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就是疼(2)
作者:宣儿      更新:2017-05-23 20:25      字数:3020
    站在寒冷的冬天的夜晚那棵枯树下我吸烟时,我看了一眼月亮,那月亮好似也被我的哀痛蒙上了深愁,惨淡的月光照着我冰冷的脸。我想起了一句诗,聂鲁达写的:“爱情是那么短,遗忘是那么长”。我当然不会用爱情两个字,这东西放在心里还行,说出来多么肉麻,申唯若是看见了还不得恶心死,别说他,就是我自己也惊悚得要命。自从加了他微信,我都不敢转发那些有关情呀爱呀的暖人鸡汤了,唯一转过一次顾城和谢烨的情书,也已成了我和他微信传情的历史性转折,这个事情我后面再详细说,现在我只想用后面那句“遗忘是那么长”,其实这句话在不久以前,有好几次我都想发了,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因为这话太有告别的意思了,我舍不得,舍不得和他告别,哪怕我遍体鳞伤无数次命令自己转身离去,可我就是舍不得,我握着这团火,我还暖着,我扔掉它,我会冻死。可是,可是啊,现在我没被冻死也没被它烤死,而是这团火在我心里,让我疼死。我灭了它,我会很疼,但是,渐渐的渐渐的我会一点点地不那么疼直到我真的不再疼,就像过去我也曾经疼过的那样,比如和李默宇的最后别离,我也是这样疼过,但是我后来不是不疼了吗,比如段毅雄,我不是也走出来了吗。

    快到家的路上,我还是放弃了“遗忘是那么长”,我想这样给他的感觉是我放弃了,我们还没开始呢,我多么心酸啊。我想到了疼这个字,这一天我所有的感觉就是疼,那么我还瞎拽什么文绉绉的词儿呢,况且,他若啥都不知道,他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想告诉他我疼,我也不怕他知道我爱他。他太聪明,虽然他不一定知道“遗忘是那么长”的上一句是什么,但是,疼的含义他一定懂得。

    所以我到了家,我马上就发了这条微信,用的就是我躺在雪地上的照片,文字只有一个字:疼。后面是心碎的表情。

    发完我放下手机,点了支烟,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很饿可我吃不下,我取出冰箱里剩下的饭菜,我用微波炉热了下,吃了几口,我就咽不下去了。感觉像是眼泪又在往外涌,我喝了口啤酒,坐到了床上。

    马上就立冬了,北京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刚下过一场雪,气温降了好多,屋子里面特别冷,供暖的日子还没有到,我舍不得开空调,电费太贵了。我围了条棉被坐在床头,手机里来了好多评论,都在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能说什么,我又该说什么,怎么说。我回复了无数个泪泪泪,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我如果瞎了聋了多好,这样我就看不到谭欣和申唯亲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么我就还可以沉浸在自己想像的世界里,美好地想像着。现在他们俩人把我生命中仅存的唯一的一个支撑点给弄塌掉了。我以前常常这样对自己说,我不用去真的爱他,我就把他当作我幻想的一个支撑好了,有了它,我可以无边无际的畅游着,呼吸着,苦着,乐着,可是现在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我盖了两层厚棉被,我还是冷得发抖,手和脚比冰还凉。我跟自己说,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我捂着自己的心口,像捂着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可是那伤口处的血流不止,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只好弯曲着身体,把脸埋在被子里,这样的体态让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些,疼也似乎慢慢弱下点儿。就这样我在床上蹶了很久很久,我是怎么睡着的我都不知道。

    我梦见了一个夏天,在哪里,什么时候,不知道,好像在外面,马路上,还是校园里,几个女孩子叽叽叽喳喳地背对着我往前走,我跟过去问她们去哪里,一个女孩回头看我,对我说了什么,她的话记不清了,大意好像是她们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活动,但是这个活动里没有我,我失望地跟在她们身后,知道自己已被她们或者是组织这个活动的什么人或什么集体给排斥在外了,梦中我心里的疼和我醒着时的疼那么一致。后面又做了一个什么梦,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我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我衣服也没脱,就这么睡了过去。我从床上下来,发现我已经吸光了两盒烟,喝完了四罐啤酒。我的头有些晕,我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摔到地上。我点了支烟,关了灯,我就这样坐在黑暗的夜里。

