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借刀杀人
作者:彊疆      更新:2015-12-30 16:58      字数:2725
    8、借刀杀人

    如此大事,当然要回报。回报完,江尺君就如一位小学生毕恭毕敬站在支队司令部办公室。

    司令员双手背后,紧抿嘴唇,那双短而浓的眉头随着脚步的走动时而舒展时而蹙紧。

    空气凝固一般。

    江尺君不敢造次,大脑与双眼就如追光灯般紧紧追随着司令员的一举一动……

    终于从眉宇间的疙瘩堆里捕捉到一条信息,一定是这样:你江尺君傻不傻,叫你侦察,你去侦察就是了,侦察完,把情况汇报上来,有新任务你再去执行,没有,就歇着等着,歇不住等不急,操练队伍也行啊!怎么就自作主张搞什么保驾护航?……那跫然有声的脚步也有话,而且那话很冲:这驾是好保航是好护的?简直在拿性命开玩笑!乱弹琴!不,后一句没骂,是江尺君想的。终于还有一句暖心窝的话,这不是假想,司令员一定是这样说的:是啊,这次派江尺君同志去侦察,其中不就包含让他去了解矿上人员的思想情况,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吗?既然人家提出了困难,要是不诚心实意帮助解决,下次还有谁信服你?这不仅仅是信不信服他江尺君一个人的事,更是连带整个新四军的声誉、形象啊!

    ……

    司令员终于不再走动,只将那双威严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江尺君面前,以浓重的湖南话喊了声“尺君同志”,就拍着他的肩膀,字字铿锵,这是一步险棋呀!但为了保住我们的民族工业,为了赢得更多民众对新四军的信任,以便唤起更多中国人的共同抗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险棋也得下哟!

    江尺君就紧拉司令员的双手抖动,那才是真正的激动啊,司令员,我也是这么想的,真的!

    司令员就喊来周参谋长,三人一番精心策划,临行时,再将一张沿江地图和一只望远镜交于江尺君,嘱咐道,好好带着,路上会有用场。

    第三天夜晚,富昌铁矿那列装载数百吨铁砂的小火车刚开到卡子口,埋伏在路旁的战士一阵吆喝,冲天放着排枪;为了表明这是“强行”拦截,事前还与杜营长联系,向小火车吊了几炮。那炮打得也准,正炸到前轮上,小火车当即瘫痪。

    这时,矿长耿常新将准备好的十辆十轮大卡开来,焦连长指挥战士很快将列车上部分矿砂搬上卡车……

    夜间枪炮的响声传得悠远,十里外的安部雄治听到第一声枪响,电话就打给了葛非,当得知是新四军截了铁砂时,也顾不得夜深,慌慌张张跑进石谷大佐办公室。

    石谷那时是端坐在办公桌前,除了偶或转动的两只鹰眼,其它一切都是僵直的,听了安部的报告,仍是丝纹不动。

    大、大佐阁下,现在派兵,还、还来得及!安部焦急呀。

    石谷终于抬起右手,用两个指头拈住镜架,缓缓将眼镜放于桌面,这才用那布满血丝的鹰眼紧盯对方。

    安部不敢正视,只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胆寒,阁、阁下,那、那可是我们要运回大日本帝国的铁砂呀!

    石谷双手按住桌面,收腿,慢慢支撑起身体,突然一声“吆西”,咬牙切齿,我的这次要让他江尺君死无葬身之地!

    安部不解,阁下,江尺君已把大日本帝国的铁砂截走了,你的还怎么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呀?

    石谷一阵冷笑,安部君,你的应该明白,从蒹葭浦到武汉一线,都是我大日本皇军的占领区,江尺君想从这条线上把矿砂运到重庆,只要我一个电话,谅他江尺君有孙悟客七十二的本领,能逃出我大日本皇军的手掌?

    安部双眼睁大,啊?阁下要借刀杀人?妙!妙!

