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风光背后
作者:蔡白玉      更新:2017-06-18 11:40      字数:4957
晨曦从天边露出一团亮光时,我和肖明明才从派出所出来。如果不是肖明明父亲的一个电话过来,我们俩人怎么地也得在派出所呆半天时间,说不定还得赔人家医药费,这就是权势和关系人情构成的绿色通行证。
早晨的天气有点凉,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好象刚刚从酒醉中醒过来,“哎呀,累死我了,全身都痛。”
肖明明看看我,“亲爱的,你是真醉了还是装的啊?”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好不?”
“鬼才信呢,装吧你,回头我爸非骂死我不可。”
“要不我陪你回去?都怪我。”
“算了吧,那种**,不教训一下就不知天高地厚。你这身手从哪学的,出手那么狠那么准。”
“十几岁的时候一个朋友教了我一点,不时就当锻炼身体炼炼,没想到昨天晚上还派上了用场。”
“你那样子可吓人了,那一瞬间我真担心你把他给杀了。”
“有时候控制不住,这就叫‘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当时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就是那种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叫魔鬼的东西,它充满了邪恶和暴力,我害怕正视自己灵魂深处那个最黑暗的角落,那里有自卑,有自负,有不甘,有仇恨,有时不时突然冒出来的罪恶念头。
早起的清洁工挥着长长的扫把一下一下地舞动着,地面干净得锃亮锃亮,让我有了想赤脚在上走着的冲动.北京真好啊,路面总是那么干净,人们看上去也是那么彬彬有礼,尽管很多人说这里空气质量太差,人口太多,可我还是从心底里喜欢。仰身靠在路边的长椅上,全身疲软。肖明明站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张望着为数不多的车辆从身边唰唰地开过去,杨德为说开了车来接我们。
“要不我打车回去吧?”从酒巴出来,被审了半个晚上,我真的很困。
“一会就来了。”肖明明看着手机,“你先坐会儿,到了我叫你。”
杨德为的车开过来了,肖明明叫了我一声,朝前走去。
杨德为把车停在路边,肖明明冲我招了招手,杨德为从车上下来,“肖明明,你想闹到什么时候?有事能不能在家里解决,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回去再说。”肖明明拉开车门,把杨德为推到车的另一边,“我来开。”
杨德为用力甩开肖明明的手,“有病啊你,过不下去了就离,谁离了谁会死啊,有本事让你爸给你找个有本事的去,我就没本事,大不了我回老家去。”
肖明明瞪着杨德为,一脚冲着车头踢了过去,“杨德为,我警告你,再多说一句咱们今天就上法院。”她回头冲我喊,“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上车。”
我迟疑着走过去,“要不我自己坐车回去吧。”
肖明明不耐烦地瞪我,大声喝斥道,“大清早地你坐什么车?快上去!”
杨德为这才看到了,有点尴尬地冲我点了一下头,钻进副驾驶室的位置。
我坐在后排座上,这是杨德为的车,肖明明的车是一辆暗红色的别克,听说是她父亲买给她三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明明姐夫,对不起啊,都是我惹出来的事,害你大清早地跑出来接我们。”我看着肖明明夫妻俩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忙道歉。
“没事,”杨德为看了肖明明一眼,“别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有时间去家里喝。”
“不关你的事,小路。”肖明明提速加码,车飞快地朝前冲去,“他妈的,离就离,离了看谁比谁过得好。”
杨德为不吭声.
“丫的,怎么不吱声了?离啊,要不现在就去法院,赶在第一拔办了手续,回了家收拾好东西你就给老娘滚蛋,滚回去。”
“咱们不要在外面吵,回了家再说。”
“小路不是外人,是你的老乡也是我的半个老乡还是同事,我的事她都可以知道.妈的,我一天到晚装什么呀,就为了给你留面子,让你一天到晚在外头人模狗样地装B,你配吗?”
“是我不好,我不配。”
“刚才你说的话给我记住了,回老家去,回吧,赶紧的滚!滚回你前妻那里去,我已经受够了。”
“明明,咱们不说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让你不高兴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她们有联系,你当是我傻瓜,每年你给她母子俩拿了多少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装作不知道,给你留点面子,刚才你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那咱们的夫妻情份也就到此结束了。”
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桩事,肖明明和杨德为从前那些恩爱的场景都是表演出来的,她们夫妻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汲汲可危的程度.
