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她也彻底进入到了这座迷宫中找不到出来的路(3)
作者:宣儿      更新:2017-05-23 20:44      字数:3160
    两个人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爱情走到了终点所以有时候以爱情为目的的婚姻未必能真的持久,当爱情消逝,婚姻也会随之解体,芙歌爸爸比她大十岁,因为他大呀所以他着急结婚那年圣桑大学毕业在她拿到毕业证的当天他们就去领了结婚证,结了婚,他又迫不急待地有了孩子。

    圣桑生芙歌那年还不到二十一岁,她是吃着巧克力像玩儿似的就把芙歌生了下来,她还记得那些女人呼天抢地喊爹喊娘地疼呀疼地哇哇大叫她就咯咯咯地笑,然后她嘴里吃着巧克力,护士说孩子已经生完了,她都没感觉到疼,好多人说她长得年轻,你想啊二十一岁,正是她身体机能最好的时期,所有怀孕消耗的能量马上就补充回来,生产没带给她任何衰老痕迹,她的腰身比之前更加纤细,除了**小小平平的那是天生的没办法弥补。

    因为没奶,她也没有哺育芙歌,芙歌生下来以后都是芙歌奶奶给带大的,她都没给她换过一块尿介子洗过一次尿介子,然后吧芙歌爸爸又比她大那么多,她一直都管他叫爸爸,她的这个小爸爸把她照顾得面面俱到,他是学画画的他特别会买衣服她所有好看的衣服都是他给她买的他还会自己做衣服他用布料自己剪裁给她做过裙子可好看了他把她当作他的孩子宠着惯着什么活儿也不让她干,买什么东西啦与外面交往办什么事儿啦全他来做就连买菜洗衣服都也是他做呢后来他们分开了他们分得是那么如歌如泣他的离去她的眼泪。然后是蓝城她从李默宇那儿回来她和他的机场分别,她的眼泪,她回来后十年的自我封闭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她已经四十岁了,哦,四十岁了,她都不知道那许许多多的时间是怎么从她身上流淌过去的。

    她躺在床上,从初一到初五,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她突然醒过来,她有一刻钟的时间里会觉得自己不知道身在哪里,她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地从家出来,去趟沃尔玛,她得活着呀她得去买点儿吃的呀冰箱里过年前买的东西都吃光了,她沿着长长的马路,夜晚璀璨的烟花纸屑被风吹起,黄色的粗纸,红色的鞭炮壳,她从沃尔玛再走回家背着两个红色大购物袋子,有一天夜里她梦见了黄依依,梦里的黄依依是陈数,就是演黄依依的那个女演员,她哭着坐在一条小河边,她握着那个男演员的手,过了一会儿黄依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她,她和那个男演员一起往树林走,风声呼呼地在耳畔响起,然后小早从树林里出来了,小早,就是李默宇以前的妻子,她二十六岁得肺癌去世了,她的模样就是李默宇书房里墙上挂着的她的那张照片上的样子,也是和她一样中长直发,穿一件白色连衣裙,她光着脚像个仙女似地从树林里往她这里走,她站住,看着她,然后她叫了声小早,原来你没死呀,梦里的情景,好像是她和小早很熟似的,小早没说话,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出那片树林,然后她们就到了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里,小巷很长,弯弯的,绕进小巷子,她看见了那个大院,就是蓝城李默宇家的那个院子,她和小早走进院子,她心里想李默宇去哪里了,怎么看不见他了呢,后来小早就没了,场景还是那个院子,这回不是往院子里走,是她一个人在往院子外面走,她的心很疼很疼,就像那会儿她刚从蓝城回来时候疼的那样,她快走出院子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李默宇家的窗台上她伸挂出去的他们俩人一起买的那个粉色晾衣架,南方的晾衣架与北方不同,因为常常下雨所以只要天睛就把衣服用竹竿从窗口那儿挑出来伸出窗子老远,她梦里看见的那个粉色晾衣架上挂着她的那条红色碎花棉布长裙,那是她那年春节要去李默宇那儿走前她在西城一家韩国城买的,然后她心里想我走了,我那条裙子怎么办,她又想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心好疼好疼啊,后来场景又换了,换成了她北京家里,她从外面回来她去了哪里是从哪里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回来她打开门看见芙歌睡在客厅的双层床上,那床很像她读大学时住过的宿舍她那时一直住在上铺,那天芙歌就是躺在那二层铺上,她小脸蜡黄蜡黄的,好像生病了,她的头发披散着穿了件象牙白的小睡衣,嘴里嘟嘟嚷嚷地说着妈妈我好累呀,她的心又是一疼,她想起原来她离开她已经是那么那么久了,这时窗外响起一阵鞭炮声,这响声又像是梦里传来的,她睁了睁眼睛,等到鞭炮声过去了她就又睡了过去,这一回她梦见了他,她梦见的他是她看见的他照片上的样子,也就是他从鹤城返回北京的火车上看见的,他站在那辆小火车上时穿的那身衣服,灰色的长大衣,黑色长统皮靴,他从一个很破旧的楼房里出来,说是他家里好像什么人去世了,马上要举行葬礼,他头上那天没戴他那顶小黑帽子,而是缠了块白纱布,他和几个男的一起往外走,有吹唢呐的队伍从街上走过黄铜铜的大喇叭,凄惨惨的唢呐声,她看见了他,想喊他可是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来了阵狂风地上不知从哪儿吹过来一堆铜钱儿,方方的口,还有黄黄的金元宝,她看见他哭了,他从那个楼里往外走,边走边哭,然后她就在心里想一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她正要朝他那儿跑,这时鞭炮声响了,是梦里的鞭炮声把她给崩醒了。