    石谷已转身去摇桌上电话……

    那夜没有月亮,很黑。按照事前选好的路线,全副伪装的十辆卡车满载着铁砂在土公路上急速前进……

    上千里路程,如是和平年代,把途中吃饭撒尿时间一并计算进去,至多花上一天两夜时间,也就到了。但这是战时,尽管司令员早有安排,沿途有新四军、友军、地方游击队的配合,但在沿江一线均被日军疯狂占领的非常时期,要想把十辆卡车的铁砂浩浩荡荡运到重庆,谈何容易!

    为避开敌人锋芒,江尺君亲自坐在首辆驾驶室副驾驶位上,一手拿望远镜,一手将地图摊在膝上,边行边看,不时同坐在后排的石疙瘩、耿常新以及司机商讨分析,随时做着应变的准备。

    飞速前进。

    一时无战事。

    第一次参加行动的耿常新自然激动,见先生不断看地图、用望远镜向车外瞭望,好奇,先生,有鬼子吗?

    江尺君回头,看了看这位精干的学生,反问,害怕吗?

    “先生,你看我是害怕的人吗?”

    江尺君了解这位学生,知道说的是真话,想到这次护送铁砂的危险和意义,油然想起一句,脱口念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唤民醒!他把末尾改了。

    耿常新明白先生意思,更是感动,叹道,先生,要是中国人都像你们新四军这样就好了。可我们那柯总,这些年整天就是钱钱钱,他几乎被钱这个东西给烧昏头了!他说过,为了他矿山的发展,为了将他的矿业做大做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月本人,只要能把矿砂卖出去,他什么都敢干。还说这是他办矿的宗旨,是他终身的追求。先生,你说,日本人都打到我们家里来了,还说这话,他还像个中国人吗?

    石疙瘩气得将腰间的枪套重重向后一挪,嘟囔道,就怪指导员,依我早把他抓起来了!

    石疙瘩,怎么这样跟先生说话呢?耿新新批评,接着又问,先生,我们截矿砂时,又打枪又打炮的,鬼子怎么不来拦截?

    石疙瘩说,小鬼子也怕死,深更半夜的,他敢来?

    夜空很静,江尺君看望车外夜空,我想过,鬼子不出来干扰,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得到的信息迟了,来不及追击我们……

    还有呢?耿常新追问。

    “那就是他们有意放走我们,而另有企图。”

    另有企图?那我们……石疙瘩已将短枪从枪套中取出。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时注意周围的敌情,以不变应万变!”

    见先生早有想法,两个学生不再说话,各自注视车外的黑夜。

    一切正常。

    昏黄的车灯照着路况极差的公路及公路两旁忽而树木森森忽而空旷得就剩些矮草黄土的原野,四周黑漆一片,很少能见到一闪而过的灯光——也就是说,车队现在正行进在少有人烟的山道上,敌人一时还发现不了他们。

    好景不长。第二天拂晓,各要道路口都加强了岗哨,布满了日军和栅栏。在友军和游击队的协助下,加上江尺君事前周密的安排,早已挑选好多条道路行进,虽有几次交火,但很快还是摆脱了日军的拦截和追击。总体还算顺利。过了九江,在快接近武汉地段时,情况陡生变化。那是又一个拂晓,车队刚进入一个峡谷,江尺君就从望远镜中看到,公路两旁山岭上埋伏着大量日军,且前面哨卡已有日军兵车挡道。江尺君急令耿常新摇动旗帜,发出指令,调转方向,由后车变前车,前车殿后,并有石疙瘩去前车领路,走第二条路线!

    日军也有准备,见中国车队调转方向,一面命令炮击,一面派十辆兵车紧紧追击……在炮火的轰击下,多辆车厢遭到损坏,矿砂开始流淌。

    江尺君再传命令,要各车保护矿砂,押车战士纷纷爬上车厢,边堵塞边还击……

    车队在密集的炮火中前进。

    一发炮弹打来,弹片飞进驾驶室,撕开江尺君右臂,肌肉就如一朵盛开的模糊而惨红的龙爪菊!

    耿常新急喊,先生!先生!就撕咬衣布为先生包扎。

    江尺君手捂臂膀,命令,开车,快开车……

    连着几发炮弹,断后的卡车瘫痪,驾驶员牺牲,江尺君胸脯更被撕裂,露出一团血肉模糊的肝胆……

    9、江尺君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