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涡·源密码
作者:陈琢瑾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1(上)
    临近子夜,成吉思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正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他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把盖在身上的衣服随手往背上一披,踮着两只脚搭着皮鞋去开了门。

    “成警官,这孩子说是和您认识的。”值班的警员把美汐轻轻地推向他的面前。

    “是你?”成吉思看着面前的美汐,满心的怒火就如岩浆一般涌了上来,将她拉进了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朝她继续训斥道,“你到底搞的什么明堂?今天晚上差点害死我们。你父母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警车好拿去玩的?开回来没有?”

    “我把它停在中心广场附近的停车场了。”美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成吉思的警官证塞进他的手里,“这个是你忘在车上的。”

    成吉思一把拽过那张证件,“还有,他们说你把一支圣烛拿走了,你到底拿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把它藏在一个地方了。”美汐看着此刻情绪激动得满头冒汗的成吉思,“你能带我去见枷楠吗?”

    “他们两个小时以前就走了。”他不耐烦的回答。

    “他们去哪里了?”美汐丝毫也不受他的情绪干扰,有条不紊地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说是去摩耶的别墅。”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说,反过来变成你跟我训话啦?你的事还没跟我交待清楚呢。”成吉思生气的提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手里拿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A4纸,粗暴的摁着每一个数字键,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美汐,“现在我先给枷楠打个电话。等下你陪我去把警车取回来。”

    “接通了吗?”美汐始终只专注于她想知道的,至于成吉思说什么,她一句也不放在心里,甚至压根就没去在意。

    “他的手机打不通。”成吉思挂上了听筒,“这样吧,你先陪我去把警车开回来。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去见他们。”

    “我不能陪你去,外面对我不安全。”

    “有警察叔叔在,有什么不安全的?”成吉思一心想着那辆警车,他盘算着尽早把它取回来,至少就不用去写那一份横竖也讲不清的报告。

    但美汐完全无视成吉思的要求,她就像个患有自闭症的小孩,沉默的走去办公桌边,撕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张简易的图,“车就停在这个地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成吉思生气的一把扯过那张纸揉成一团,但转而又无奈的把那纸团放在桌上展开,“我真是被你气死了,是不是就是这个地方?”他将那张纸背过去,朝着美汐,手指用力的戳在纸上标出的停车场位置。

    她默许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动,老老实实给我坐在这里。”成吉思将那张纸叠起来塞进口袋里,悻悻的离开了警局。

    但这一趟他显然注定是要白跑的,那些觊觎夺取圣烛的吸血鬼不可能放过任何一点寻找圣烛的机会。一个小时后,成吉思无功而反,一进办公室他就冲着美汐生气的叫道,“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他喘着粗气,两只手心揉着脑门,“我把你说的那个停车场上上下下五层找了个遍,一个警车零件都没有。我说你有没有一句真话?”

    “我没有骗你。”美汐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向满头大汗的成吉思,“如果那辆警车没在那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成吉思抓过纸巾来在脸上抹了一把,接着又不耐烦的捏起那些被他一脸的汗毛缠住的纸屑。

    “被偷了。”

    “岂有此理!”成吉思气得满脸通红,坐在沙发上,一手摁着心口,拿出一只塑料小瓶来,看了一眼刻度,然后统统倒进了嘴里,皱着眉头嘴里一通咀嚼,露出一副狰狞的吞咽表情,右手在胸口顺了顺,这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们?”美汐问。

    “你已经没有资格提要求了。”成吉思仰卧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咬着每一个字,药效加之疲惫令他昏昏欲睡。

    清晨,电视里新闻画面的右下角出现了两个标示风力与雷雨的橙色警报图标,而就在十二个小时前,天气预报里播的还是接下来一周的晴好天气。

    成吉思怀揣着那只银色匣子蜷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当桌上的闹钟响起时,才抹了抹一直流到脖子的口水,笔直的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怎么搞的,这个破闹钟又坏掉了。”但就在他埋怨的时候,却注意到隔着走廊与房间的百叶窗缝隙里白色的灯光。

    “闹钟没有坏。”美汐坐在窗台上的一角,看着窗外,“现在是早上。”

    成吉思站起身来,拨玻璃墙的百叶窗,看了一眼外面墙上的电子钟,确信那个他认定的小骗子没有撒谎。

    他解开胸前被口水弄湿的衬衣,垫了几张纸巾进去,走去外墙的窗边,朝外看了一眼,漫天的阴云将整片天空遮得俨然日食一样暝暗,急劲的风穿梭在林立的高楼之间,夹带着垃圾四处盘旋飞舞。“该死的鬼天气。”

    ※ ※ ※

    “今天的天气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伊珩站在摩耶书房的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

    “也许吧。”枷楠站在活动木梯上,专注的依序翻阅着书架上的每一本书。

    “休息一下吧。”伊珩转过身来,看着已是泪光闪烁却还在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的枷楠,“你已经两天没正经的睡觉了。”

    “我没关系。”他的精力依旧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你真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翻这些书能发现什么惊喜吗?”伊珩觉得他这不过是徒劳。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书很奇怪。”枷楠扶着木梯回过头来,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的两侧镜架留下的暗红色压痕,“这里每一本书的封皮上都没有书名,而且全都是一样的黑色。”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1(下)
    “这没什么奇怪的。”伊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在我小的时候,这里的书就是这样的,只有摩耶知道哪本书在什么位置。所以我想这应该和我们现在要寻找的东西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昨晚在睡梦占卜中看到了有一本书,在那本书中有一段奇怪的文字。我想、在摩耶的书里一定会有一本藏着我们要的答案。”枷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而且这里的许多书我都没有看过,尤其是有那么多我感兴趣的。”

    “现在可不是你的下午茶时间。”伊珩又因为他那最后的一句话激起了身体里发怒的化学反应,“为什么你就不考虑一下我说的可能性呢?摩耶既然对美汐说过,Mary这个名字很重要,那就说明在线索的某个环节一定与‘Mary’这个名字有着关键的联系。而圣烛节可以联系到Mary,并且墙上曾经的那幅《最后的晚餐》也有很多证据猜测耶稣身边的可能是Mary Magdalene,尽管我知道这两个Mary之间毫无关联,但描述她们的文献都起源于犹太教,而摩耶安排我在欧洲学习的内容就是从犹太教的起源开始的。所以我想摩耶的线索应该是与宗教的起源有关。”

    枷楠低头看着专注地说着这些话的伊珩,饶有兴趣的问:“你这十年里学的什么?”

    “至少不会比你学的少。”伊珩以为他又想要奚落自己。

    “我想你误会我的话了。”枷楠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从木梯上倒退着走下来,背靠着书架坐在地板上,曲起一条腿,把那支酸痛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然后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过去这些年摩耶都安排你学的什么。”

    他谦卑的态度令伊珩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很多。”她把脸转向窗外,伸了伸双臂,深深的吸气长叹,“几乎都是关于早期宗教起源,还有对上古神话传说的解析。”

    “不太明白,”枷楠问,“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打个彼方,今天的人只要一提到UFO就会想到一只大盘子。但实际上这可能只是来自人类片面的认知加以不断的想象得出的结论。还有麦田怪圈,其中大多数都是出于人类为了达到某种利益而创造的。”伊珩解释说,“所以早期的神话流传的过程,宗教发展的历史都存在类似的因素。如果可以沿着传承与发展的轨迹倒退回去,清洗历史的因素造成的扭曲,我们就能了解真实的上古人类社会。更也许今天许多人类无法解释的迷在几千年前甚至几万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的确有些道理。”枷楠点了点头,“那你认为我们该先从圣烛节开始,还是先从《最后的晚餐》开始?”

    “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素来脚踏实地的人可没有你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伊珩的语气虽然带着那么一点讽刺的味道,但却并不浓烈,让人听着倒更像是亲密的朋友间偶尔奚落的玩笑,反倒是让枷楠感到与她之间一丝许久未有的亲密。

    他顺从的看着她笑起来,尽管那张笑脸看上去多少有些无奈,“那就从圣烛节开始吧。我记得圣烛节那天不只是基督教中才有节日,似乎很多文化都对这一天情有独衷。”

    “没错。像爱尔兰人的Brigit’s Day,还有……”伊珩正兴奋的想要侃侃而谈,但枷楠又一次用他大男孩般的调皮打断了她。

    “我想起来了。还有美国人的‘土拨鼠日’。”

    伊珩立刻板起一张脸来,“如果你再打断我,我也会像你生气的时候那样发飙的。”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有爱尔兰德鲁伊教的Oimelc、或被称作Imbolc。都是在这一天。”

    “能再重复一遍吗?有两个词我没听清楚。”

    “是Imbolc,或者也可以被叫做Qimelc。”伊珩很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因为她知道,枷楠根本就没对她所关心的“Mary”抱有多少兴趣。

    “那是什么意思?”枷楠好奇地问。

    “Imbolc在爱尔兰语中可以被解释成‘腹中’。而Qimelc大概是指母羊乳,因为这个节日在爱尔兰与牧羊有关。”伊珩说,“但对于这两个词,一直以来也有另一种带有异教化色彩的神秘解释,暗示着这个世界的腹中,也就是地球的核心隐藏的秘密。当然、这没有可靠的依据。”

    “尽管这激起了我对宗教极大的兴趣。”枷楠看着伊珩那张严肃的脸,笑了笑,“不过还是毫无头绪。”

    “我可不是来对你援教的。”伊珩显得很不高兴,“你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丝的在乎我的话。摩耶为什么要给美汐起一个‘Mary’的名字,你对此毫不关心。”

    “你觉得美汐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们了吗?”

