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合力打造者
作者:彊疆      更新:2016-09-29 17:17      字数:4485
    第63章:合力打造者

    又是一个上午九点,公司的员工都上门做家政活儿去了,我才懒慵慵地起床洗漱。就在这时,庾菲菲来了,可能是见我那拿牙刷的手在一下一下绵软无力地刷牙,她从鼻孔中发出一种短促的笑声,那笑声就像一把锐利的短刀狠狠在我心尖上剜了一下。

    “又和那些小妖精疯了一夜吧?”庾菲菲站在我面前。

    我知道,那晚,我这坨“面包”被泡在美女池中只顾了自己醉生梦死的享受,确实冷落了庾菲菲,让菲菲受了委屈。事后我也总想找个机会补偿补偿,可一直没有。现在她来了,我能不向她解释吗?

    我用牙刷在口中匆匆胡乱捣了几下,满嘴泡沫嗡嗡地说:“菲菲,你听我说,你听我……”

    不等我碰到菲菲的手,她已身体一扭,背朝着我,说:“说什么呢?香猫卵子了!”

    “菲菲,我、我……”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我拿过一看,呆了,嘴里的泡沫像高空的降落伞一朵朵往下飘落……

    庾菲菲生气地瞪大着双眼,问:“又是姓蔡的?”

    我急忙以手捂住手机,轻声说:“不,你艳冰姐。”一面又慌乱地对着手机大声问:“冰,你现在哪?”

    对方回话了,更了吓我一跳!

    “什么?你、你已回来了?到家了?你、你、你不、不、不是还、还没有多少天吗?怎么就、就回来了?”我神智失控,语无伦次。

    “怎么成结巴子了?快过来,有事找你哩!”对方似乎已听出我的慌乱,这样叫着;声音虽然没有往日的清脆干净,但还算精神。

    我关上手机,把马上要去艳冰家的事告诉了菲菲,菲菲重新撅起小嘴,委屈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说完,“啌”地拉开我那防撬门,钻进了电梯。

    当跨进 “1801”室,就见艳冰正提着那只黄色的塑料喷壶,在为茶几上那盆铁丝草浇水。铁丝草已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叶已枯黄,卷缩,蔓也萎蔫而凌乱地垂挂、瘫痪在花盆四周的桌面上……我尴尬极了。

    “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事吗?”艳冰见我进来,头也不抬地边浇水边问。

    临下乡前,艳冰一再叮嘱我要关照好她的铁丝草,要我及时给它浇水、上肥。可实事求是说,前段日子,我整天为选举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近期虽把选举的事搁置一边了,但又被两个公司的事务,以及酒楼那女孩整天没完没了的“请示”、“汇报”,我还能有多少心思来管这盆铁丝草?

    听到艳冰的责问,我只得尴尬地“哦哦”着,一边以我的工作太忙来搪塞。

    艳冰不再说话,仍是低着头,右手提着壶把高高悬起,左手托住壶底转悠着让壶水均匀而细柔地喷洒在铁丝草的叶部、茎部、根部……可能是水的效果,铁丝草似乎很快就有了光泽和生机!

    艳冰瘦了,尤其是她那张脸。艳冰往日的脸庞是丰满白皙的,是那种白里透红,灿若桃花的瓜籽脸。现在这脸已经不是丰满的“瓜籽”,而是一颗干瘪尖削的“瓜壳”了!更少了血色,就剩一种白中夹黄的旧纸般的惨白,而且两边的颧骨已高高突起,多了此苍桑的感觉!想着她往日娇嫩的肤色,看到眼前的形销骨立,我不能不愧疚。因为艳冰这次去乡下,除了帮凉叔处理那个老宅的事,更重要的是将我俩爱情的结晶迎来这个世界!在乡下那些日子,我也曾多次打电话给她,说我想过去看望,她还是坚持不让,说去了,她妈会气死的,老爸更是会打折的我腿!

    究竟什么原因,我也弄不明白。那时我还想,不去就不去,好歹有她妈在,还愁服侍不好?没想到这天所见到的,艳冰竟瘦成了这样,我能不心疼,不后悔吗?

    “你还三周不到刚刚十八天吧,怎么就匆忙回来了?”我计算着,责怪着艳冰,并要接过水壶替她浇水。

    艳冰不让,她执拗地边浇水边问:“那事进展得怎样了?”