“小路,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在别人面前我装我演,让人家觉得我家庭幸福,夫妻恩爱……他妈的我累不累啊.小路,如果象你一样,可以一撅屁股一走了之,我早就离了.我爸我妈还有孩子,没一样省心的事.他妈的,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肖明明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心,“我在北京帮你重新开了公司,现在公司什么样子,我都不想说了!以前我爸有关系能帮你拉来业务,你就把我爸当神一样供着,现在你也来落井下石,老爷子让你陪他去看个病都推三阴阻四,你还算个人吗?”
“我真的是在谈业务。”
“什么业务,你会谈什么业务,哪笔业务不是靠老爷子的关系帮你拿下来的?现在他要退了,你得靠自己,不能老指望着我爸,没业务你就吊儿郎当了,还经常拿这个来当借口。将来你是指望着我来养家糊口?那我要你个男人干什么,当牌位供在家里……”肖明明一路数落着把车驶上辅路,“从这里可以过去吧?”
杨德凡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抬头往外一看,车子已经来到小区门外了,“可以,你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
“你也别睡了,吃点早餐回去收拾一下就上班去吧,顺便帮我跟任远航说一声,今天我不去了。”肖明明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下了车,刚要跟她打声招呼,肖明明的车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天我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
快下班的时候,任远航让我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肖明明请什么假?”
“她有点不舒服。”
任远航看了我一眼,“又跟他老公吵架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她这大小姐脾气也就杨德为能受得了,当初要死要活把人家家庭拆散了,人家抛妻弃子跟她来了北京,现在又各种埋怨,要是换一个人总跟她离婚了。”
“杨德为以前结过婚?”
“是啊,她没跟你说过?”
我摇了摇头。
“他那孩子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那孩子来了,肖明明死活都不让人家进婚礼现场,杨德为也够窝囊的,真就把孩子拦在了门外。有时候想想,人不能做这种损人利已的事,别人背地里说她家媛媛的病就是报应。”
“媛媛什么病?这个我倒听她说过,不是很严重吧。”
“说不好,先天性的,没生命危险,但也根治不了,具体我也不清楚,有时候我希望她略微改改脾气,但咱们做为外人,也不好说得太多,你倒是可以跟她多聊聊,让她改改,她爸都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我倒没觉得。”
“你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但不可能每个人都象你一样,这样下去,迟早她会吃大亏的。”
我看了任远航一眼,“其实昨天的事都怪我,不应该出手打人。”
任远航看着我,我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哎呀,我是喝了点酒,真忍不住了。”
“打得好,这种人欠揍!”任远航看着我,哈哈一笑,“有意思……那就下班吧,早点回去休息。”
晚上到家我跟肖明明打了个电话,她说没事,杨德凡不敢拿她怎么样。第二天早晨我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眼看到肖明明和两个男的站在那里指手划脚的比划着什么,走近了一看,才认出是在酒巴里打架的那个人,没想到他找到公司来了。
任远航的车从我身边开过去直接停在了办公室门外,他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你们在干什么,大清早的不用上班吗?”
我忙跑过来,“明明,你先进去,我跟他来说。”
肖明明一把拉住我,“别理他,派出所已经处理完了,他要是敢闹事,咱们再报警。”
“你先进去吧。”我把肖明明推进办公室,那两个男人朝我走过来,鼻梁上贴着的膏药的那人是跟我打过架的,另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孩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两人把我拦在办公室门口。
任远航停好车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两个男的,问:“路小露,这是什么人,你朋友吗?”
“不是。”我忍住笑,“任总,您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的。”
“不要在公司闹事影响上班。”
那男的一看任远航的样子,“你是她们领导吧,前天晚上她们在酒巴打了我,我今天是来找她们要医药费的。”
任远航明白过来了,“不可能吧,她打你?她这个样子能打得过你吗?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你看清楚打你的人了没有?”