    “什么意思?”

    “我想美汐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们。”枷楠说,“她既然在拿到那只圣烛后撇下我们,就说明她一定知道那支圣烛的用途。至于‘Mary’那个名字,我想也应该与那支圣烛有关。”

    “所以呢?”

    “所以,对于你的那些疑问,答案应该早就有了。既然摩耶会安排你、美汐和我,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解开他布下的迷局,就一定有着他的理由。更或许,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在他设下这局时的意料之中。”

    “可是美汐呢?她现在甚至不知去向。”伊珩反驳道,“难道这也是在摩耶的预料之中?”

    “在我于此前的占卜中获知的信息里,这幢别墅就像摩耶布下的整个迷宫中的一个重要的驿站。”枷楠自信地说道,“所以我相信,美汐会回到这里的,更甚至会要回归这里的不止美汐。”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伊珩听得有些糊涂了。

    “摩耶的线索都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而这些线索又令我们回到这里。”枷楠解释道,“我们应该会在这里找出最终的答案,甚至不止于此。”

    “可你刚才说这是摩耶布下的整个迷宫中的驿站?那是什么意思?”

    “我有预感,在摩耶所布下的这个迷局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迷局。或许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伊珩猜测着枷楠的想法又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摩耶用他的死来布下这样一个迷局,而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引导我们发现一个埋藏更深的秘密?”

    枷楠没有回答,只是默许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旋风中那团漩涡般的乌云。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谜 2
    早晨,成吉思将那只装着固态凝胶的银匣送去化验室之后,领着美汐匆匆的离开警局前往摩耶的别墅。

    经历了昨夜的惊心动魄,成吉思意识到,在这座都市喧嚣的外衣下也许已然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灾祸,他在离开前,把昨晚写好的一份详细报告插在了上司办公室的门缝中,相比一篇常规的报告,那更像是疯人呓语,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递交,可这却又分明是事实。

    狂风依然极尽的肆虐,天空仿佛用乌云预言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摩耶的别墅里,书架旁的伊珩放下手中的书走去窗边,轻轻地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雾,“我好像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音。还是我听错了?”她回过头来,风声依然在细小的窗缝间呜呜作响。

    枷楠放下手中的书本,站在窗前,用衣袖把那块伊珩擦过的玻璃擦得更通透些,朝着不远处的院门外望去,“是他们,成吉思和美汐。”

    “美汐?”伊珩惊讶的凑过去朝外看了一眼。

    枷楠却并未表现出惊讶,倒是显得有些平静,“这里还有很多书没翻过呢。”

    “你真确信吗?”伊珩看了一眼四周已堆积如山的书本,“我觉得我们在这些书里找我们甚至不知道要找的东西简直是徒劳。”

    “知道基督山岛上宝藏的秘密是怎么被神甫发现的吗?”枷楠显然有他的理由,那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他此前于睡梦占卜中看到的信息,“我记得曾经在摩耶向我提起那部小说的时候,他和我一样对那书中的信手一笔饶有兴趣。”

    “你不觉得你越扯越远了?”伊珩无奈的叹道,“最好别再让我想起你小时候三心二意的毛病。”

    “恰恰相反,天才都是善于从联想中获益的,只是常人不能理解罢了。基督山岛的藏宝图被发现,既蕴涵了数学中的概率论,又包含了东方神学中最重要的一个字——缘。”枷楠说着停顿了片刻,听着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又看着伊珩笑了笑说,“而最微妙之处,就是它被火烧去了一半,却又正是因为那将它烧去一半的火令它被发现。”

    “你是想说……”伊珩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忽然推门进来的成吉思打断了,他领着美汐匆匆的走进来,甚至沉重的脚步声还在门外空旷的走廊和楼道间隐隐的传来回音。

    “你们一定想不到,这孩子居然把我那辆警车都给弄丢了。”

    枷楠听着成吉思的牢骚,不作回应,只是面朝美汐冷漠的一笑,“做完你要做的事了?”

    “没有。”她回避着他那仿佛数九天在水里浸过的鞭子一般的眼神。

    一旁的成吉思接过话来继续说道:“还有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圣烛,也被她不知道搞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该隐抢走了?”伊珩担心起来。

    “我把它藏起来了。”美汐说。

    伊珩着急的追问。“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把它藏在了一辆出租车里。”美汐说着,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所有有关那辆出租车的信息,将它交到枷楠的手中。

    而他却甚至没有看一眼就将那张纸递给了成吉思,“我想这里除了你没人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辆出租车。”

    “这倒没什么问题。”他从枷楠的手里接过那张纸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单手摁着号码,倒退了两步走去书房的门外。

    “你呢?”枷楠这时又看着美汐,依旧是一脸的冷漠,“回来干什么?”

    伊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没必要那么冷酷。

    但他的那种态度依旧是只增不减,“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当和你从不认识。你也永远别再来找我。”

    伊珩接过他的话来,一脸和蔼的向美汐问道,“可以告诉我们,你拿走那支圣烛是要去做什么吗?”

    “我需要用它来完成一个仪式。”美汐回答,“但尽管一切都按摩耶曾教我的做了,可仪式却没能顺利进行。”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仪式,会要用到那支圣烛?”伊珩看了一眼窗边的枷楠,但他依旧是冷漠的站在那里,丝毫也没有缓和这气氛的意思,于是她只好暂时的绕开话题向他问了一句,“你不是说等到美汐回来,对于‘Mary’就会得到解释了吗?但现在她说的那个仪式与那个摩耶对她说的很重要的名字‘Mary’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你们在谈什么?”再次推门进来的成吉思忍不住好奇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刚才听你们提到什么仪式,还有Mary。听起来就像那个血腥玛莉。”

    “说不定还就没什么两样。”枷楠似笑非笑,让人无从猜度他此时的心里在想什么。

    伊珩把他这捉摸不透的态度理解为赌气所以故意不上心,这无疑令她很不喜欢,她不想让自己辛苦的夹在这样一种古怪的氛围中间难受,她觉得那对她很不公平。“那不过是一个城市传说罢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那个仪式了吧。”枷楠冷峻的目光望向美汐,“不过在说之前,先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美汐犹豫着小声的回答,“让真正的我从我的身体里觉醒。”

    “真正的你?”伊珩迷惑的看了一眼枷楠,“会是什么?”

    美汐犹豫着在她将要做出的回答中小心的夹杂了一半的谎言,“我不知道那将被唤醒的会是什么。但摩耶曾经说过,一旦完成那个仪式,局势将会发生逆转。”

    “比如呢?”伊珩问。

    “比如我和该隐所处的境地。”

    伊珩对此依然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个什么仪式?能够让该隐与你的境地发生如此的逆转。”

    “告诉我们那个仪式的过程。”枷楠用命令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从一个时刻到来之时为始,于此后的任一时间,在一面镜前,点燃圣烛,吟诵咒语,唤醒尘封在镜像世界里的另一个灵,令她穿过镜的世界,降临在我的身上。”

    “然后呢?”伊珩接着问。

    “然后她就变成真正的Lilith了。”枷楠接过伊珩的话来,岔开话题说道,“我更好奇的是,你得到了圣烛,摩耶显然也教授了你咒语,而你的仪式为什么没能完成?”

    枷楠所问的也恰巧是美汐此时想要弄明白的,“一定是那仪式还缺少了什么。”

    “在那个仪式所涉及的道具中,”枷楠思考着,言语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你的身份不会出错,圣烛不会出错,咒语也应该不会出错,如果那个仪式没能顺利进行是因为哪里出了差错?那似乎就只剩一样东西。”

    伊珩循着枷楠的引导猜测道,“难道是镜子?”

