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生迷茫
作者︰
青蚨 更新︰2017-02-20 09:34 字數︰3583
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第一次見到了長江，趙谷雨的心里還是充滿了好奇和向往。對于喜歡寫作的趙谷雨來說，他是想好好的看看長江的，但江上有點霧氣，只看見幾艘海輪在長江里航行，無奈，車子開的很快，轉眼橋就過去了，他看到了江陰要塞公園幾個字，想到了渡江戰役，他也想細看一下，一切都是很新鮮，可惜都一晃而過。
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下了車，轉了公交就到了市郊的周洪強工作的地方。這里是城郊，離市區有十幾里路，說是村，其實跟城市沒什麼兩樣，趙谷雨覺著比縣城還好，都是高樓大廈，大酒店比縣城多，汽車比縣城多，有公交車通市區，班次還很多。到處是大型工廠，不像縣城的開發區，都是些規模不大的小廠。
周洪強工作在鑄造廠，就住在廠里的宿舍，按照廠里的規定是不能帶他們進去的，周洪強就準備在廠外的街上替他們兩人一起找了個旅館住下，跑了兩三個旅館都要八十塊一晚，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同意要六十的，但條件是不能開空調，其實也就是兩張床一個電視機，趙谷雨還是覺得貴了，但沒有辦法，找不到更便宜的了，兩人只好就住下了，趙谷雨想，自己指不定什麼時候能找到工作，這樣的開銷一月不下來，身上的錢就沒了，心想只能在嘴上省省吧。
余柏生出門都听趙谷雨的，他下了車，頭老是仰成45度角鐘擺一樣，轉來轉去朝街兩邊的大樓上望，趙谷雨看著余柏生身上的褲子和鞋子，都是在老家小街上買的地攤貨，對余柏生說，看見沒，城里人穿的是什麼衣服，你那身衣服脫下來放大街上捐贈都沒人來拿，人家姑娘腳上一只鞋把你打扮一身還嫌多呢，等打工掙了錢先改變一下自己的面貌，要不小姑娘怎麼會看上你啊？余柏生有點不服氣︰我這一身也是在招商場買的，再說了，我又不是城里人。
中午周洪強陪兩人在小吃店吃了中飯，周洪強點了幾個菜，飯後周洪強搶先把賬結了，他說，怎麼說，這也是到我這地方了，再說，我是拿工資的人，等你們拿了工資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明天要正式上班了，還得回廠準備一下，所以明天就不陪你們了，下班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們，幫你們一起找找。吃飯問題自行解決，快餐店多的是，順著這條街往東走兩公里，就到了村部大樓，也是村實業公司總部大樓，那里一樓有個就業服務中心，到那里可以了解一些招工信息。也可以到一些企業門口找找，反正只要不挑活是肯定找到。
兩個人飯後也沒心思休息，離開飯店就往村部走，迎著和煦的陽光，滿街的人流和車流，趙谷雨沒心思多看。路兩邊有不少企業，但門口沒有周洪強說的那些招工的牌子，跑到村部大樓，傳達室門開著，門口的值班的保安問他們找誰，趙谷雨掏出在路上買的香煙，遞一支給保安，就說來勞動服務中心找工作的。這是跟蔣凱學的，蔣凱也不抽煙，但他見人就甩一支“中華”。保安接過煙說，今天沒正式上班呢，大樓里沒幾個人，你們可以在樓前的張貼欄里看看，那里有一些招工的信息。
余柏生說，他們真牛B，村部還用保安。
進了大門，趙谷雨看了一眼余柏生，說講話要注意文明，這不是在家里。還有，跟人家說話要用普通話。余柏生說，我講普通話人家不一定能听懂。趙谷雨說，總得跟人說話吧，講不好講慢點。
村部大樓比縣政府的大樓還高呢，大樓頂上有“西華實業集團”六個鎏金大字，大樓前面掛了好多塊牌子，村黨委的，村委會的，實業發展集團的等等。雖然是寒冬臘月，但這里面是郁郁蔥蔥，芬芳吐艷，大樓前面的花園里一周的冬青樹青翠欲滴，臘梅花葳蕤伸枝，香氣清冽如水如風，花園中央是一個大理石鋪就的壇子，一根不銹鋼旗桿立在中間，五星紅旗在上面唰唰招展，花園的周圍擺滿了通紅的鮮花盆景，一派節日氣氛。花園左邊的櫥窗里打扮的像過節的小姑娘，花枝招展的，有大紅喜報、集團上年的先進人物，披紅戴花的，再往里是春節專刊，五彩紛呈，再往里就是各類信息。張貼欄里有不少告示，在招工信息欄里，確實有不少招工的，但看來看去，大多要的是熟練工，當然也有招文案的，但都要大專以上，甚至要本科的，趙谷雨看了不免有些泄氣。這里的每一條每一個字趙谷雨都看過了，看了半天也沒看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現在看來，一紙文憑還是需要的。他想，實在不行就去酒店做跑菜員，好歹先安頓下來再說，人家包吃住呢。
回頭走到門口，趙谷雨跟保安打招呼，說謝謝師傅，保安問找到沒有，趙谷雨說沒有什麼適合的。保安說，別急，這經常更新的，等到明天正式上了班，好多企業要來招人的，你們明天來問問就業辦的王主任好了。
