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依稀朦胧的泪眼，阿莞看到舞台的中央一片空荡荡的。那景色是一片旷古的原野，或许是一片近古的废墟，总而言之是一片荒芜与萧瑟。暂时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活物。一些希奇古怪的声音在四处回荡，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笼罩于舞台之上。看到这些，阿莞不禁擦干泪猜度起来：这次又会演些什么出来呢？

    “你一定是在猜下一个节目吧，嘿嘿！”路修罗为自己成功地阻止了女王的哭泣而洋洋自得，“下面将是魔鬼首席滑稽剧团为你献上的永生谋杀的故事。在故事正式上演之前，我想跟你聊聊关于我的戏班子的一些情况。众所周知，魔鬼不如上帝阔绰，但要比上帝大方的多。就艺术欣赏水准上，我也要比他高明十万倍。你不知道，我的女王，为了填饱我贪婪的艺术欣赏需求，我花钱支持了多少边缘的艺术团队和出身寒门的艺术家。更有件鲜为人知的事情就是，我还设立了一个专门的奖项，一年一度，奖励那些为魔鬼的艺术坚持自己操守的艺术家们，特别是一些所谓‘不入流’的艺术天才们。这项奖金就是大名鼎鼎的‘路修罗’综合奖，它的奖金额可是冠盖宇内的！”

    就在路修罗滔滔不绝地吹着牛时，那舞台上的新戏已经开演了。只见两个着装古怪，相貌滑稽，类似于流浪汉的青年男子正向舞台中心走来。这两个人，一个金发碧眼，是个明显的西方人；一个黑发黑眸，是个明显的东方人。西方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爱斯基米尔，是个洲际流浪汉，大家都叫我狒狒……就是……啊耶，啊耶……” 爱斯基米尔边说边摆出一个狒狒特有的造型，抓耳挠腮的猴样，很逗人。

    “我叫小村来福，是个跨洋流浪汉，大家都叫我猩猩！”小村来福介绍完自己就龇牙咧嘴地，还去抓爱斯基米尔的脸，两人立刻打抱成一团……

    “安静点，两个混蛋，你们这两个经常作弄我的小鬼，听我把话说完！”路修罗怒不可遏，狠狠地捶了捶已经被那只鹰弄得满是裂纹的桌子。“我的女王，‘路修罗’综合奖综合了这世界上的全部艺术：音乐、绘画、诗歌、小说、散文、偷窃、抢劫、诈骗、电脑黑客、高智商犯罪等等。我把艺术分为两类，一类是纯粹的，一类是行为的。也就是说，一类是有意为之的，一类是无意为之的。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有价值，一样授予年度‘路修罗’综合奖。而且，我的颁奖不受任何条件限制，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死是活，是义还是不义，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只要你的作品和表现够得上称为独一无二艺术精品的资格就行。你可知道首届路修罗奖发给了谁？……哈哈，猜不出吧，是普罗米修斯！奖励他伟大的行为艺术，奖励他为大家开了一个自杀的先河。从他到现在，我也记不清自己发过多少届路修罗奖了。去年，我的路修罗奖金颁发给了一个天才的剧作家，他在子弹射入头颅的前一刻构思出了一部天才的剧作。这一作品绝不亚于莎士比亚、莱辛、莫里哀、易卜生或者是奥尼尔。为了那部伟大的剧作，我让子弹在他头颅了运行的时间由0.003秒变为一年。从那个铜弹丸旋转着咬开他后脑勺的头皮到穿越他的前额，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带着满脑天崩般的痛苦写下了您即将看到的这出戏，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还那么令人开心。可见在生命问题上，剧作者真正是大彻大悟了……”

    [狒狒拽住猩猩的头发不肯放松，猩猩则死死咬住狒狒的胳膊。]

