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廉自妹妹病了之后，就把她在网吧里的股份兑现，拿出钱来给她做化疗费用。就这样，本来三家合营的网吧，就只剩下她一家在支撑了。大儿子现在已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网管，她关掉了自己在矿山上开的饭店，就专心来到网吧里坐镇了。

    网吧安设在大丰桥北头，离镇中心小学也不是太远，这样，明廉就会时不时地到学校里来照看一下生病的明洁。

    李玉秀在世时，几乎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明洁，这让明廉可没少吃闲醋。每次兄弟姊妹过节里聚在一起，明廉都要酸溜溜地揶揄上妹妹几句。可自己母亲去了，二弟也跟着死了，这个家整个就散了，她想吃闲醋都没有地方吃了。每每想起娘家最近几年的遭遇，心里像被被堆个了土堰，堵得难受，想倒又倒不出来。好在这一年里，网吧的生意越来越好，眼看着儿子也长大了，懂事了，能独挡一面了，她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

    忙完了秋收，家里一切都收拾停当，明廉洁干脆就搬到网吧里，晚上和大儿子一起来分上下夜班看守着。

    这天晚上，明廉守到下半夜，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上网的年轻人。等她把店门关好，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眯瞪着了。这明廉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一阵急切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懒懒地“喂”了一声。

    “大姐，你快过来啊，明洁不行了！”手机里传来的是许玉忠连哭带叫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女人的吵嚷声。

    明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披上外套就要往外冲，想了想，又折回来，对着里间床上的大儿子喊道：“邵飞，邵飞，快点起来跟我一起到你小姨家去，你小姨快不行了。”

    中心小学家属院里的几户人家听到许玉忠的哭喊声都起来了。两个女教师和几个家属进屋后，看到明洁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许玉忠给她穿得板板正正的，正用一只胳膊托着她的头在抽泣。

    别看老师们平时在课堂上个个神采飞扬能上天入地的，可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个也都吓得麻爪儿了。孙老师较为淡定些，近前一步对许玉忠说：“二姐夫，先别难过，我们都不会急救，咱还是把二姐送到医院去吧。”

    “完了，你们摸摸，她的手都凉了，人已经断气了。”许玉忠哽咽着道。

    “俺妹妹呢？”明廉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她冲进里间，一手把许玉忠扒拉开，大声叫道：“你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干嘛吃的？为什么不把俺妹妹给送到医院里去？”说着两手一捧，就把已瘦得没有多重的明洁像个盘子似的给托在双臂上。

    “邵飞，快把摩托车牵过来，带你小姨去医院。”明廉像抱个月窝里的孩子似的抱着妹妹，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娘儿俩个直往镇卫生院飞去……

    在明洁的葬礼上，明廉气哼哼地对夏至说：“你说，你二姐夫还算个人啊？有一次我去看你二姐，你二姐绻在沙发上，用手指着许玉忠说，姐，他打我。你说我那个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我当时就骂他了。我说，我妹妹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也是鲜花一朵，你看这些年跟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自己愿意得病啊，得病还不是为了给你一大家子挣吃喝累的啊。到头来，你还这样子对她，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老天爷可看得清呢。我妹妹在家里，我们一家大小，谁也没有戳过她一手指头，她病成这样子了，你还打她，你畜类啊！我当时说完，就照他的脸给扇了一巴掌，他当时一声也没吭。这个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

    夏至没有想到二姐这么快就会去了。她上次回家见到二姐时，二姐虽然瘦得不成样子了，可走路说话都还梆梆地，当时二姐还很乐观地安慰过她：“你们都别为我担心，上好自己的班。我死不了，我还等着享我侄子的福呢!”夏至当时也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二姐，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生平安。

    这一次夏至又是被人在课堂上叫出来的。不过，这次叫她的人，不是校长，而是自己丈夫明远。明远面无表情地通知她：“你赶快去校长室请假，二姐死了，跟我回家一趟。”

    夏至如同被人掴了一巴掌，整个人都呆了。明远用手拉了她一把：“好多学生都在看你呢，别出洋相，快走吧。”夏至回过神来，还有点觉得奇怪呢，这明远自己的亲姐死了，咋这么淡定呢？你可是她一手抱大的啊！难道是这些年的打击受多了，已经让人的神经麻木了吗？夏至坐在明远的摩托车后座上，用自己的左手使劲掐了一把右手，觉得生疼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