謝了保安，兩人往旅館走，趙谷雨專門到書店各買了一份《揚子晚報》和《江南晚報》，一來他喜歡看報，二來，也是更主要的，他還是想在《江南晚報》在找些招聘信息。余柏生說，老看這些有什麼用。趙谷雨說，你想獲得比別人多的信息，只有從報紙上來，既然來了，就一定要留下來，再這樣回去就被人笑話了，人家會說我趙谷雨一事不能。不但要留下來，還要把工打好，打出成績來。余柏生說，那來這麼容易，哪個不想啊。趙谷雨說，光想沒用。
兩人在街上亂逛了一氣，大酒店門口年夜飯的促銷廣告還在，趙谷雨想，說不定自己以後就在酒店做跑菜員了，就特地到酒店門口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年夜飯最少也要888元一桌，最貴的要188888。趙谷雨駐足在廣告牌前看了一會。余柏生說，天哪，這都吃的什麼啊？你說這桌菜都是什麼做的啊，要十幾萬近二十萬一桌？趙谷雨朝余柏生看了一眼，說看了不說能嗎，你大驚小怪的怕人家不知道你沒見過世面啊？余柏生還是不服氣，說那你見過世面你告訴我這菜都是些什麼做的。趙谷雨沒理會他，他看到酒店門廳大玻璃門後面的迎賓小姐站在門後看著他們，當他的目光和小姐相對的時候，迎賓小姐向他微微一笑，並做出準備迎接他們進店的姿態，趙谷雨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他趕緊叫余柏生離開，就順著酒店門口的路往回走，直接來到了旅館。
回到旅館，趙谷雨看了幾個小時的報紙，余柏生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天快黑的時候，周洪強來了，叫他們一起去吃晚飯，趙谷雨把余柏生叫起來，三人一起到下面的小飯店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酒，其實，趙谷雨不會喝酒，但周洪強要了，他不好說什麼，他知道，喝酒有的時候就是氣氛，可以多談一會，在家的時候，老子一喝酒，話就多起來了，原來他也反對，後來漸漸的就理解了，不喝酒，扒幾口飯就結束了，不成待客之禮。
周洪強問了下午他們去中心的情況，趙谷雨簡單說了一下，說具體要到明天上班問了才知道。余柏生又想起了酒店那年夜飯的事情，他問周洪強，你說他憑什麼一桌飯要二十萬，什麼人吃得起，周洪強說，只要他有價格，就有人吃得起，你以為人家都跟你一樣，一個月掙幾張鈔票過日子的呀，都跟你一樣，這滿街的大酒店不都關門了？余柏生說，這人跟人還真是不一樣哦，人家吃一桌飯花二十萬，就算十個人吃，人均兩萬呢，就算他吸收百分之九十好了，還有百分之十作為一泡屎排出去，那還值兩千呢，比我辛辛苦苦掙一月還多雙倍呢，我辛辛苦苦兩月不及人家一泡屎，你說氣人不氣人。
余柏生的這個比喻雖然不恰當，但趙谷雨听了很是好笑，好在周圍的人听不懂他們三人講的是江北方言，要不然要遭人家白眼了。趙谷雨說你余柏生就不能打個好些的比喻啊，吃飯的時候講這話，還讓不讓人吃飯了。人跟人比得死，貨跟貨比得扔，這話你沒听說過啊？
余柏生說爭辯道︰我說的是實話。
他說的有道理，周洪強說，就是這麼個事兒。趙谷雨說，這有什麼不平衡的，人家的錢也是自己勞動得來的，你只看見富人吃肉，你沒看見富人操心，光看見老板風光，沒見老板都謝頂啊？人家當初的第一桶金也是來之不易的，你有錢了，自然就舍得消費了，有什麼樣的經濟基礎，就有什麼樣的思想行為，你拿一萬塊錢一個月，你還會買幾十塊錢一套的衣服？
余柏生說，我不是來了嗎，我就是苦錢來了，娶個漂亮老婆，讓娘老子也過上好日子。
趙谷雨說就你這滿腦子找女人，就是發財了，也是個土財主。再說了，經濟學家講了，錢不是苦來的，你說蹬三輪的苦吧，一蹬頭一點，三塊錢把你拖幾里地，他就是從早蹬到晚也苦不到富人的兩包“中華”香煙的錢，一輩子也成不了富人，只能是養家糊口。錢也不是掙來的，掙錢是靠手去爭取，就是靠技術吃飯，那些手藝人，包括企業里的技術工人，得到的也就是個工資錢，發不了財的，錢是靠賺的，就是錢生錢，你看幾個老板是靠賣體力或者上班過日子的，人家喝喝茶唱唱歌，錢照樣進腰包。房產公司的老總蔣凱一個月在辦公室坐的時間還沒我一天多呢，人家還是比我們有錢。
余柏生說，我現在就是來找第一桶金的。
趙谷雨端起酒杯說，行，祝我們成功。
三個人把一瓶酒分了，吃的什麼菜好像並不重要，趙谷雨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余柏生喝了多一點，他好像把來找工作的事情忘了，喝的很開心，結束的時候走路都有點晃了，真是三兩小酒下肚，搖搖晃晃上路，腳底雖然打飄，心里仍然有數，嘴里還哼著淮戲《買油條》。回到房間臉都沒洗，倒在床上沒多會兒就打起了呼嚕。趙谷雨想，這沒心沒肺的人有沒心沒肺的好處，自己愁腸百結，人家是酣然入夢。
趙谷雨想著明天的事情，想著想著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