    我以为是问佛光酒楼改造的事,兴趣陡然升起,一个劲介绍我为她所做的伟大贡献,就把为酒楼请来两米多高的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像,就说了二十四个餐厅名字的由来,就说了如何把那些菜肴和酒水都取了最能Hold住那些大腕、官员的漂亮名子,还一一介绍了外界对佛光酒楼那些神奇无比的传说……

    “我是问那事?”艳冰手中的喷壶停了一下,几滴水珠滴落在茶几玻璃上。显然,她不爱听我这些介绍。

    “哪事?”

    “沙包也在竞选人大代表了,你有什么打算?”

    “咯噔”一下,我的心提吊起来,就知道艳冰这么急匆匆赶回来的真正目的!我曾与艳冰开过玩笑,说她冷家人对官场的的嗅觉,比狗的鼻子还灵!这才是几天的事,远在三十里外的她竟然知道了!

    我不敢说我想退选,故意装着平静:“等呗。”

    艳冰显然极不满意,瞪大着双眼问:“就一个‘等’字?”

    我笑着狡辩:“除了等,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艳冰显然很懊恼,将手中喷壶重重往茶几上一掼,说:“说得多轻松啊!”接着又用手连续拍打着茶几的钢化玻璃,焦躁得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冲我吼叫道:“你得主动出击呀!我的吕宁啸同志。”

    “主动出击?我怎么主动出击?”我摊开双手,为难地问。

    “了解对手,对症下药,拿出自己具体的行动计划、对策!你有吗?你想了吗?你行动了吗?啊?啊?”说着,艳冰伸出一只手,向我要文字计划。

    艳冰办事一向是有条不紊,计划周密。而我向来是个马大哈,办什么事都是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何况后期我对人大选举这事已完全没有信心了,哪还有什么行动计划、具体对策?我只得强词夺理,说:“你、你不知道我是个‘蛋白质’嘛,这么重大的事,我一时半会能拿得出计划吗?”

    谁知这话一出,艳冰那细长的眉头蹙得更紧,好久好久,才问:“你吕宁啸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怎么这次就成‘蛋白质’了?是不是……”

    她突然停住问话,眼睛如尖锥样盯住我。

    我紧张了,以为她已知道我和酒楼女孩们那些**作乐的事,急忙摇着手否定:“没有没有没有!我是说,我是说……”

    艳冰痛苦地微微摇着头,也不再追问,又把我从上到下来回看了几遍,那双锋利的目光才渐渐软和下来,问:“宁啸,你知道这选人大代表的事有多么重要吗?”

    见艳冰不再批评,我那颗提吊到嗓门眼的心又回到了原处,于是嬉笑着把艳冰对我说过无数遍的话搬了出来:“当然知道。就是要像你祖父那样,牢牢掌握话语权,为人民发声!”

    见我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艳冰似乎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她摇了摇头,缓缓去了窗前,将那原本就开着的两卷橘黄色窗帘又向窗边拉了拉,让Q城的市容最大化地收拢在她眼前……

    “啸,还记得凉叔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艳冰突然问我。

    “凉叔怎么啦?”我想起那个在路上遇到的拾荒的老头。

    当我得知凉叔在最后时刻还是把那老宅和宅基地租给沙包时,我吃惊了,问:“他不是说至死也不会把老宅租给沙包吗?”

    艳冰仍在看着窗外:“后来我老爸又加了个条件,说只要凉叔把老宅和宅基地租给沙包,他就保证把他送进镇养老院。”

    我急不可待地问:“于是凉叔就答应了?”

    艳冰叹了口气,充满着同情和无奈:“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了,无儿无女,虽说失去了老宅,可对他个人来说,终究有了个安度晚年的去处,这也是好事。”

    想到沙包与艳冰老爸相互勾结相互利用,轻而易举就将凉叔土改时分得的老宅侵占过去的事,我真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当见到艳冰那紧咬的嘴唇和不停地狠狠扭拧窗帘的一系列动作中,我已看出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愤懑!想着艳冰的身体,我不能再给她添乱,只得劝她冷静,再冷静。

    我是做家政工的,当然知道女人做月子该喝什么,安排好艳冰在沙发上坐下后,我又去厨房煮了红枣茶,满满倒上一杯,回到客厅,吹了吹滚烫的枣茶,劝道:“冰,喝点。”

    艳冰轻轻抿了一口,刚才那副嫉愤的神情似乎已开始舒缓。她让我坐到她身旁,捏着我的一只手,说:“啸,自从凉叔答应把老宅租给沙包后,我就想啊,一个国家,为什么一旦进入自由竞争时代,就会出现贫富差距?而且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严重,最终就出现两极分化?”