    就好像是为了应和她这个梦似的,她那天晚上一上光之翼就看到了他那条日志,从她那天凌晨发完那条日志以后她就没再发任何东西,过年时有人给她种太阳她也谁都没回复,她那天晚上点开他的日志,他那段文字便扑面而来,他写得是那么的悲伤,虽然他之前的文字也有时写的挺凄凉,但像这次这么悲伤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与文字一起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能一眼看出哪些是技术上的华丽,哪些是来自心底的悲与喜,他的这些文字悲伤到了令人彻骨的程度。

    我被惊住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魅力,应该不是因为我,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啊,与他的几次私信,他没个好脸给我,当然我也没有好脸给他,我都觉得有些莫明其妙,原来在外面也就是在光之翼上的时候,两个人说的那些话是那么和谐,连外人都有的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看上去感觉真好,你一句我一句地彼此托映着,可是,为什么到了里面也就是光之翼的光影空间即私信面对的时候,火药味竟这么浓,像打仗似的,而她呢,又仿佛走进了一座迷宫转啊转地猜呀猜,我也想过会不会与我们这几天的私信有关,也许有点关系,但是关系应该不会很大,我看着他写的那些文字觉得他好像心疼得快不行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心在疼,谁都有谁的伤心事啊,可是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之前没觉出什么来呀,我怕是因为我,虽然不敢相信会是因为我,但万一呢,万一是我们私信里我说的哪句话伤着他了呢,我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也想过直接去问他,可是那晚的最后一次私信他冷淡又客气的那句不用麻烦了让我实在没有任何勇气再发信给他了,为难中我想到了郑遥,他工作室也是他身边的小兄弟,我就给他发了信,我问他段怎么了,他说不知道,我问他看没看见他刚才的那段文字,他说还没去看,我说他现在在哪里,他说在他画室里,我问出了什么事儿吗,他说没出什么事,早上他们一起去拉了水泥回来,这一上午都在垒院子前面的那个土墙。

    到了晚上我还是放心不下他,我想如果是因为我哪句话伤了他,如果是这样我会相当痛心,如果不是,那么我就当我是他的朋友我去问问他又能怎样即使他仍是给我冷脸我也认了,所以到了晚上我就发了信给他,我说刚才看到了你写的那段文字,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如果是因为我哪句话伤着你了请你原谅。他说,我是写我和我女朋友,又不是写你,别添乱。我吓得再也不敢和他说话了。

    漫长的冬季还没有结束,在我的记忆中那年冬天特别漫长。

    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在光之翼上说话了,有一天我发现飞鸟和鱼去了拉布拉图,她住在了他那里,看得出,她是喜欢上了他,也能看得出,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那段文字中所写的女朋友,这个我还是能够直觉到的。后来是郑遥开始给我们大家种太阳,给他,我还有飞鸟和鱼,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并列在一起,有时飞鸟和鱼也会给我种太阳,我们也会说话,虽然话说得很平常,无风也无浪,但有一种淡淡的醋意弥漫在我们之间,而他,也渐渐地和我说话了,我们又恢复了像从前一样的交谈,所不同的是,彼此客气生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