    老米拉的微信是夜里十二点钟发来的,还有一些人也给我发了微信,他们都在问我怎么了,我谁也没回复。此时此刻,我是一点一点都不想再说话了,我没有力气了,甚至是活下去的力气。

    我又重新躺回被窝里,一个刚加我微信不久的女孩子发过来一个链接,里面全是各种风格特别好看的衣服裙子,她说你穿上它们一定特别的好看,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这一次我是放声大哭,我看着那些好看的衣服,那些衣服多么好,多么好啊,我穿上一定是都非常非常好看,可是,可是我没有钱买!

    很小的时候,那会儿我刚从我奶奶家回到西城,有一天,我看到一本连环画,画的是我们西城的一位女医生,为了准确找到治疗疾病的某个穴位,在自己身体上试验针灸疗法,她一遍遍地在自己的身上扎呀扎呀,终于有一天把自己给扎死了。那时候,人们特别看重针灸,上面也是这么提倡的,有个纪录片里说过一个孕妇做剖腹产手术时,就是用针灸为她麻醉止痛,她顺利生下了孩子,没感觉到一点痛。那个死去的女医生后来被当作烈士,树立为我们西城的一个典型。

    我想说的不是针灸,也不是女医生,那时候我在喜欢段毅雄的时候,我心里很疼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别怕,别怕疼,就当作你拿自己做一次试验吧,当然,我说的试验,不是人体试验,而是心灵或精神的受难,我不是想写书吗,那么我就把自己当成那个书里的人物吧,让她去真实地体验她的疼,然后写下她的痛,我就是要让自己中毒,毒到疼,直到我痛到无法呼吸,我记录下它们疼痛的过程,是的,那段时间我记下过它们,但不是有意而为之,而是我疼得实在不行了,我就写下点什么,现在这些文字还在我的书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的笔记,还有诗,如果那也可以叫作诗的话,还有我做的与他有关的梦。

    直到有一天,申唯出现了,他帮我解了毒,他帮我解了我中的段毅雄的毒,可是我却又中了他的毒,他的毒与段毅雄的相同又不同,他比段毅雄的毒性大,段毅雄那时我也疼,可是没像现在这么疼,对他的疼是比死还要疼的痛,而且现在没有人会再来为我解掉这个毒了。如果老天真的让我就这么被他毒死,那么我也认了,就像那个死去的女医生,可是人家最后被追认为烈士,我呢,我是个啥,说不出口的爱,得不到的情,自我**的躯体。

    我已经快濒临死的边缘了,是的,我没骗你,如果你现在看见我,你就跟看见了一个骷髅没多大区别,我现在的身体除了皮,就是一堆骨头,我身高一米六二,我体重八十二斤,你想想吧,我该有多么瘦,夜里我躺在床上我的骨头会咯得我很疼,我的后背,肩胛骨那儿完全就是两块骨头在那支楞着,我可怜过自己,可是可怜自己又能怎样,我走不出来,我走不出来,我就定被**,直到骨碎,直到心残。

    我没有去上班,我躺在厚厚的两条棉被里整整一天,没吃没喝,偶尔起来,摇晃着摸支烟,喝口酒,窗外阴云密布,屋子里冷到快要结冰了,时间停了,像我的生命,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谭欣那如花般灿烂的笑脸,耳边响起的是申唯动听的亲昵的声音:把钥匙给我。

    这些都是我看见的,那么那些我看不见的,又会是什么,又会有些什么呢,两个人,一次次开着跑车,路上他们会说什么,她开车还是他开车,车里放着音乐歌曲,夏天的时候她穿着凉拖,她的脚是好看的,小巧精致,皮肤也白,身韵也好,丰满,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他是喜欢的吧,她的脸上化着妆,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她身上就是有感觉呢,她也有胆气,她可不像我这么唯唯诺诺萎萎缩缩畏手畏脚,我真是好佩服她,她才来公司多久啊,会开车的女人多了,为什么申唯要坐她的车,为什么不是别人,是她,是的,是她当然有她的理由和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