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向晴，我求你了，让我好好吃顿早饭吧。”郭骁从向晴手里夺过语文书。

    顾岁也是实在忍受不了:“我亲爱的向晴，早读课还没背够吗？可怜可怜我们几个从起床就被你‘荼毒’的人吧。”

    “吃饭的时候还是别背了，不利于消化，我早上就是因为你突然在我背后嘀咕，吓得吞了一口牙膏沫。”赵一清也忍无可忍，每当向晴背《离骚》的时候自己就会想起来清晨咽下的第一口不是水竟然是牙膏。

    “怎么办，我又紧张了。”向晴无视三个人的投诉，手里书被夺走后，开始揪坐在自己身边的赵一清的袖子。

    赵一清看也不看，伸手把向晴的手拨掉。

    郭骁连忙往向晴手里塞筷子:“你一天紧张八百回，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看你的进度，早就会了啊，还紧张什么，倒背如流了吧？”顾岁一直不是特别理解向晴紧张的原因，就算是原先不会，现在背的那么熟，应该有点底气才对。

    “她哪是不会背紧张的，是面对朱老师紧张的。”赵一清喝了口粥解释道。

    “她很怕咱们语文老师吗？”顾岁很好奇。

    “岂止是怕，简直是见面都要离八百米远绕道走的那种。”郭骁像是想起什么，笑着瞥了向晴一眼。

    “为什么？”顾岁被提起兴趣。

    语文老师也不是洪水猛兽，就是严厉了点。

    “别说，太丢人了。”向晴拦住郭骁。

    向晴瞬间的紧张，这下是个人都知道有事了。

    “切，你丢人的事还少吗？也不在乎多一件两件，何况是跟顾岁说。”

    向晴扶额低头。

    顾岁感到了一大早有故事听，咬着包子，很是开心。

    这边郭骁一挑眉，已经清清嗓子兴致勃勃地开讲。

    “就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没见过几个任课老师，大家课间在走廊聊天，向晴装了一口袋瓜子带到教室，边聊边吃，一群人聊的正开心，然后杨格和朱丽两个人从办公室路过走廊。

    当时她是背对着两个人的，我们其他人都看到他俩过来，就冲向晴使眼色想告诉她别吃了，”郭骁想起来当时的事，一双桃花眼笑的没影，郭骁也就和她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话会这么多。

    “向晴没理，我们就看到格哥站了会儿，然后拍了下她肩膀，结果人家头也不转，就说……说……哈哈哈，不行，我想起来当时的场面就忍不住，哈哈哈……”

    郭骁摆着手，笑的说不出话，顾岁被留了个悬念，眼神期待地转头看向赵一清，迫切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赵一清此时也是没忍住，白皙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向晴看都不看就把手上的瓜子就往后一伸，说吃不吃，杨老师没理她，倒是朱老师，板着脸，看着咱们班主任说你们班学生课余生活挺丰富，还开茶话会。”

    顾岁看了眼向晴，已经恨不得把头埋桌子底下了。

    郭骁又接着说:“格哥听完可是面不改色，只问了句好吃吗，然后让朱老师先走了，之后特别友好的说只要看我们附近有瓜子皮就罚她扫一个星期地，之后在班里命令禁止嗑瓜子，哈哈哈。”

    “都是朱丽说什么开茶话会借此嘲笑格哥，要不然格哥根本不会追究，就不会说什么发现就惩罚。”

    向晴回想起来当时还嗑的挺小心不掉在地上，谁知道还是有瓜子皮，格哥向来是说一不二，可怜她就扫了一个星期的地。自己跟卫生委员说自己要被罚扫地一星期时那小子幸灾乐祸的表情。

    “哈哈哈，你真的问了老师吃不吃啊？”顾岁还是比较感兴趣向晴怎么会看都不看就问别人吃不吃。

    “我哪知道是老师啊，当时是课间，我又听说老师们都去开会了，我站咱班门口当然以为是班里的谁出来了，谁想到格哥和朱丽突然经过。”向晴一脸懊恼。

    郭骁喝了口粥:“你啃个苹果还过得去，谁让你磕瓜子来着，靠门边要多悠闲有多悠闲，还好我当时没和你一起。”

    “所以之后你就和朱老师八字不合了？”顾岁挺理解这种在老师面前丢人的感觉，毕竟那是老师，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丢完人你还不能跟和同学是的对她有一说一地呛找回面子。

    向晴回忆往昔，不由感慨自己确实是在朱丽面前一次次都会栽跟头。

    “朱丽这年级主任整天在走廊晃，我总感觉她每次路过我们班都会看我一眼。”