    “应该没错。”枷楠抬起头来,深深的呼吸,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困倦再次沉重的堆上他的眼睑,他于是用冰冷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继续说道,“很显然,并不是任何一面镜子都能用来完成那个仪式。因为她说的那个灵也许只封印在唯一的一面镜子里。”

    “可是我们要上哪里去找那样一面镜子呢?”伊珩觉得那渺茫得就如同大海捞针。

    “我想现在还不急于寻找那面镜子。”枷楠半蹲在美汐的面前,双手紧握住她的肩膀,凝眸于她的眼睛,令她的目光无处躲避,“别再对我有所隐瞒。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去完成那个仪式,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

    “那只是因为在进行那个仪式时,我的身边不能有任何人。”美汐面对枷楠那双威慑的眼神,尽可能平静的辩解道,“所以我必须在该隐阻止我之前,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完成那个仪式。”

    “结果你去了哪里?”枷楠逼问道。

    “广场下面地铁站的公共洗手间。”

    “那就是你说的安全的地方?”

    “那里来往的人很多,而洗手间却很少有人,并且那门可以反锁。”美汐尽量的不去正视枷楠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实在令她不由得要心生敬畏,而此前即便是该隐像这样望着她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这般的惶恐。

    尽管美汐的回答都似乎在情理之中,但枷楠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美汐唯有用沉默面对他质疑的眼神。

    “知道吗?”枷楠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我开始有点讨厌摩耶了。这个游戏我已经不想再玩下去了。”

    “为什么?”伊珩看着枷楠的背影,她奇怪何以他会与十分钟前判若两人,直到成吉思带着美汐出现的一刻,枷楠还对摩耶的这个迷局深感兴趣,而此刻他却忽然一反常态。

    “你认为摩耶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而且我们对这整件事所了解的甚至还不及她。”枷楠指向美汐,“摩耶应该知道,我从来都讨厌别人心怀隐瞒的来到我面前,即便是死人也一样。”

    “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成吉思走去枷楠的身后,一面从口袋的一只金属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递到枷楠的面前,一面劝说道,“这件事如果不能有个结果,就没法结案,”成吉思在枷楠拒绝那支香烟之后,将它抿在嘴角,从另一边的西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来,一面点燃它一面深吸了一口,“还有那个该隐,我猜他一定是有阴谋的,这个阴谋说不定……”成吉思话未说完,手机的铃声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传来,“我接个电话。”他匆匆地掏出手机走出了房间。

    “枷楠。”伊珩不时的望着美汐那一脸的忧虑,走去枷楠的身后,“我想摩耶也许……”

    “好了,”枷楠转过身来,朝她平静的一笑,“我该生的气都生完了。接下来,你继续在这里翻阅这些书,看看摩耶是否有在哪本书里留下线索。美汐也留下。”

    “那你呢?”伊珩问。

    “我想圣烛的下落应该已经有了。”枷楠说,“我和成吉思去把圣烛拿回来。至于那镜子,但愿会随着新的发现水到渠成。”

    “那辆出租车已经找到了。”成吉思推开书房的门,但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边说,“我已经和那家出租车公司联系了,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枷楠点了点头,“见面的地点约好了?”

    “约好了。”成吉思点点头,“一个小时后,他会在市中心广场博物馆的门口等我们。”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谜 3(上)
    狂风撕碎了天空的乌云,在电闪雷鸣间降下阵阵的暴雨。

    枷楠驾驶着那辆黑色奔驰GL550在返回城区的狭窄公路上急驰着。

    成吉思坐在副驾驶座上,右手紧抓着车门上的拉手,几乎没有一刻是睁着眼睛的。

    “打个电话给那个出租车司机,问清楚它现在的位置和行驶方向。”枷楠转过脸对紧张得满头冷汗的成吉思说,“我们去找他。”

    “没问题,”成吉思感觉舌根都因为他的紧张变得有些僵硬了,“能把车开慢一点吗?我有高血压的,这么快我快受不了了。”

    枷楠憋了撇嘴,不情愿的放慢了车速。

    成吉思这才松开紧抓住拉手的右手,解开安全带,长吁了一口气,取出手机来,拨通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但就在确定了那辆出租车此时的位置和行驶方向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成吉思就又接到警局打来的另一通电话。

    枷楠从车内后视镜里瞥见成吉思那张皱成一团的脸,“不是好事?”

    “是怪事,昨晚丢失的警车找到了。但问题是,我那辆警车里的GPS定位器前几天就出毛病了。”成吉思费解地说,“但刚才他们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说忽然发现了那辆警车的定位信号。总不见得是偷车的人把跟踪器修好了吧?”

    “能把那辆警车的定位信号同步到我的导航上吗?”枷楠问。

    成吉思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仪,“这个型号的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已经让他们调动最近的巡警去拦截那辆警车了。”

    “说不定是个圈套。”枷楠眉心皱了一下。

    就在他们说话时,一辆银色宝马Z4从前方最近的一处路口横向窜了出来,在一阵车胎摩擦出的蓝色烟雾中挤进他们所在的车道,车尾甚至擦在了GL550的车头蹭出一片火花。

    “我们有麻烦了,把你的安全带系好。”枷楠话音刚落,左侧,一辆白色奥迪R8已然贴了上来。

    “怎么回事?”成吉思低下头向左侧的车窗望去。

    “坐稳了。”枷楠看着后视镜正要刹车倒退出去,一辆车身喷绘着一支血红玫瑰的黑色法拉利 F430瞬间的交叉变线,在与车尾磨蹭出火花的尖锐声响中挤了进来。

    “这些是什么人?”成吉思挺直了后背侧身向后望去,透过车窗,隐隐的望见驾驶那辆法拉利的人,就在他们目光交汇的一刻,那车窗后的人忽然就像下颌脱臼的蟒蛇张开血红的嘴,露出满嘴尖锐的獠牙,几乎令成吉思吓得呕吐。

    枷楠看着他惊吓的样子,“看见他们是什么了?”

    “吸,吸……”成吉思剧烈的心跳令他全身的血管瞬间的膨胀,粗红的脖子甚至挤压得气管呼吸困难。

    “你坐到后面去。”枷楠凭直觉估算着成吉思的体重能够增加的抓地力,和过弯的最大安全速度。

    “为什么?”成吉思两只手还在颤抖着倒他的药,始终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最后他干脆对着药瓶吃进几颗算几颗。

    “前面的路口我会高速过弯,路太滑,需要增加后轮的抓地力,不然可能失控甩出去。”枷楠紧张的深吸了几口气。

    在等待了一个漫长的红灯之后,枷楠的车全速驶向下一个十字路口。这时车后的F430与左侧的R8忽然变换车位。F430贴住左侧的同时,前方的Z4平稳的减速。

    他被死死的逼在了道路的右侧,车身摩擦着金属隔离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每一声来自前后轻微碰撞的闷响都刺激着车里的人紧张的神经。

    “他们想干什么?”成吉思侧着头,看着车门与护栏不时蹭出的火花,又看着前方,“我们要被逼上高架了。”

    枷楠锁紧了眉心,试图在车首与前面的Z4之间挤出哪怕半米的冲撞空间,但却每一秒都能感觉到车尾被那辆R8死死的咬住,他们就像一块被紧紧夹在汉堡中间的肉饼,别无选择的被逼上了高架。

    “我有个办法。”枷楠回头看了一眼成吉思,“但我需要你帮忙。”

    “你说吧。”

    “看见左侧的法拉利了吗?”

    “老天,看在乔达摩的份上,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

    “朝他开枪。”枷楠说,“干掉他。”

    “什么?”

    “开枪,射它的轮胎也行。”

    “这里可是市区,到处都有车……”

    “就知道你是胆小鬼。”

    “你根本就没想那样做可能造成的后果。”成吉思一本正经的辩解,“周围那么多车,任何一点事故都会引起连锁反应。”

    “闭嘴。”

    “那样做……”

    “你给我闭嘴。”枷楠不耐烦的骂道,“少废话,你又忘了系你的安全带了吧?”他低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在观察车尾那辆R8时,瞥见坐在后排的成吉思。不等他反应过来,枷楠已经突然变速,控制着刹车,寻找着机会。突然,车首猛地顶向前方Z4的左侧车尾,在它还未来得及做出调整的一刻,枷楠已经趁机擦过它的车尾超出整个车头,与之同时,瞬间的右转,借助其自身的惯性将它挤过低矮的护拦,**在下方一片三角绿地上。

    “有空当,有空当。”成吉思紧紧抓住椅背紧张的大喊,“快呀,快呀……”

    “你能像个死猪一样安静的睡会儿吗?”枷楠冲着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成吉思骂道。

    “我是在提醒你。”成吉思一面说着一面扯开汗湿的衬衣领口,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要么你就向那该死的车开枪,要么就给我闭嘴。”枷楠甩了甩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头发。

    与此同时,左侧的F430与车后的R8依旧配合得严丝合缝,眼看着要被再次紧逼向路边,甚至从护拦翻越出去。枷楠前后看了一眼,右手从挎包里抽出那支银色七刃锥,用力的刺进座椅侧面下方。

    “你那是干什么?”成吉思盯着那支七刃锥,惊吓中一脸的费解。

    “抓稳了。”枷楠紧盯着车速表,控制着车速,突然一阵急刹车。刹那间,这辆GL550变成了一堵两吨半的墙迎向来自车尾R8的撞击。

    “老天保佑……”成吉思在撞击的惯性中猛然撞在前座的靠背上。

    安全气囊瞬间爆出,枷楠不假思索地抽出扎在座椅中的七刃锥,几乎在气囊爆出的同时将它刺破。

    被撞晕的成吉思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晃着,他想惊呼,但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谜 3(下)
    枷楠紧盯着前方高架的出口,全速冲了下去。但这出口下方往前不到五十米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来不及放缓车速几乎是冲下坡道的一瞬便冲向了十字路口的中央,一阵急刹车,横向停在一片混乱的车流中。

    跟上来的F430此时就远远的停在斑马线的后面,引擎的轰鸣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像蓄势待发的野马。

    成吉思朝侧面的车窗望出去,“他要干什么?”

