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钟一帆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每次打电话回去除了问问甜甜的情况外，也不想说一句多余的话。可是当电话里传来梁小乐的声音时，还是把我气得我差点背过气去，那是我亲手装修好的房子，那还是我的家，我们还没有办离婚手续，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让钟一帆接电话。”我咬紧牙根，尽量让语气平静自若。
“你是谁？”
“梁小乐，你妈的个B问我是谁？！你不知道老娘是谁啊？”
“啊”的一声惊叫，电话在那边啪哒一声挂断了。
我要疯了！我不想再跟钟一帆有任何瓜葛，一纸起诉离婚书寄向了安宁法院，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我顺利地拿到了电大的毕业证。尚品服装厂年年底更名为上品服饰有限公司，我也由麦大龙的助理提升为副总经理，这对于来到上品服装厂还不到三年的我来说，是史无前例的破格提拔。从食堂吃完早餐出来，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胖姐叫住我说麦总在找我。
麦大龙一见我就站起身迎了上来，“路经理，公司准备在北京成立个分公司，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北京一趟。”
“麦总，我……正想跟您说工作的事。”向明帮我联系了一家杂志社，让我下周过去面试。如果顺利话过完春节后就可以去杂志社上班。
“换工作？”麦大龙笑，“我知道你的理想，但理想要跟现实结合起来嘛，对不对？哎呀，说得好听点，你是想当文化人，说得不好听，文化那东西当不了饭吃也当不了酒喝，文化这东西，你就当玩玩，不要当工作，你听我的准没错。”
麦大龙在我转正的时候就让人事部跟我签了三年的劳动合同，还每个月扣了两百块钱做抵押，说三年之后无论是我辞职还是继续上班这钱都会如数退给我，我算着三年时间也快到了。刚从办公室走出来，正准备给向明打电话，老计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
“刚才听胖姐说你要辞职，怎么回事？”
“我想换个工作试试。”
“你傻呀，在厂里干得好好的，现在你工资多少了，知道不？到哪去找这么的好工作，当初如果不是我……”老计听说我要走，好象比他自己丢了工作还着急，“你可不要听外面那些人的唆使，现在找工作多不容易，何况象我们厂较益这么好的单位，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看老计着急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年多时间里，老计一直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虽然他爱喝个小酒抽包好烟占点小便宜什么的，但人心眼不坏，在厂里也好在生活中也一样，处处以大哥的身份护着我。
“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工厂里。”
老计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那你想到哪里去，大家出来打工不都一样，干几年干不动了回老家过日子，不都这样？”
“计哥，我在老家有单位，虽然现在要死不活的效益不好，但怎么说也是个国有企业，如果出来打工是为了将来又回到那个地方去，那我在外面受这个苦这个罪干嘛呢？”
老计搔着头皮，“对啊，我是个农民，一年到头在地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出来就没活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图个什么？我就一直没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出来受这个罪，要不先在这里干着，等你们单位效益好了你再回去上班，不要跳来跳去的，老麦对你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但我真的有我自己喜欢的事。”
“你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这人得知足，不要老是跟较劲。”
“我觉得我这人就命不好，到哪个单位都干不长，红火几年又倒闭了，又得另外找工作，所以就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别的人也好单位都靠不住，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一无所有了。”
“怎么会呢，你别吓唬自己。我们这种没本事没能力的人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就算没有工作了，你男人还能不养活你？那你嫁给他干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可想得清楚，干不动了就回老家去种那一亩三分地，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个人？” 我叹了口气，起诉离婚的事彻底把钟一帆惹怒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哥哥去找他，他也躲着不见面，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老计笑，“小路，我跟你说啊，人啊，老天爷让他活着，自然就有活着的理由，要不怎么叫天无绝人之路呢，所以你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我这眼前还有一个大难题发愁呢，这不也得想办法嘛，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什么事？”
“我那两个孩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现在学费太贵了。以前读大学都不要钱，现在一年要好几万，所以孩子考得上考不上我都着急。得赶紧攒钱啊，”老计连连摇头叹气，“你说我还让不让他去考大学，他妈的意思是让孩子读个高中出来打工算了。”
“能考上当然得去读，您看我，不也是自己花钱读，没有大学文凭不好找工作。”
“听说现在大学生都不分配工作。”
“早几年就不包分配了。”
“那还读什么？早点工作赚了钱也省了钱，一举两得。”
“计哥，读大学也不刚是为了找个好工作，是为了学知识受教育，要不您说我都工作了还自己花钱去拿那个文凭干什么？”
老计想了想，“你说得也对，你看老麦对你跟对我们就完全不一样。你现在有文凭了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这工厂再怎么好也都是粗人，我前一阵子去帮你那个叫英志的朋友送东西，我觉得你就应该在那种高级的地方上班。要是能找到那样的工作，我也赞成你去。”
“那我先试试看？”
“你得先找着了再辞这边的工作，这叫骑驴找马，知道不？别两边都没着落了，那才不划算呢，哪边工资高就在在哪里干。”
“知道，谢谢计哥。”
“如果老麦让你去北京工作，这个我觉得还不错，反正你有本事，干什么都能成。”老计凑到我身边，“你说咱们厂在北京是不是也需要送货的司机，你跟老麦说说，让我过去行不？我都活到四十岁了还没去过北京呢，这辈子不去一次北京，不到天安门去走一趟，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水晶棺，我死不瞑目。＂
“我们只是去出差。”
“我听胖姐说是要安排你去北京工作，真的，没骗你。要是能去北京工作，老计我当初就真是没有白帮你。”