    郭骁看了眼向晴的颓废劲，拍了拍她的头:“吃完没，走了，走了，要上课了。”

    “啊，对，我的《离骚》，帝高阳……”

    向晴抱着本书，目不斜视地往教学楼走。

    一路上顾岁三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不约而同的悄悄退后两步，打心里不想认识那个在前面摇头晃脑的人，抬头望天。

    顾岁这下深有感触了，朱丽对向晴的威慑简直就是紧箍咒之于孙悟空。

    有时候一件事做成了百分之九十，最后的百分之十本应水到渠成，但近乡情怯，越是最后关头越是脑袋一片空白，这就是最后那道坎，迈过去就是一片光明，迈不过去，就是向晴现在这样，抓耳挠腮，背一句，忘三句，书看了一百遍，合上还是只有白纸黑字的最后印象，却死活想不起来字是什么字。

    背书这件事对于向晴来说并不难，难就难在她因为在朱丽面前丢过人，见到她就一千个不自在，上课睡着还被逮到，暗自想着以后自己的小鞋少不了，今天课文要是背不熟她一定会死的很难看，越想越是悲凉。

    向晴想明白事情的后果，第无数次想冲去办公室见格哥最后一面，然后背着书包踏上回姥姥姥爷家帮忙种地的路。

    “我恨你啊，朱丽！”

    不知为什么，向晴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所以说，人不能狂躁，因为，你一旦暴露了内心，很可能……会……被人听到。

    “我在这，你找我？”

    此时顾岁看着门口抱着书的他们的语文老师，远在几人之外感受到了向晴的绝望。

    有什么理由是你在对老师喊完我恨你之后能够让老师理解并体谅的呢，顾岁捂着脸替向晴苦恼。

    答案是，没有。

    全班同学都炯炯有神地盯着语文老师进门之后的一举一动，和顾岁一样在猜测这次会出现什么“史诗级别”的“灾难”现场。

    朱丽虽然教他们语文，但是严苛古板的性格却一点也不符合文学生动。时常一堂散文欣赏课上的像是学术研究。

    偏偏就是这样教，朱丽带的几个班语文成绩都还不错，除了朱丽严格遵守应试规则，她层出不穷的惩罚手段也让她的所有学生对语文的学习不敢放松一丝一毫，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错误然后就被要求背诵某某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原文或者交一篇看她心情与你犯错程度而定字数的随机命题作文。

    “说吧，你怎么恨我。”

    这句话充分体现了朱丽的上课风格以及为什么她被他们认为很古板。

    因为她很没有幽默感，不开玩笑，一丝不苟，甚至说严肃过头。

    就像现在，不给台阶，让你的错误明明白白地摊开。

    向晴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说错话还被她听见，更是不敢反驳一句。

    其他人也都收了看热闹的心，都为向晴担心起来。

    谁知道这时候朱丽又转了话题。

    “会背了吗？”

    向晴想了三秒才明白她问的什么，忙回忆已经背了无数遍的课文。

    顾岁这会感觉自己比向晴紧张，知道她从昨天开始那么认真，这会绝对是会的，自己嘀咕着别紧张，别紧张。

    “啧，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赵一清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岁转头才看到赵一清也是皱着眉头，虽然语气嫌弃，但看得出来也是担心的。

    “老师，我先给你背一遍行吗？”

    就在局面一度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人打破了宁静。

    郭骁一身黑衣，随手揉了揉短发，眼神却认真。

    朱丽很惊讶，郭骁的个性她多少了解，话不多，平时也难见她主动回答问题，不过成绩不错，不用她费力多关注，今天突然主动站起来，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她明白郭骁的意图，也不说话，定定看过去。

    郭骁脸上坦然，手撑着桌子，看了向晴一眼，意思是你太没用了，然后开口。

    “帝高阳之……”

    郭骁的问句，朱丽没点头也没摇头，听完郭骁一字不差的背诵，摆摆手让她坐下。

    然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对向晴说:“你开始背吧。”

    向晴早在郭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感动的决定下课就去小卖部给郭骁买吃的，知道不能辜负郭骁的帮助，也豁出去了，朱丽听见就听见吧，先把这关过了，这么想着，也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朱丽意料之中的地听完向晴的背诵:“嗯，下课找你们班主任给她他背一遍。”

    果然，她就说嘛！这事没完。

    班主任，她的格哥啊！

    朱丽又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会问他的。”

    会心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