    “他想撞上来。”枷楠侧低着头,看着最近的红绿灯。

    “不可能吧!”

    红灯跳到了黄灯,F430像头公牛般一阵一阵的粗喘。

    绿灯亮起的瞬间,成吉思几乎同时惊恐的大声喊道,“快、快、快……它冲过来了。”

    “死不了。”枷楠踩下了油门。

    法拉利紧跟上来,保持着车距紧紧的追在车尾,寻找着机会。

    “前面,前面有路口。”成吉思紧张的抱着副驾驶座的椅背,他没法再系安全带,只要系上就呼吸困难,他现在只能靠两只手抱住车椅,而他的两条腿几乎是交叉的姿势跪坐着。

    “看见了。”枷楠将车瞬间的左转,巨大的离心力几乎令成吉思紧贴在车门上。

    “运气不算太糟。”枷楠看见右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片拆迁工地,径直冲了进去。

    “它没有跟上来。”成吉思拉扯着椅子爬起来,透过后车门破碎的车窗看出去。

    “这种破路它要跟上来才怪。”枷楠言语间,车身在剧烈的摇晃中不时的传来断墙的水泥块磨蹭底盘的声响,这车就像一匹发疯的角马闯进了羚羊的栖息地。

    “它不见了。”成吉思躬着背始终盯着车后。

    “什么时候?”

    “就刚才,刚才还在的,转眼就不见了。”

    “也许绕道去前面了。”枷楠控制着刹车转动方向盘,车尾甩出一片尘土转过一百八十度。

    车回到路面时,成吉思前后左右的望了一圈,“甩掉他了?”他庆幸的掏出手机,准备拨通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枷楠突然骂了一句,“该死的。又来了。”

    那辆黑色法拉利再次出现在了车尾。

    成吉思向后看去。“真是阴魂不散。”

    “你现在还确定不用枪?”枷楠说,“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说不定圣烛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行。”

    “那就别闲着,把这些座椅的皮革都撕下来,拆成片,大片。”

    “干什么?”

    “照我说的做。”枷楠从颈后的车椅上扯下小牛皮颈枕,扔到成吉思的手上,“快,全都拆了。”

    “但愿你是真有办法。”成吉思利索的拆了起来。

    “拿着那些皮革到后面去,最后面。”枷楠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依旧紧跟其后的F430。

    “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只管照我说的做。”

    “你最好别害我。”成吉思把安全带在左手腕上缠了两圈,爬到车后,紧抓着椅背,侧身坐下,“然后呢?”

    “把后面的车门踢开。”

    “你疯了吗?我会掉下去的。”

    “快!没时间了。”枷楠大吼。

    “真他妈的见鬼。”成吉思用力的踢开扭曲变形的车门,“你最好快告诉我做什么,否则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

    “听我的,”枷楠不时的看着后视镜,“把它们推出去。”枷楠一脚将油门踩到极限。

    “什、什么?”成吉思在问的同时,已本能的将那些拆下来的椅套用脚推了出去,就在车尾的法拉利轻松的紧跟上来的一刻,从那些皮革椅套上瞬间的碾过。

    “然后呢?”成吉思大喊着问。

    “回来。”

    “什么?”

    “回到前面来。”枷楠大喊。

    “就这样?”

    “对,就这样。”

    “你确信你没让我干蠢事?”成吉思一头的雾水。

    “看看后面。”枷楠长吁了一口气,笑起来。

    成吉思爬回座椅,回过头望去,那辆F430的一只车轮下冒起了浓烟,眨眼间,火苗从车底窜了上来。

    “现在明白了。”枷楠回头朝他笑了笑。

    成吉思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那就联系那个出租车。”枷楠说。

    “我已经把定位同步到你的导航了,但愿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成吉思说着拨通了出租车司机的号码,“电话没人接。”

    “看来已经晚了。”枷楠将车速提升至将近一百公里,穿行于这座拥堵的大都市特有的狭窄公路,几乎一路都能看见车体刮蹭出的火花。

    成吉思这时接通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我是成吉思警官,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啊?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圣烛被拿走了。”枷楠看了一眼导航上正在驶离市中心的警车。

    “这个司机搞什么名堂,”成吉思悻悻地说,“他居然说警察为了一支蜡烛把他的车给拆了。”

    “你不如问问那些警察在搞什么名堂。”枷楠没好气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警局里有内鬼。”

    “这不可能吧。”

    “从发现失窃的警车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被拦截。如果不是有内鬼,那除非就是白痴。”枷楠猜测道,“看来美汐说的仪式一定事关重大,不然该隐不会调集这么多吸血鬼光天化日的现身。”

    “你说得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成吉思听着枷楠的话只觉着头皮一阵发麻,“不过有个事我倒是蛮奇怪的,既然他们要抢先拿走那支圣烛,为什么要故意暴露那辆失窃警车的定位信号。”

    “也许是他们想让我们追着那辆警车。”枷楠说,“但圣烛现在在那辆警车上的几率应该不到百分之五十。他们这样做也许只是迷惑我们,让我们无从选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追那辆警车。”

    成吉思又问道:“现在开着我那辆警车的会不会是吸血鬼?”

    “十之八九。”枷楠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把车停在了路边,回过头向成吉思问道,“我交给你的那只银匣现在是不是还在警局里?”

    “我今早刚送去化验室。”成吉思一拳砸在大腿上,“糟糕,如果警局里真的有内鬼,那那只匣子现在……”

    “你现在就回警局去,取回那只匣子。我去追那辆警车。你拿到匣子后去摩耶的别墅,我们在那里会合。”

    “那好吧,我的手机留给你用。我拿到匣子就打电话给你。”

    “等等,如果匣子没拿到也打电话给我,如果遇到麻烦也别忘了联系我。”枷楠取出那支中空的钢针刺入左手食指的骨中,渗出一滴赤金色液体,落于右手的掌心,俨然一颗晶莹的宝石,始终呈水滴状。

    成吉思认出了这血液的颜色,他忽然掏出枪来,指向枷楠的头。

    “你干什么?”枷楠看着他。

    “把手举起来。”成吉思命令道。

    “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这血的颜色我见过。”成吉思说,“就在摩耶尸体的伤口上,是你杀了他。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杀的他,可以不留痕迹。”

    “冷静一点吧,别那么紧张”枷楠说,“既然你调查过摩耶的案子,就该知道,摩耶的尸体自己在死后移动过。”

    “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成吉思的脑子依然没有转过弯来。

    “我说你是猪吗?”枷楠不耐烦的解释道,“他之所以在死后还能再一次短暂复活,就是因为他在自杀时往自己的脊柱里注射了一滴命轮之血,而那滴血正是我的,他保留着那滴血,一直藏在他的那枚戒指里,整整十七年。”

    成吉思听到他提起命轮,这令他想起曾经枷楠答应为他占卜时提出的条件,“命轮为筹”。

    “现在明白了?”枷楠说着又令那针尾滴出两滴命轮之血,他用它在符纸上画了三道符,并以冥想将一段声咒附于符纸的背面,“把这三道符带在身上,记住、这里的每一道符都能召唤一道真火,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用,伊珩他们就暂时拜托你了。”

    成吉思将信将疑的从枷楠的手里接过那三道符纸,却依然犹豫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别再浪费时间了!”枷楠不耐烦的大吼,“要是匣子也丢了,我们就彻底没戏了。”

    “但愿你没说谎。”成吉思收起手枪,拿着那三道符走下车去。

    尽管枷楠已经预感到那支圣烛并不在那辆警车上,但在他的心里却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极力的驱使,令这辆已然残破不堪的GL550依旧追踪着那辆警车的方向,直至在郊外乌云翻滚的天空下,那辆警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静静的停在路边。

    他将车停在距离那辆警车五十米远的地方。

    车门在雨中被轻轻的推开,从警车里走下一个人,穿着一袭红色束身长裙,在雨水流淌的路面上,翻滚的裙边就像红河的尽头蔓延的红海。她高贵、唯美,那每一寸裸露的玉色都仿若千万只流萤闪烁着剔透的微光,在这狂风呼啸、暴雨肆虐,形如暗夜的白昼中,唯有一副金丝镶边的黑色银质眼罩遮住了她最美的双眸。

    枷楠看着雨雾中那一抹鲜艳的猩红,轻推车门,踏着流淌的雨水在白雾般的雨中与她沉默的相对。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4(上)
    市郊的公路上,暴雨依旧在狂风中俨然倾盆而落,在道旁弯折的大树俨然筛豆的树叶声中,那红衣女子正轻缓的移着脚步迎面而来。

    枷楠走下车去,看着那行至面前的女人,“人类是你吸血鬼的化身,还是吸血鬼是你人类的化身?”