“计哥，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不管我去不去北京工作，都一定找机会让你把北京城逛个遍。”
“这话我可记住了。”老计开心地笑着又叹息，“小路，现在象你这样实在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咱这厂里前前后后我介绍了多少人进来，没人念着你的好，我也就收了那么几十百来块钱的中介费，对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现在找工作多不容易啊。不过也就是你，我可没收你一分钱的中介费。”
“要不我现在补给你？”我笑着去掏钱包。
老计忙拿开我的手，急着说：“收你的钱那我就太不仗义了。这几年你给我买的烟啊酒啊的还少啊，这份情我都记着呢，要是每个人都象你一样重情重义，那我老计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对吧？”
“是，您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老计看了看我，“小路，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像我们老家常说的一句话，服装厂这个池子也养不起你这条大鱼，我也舍不得你离开这个厂，咱们在一个地方相互也有个照应，但要是有好地方你还是应该去，咱们打工的在哪不是打工？得有个盼头才行。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应该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前程。”
站在尚品服装厂的办公楼上，看着这栋隐没在高楼大厦中毫不起眼的灰色小楼，还有那些在流水线上日夜忙碌的兄弟姐妹们，三年的时间，是老计，是麦大龙，是尚品服装厂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果真要离开，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舍和留恋，可是这并不是我热爱的工作，迟早我都会离开。

哥哥打电话说找到钟一帆了，离婚的话他坚决不会把甜甜给我，我又在电话里跟钟一帆大吵一通，吵到声音嘶哑，精疲力尽。本来想请一天假休息，麦大龙让胖姐来通知我，明天去北京出差。与我们一起去北京的还有严小薇，很长时间没见到小薇，她好象胖了一点，心情也不错的样子。飞机在蓝天上翱翔，朵朵白云如棉絮一般在天空上悠闲的流淌，我的心也象那无根的云彩，漂浮着，游荡着，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
“小露是不是不舒服？”严小薇看看我的脸色，“第一次坐飞机不适应？”
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你们女人啦，就要有个男人好好疼着爱着，不要自己在外面那么拼。”麦大龙把身上的毯子拿过来盖在我身上，“路经理，这次出差回来，你好好休息两天，放你的假，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你要是真找到了好地方，我也不拦你，等开完明年的订货会，你就可以走了。”
“那怎么行？”小薇瞪了麦大龙一眼，“你不是说了答应我她来北京的分公司吗？说话不算数了。”
“她不想在咱们厂里我也没办法，留不住人啦。”
“那不行，小露，你不能走。”严小薇抱住我，“我不让你走，你跟我一起来北京。”
我看了看麦大龙和严小薇，他们**的眼神和亲密的举止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了，先休息一会，明天我们还得跑好几个地方呢。”麦大龙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到达首都机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车窗外的北京城远比我想象中的更辽阔更宽敞，华灯初上的北京城那么富丽堂皇而神密高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在酒店放下行李后，在街边的小饭店里吃了点东西，北方和南方的饮食也有很大的差异，虽然吃得有点不习惯，但也还可以接受。麦大龙说了一下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我算了一下，刚转几个大的百货商店和服装批发市场，就要好几天时间，参观游玩的事还是等工作干完了之后再说。
“你工作起来这么不要命。”小薇从浴室里走出来，我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怎么自己喝起酒来了，刚才没吃饱吗？快去洗个澡休息吧，看你很累的样子。”
“小薇，你跟麦大龙什么关系？你来北京干什么？”
“我是你们厂里的公关部长啊，不过我不去你们厂上班，等北京这边的办事处开始启动了，我就过来。”
“那你电视台的工作呢？”
“你不知道我辞职了，还不是因为给你们厂里做代言的事，竟然说我利用电视台的资源谋私利，我干脆辞了，看他们还能怎么说。”
“你来北京了，英志怎么办？”
“大不了分手呗，你结了婚都能抛夫弃子的出来闯天下，我为什么不能？”
我看了小薇一眼，洗完澡后的小薇身上散发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跟她比起来，我可真是一无所有。酒倒进喉咙里，是刺鼻的酒精气味，“我那是过不下去了才出来的，你以为一个女人在家日子过得好好的，真愿意出来受这个苦，什么事业？借口而已。真的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真希望可以马上解脱。”
“怎么解脱……离婚了？！”
“正在进行中，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前两天我刚接到钟一帆的电话，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我了，只要我同意净身出户，他就同意离婚。
净身出户？！就这是我八年的青春和婚姻，“其实我早就想离婚了，早就不想过了，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我不想让自己难受，我想要高兴我想要开心我想要哈哈大笑，我又恢复了单身，我可以去爱任何我想爱的人，接受任何男人的爱，这多好啊，自由多好，单身多好……”
小薇看着我，“怎么回事，说说？”
“就这么回事，什么叫‘一夜回到解决前’这就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也行，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我应该高兴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孩子怎么办，他要抢走我的孩子。”
“他不给你就你先让他带着，孩子总归是你的啊，别人抢不走。现在你也没法把孩子带出来，她读书将来考大学都是问题。我是真想让你跟我一起来北京，咱们俩有个伴，做事也有个商量，”小薇叹了口气，“等孩子长大了，你让她将来考大学的时候考到北京来，反正你在哪里就让她考哪里的大学，现在你带着孩子，会很不方便，她读书很麻烦，你没也没安心工作。”
我困了，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可以什么都不想。小薇晚上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想昨天晚上是真喝醉了，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