    狒狒（大骂猩猩）：哎呀，开始进入头皮了，你还不放口，你这下流的，婊子养的！

    “呜呜……”因为咬着狒狒的胳膊，猩猩无法还口。

    狒狒（建议）：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弃！一，二，三……

    两人真同时放弃了，不过最后一把力和最后一口咬都使对方大叫了一声。

    狒狒：你这个狗娘养的兔崽子！

    猩猩：这个杀千刀的小瘪三！

    [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枚巨大的子弹头，慢悠悠地旋转着向前飞。]

    狒狒和猩猩（同时感叹）：啊，真壮观！（他们立刻忘记了各自的不快，痴呆地看着子弹飞翔……）

    “他们两个……两个……演员，在干什么呢？”阿莞一时不能理解这出戏的主题，忍不住询问路修罗。

    “他们，你说他们吗？”路修罗似笑非笑，“或许是无聊，或许是在等着谁呢，总之……这并不重要！哦，顺便我跟您谈谈我对戏剧的看法：一部作品里的诸多人物就好象一个偶合的家庭，又犹如一盘散沙，既矛盾重重，又平淡无奇，那样才更无限接近于灵魂世界的本质。一颗子弹射入头颅是件很悲惨的事，假如将它无限制地放慢，我想这悲惨之中就会出现一些乐趣来。”

    [忽然上来一个肥胖的、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

    警察（厉声询问狒狒和猩猩）：你们在干什么？

    狒狒（指着猩猩说）：大爷，你为什么要问你们，难道我和他有关系吗？……我在等人，等一个叫萨坦的人！而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猩猩（向警察敬了个礼，用自己最甜蜜的笑容向那头肥猪致敬）：是的，长官！我根本不认识这个无赖，您看得出来，我是个良民。可是，我也在等待萨坦！

    警察（威吓两个流浪汉）：那么，那个萨坦是谁？……你们最好老实点！我们正在抓捕一个动乱分子，他想搞谋杀！一旦发现他就立即向我报告！

    狒狒：哦，希望那小子运气好，在没行动之前先能和您单独聊聊！

    猩猩：真是胆大包天！我一旦遇到他一定会立即向长官通报的！

    [警察下去了，狒狒和猩猩却又扭打了起来。这时，一个人急忙忙地冲上来，丢下一只椅子扭头便走。]

    猩猩（兴奋地）：“嗨，嗨！有人给我们送来椅子了！”

    狒狒（纠正猩猩的说法）：不是给我们，是给我！（他抢先坐到了椅子上。）

    猩猩：你这个强盗！

    [接着猩猩跳上去又和狒狒扭打了起来，为了争夺那把椅子。就在他们争夺的时候，一队消防队员急匆匆地来到舞台正中央，架起喷水龙头，对着天空中慢悠悠前进的那枚子弹猛射一气。]

    狒狒和猩猩（同时大吵大嚷起来）：该死，该死！你们把水喷到我们身上了！

    [两人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但那些消防队员却毫不理会他们的抗议，只有一个手持利斧的队长打量了他们一眼。]

    队长：这两个家伙！就是纵火者，是他们让那颗滚烫的子弹代替了太阳！

    [于是，所有的消防队员们都向狒狒和猩猩投来了古怪的目光。但狒狒和猩猩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听任高压水柱将他们浇成了落汤鸡……]

    不止是两个流浪汉，连阿莞也不能幸免，突如其来的水柱也将她身上浇湿了。好在她避让得快，没有成为落汤鸡，比狒狒和猩猩幸运一点点。路修罗也被淋到了，但他没有对此说些什么。他蓝色的胡须都被水滴拧成了一股一股火苗状，脸上像凭空长出了很多的触手。阿莞抹干了身上的水之后才发现，用过餐的餐具都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掉了，现在桌子一片空空荡荡。路修罗抹着胡须上的水滴，对阿莞说：“我的女王，我想现在该是我们用点茶的时候了！《路修罗医学大典》上说：餐后用茶有益健康，不是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