    “你知道我是谁,又何必多问。”

    “沙竭罗?”枷楠低沉的声音飘散在哀嚎的狂风中。

    “是什么使你如此犹豫着唤我的名?”她走近他的面前,“在你的心里,除去前夜于我的印象,会否还存有一丝那于我的遥远记忆?”

    枷楠看着她被遮住的双眸,他的眼神就仿佛他的目光能够穿透一切阻碍直达她的双瞳,“如果你是有意诱我而来,那你就该知道我的目的。”

    “你心知圣烛不在这里,而你却依然为我而来。”沙竭罗贴近他的身前,微嗅他的气息,这气息在她的记忆中,依旧那样的熟悉,“是从哪一世起,不止我的身,我的心也为你而轮回。”

    “我不知你语中的隐晦,”枷楠伸出右手的中指,正要轻轻的划过眉心解除那命轮之眼的封印,指尖却被沙竭罗轻柔的握在了她的手心。

    这一刻,他感到指尖触及的温暖,却又似有一丝凄凉流转其中。

    “你不必对我睁开你那命轮之眼。”沙竭罗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在这暴风雨中却始终清晰可辨,“我无意与你为敌,你将看到的只是一场重复的宿命。”在她如丝一般轻柔的音色中,她的手轻轻贴近他的胸前,停留在他心脏的地方。

    枷楠在她的话语声中丝毫觉不出她的敌意,而这却令他更加的费解,甚至有那短暂的一秒,他分不清在摩耶、美汐与该隐、沙竭罗之间,谁是真正的敌,谁是真正的友,“至少你能告诉我,你引我来此的目的。”

    “我只愿能像这样见你一面。而这一面将是你与我的又一次开始。”在她言语间,于眉宇之中隐隐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也或许,这会将我们引向最终永恒的别离。”

    “如果我问你,你对我说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你是否会告诉我?”

    “当你将我再次爱上的那一刻,我便会告诉你。”沙竭罗转过身去,那红色的长裙瞬间的化作一袭玫瑰金的束身铠甲,从她裸露的背脊俨然结晶一般生出一对十字形水晶的翼,几乎与之同时,她张开那对晶莹剔透的翼,在一片仿若冰晶碎裂的声响中飞向雷电交加的天空,一道紫色的电光划破天际的瞬间消失在枷楠的眼前。

    ※ ※ ※

    成吉思匆匆的赶去警局十七楼的化验室。

    当班的化验员看着一副窘态闯进来成吉思,显得有些惊讶,“你没事吧?”

    他淌着满头大汗心急地问,“早上我交给你化验的东西还在吧?”

    “在这里,”化验员从一旁拿起那只匣子,但匣盖并没有合严,“不过……”

    不等她说完,成吉思就左右摆弄着那块勉强塞在匣子里的凝胶,“这是怎么搞的?”

    “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以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解释说,“而且它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地方。”

    “什么?”

    “它并不是细胞结构,但却能够像细胞那样增殖。”

    “什么意思?”

    “就是说,它的变大不是因为物理因素的膨胀,也不是起了化学反应,而可能是这块东西具有生命特征。”

    “不会吧?”成吉思紧盯着手中的那块褐色凝胶不可思议的转来转去,确定它没有被人掉包,“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具体的还要等分析报告出来才能知道。”

    “那还要多久?”

    “这里的设备做不了,不过我已经把样本送去中心做详细分析了,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等。”成吉思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脱下外套,将那只匣子包了起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等那个分析结果出来立刻打电话告诉我。”

    “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她看着他一脸慌张的样子,迟疑的掏出手机交给他。

    “现在没时间解释。”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匆匆的出了门。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在不停的骂着天气、路况,甚至是偶尔一个横穿马路的老太太也未能幸免于他的诅咒。他就这样,无奈的发泄着对后排那位成吉思警官的怨恨,将车一路开到了他一百个不愿去的市郊别墅。

    在摩耶的别墅二楼的书房里,此刻俨然已成了一片书海,一本本被翻阅过的书在地上一堆一堆的摆放着,仿佛都市中林立的高楼一样。伊珩的满脑子都是枷楠说过的《基督山伯爵》中的那段,疲惫令她甚至有些麻木,她从查阅那些书的目录、速读那些书的内容,到后来几乎就变成了找那张基督山岛的纸条。

    成吉思推开书房的门时,伊珩正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满面卷容的看着窗外,没精打采地问了一句,“枷楠呢?”

    “出了点意外,他叫我先来这里。”成吉思说着把手中的银匣放在离一扇窗不远的书桌上,又看了一眼墙角书架边席地而坐的美汐,“你们在这些书里找什么?发现什么了?”

    美汐低着头专注的翻阅着她手中的一本书,轻轻的摇了摇头。

    “枷楠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伊珩问。

    “我们没能拿到圣烛,被人捷足先登了。”成吉思有些颓丧,“而且还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伊珩一时间睡意全无,“你们出事了?”

    “倒不用担心,”成吉思安慰道,“至少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那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去哪儿了?”

    “他去追那支圣烛。让我取回这只匣子以后先来这里。”成吉思说着指了指方才放在桌上的银匣。

    “这块褐色的凝胶怎么好像大了很多?不是原来那块?”伊珩拿起那只匣子,试图将那块东西塞进去,“是被掉包了,还是化验的时候被什么药水浸泡过了?”

    “都不是。”成吉思拿起那块褐色凝胶,对着灯光转来转去,“化验员说这块东西能够增殖。”

    “‘生化危机’玩多了吧?”伊珩感觉这听上去就像个玩笑,不屑的从成吉思手里拿过那块东西,对着灯光看了看,她的脸上立刻没了那微带嘲讽的笑,“里面的那颗东西……”

    “什么东西?”成吉思好奇的将脸凑近伊珩望向她手中的褐色凝胶,“没错,它好像胀开了。”

    伊珩猜测着问:“这该不会真的是一颗种子吧?”

    成吉思保持着惊讶的表情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因为光?”伊珩猜测道,“毕竟它放在匣子里的时候没发生这些变化。”

    “如果真是一颗种子,不知道发出芽来会是什么东西。”成吉思想象不出这里面会是什么,但他想即便那是一颗种子,应该也不会长出什么好东西。

    “那就让它发芽看看。”伊珩说,“也许等它发出芽来,会令我们有意外的发现。”

    “如果到那时候发生更糟糕的事怎么办?”成吉思并不像伊珩那么乐观。

    但此时伊珩的好奇心已经战胜了一切,她坚持说,“既然这是摩耶留下的线索,早晚都会要让它发芽。”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已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成吉思始终都并不认为她那是个好主意。“我看还是等枷楠回来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的好。”

    “他比我更想了解摩耶死亡背后的秘密。就算等他回来,我想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的。”伊珩说着,把那块褐色凝胶连同那只银匣放在了窗台上。

    成吉思看着固执己见的伊珩,无奈的叹道,“但愿这东西不是潘多拉的匣子。”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4(下)
    这时坐在书架边地板上的美汐忽然站了起来,走去窗边,一只手扶在窗台上,踮着脚尖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雾,向外望去。

    “你在看什么?”伊珩问。

    美汐的目光注视着窗外,许久,小声的说出一句,“他们来了。”

    “是不是枷楠回来啦?这么快?”成吉思一脸庆幸的走去窗边。

    “她说的是他们,枷楠回来用得着说‘他们’吗?”伊珩朝窗外望去。

    “我想一般的吸血鬼是冲不破那支曼珠沙华的结界的。”

    “你确定?”伊珩无法相信仅凭一支曼珠沙华就能阻挡住吸血鬼。

    “除非不是一般的吸血鬼。”美汐补充道。

    “那也没关系。”成吉思自信满满的掏出那三道枷楠交给他的符,“真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我。”

    “你?你的符?拿来演戏啊?”伊珩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是枷楠的。”成吉思对伊珩的态度几乎已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我说你不会是更年期吧?”

