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将华年付君心
作者:陈琢瑾      更新:2016-05-16 09:39      字数:1248
    江南三月,雾锁青山,烟波浩淼。

    湖畔,无数游人驻足而望,望的却非这钱塘景,只因那玉人颜。

    船上,她蛾眉轻蹙,侧卧雕栏,一颦一笑,薄了春光,醉了钱塘。

    “风凉,回吧。”乳母细声一句。

    她莞尔一笑,立起身来,却蓦地呆了,望着岸上的人,欣忭的一句,“是他吗?”只是这欢喜却也怯怯的小心翼翼,仿佛是那易碎的憧憬。

    那岸上的人终不是她话里的他,那又如何会是他呢,如今他身在金陵,又何以会抛下荣华来会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

    可那岸上的人除却一身的落魄确是像极了他的。那一刻,她倒是想着那人就会是他,许是因了家道中落,他便返来投她的。只是那终不是他。于是她因这失落笑了,却是笑得几分凄然。

    乳母见了,知她这凄然为谁,奈何一叹,“忘了吧,男儿皆薄幸的。”

    这话听来是这般的熟悉。那天,她对他许下芳心,转身便也是听见乳母在她耳边如此的一句。她听了,却终是义无反顾的爱了。

    那年春天,桃花如雨,一轮莹魄,两盏清酒,耳际是琴瑟合鸣,怀中是如胶似漆。

    那夜,他对她许下誓言,矢志不渝。那晚,她许给他一生。

    他以为,此生便这般朝夕相对。她以为,一世便这般终老。

    然一封金陵来的家书却叫他愁上眉梢,两难抉择。一面是情,一边是孝,他无从取舍,可这世间又何来两全。

    那晚,一壶清酒化不开他的愁肠,一曲离音却解了她心中的缱绻。

    炉香灭了,琴声止了,她侧卧他的怀中,凝眸行云半遮的羞月,细若风吟的一句,“回金陵去吧。”语间却是那般的恋恋不舍。

    别时,他许下诺言。她信了,却无语相送,待他远去,方才哀婉的自语一句,愿将华年付君心。

    他回到金陵,从此深锁府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注定千般无望。可思念又岂是这深宅重门锁得住的,他的魂依旧在那千里之外的钱塘,他的心依然只记着西泠桥畔的那个苏小小。

    日复一日,他宽了衣带,她瘦了相思。

    她日夜的北望归路却望不见归来的故人。她等了,盼了,可他终成了北去的云,不似雁南归。

    那日白雪纷飞的清晨,她释然的笑了,笑若离枝的飞花。弃了便被弃了吧,忘了也便被忘了。她只记下那一寸光阴的美景,她只记着那一夜痴心的**。至少那一夜,他语中的矢志不渝是真的,至少那一刻,他爱她的心不假。

    她不再等了,不再等一个不归的人。她却又在等,一颗如玉的心止不住的思念迫她痴情的等,只因她许过,愿将华年付君心的。

    那天的湖畔,她见着他时,她以为那便是他了,可那终不是她盼归的人。纵然不是她盼归的人,她亦解囊相赠,只因他困窘难当,只因他像极了他。

    他感激不已,许下誓言。她却只莞尔一笑,饮至微醉,道出前尘旧事,言语未尽,便又于帕上咳下一抹殷红。她心知,她是已无光景再去等了。她提笔于一纸红笺上,“替我去一遭金陵吧。他若还记着那誓言,便将此笺予他。”

    他于那笺上只见了一句,愿将华年付君心。

    这年,南齐灭了,金陵城破,他带着那一纸红笺于乱世中寻见了他,却已是一座孤坟。

    他返去钱塘,然那西泠桥畔却也已是楼台空锁,昔日佳人早已瘗玉埋香。

    他独上空楼,凭栏而望。暮霭终是散了,夕阳如醉,落英成殇,一杯清酒化了愁肠,却已断不清那杯里红的是残阳的光景,是风里的飞花,还是那一缕不能断绝的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