第二十三章  漫长的八年

    时隔八年，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更帅了，一头柔软的头发，刚毅的脸部线条，深邃得仿佛能溺死人的眼神，剪裁得体的西装，服帖的素色衬衫，配一条蓝白条纹领带，一双长腿，脚上蹬一双锃亮的纯手工皮鞋……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与八年前截然不同。

    八年前的梁辰在程曦面前永远都是温柔阳光的，喜欢穿白衬衫在她面前转来转去，对自己的长相极其自恋，想尽各种方法逗笑她……程曦至今还记得八年前他在放学后趴在座位上做题，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中的场景，那个时候太过美好，记忆太过深刻。

    八年后的梁辰俨然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生活各方面都能提供最好的条件，有人伺候有人阿谀奉承，有了等级观念，会发号施令，会瞧不起小人物，会玩心机，更会在不经意间找到对方的软肋并一举攻下对方防线……

    八年，近三千个日夜，期间国家领导人也更换了，奥运会都已经举办了两届，娱乐圈新生代更是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批；

    八年，一对夫妻可能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结婚生子，一个青涩的初中生可能已经长成初涉社会的大学生，一间无人管理的金碧辉煌的别墅也可能早已经灰尘遍地；

    八年的岁月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程曦从原来的疯狂寻找转化为后来的毫无波澜，漫长到程曦完全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现在的梁辰究竟变成什么样子，是变得冷酷不近人情还是依旧温暖简单？他这八年期间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有没有谈一段新的恋爱，在异国他乡有没有想起过她？这一切都无从知晓，所以程曦只能沉默。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某一天碰见他，她要说些什么，可是真的遇到这种事，她还是应付不了，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是气场强的那个，只因为有他在身边，不需要其他。

    来之前梁辰还觉得生气，因为她说过只喜欢他一个人，然而却背叛了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可是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立马就心虚了，不是她背叛他，而是他先“抛弃”了她，终究还是他对不起她，这一点不可否认。

    梁辰看着程曦，这八年，她瘦了，高一时候的婴儿肥完全消失，原来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显得更精致更好看，白T恤配上牛仔短裤，休闲简单，衬托出两条纤细白嫩的大长腿，她现在估计得有168了吧，拥有着令女生尖叫的完美身材。

    但是她并不待见自己，当年真的伤她太深了吧，不打招呼地突然离开，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没有任何消息，没有希望的曙光，只有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要坚持，这样没有成功可能的漫无目的的寻找，的确能将人逼疯。

    八年前，爸爸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曾孤立难援，不知所措，公司里股东之间的骚动，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所有的压力一下子压在这个当时还未成年的男生身上。那段时间，梁辰完全是茫然的，从来没有如此茫然过，即使当年妈妈去世的时候，梁辰至少知道还有爸爸会照顾自己，那时候，爸爸也不在了，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八年期间，梁辰每一天都在努力学习各种学科，努力让自己成为像爸爸一样成功的商人，从来不敢懈怠，因为集团还在等他，他必须把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当同学都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在认真学习工商管理，当同龄人忙着谈恋爱的时候，他在不知疲倦地消化投资学……每天的学习排的满满当当，因为他没有资格去休息。

    即使再努力，依旧有人反对他的继承资格，所以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打压反对派确实也耗费了不少精力，直到现在，集团才真正承认他是真正的总裁。

    人人都只知道他站在食物链的最终端，然而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站在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经历了多少非人的训练。日常不断的各类管理财政的学习，个人谈吐礼仪修养方面的迅速提升，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甚至连续两三天没有合过眼……正是这些痛苦的大量培训，使得他成为众人承认的最高决策人。

    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是年轻气盛的状态，然而在她面前，仿佛离乡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港湾，他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很想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

    梁辰捏了捏鼻梁，声音低沉地问道:“我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地锁住她，亦如八年前一样诱惑着她。

    “额？”程曦震惊了，他一个总裁都不忙的吗？不是应该坐在办公室忙着签合同吗？他跑这儿来居然只是为了睡觉？有空跑这儿来睡觉为什么不回自己家睡？他很累吗，大白天的就想睡觉？应该挺累的吧，毕竟管理着那么大的公司，底下还有那么多员工。

    梁辰笑着看她一个人在那嘀咕:“放心，我真的只是想睡觉。”

    不然呢？程曦尴尬地笑笑，是他想多了好不好，她可没有想到别的什么。

    “里面有张沙发，你……”话没说完就看见他走过去，门也不关，直直地朝沙发扑过去，老旧的沙发发出“吱”的一声，然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梁辰直挺挺地仰面躺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了。

    额⊙∀⊙！已经睡着了？他是有多久没休息了，沾到沙发都能一秒入睡！程曦轻轻地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条自己随身携带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四月底的天气，说暖不暖，说凉不凉，却很容易感冒生病，像他这样不盖毯子睡觉，醒来之后估计得咳个几天。

    盖上毯子，程曦静静地蹲在沙发旁边，在眼中慢慢描摹他的脸部线条。

    几年不见，他变了很多，却也有很多没变，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过多少年都不会变。比如现在，睡觉时他会习惯性地皱着眉，程曦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头，帮他舒展开，他似乎感觉到了，皱了皱鼻子。