    “你们不要吵了。”美汐回头阻止道,“看看外面。”

    四个化身各异的吸血鬼越过院墙,警惕的穿行于灌木丛中。

    “那一支曼珠沙华真能挡住这些吸血鬼吗?”伊珩屏住了呼吸。

    成吉思只朝外边瞄了一眼,甚至还没看清那些吸血鬼的样子,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背过身来,“我看我还是给枷楠打个电话。”

    “等等,你看。”伊珩几乎是贴着窗户紧盯着楼下。

    成吉思又转过身去,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楼下。在这幢房子的四周于地底浮现一片暗红色的浓雾,从升起的浓雾中传出阵阵的哀嚎。

    “那是什么?”伊珩被她突然看见的东西吓得惊叫道。

    “是死魂。”美汐望着那片暗红色的浓雾中游荡的魂,看着他们缠绕在闯入红雾的吸血鬼身上,贪婪的吞食着那些**中半腐的魂魄,令那些吸血鬼进入活死的状态,瘫倒在地上。一场**目睹魂的死亡就此开始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成吉思望着眼下这令人顿生恐惧的一幕,“不会真是楼下那盆曼、曼什么来的?”

    “曼珠沙华。”伊珩的声音低沉且颤抖得厉害。

    “老天,”成吉思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你的声音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老奶奶。”

    “那不是普通的曼珠沙华。”美汐解释道,“他一定是用生命供养她的生命,所以她才能度化枉死的魂,也能接引那经她度化去往幽冥的死魂。”

    “可是……”

    一声犹如鹰笛的长鸣打断了伊珩即将脱口的疑问,随着那刺耳的声音传来,一支金色的箭穿过风雨刺入红色的雾海,瞬间的化作一片金沙,令那片暗红色雾中的死魂顷刻被驱散。

    从那支金箭射来的地方,一个身影从阴霾中缓步而来,在他的左眼中是一朵盛开的白色百合,从百合的花芯生长出遍布毒刺的藤蔓,那藤蔓有着紫黑色的光泽,化作甲胄将他的身体细密的缠绕。他的左手紧握一张金色的长弓,他将他红宝石般的左眼嵌在那金色的弓上,赋予那弓与他共存的生命。

    美汐看着灌木丛中的鹅卵石小路上那步步逼近的人,“如果枷楠再不回来,我们就有麻烦了。”

    伊珩听着美汐的话,不安的问道:“那是谁?”

    “夜啻。”美汐回答。

    “难道又是该隐的子嗣?”伊珩认定但凡美汐叫得出名字的,都非同一般的可怕。

    美汐点了点头,离开了窗边,走去楼下。

    “你去哪儿?”伊珩看着忽然离开的她问,“你要去……”

    “我不会有危险。”她的语气十分自信,就像她走下楼去的脚步声,有条不紊。

    她推开别墅的楼门,走下浅浅的楼梯,迎向那对面走来的人,凡阻挡他的,都在他的面前化作金色的沙尘随风而散。

    美汐看着他,“该隐既已得到了圣烛,又何必令你来此?”

    “难道你就是Lilith?”夜啻仔细的审视着这个看上去仍未成年的少女,除了他的美貌,这与他年幼时曾听该隐向他描述的Lilith似乎无一相似。

    “至少现在不是。”美汐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圣烛的确已被我们所得,”夜啻说,“但显然它不是轻易就会被摧毁的凡物。”

    “所以你来到这里,就为了那样一个答案?”美汐面露诡秘的一笑,“可究竟是什么让该隐相信,我会让你把那样一个答案带回给他?”

    “昨夜你得到了圣烛,但显然那仪式未能完满。”夜啻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的心里每一刻都在衡量着彼此手中的筹码,“我想你会想要知道那原因。”

    “难道你知道?”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就用我们可以从对方那里知道的秘密……”他面露阴冷的一笑,“让我们来打个赌。”言语间,他将圣烛托在右手的掌心,呈现在美汐的面前,“而且,我会将这圣烛一并送上。”

    美汐见着那咫尺之遥的圣烛,无限的渴望令她于貌似淡定的沉默中犹豫了。

    “既然如今我们都无法达成所愿,不如就将这一切交给命运去作决断。”夜啻看着犹豫的美汐,再次用他的言语引诱道,“也许这获益的会是你。”

    就在他以为她已然心动的一刻,却听到她决然的回答,“我拒绝。”

    夜啻在她言语声中瞬间的合上手心,“你就不担心我们也能找出毁灭圣烛的方法?”他看着她此刻的从容,“或者这圣烛就无法毁灭?”他又惶恐的猜测。从他的指尖顷刻化出一支金箭,他朝着面前的美汐拉满了弓弦,“即便我的箭不能将你杀死,它也会令你深尝远胜死亡的痛苦。”

    “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你心里的恐惧,一如你深藏心底的渴望。如果我告诉你,也许、我能满足你的渴望,我将帮助你得到该隐无法令你得到的。到那时,你会否愿意与我签下秘密的契约?”她自信的看着他,她此刻的平静令他难以质疑。

    此时的楼上书房的窗边,成吉思清楚看着这一幕,匆忙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符来,“看来是到用它的时候了。”

    “知道怎么用吗?”伊珩问。

    “见鬼,”成吉思猛然惊出一身虚汗,“他没有告诉我。”

    “这下好了,我们死定了。”伊珩紧抓着窗台的边缘,指甲抠在黑胡桃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现在怎么办?等死吗?”

    “我就不信,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成吉思硬着头皮推开窗子,学着电影里的那些道士,两根手指夹着一道符咒,煞有其事的念道,“嘛呢叭咪……”

    “歇你的菜吧,拿着道士的符念和尚的咒。”伊珩一只手绝望的拍在脑门上,“这回真是死定了。”

    “碰碰运气。”一时无所适从的成吉思一咬牙将符从窗口扔了出去。

    与之一瞬,那符纸在脱手的刹那闪过一道亮光,枷楠附于符纸背面的声咒化作一片诵咒之音。

    夜啻抬头看见半空的那道符,连忙举起弓,将箭射去,但就在他的箭距离那道符仅一步之遥时,符纸顷刻化开,落地之处顿时腾起一片火海,那火在草木之上迅速蔓延,全然无视这天降的暴雨。

    夜啻心知这一道符中深藏的灵力,尽管他知道以他的魂力可以与之抗衡,但他更清楚那在此刻毫无意义。他朝美汐面露一丝诡秘的微笑,“我们会再见的。”转身的刹那消失在迷茫的雨中。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5(上)
    暴雨在连降了数个小时之后,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弱,俨然极端的狂徒冲刷着这个城市,直至它俨然变成一座菏泽之城。

    枷楠穿过市区的边缘,以近乎极限的车速赶往西郊。

    当车驶过那片焦黑的树林,引擎声传入死寂的别墅里,依然未从方才紧张的情绪中舒缓的伊珩猛地站起身,趴在窗台上向外望去,“谢天谢地!该死的。”她深深的长舒了一口气,又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兴奋的冲下楼去。

    “你们没事吧?”枷楠踏进别墅就看见迎面跑过来的伊珩,她那一脸的惊喜甚至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总算回来了。”伊珩紧紧地抱着他,两只脚在地上兴奋的跳跃。

    “似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枷楠被她的双手箍得俨然要窒息,他轻轻的松开她的胳膊,侧过脸看着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成吉思,“我看见这里都烧焦了,你用了我的符?”

    成吉思扶着楼梯的栏杆探出身来,“刚才简直是命悬一线。”

    “出了什么事?”

    “是夜啻。”美汐走到枷楠的面前,“他们得到了圣烛,但摧毁不了那件圣物,所以该隐让他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枷楠问。

    “用那个仪式缺失的部分交换摧毁圣烛的方法。”美汐说,“但我想那不过是一个并不高明的阴谋。”

    “然后呢?”枷楠继续问。

    “然后我就挺身而出,用你给我的那道符把他给打跑了。”成吉思得意的插话道,“想不到你给我的符居然这么厉害,真是眨眼间,树林灰飞烟灭。”

    伊珩不屑的嘲讽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能碰上也是我的本事。”

    “先别吵。”枷楠紧张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虚弱与疲惫肆意的吞并着他全部的意识,“或许也有这样一种可能,该隐比我们更了解那个仪式。”他躺在沙发上,语调慵懒。

    “也许是的。”美汐回答。

    伊珩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好奇的问:“既然圣烛不在你追的人那里,那你去追的又是什么人?”

