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最難的不是分開而是忘記(3)
作者︰宣兒      更新︰2017-05-23 20:30      字數︰2378
    在我那美好的青春時代,因為我對愛情的執著,我嚇跑了多少愛著我而我也深深愛著的男人啊,現在我又把我這根深蒂固的臭毛病帶到了與芙歌的生活中來。可是命運卻與我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我領著芙歌一路沖殺,我們的目標是清華北大,我們有實力,我們也有能力,可是我們所處的時代與社會現實卻扼殺了我們的勇敢,我們沒有北京戶口,我們無法在北京參加高考。我們也沒愚笨到如此程度,這事情我們之前也知道,但是芙歌爸爸他夸下海口他說你倆好好學,戶口我來解決,于是我們相信了他的話,我們就拼著命地學啊學,直到有一天就快要報考了,傳來了他戶口沒有辦成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我們學得再好,可是我們得回到西城參加高考,西城考試大綱,西城的試卷,與北京完全不同,我們的清華北大之夢在那一夜間徹底破滅,別說清華北大能不能考上,一本都可能是個問題,無奈之中我們轉到了藝術類,在距離藝術院校考試一個月之前,就是說我們僅僅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藝術類的考試,我無比仇恨無法異地高考的現實,我是多麼感謝還有這偉大的藝術,它好像專門就是為了來拯救我們的傷心,撫慰我們巨大的傷口,藝術啊藝術,藝術這兩個字在那一年像一道黎明前升起的太陽,在我們最黑暗無助,暗無天日走投無路的時刻,向我們伸出了雙手,我們迎著它的朝陽,擁抱它,投入了它溫暖的懷抱。也許是從小到大的燻陶,也許是她本身就具有的先天基因,我們幾乎都沒做任何準備,可是我們卻通過了除了中戲導演系之外所有的三試,拿到了我們所參加的那年北京幾所藝術院校文化課考試通知。

    至今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帶著芙歌我們又拿出了我們學習文化課時的沖鋒陷陣時的勁頭,我領著她,一個院校一個院校地跑,那一天元宵節是我們考完傳媒大學的最後一科,晚上九點多了,我們乘出租車回家,我看著天上的月亮,它圓的好像不像月亮,我就只看見了月亮,我其他什麼也看不見,我們好幾天都幾乎沒怎麼吃飯了,那天考完我們去了吉野家,我坐在吉野家白色餐桌前,有一瞬間我真是多麼多麼的佩服我自己啊,我哪里來的這麼多的勇氣,堅強與毅力,我這一生所有力量好像都匯集在了這一刻,匯集到了芙歌身上。我的芙歌她也真是爭氣,她考的真是好啊,因為我們沒做藝考前的所謂突擊準備,因為我懂得藝術它不是一天兩天的補習你就可以具備的素質,所以我堅信我們一定能夠成功。

    事情就是如我想的那樣發生了,在傳媒大學導演系面試中,我的芙歌竟然和考試的老師吵了起來,她談了《太陽照常升起》,談了《鬼子來了》,老師問她還喜歡哪個導演哪些電影?《小武》,她說。然後老師就問她關于小武的一些問題,芙歌說她不同意老師觀點,她呼呼拉拉講了一堆她自己的理解,正是因為她沒有準備而也好像就像命運又一次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扇美麗的窗口,在我們傷心絕望的時刻,這份禮物的到來啊絕非偶然其實它早已潛伏在我們那日日夜夜的追求與努力中,雖然那時我們的方向還沒望向這里,但它在啊它一直都在啊,它在我們的心里生命里靈魂里血液里。

    芙歌高中以後就開始喜歡上了電影,她買蝶看蝶她也讀小說听音樂她小時候學過舞蹈美術鋼琴視唱這所有的一切她不考上誰考上,然後她高中的文化課成績的優秀她的思想的高度她比成年人還要成熟的經歷,因為我的幼稚與單純因為我那段時間去藍城離開了她而導致她忽然一夜間長大與成熟。在那一天,啊,在那一天的傳媒大學面試中這所有存儲積聚的力量與能量一下子全都噴發出來了,她讓所有在場的老師震驚,她高過了所有參加過考前班的事先準備好的那些考生,她正是因為啥都沒準備全靠她自己所具有的自身素質與藝術儲備,她贏得了一切。她當然拿到了高分,最高分。最後她像玩一樣地通過了電影學院和傳媒大學的三試,拿到了文化課考試通知。

    在最後時刻,選擇傳媒大學還是電影學院,這兩所學校她都考上了,她選擇了電影學院,她說她更喜歡電影。就這樣在那一年的秋天,她走進了電影學院的大門,夢開始的地方,這是她報到那天電影學院門前打出的紅色條幅。我們為高考努力了五年,我們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考入了電影學院,我也並不後悔我們那五年里的拼命,我也因此不再詛咒沒有戶口不能在北京參加高考,我們因禍得福,如果那年芙歌爸爸把她戶口辦到了北京來,那麼她走進的可能是清華或北大,但她說,那並不是她的夢想。

    我後來,我後來在我遇到申唯以後,我為什麼那麼那麼用心地疼愛著他,因為我太知道和了解他們這些孩子,這些學藝術的孩子們了,芙歌跟他一樣也是她那個專業中專業類考試成績排名第四,全國才招十個人啊,他們該有多麼優秀。這些優秀的堅持夢想的孩子們啊,在這樣的藝術院校里讀了四年大學,然後他們畢業了,可是,可是現實啊並不像他們當初期待的期待的那麼美好,甚至很殘酷,你要堅持夢想你就得放棄現實中的很多很多東西,我特別特別理解申唯,雖然我什麼也沒跟他說,雖然他可能也並不知曉這一切。

    我站在那棵大樹下的冬天的夜晚,那時芙歌還在上初中,我在那個冬天的夜晚,我站在那棵大樹底下,我問著自己,我還要不要我的未來,我真的要等到芙歌長大那時候我就真的老了,我怎麼生活,我永遠堅持像現在這樣嗎,一個人,孤獨的活著。那時候正是我最好的時候啊,那時候我最怕去給她開家長會,因為我坐在那些家長中間我怎麼看都不像個家長,我坐在她的小課桌前,老師在前面講話,我就像個听課的學生,那些家長也用異常好奇的眼光看著我,仿佛見到了一個怪物似的,每次開完家長會從學校出來芙歌同學都會問她那是你媽媽嗎你媽媽真年輕啊,我穿著碎花長裙子,披散著中直長發我走在校園的塑膠操場上,我的上身是件白色毛衣,晚風吹動著我的裙子還有我的長長的頭發,可誰又知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已經一個人很久了,她過的是最孤寂最清苦最封閉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她已經一個人過了很久很久。

    那一天就是在那棵樹下,我對自己說,我不想再結婚了,永遠永遠地不會去再想了,哪怕出現什麼什麼最最好的人我也永遠不會走進婚姻這個現實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