    这个问题我也确实想过,但始终没想通。可能是身体虚弱的原因,艳冰那只端茶杯的手有些颤抖,我接过茶杯,送到她嘴去,劝她多喝点红枣茶。

    “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道理,”可能枣茶已没有开始那么烫了,艳冰连喝了两口,推开茶杯,接着说,“在这个时代,像沙包这些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尽一切办法从方方面面攫取那些哪怕是一点一滴的针头小利,他们要积小利以成大利,以至到最后变成巨大的获利者!而我们普通老百姓呢?恰恰相反,对自身些许的损失往往是视而不见,或者是看见了,但因为它小,它少,感觉无所谓,就如手中的沙子,明知它在一粒一粒流失,还是觉得无所谓……就这样渐渐变得所剩无几,直到一无所有!”艳冰见我发愣,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枣茶,继续说:“凉叔为了自己晚年的生活有着落,把他的老宅和宅基地租赁给沙包,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无可厚非;但沙包这样的人,却趁虚而入,甚至以极其‘道德’的面孔轻而易举就把老百姓的利益揽进了自己的囊中……”

    我很吃惊,不曾想到一个平平凡凡的乡下女子,竟能对眼下世事看得如此深透!我点头,正想赞赏几句,不料艳冰却把那双尖厉的目光盯向了我:

    “还有你——”

    “我?”我睁大双眼看着艳冰。

    “你为什么不把你 ‘农场主’梦破灭的真正原因告诉我?为什么不把我老爸与沙包在承包农田中的相互勾结的所有情况告诉我?”艳冰审视着我,逼视着我。

    那些事能告诉艳冰吗?艳冰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如果把她老爸与沙包在承包农田过程中相互勾结那些事告诉她,她一定会把捅到网上去!那不是坑害了她老爸吗?是他的老爸也等同于我的老爸呀!我能说吗?

    “也正是像你这样的人,为了权衡方方面面的利害得失,明知有损于大家的事,还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最后只得装着视而不见,任其恶性发展下去!还有……”

    “还有?”

    “这次参选,你遇到困难,就想退缩,就想放弃,也认为是‘无所谓’!这难道不是把到手的权利拱手送给了沙包那样的利益追逐者!”

    “是吗?”厉害!艳冰击中了我的要害。

    “所以我想,产生贫富两极分化和社会不公正不公平的真正推手,决不单一是沙包那些少数利益钻营者,而我们这些一贯都把些许小利看成‘无所谓’的平民大众才是真正的合力打造者!”

    “什么?我成了沙包他们的合力打造者?”我无法理解艳冰那番大道理。

    “你想,如果凉叔不是为了养老而放弃宅基,如果你不是为了我的情面而隐瞒了我老爸和沙包他们的丑恶行径,他们敢这么胡作非为吗?如果你这次再放弃人大代表的竞选,那不更是为沙包大开绿灯?让他的‘卡位’美梦昨日实现?这还能说你们不是造成贫富两极分化的‘合力打造者’吗?”

    我哑然,无可辩驳!

    好久,我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嗫嚅着问:“冰,就为这,你才匆匆赶回?”

    “对,我们不能一错再错。这次人大代表选举,正是我们为草根人群把握话语权的最好时机,你绝对不能再‘无所谓’了!”可能是见我有所醒悟,艳冰将那剩下的枣茶一口喝完。

    一个堂堂男子汉,听艳冰这么一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想了想,只得说:“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时,艳冰已不再像一个未满月的孱弱女人,而是一个坚定的战地指挥员,她端坐沙发中央,从提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再双手按着玻璃茶几,作着具体分工:“我已将沙包强租民房、伙同村官虚报土地套购国家政策补贴等情况写成了文字材料,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把这份材料直接交到市里,请求组织调查;顺便打听你们这次选举情况。你的任务是——”艳冰看了看我,见我坐在对面听得很专注,她接着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继续巩固已有的竞选团队,进一步动员更多选民为你投票!怎么样? 有信心吗?”

    我挠了挠头皮说:“尽最大努力吧。”

    艳冰不同意,说:“怎么是尽最大努力?一定得确保成功!”

    我只得改口:“对,确保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