    “还记得前天晚上我们遇见的沙竭罗吗?”

    “是她?”

    “没错,而且她人类的化身竟然是一个女人。”枷楠补充道。

    “那她……”伊珩在他的身上寻找着伤口,甚至解开他领口的纽扣。

    “喂,喂喂喂……”枷楠推开她的手,“吃春药啦?”

    “去你的。”

    “放心好了,我身上没伤。她只是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他又闭上眼睛,“我太累了,要睡一会儿。”

    窗外的雨声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别墅里弥漫一片抑郁的死寂。

    成吉思的手机在他的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扭曲着身体一只手插进他那条不太合身的西裤口袋,向着口袋底吃力的伸下去。

    伊珩看着成吉思整个人歪在那里,一只手在裤裆里动来动去,“你总是这么下流吗?”

    “你就没有没有什么事是不必操心的,还是你这种女人都这么闲得无聊?”成吉思不耐烦地看着她,一手在口袋外面摁着,一手从口袋里费力地掏出那只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号码,走去了一边。

    伊珩看着他的背影,没好气的丢下一句,“神经病。”独自坐去了靠近窗边的那张沙发。

    成吉思挂断电话的同时转过身来,“做为一个警官,我对你的容忍已经够多了。”

    “你少跟我摆腔调。”伊珩看着成吉思那副摆谱的样子,愤愤地说,“你身上哪一件不是纳税人的钱?”

    “别吵了。”枷楠一只手轻揉着额角,皱着眉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去窗前那支曼珠沙华的旁边。此刻的他心里正纠结于方才短暂的微寐间那一个又一个梦境,就仿佛一息之间度过了千年,而那梦中的忧伤依然萦绕不散。他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伸出右手,轻轻的摁在心口那沙竭罗曾轻触的地方,这一刻,他才明了她温暖的手心何以会有一丝凄凉隐隐流转。

    “对了,”成吉思对枷楠说,“刚才他们打来电话。那块匣子里的东西是一种目前没有定义的物质,现在只能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它既不是分子结构,也不是正常的细胞组织结构,而是介于这之间。”

    “那块东西现在放在哪里?”

    “我把它放在楼上书房的窗台上了。”伊珩说,“因为它似乎在有光线的地方才会增殖,而且它中间包裹的那颗东西也许真的是一粒种子,像是在萌芽,所以我想……”

    “我去看看。”枷楠不等伊珩说完,带着那盆曼珠沙华一路小跑的上了楼。

    一早回到楼上的美汐正安静的坐在书架前的地板上,双手拖着下巴,远远的看着那颗从褐色凝胶中冒出一丁点嫩尖的芽。

    枷楠看着窗台上那块已然于银匣中容纳不下的褐色凝胶,看了一眼美汐,“我想你或许也认为,那个仪式的最后一个秘密没准就藏在这个匣子里。”

    美汐点了点头,“所以无论夜啻说的条件是不是一个阴谋,都不必与该隐做交易。”

    “那圣烛呢?”枷楠问,“没有圣烛,那个仪式一样不能完成。”

    “圣烛会回来的。”美汐显得十分自信,“该隐越想让它远离我,就越会令它回到我这里。”

    “你的自信是因为幼稚呢,还是因为你仍有对我隐瞒的秘密?”

    “都不是。我的自信是因为你。”

    “是拍马屁,还是准备下一步对我用美人计?如果是后者,你的胸还小了两个码。”枷楠不屑的转过身去,侧坐在书桌上,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几个小时前,我遇见了沙竭罗。于是几个小时后的刚才我做了一个长梦。梦醒之后,我忽然迷惘于,我为什么就不认为你也可能是我的敌人。”

    “如果你相信摩耶是你的朋友,那我……”

    “我不确信,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他闭上眼睛,“你可以出去了。”

    此时的伊珩正端着一盘她刚做好的意大利面站在门外,清楚的听见枷楠与美汐的谈话,当见着走出门来的美汐时,她只是竖起食指轻触于唇边向她做了个手势。

    美汐心领神会的关上门,放慢脚步小声的下了楼去。

    枷楠独坐在这间书房里,安静得唯有急劲的风吹着雨水冲刷在玻璃窗上的阵阵声响。这宁静却于此刻更添了他心里的抑郁,他心知此时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了方才那一场郁美且忧伤的梦境,直教他梦醒便无从分辨那梦境中的沙竭罗是真或假。

    而就在楼上的人正沉浸于梦的忧伤不能自已时,楼下的成吉思正狼吞虎咽的捧着一盘意大利面,俨然倒马桶一样拿着一把叉子几乎要把盘子都统统搜刮进了嘴里。

    伊珩看着他那副满嘴番茄酱和奶酪的邋遢样子,原本饥饿的她一时间全然没了食欲。生气的哼了一声,把手中的餐叉拍在了金丝楠木的长桌上。

    成吉思只从盘子与脸的缝隙间瞥了她一眼,含着满口的面含含糊糊地说,“你不要有意见。我跟你讲,为了你们这件案子,我从昨晚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你找不出第二个警察像我……”话没说完,他忽然被呛到,咳得直教满嘴的面又喷回了盘里,有些甚至还溅到了地上。

    “我不吃了。”伊珩回避着成吉思面前那令她倍感恶心的一片,生气的远远站在墙边的窗前。此刻她很清楚,她心里的郁闷并不完全是因了成吉思,而更多的是因为枷楠回来之后的反常,他的反常令她觉着他们之间忽然就像是变得疏远,甚至疏远得有些陌生。就连她自己也费解于,何以在相处仅仅几十个小时之后,她会变得如此在乎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5(下)
    下午四点,窗外的风势开始减弱,连降了数个小时的暴雨也渐渐变得淅沥,唯有云依旧层层的堆积在天穹之上,丝毫不曾散去。

    枷楠走下楼来,看着大厅里各寻了一处地方沉入梦乡的成吉思和伊珩,又看了一眼背对着窗外,望着大厅的天花板那一盏玫瑰形水晶吊灯发呆的美汐。

    “我似乎从未见你有过片刻的小睡。”枷楠的语气依然那么冷漠,“不需要休息?”

    “不是。”美汐侧过脸来,“只是睡不着。”

    “因为什么?”

    “担心你会抛弃我。”她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的伊珩,又看了看趴在餐桌上鼾声如雷的成吉思,轻轻地走向枷楠的面前,“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你也许已不再把我当成朋友。”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漠然一笑,“我从来没有将我不了解的人视作朋友。”

    “那摩耶呢?”

    “现在看来,他也算不上朋友。”枷楠抬头望着房顶的吊灯,沉默了片刻,又低头看着她问,“再问你一件事,摩耶有没有向你提过达•芬奇?”

    “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个?”

    “你认为我还会关心第二个吗?”

    美汐仔细的想了想,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说道:“女性美最完美的表达。”

    “什么?”

    “摩耶提到过这句。”美汐回答,“女性美最完美的表达。”

    枷楠皱了皱眉,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美汐想要提醒他那句话与达•芬奇的一副作品有关时,他却忽然一反常态,变得像个外祖母熟睡的正午顽皮的孩子,扯高了嗓门,大喊了一声,“该隐来啦!”

    伊珩被这一声大喊猛然惊醒,但转瞬又迷迷糊糊的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的问了一句,“谁?什么?”

    成吉思也从餐桌上直起身来,擦了擦流满脸颊的口水,睡眼惺忪的左右摇头看了一眼,“该隐?哪里?搞什么搞。”

    “有新线索。”枷楠一脸的坏笑。

    “什么东东?”伊珩扶着沙发的靠背坐起身来,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枷楠和美汐,“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女性美最完美的表达。”美汐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是……”

    “Mona Lisa『蒙娜丽莎』。”伊珩不等她说完便接着说道,她漫不经心地松开头上的蔷薇花发卡,低着头,用手指梳理着及肩的卷发,“就为这个把我吵醒?看来你真是喝了青春泉的水,跟十年前一样幼稚。”

    “你妒忌了。”

    “我妒忌?”伊珩一面盘起头发,一面歪着头哼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妒忌的?”

    “我有一颗未泯的童心,而你的心已经老得像一个老嬷嬷。”枷楠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快。

    “随你怎么说。”伊珩挽着头发,“我才没功夫跟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屁孩生气。”

    “摩耶说过,”美汐继续说道,“那句话里藏着一个秘密。”

    “秘密?”成吉思立刻兴奋起来,就像痴汉发现了未关窗户的浴室,“是什么秘密?”