    程曦差点笑出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八年前有过很多次，她在做题的时候，他闲的无聊，就趴在桌子上看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她帮他抚平紧皱的眉头，他反射性地皱皱鼻子。

    曾经她总是调侃他，为什么跟她待在一起总能睡着？是不是嫌她太无聊了。他说，不是，是因为在她这里有种回家的感觉，安全地让人放下警惕。

    八年前他说的话，她依旧记得那么清楚。那他呢，是否还记得？可能不记得了吧，他那么忙，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会想到她？程曦定定地看着早已睡熟了的梁辰，眼睛微微酸涩，急急得站起身出去了

    休息室里，梁辰缓缓地睁开眼睛……

    外面日头很大，暂时不工作的工作人员都躲在大棚下，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顶着大太阳，一脸羡慕嫉妒恨得看着大棚下的人。

    程曦出现的时候，正好轮到夏岚的戏份。

    彼时，一个班正在围着操场跑步，而她逐渐被落在了最后。从事实来看，夏岚是很有运动天赋的，跑了三圈依旧脸不红气不喘。想起自己曾经跑半圈就要命的事情，程曦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上帝抛弃的那一个，完全没有赐予她跑步的技能啊！

    “卡！”张导突然喊了一声，“夏岚，我知道你经常健身，也很有运动天赋，但是我们现在在拍戏，不要求你汗如雨下，衣服拧出水来，但你至少得表现出很累的样子啊，你这完全没事人一样，教我怎么拍啊。你看，陪你跑的这些群演都累了。”

    程曦看了一圈，果然，其他人都半伏下身子，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有几个女生甚至已经冲到旁边的垃圾桶去吐了，只有夏岚还在保持着原地跑的状态。

    呃，事实证明，她还不是最弱的，有人跑三圈就吐了，她当年好歹跑了四圈才倒下。

    “导演，要不我自己单独再跑几圈，他们先休息一会儿。”夏岚无奈地说道。

    她也很无奈啊！跑三圈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一点都不累啊。说到底，小曦为什么把这个女主设置地这么弱鸡，难道她自己本身体育不好？

    正想着，程曦就出现了，说谁谁到，怎么这么巧呢。诶，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跟梁总裁互诉衷情吗，怎么小曦出来了，梁总裁倒没出来？难道已经走了，不至于吧，被前女友说两句就受不了地甩袖离开？这个梁总裁怕不是个渣男吧。

    算了算了，别人的感情她为什么要管那么多，自己都还没有经历过一段感情呢！想自己进入娱乐圈之后，每天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因为娱乐圈的变化瞬息万变，一个星期离开这个圈子，那几乎就跟隔了一个世纪差不多了。一个演员一年没有新的作品出来，就会被观众渐渐遗忘，甚至被归为过气明星一类。所以她坚持每年拍一部戏，不多不少，就卡在观众即将遗忘的时候出一部新戏，一直循环，让观众因此记忆深刻。

    程曦走到张导身边坐下，拿起旁边的剧本一边跟导演说着什么，一边在剧本上指指点点。平时听她说话，听她的逻辑思维，听她对剧本的分析，就知道她很有创作才华，感情上的描述极其生动，以至于夏岚甚至会觉得，这部戏就是她本身的经历。

    夏岚愤愤地独自又跑了七八圈左右，终于达到了张导的要求，挥汗如雨，整张脸都被汗水覆盖，身上的运动服也仿佛水洗过，透得几乎能看见里面的衣服。

    “非常好，这就是我要的状态，完美！各机位准备就绪——action。”张导激动地一声令下，全体工作人员站定自己的岗位。

    夏岚继续在操场上跑着，最终“晕倒在地”，然后被闺蜜扶起来朝医务室去。这条拍得很好，直接一条就过了，夏岚嚣张地朝程曦吹了一记口哨，程曦默默地接收了。

    “妈呀，这破天气，热死我了，”夏岚跑过来坐在程曦旁边，拿过脚边箱子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完全没有平时观众从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女神范，“诶，说实话，我觉得这剧本简直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太真实了！”。

    程曦愣愣地转过身:“开什么玩笑呢，剧本这么戏剧化，我哪能遇上，再说了，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帅气的小哥哥能被我碰到，还那么巧的喜欢我。”程曦苦涩地笑笑。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能会被轻易地糊弄过去，但是据我观察，梁总裁跟你是有过一段的吧？”夏岚明显一副不好糊弄的表情，邪恶地看着程曦。

    “我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算老朋友吗？不算吧。当年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摇身一变成了梁氏集团总裁。即使是普通朋友至少会有联系吧，然而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八年都不联系。

    “什么啊，这么敷衍的吗？”见程曦已经闭口不谈，夏岚也停下了这个话题，“那梁总裁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在休息室睡觉。”程曦答道。

    夏岚偷看程曦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唉，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一个钟头之后，夏岚又要去拍戏了，该轮到男主打篮球，女主最后关头去助威的戏。看着夏岚的表演，程曦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年，不得不说，夏岚的长相很清纯，化着淡妆的样子宛若一个高中生，再加上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简直和当年的高中生一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