那男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就是她……派出所有登记,不信你打电话去问。”他说得语无伦次。
“这是你们个人之间的恩怨,不要在公司门口闹事影响我们上班,有什么事好说好商量,谁动手打人都要负法律责任的,可以去法院申请民事诉讼进行医疗鉴定赔偿。”
我使劲地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任总,您去忙,我带他们进会议室把事情说清楚。”
“那也行,有什么事叫我。”任远航吩咐前台,“去帮忙倒两杯水。”
“请进吧,两位。”我把他们带进公司的会议室,“我叫路小露,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
“我叫邹文,他叫吴涛。”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忙站起身来应道。
吴涛瞪了邹文一眼。
“涛哥,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就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邹文又看我一眼,“真看不出来。”
吴涛一听又跳起来了,“不信你试试看,她会功夫。”
“真的?”邹文看着我,满脸的好奇,“你在哪学的?”
“没有,就是喝醉了。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怎么碰的,”我撩起裤脚,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也是昨天晚上回去才发现不知在哪里磕出来的伤。
邹文看了看,“哦,真是青了紫了,擦点药应该没事。”
吴涛看我一眼,“那是你活该!”
“吴涛,难道你就不活该了,你说那天说的话是人话吗?哪个女的听了不生气,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幸亏我喝醉了,没醉的话我往死里打,你信不信?!”
吴涛的气焰消了一点,“反正你们得赔我医药费。”
“你怎么找到我们公司来的?”
“派出所的人告诉我的,以为你们有关系就可以无法无天啊?”吴涛又气得咬牙切齿了,“算老子倒霉,医药费一分都不能少。”
“行,你有本事,要多少医药费,说呗。”
“不光是医药费,我这脸都差点毁容了,我要去整容,你说要赔多少吧?”
“你这张脸毁不毁容都差不多,整不整容也差不多,都一个样。”
“你什么意思?”吴涛没醒过神来。
邹文扑哧一笑。
“你是说我长得难看?”
“哦,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我不跟你废话,如果你不赔钱,我去法院告你们。”
“可以啊,你告我打伤了你,我告你**!”
“什么?”
“那天晚上你对我做过什么,你不耍流虻我干嘛打你?”
“有证据吗?”
“你可不要觉得没证据啊,你那指纹肯定留在我衣服上,你想想,一个男人一双手的指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一个陌生女人的衣服上去呢,并且还是腰上的部位,不是耍流虻你是干什么呀。”
“你……你也是个女流虻。”
“那咱们就扯平了。我打人确实不对,但是你有错在先,你说吧,要赔你多少钱。”
“五千!”
“五千?!你讹诈我!”
“我这还要看很多次才能好,来来回回的误工费,医药费你不都得给我报销了?”
“那你就看一次来我这里报销一次好了,没这么多钱。再说我记得明明打的脸,怎么伤到鼻子上去了?我看看你是不是贴的狗皮膏药骗我。”
“你?!”吴涛指着我的鼻子,“要不我给你来两巴掌试试?”
“行啊,我的脸要整容可比你的脸贵。”我露出一幅豁出去被打的样子。
吴涛气得面红耳赤,“你……要不四千!三千,二千……一分也不能少了。”
邹文已经笑得要岔气了,“吴涛,你就认倒霉了吧,你们这也叫不打不相识。”
“我那天是真喝醉了,对不起啊,你要是不解气就打我一顿,然后咱们再去派出所一次,这样就扯平了。”
邹文笑得一塌糊涂,“算了算了,涛哥。”邹文把他拉到一边,“你跟个女人斗什么气?把这次的医药费让她给你就行了,没伤筋动骨的,养两天就好了。”
吴涛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拍在我面前,“看,我也不坑你,这是昨天和今天去医院花的钱。”
我看了一眼单据上的名字和钱数,吴涛,二百五十一。还真是一个二百五多一点,我拿出钱包,掏出三百块钱,“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你们做来回的车费。”
吴涛把五十块钱甩还给我,“今天就这样,过两天我换完药再来找你报销。”
“你还想没完没了?”
“那你以为呢。”吴涛冷笑,“你叫路小露,那个女的叫肖明明,你们可别想躲着我,下次多准备点钱,我得吃点补品补补身体。”
这瘟神不会赖上我了吧?!吴涛和邹文一走,我赶紧交待前台的同事,下次吴涛要是过来的话,就直接说我辞职了。
“他们走了?”肖明明看我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赔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是我惹的麻烦,你别管了。”看着肖明明强装的笑脸,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行,这次你赔给他们,下次他们要是找你,我来出面,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把事情彻底解决了,咱是北京人,他们外地人,不怕。”
外地人?我苦笑了一下。我和吴涛他们一样是无依无靠的外地人,何苦彼此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