    “他那时没有说。”美汐回答。

    伊珩打了个哈欠,“想想Mona Lisa,想想那个女人的微笑。女性美的完美表达。”

    “说实话,以我的审美,我倒觉得这句话放在《抱银鼠的女士》身上更合适。”枷楠顽皮的情绪很快便过了劲头,他从陈列柜里拿出一副水晶的国际象棋,一个人远远的坐去那张金丝楠木的小长桌边,和自己对弈起来。

    伊珩敏感的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再一次反常。

    美汐同样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更是注意到伊珩对他这变化的不满,于是走去枷楠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退出了,是吗?”

    他没有回答,甚至旁若无人的沉默。

    伊珩终于不满的冲他叫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应该了解,我一向如此的。”枷楠从棋盘上拈起一枚黑色的“相”,把玩于指尖,“既然有人对我心存戒备,有所隐瞒,我又何必要去多管闲事?”

    美汐知道枷楠那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但却也不做解释,她了解,这个时候,相比解释,她更需要其他人的同情,何况有些事,她根本就不愿向他们说得一清二楚。于是她一个人仿佛受到伤害一般郁郁的走上楼去。

    伊珩听着美汐的脚步声一点点的消失在楼道里,对枷楠略显生气的小声说道,“你不觉得你对美汐太过分了吗?她只是个孩子。”

    “没错,一个说不定几千几万岁的孩子。”

    “可她没有过去的记忆,现在的她就像个孩子一样。”伊珩费解地看着枷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要针对她。你总说她对你有所隐瞒,那你觉得她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她太神秘了。还有摩耶也一样。”枷楠站起身来,“我的好奇心已然到此为止,对于不可预知的事我不想深陷其中。”

    “所以呢?你打算就这样放手不管了?就让我和美汐去面对那些吸血鬼。”

    “他们之间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枷楠说着走向楼梯。

    “等一下,”成吉思阻止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们这是要分道扬镳?那我怎么办?这件案子还没有一个结果,现在你要是一走了之,我可就倒霉了。”

    “你放心,你的那些事说到底一个‘钱’字就能统统解决。”枷楠看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成吉思,“所有的赔偿我负责。”

    “你说得倒轻巧,”成吉思心急地说,“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这件事没个结果,这两天发生的事都没法解释。何况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城里有吸血鬼,事情不解决,城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枷楠对成吉思的长篇大论丝毫不予理会,依旧朝楼上走去,但没上几个台阶,便又停下了脚步,倒退了回来,“算了,那支曼珠沙华就留在这里吧。”

    伊珩看出他的心里还是有所牵挂的,只不过有些事扰乱了他的心绪。以她曾对他的了解,他只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才会变得这般冷漠。而他内心安全感的缺失许是因他已然被牵连进整个事件当中,令他无法再像此前那样俨然旁观者一般冷静的面对。

    枷楠身上那只成吉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上面显示的带姓的官衔,转身将它扔给了成吉思,“你的。”

    他接过电话看了一眼来电,不安的匆匆走去一旁的墙角。在持续了几分钟的通话之后,成吉思俨然被淋了一头狗血的看着枷楠,“你必须要跟我去一趟警局。”

    枷楠料到,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几乎没件事都与他有所牵连,他知道警察早晚都会要找到他。然而这并不是他所担心的,他担心的是那些警察会以什么理由来为难他,如果那些高层依然出于政府安全考虑,将整个事件的真相压制下去,那这个城市就真的将要大难临头了。他在离开前最后一次问伊珩,“你打算留在这里,还是……”

    伊珩依然坚持她的决定,直到二十个小时之前,她还想着怎么摆脱这件事,但此刻,她感到在这整件事中她并非如她此前想象的置身事外。“摩耶既然把美汐交给我,我不能抛下她。”

    “那你听天由命吧。”枷楠死亡的皱起了眉头,只是从那门外走出没几步就又犹豫停下来,叫住走在前面的成吉思,“我先前给你的符呢?”

    “在我这里,你要要回去?”成吉思转过身来,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把它给我。”

    “你再画几道好了呀。”成吉思看着枷楠伸过来的手,极不情愿的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符纸来,放在了枷楠的手上。

    枷楠依然伸着那支手。

    “你不会是想都要回去吧?”成吉思死活也不肯将那最后一道符拿出来。

    “再不给我,我就下降头了。”

    “我真是欠你的。”成吉思一面不满的发着牢骚,一面拿出最后一道符来还给枷楠。

    他转身回到别墅的门前,拉起伊珩的一只手,把那两道符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伊珩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两道符咒,小声地问:“你真的不管这件事了?”

    “等我回来。”枷楠轻轻地弯起她的指尖,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雨中。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6
    临近黄昏的时候,从夕阳即将沉落的地方吹来一阵清寒的微风,化去了空中郁结的愁云。

    枷楠坐在成吉思那辆凯迪拉克cts的后座靠近右车窗的地方,一路上仿佛陷入深思的沉默。

    “等下到了警局,上午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成吉思将车平稳的行驶在近郊的公路上,甚至任何时候从车窗望出去,都能看清道旁灌木上的毛毛虫。

    枷楠看了一眼窗外,“问个不礼貌的问题,你月薪多少?”

    “问这个干什么?”成吉思费解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一万多。”

    “你新换的这辆车还不错。”枷楠意味深长的一笑。

    “还可以吧,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成吉思并没明白枷楠那句话里的意思。

    枷楠于是也不再多费唇舌,只从身上挎包外测的小袋里取出一小叠卡,从中抽出一张扔到前排的副驾驶座上,“这张卡里不会少于七千万。我会承担所有的赔偿,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钱从来都不是根本的问题。”

    “看不出你还是个有钱人。难怪之前能让那些名流为你担保。”成吉思不屑地看了一眼身旁副驾驶座上的那张卡,转而又不免几分好奇地问,“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做占卜师?”

    “那你为什么做警察?看得出你以前不是干这个的。”枷楠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城府太浅,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职业更适合你。”

    成吉思苦笑的一叹,“我原本是研究量子力学的。”他的语气里流露一丝无奈又自嘲的味道。

    “至少现在你是个好警察。”枷楠结束了这算不上愉快的话题。

    成吉思笑了笑,转而又说道,“有件事我也一直不明白,我那个时候求你替我占卜,你说什么‘命轮为酬’,我一直想不明白。”

    “一旦你允诺契约,我就可以在你的命轮上取走一部分。”枷楠说,“你现在后悔了?”

    “谈不上后悔。”成吉思自顾自的摆了摆手,“起码我现在还能帮上你的忙。”

    “但愿吧。”枷楠意味深长的短叹了一声,此刻他的脑中再次萦绕沙竭罗对他说的那些话,和那小憩的一刻俨然历经千年的梦境。

    晚上七点,在警局处理完白天发生的事之后,枷楠去到这城中货品最全的地下黑市。

    当他走在雨后喧闹的街上,正打算叫一辆出租车回去摩耶的别墅时,一辆黑色Maybach 62s停在了他的身边,车身上有着一只红色醒目的狼首图案。车门推开,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系着一只白边黑领结的年青男人走下车来,戴着一只和他的领结同样配色的半截面罩。

    枷楠并不知道这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但对那辆Maybach 62s上的图案却并不陌生,“是什么让你不畏死亡站在我的面前?”

    “我想在我们之间存有一些误会。”年青男人优雅的一笑,“我只为邀请而来。”

    “你的邀请?”

    “不,另一个人。请允许我先向你介绍我的名,夜啻。”言语间,那人自信的一笑,“你会拒绝沙竭罗的邀请吗?”

    “沙竭罗?”

    “在今天的下午,她似乎令你的心里萌生了一场梦境,但其实,那梦境早已在你的心里。她只是令你沉睡的诸世记忆被唤醒而已。”

    枷楠这时又想起了此前他于那片刻的微寐间浮现的长梦。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接受了夜啻的邀请,但却并未坐进那辆车里。“如果你的邀请是诚挚的,你也许不会介意片刻的等待。”他转身走进了附近一家豪华酒店楼下的小型商场,又在酒店订了一个房间。一个小时后,当他从酒店大堂走出来时,全然没了此前满身的风尘。束起了一头飘逸的长发,一袭范思哲白色套装。

    ※ ※ ※

    在这城市中心一座大厦的顶层,明朗的月光透过玻璃的平顶安睡在磨砂般橙黄的灯光中,俨然深秋的树林里安睡的天使。

    当唯一一部通向顶层的电梯的门打开,枷楠走进这逸着激情果芳香的大厅时,沙竭罗正着一袭深玫红的长裙静静的等待。

    他沉默的环顾了一眼四周。

    “这里只有你和我。”沙竭罗明了他心存的戒备,于是微笑的走去他的身边,将一只镶着黄金花纹的水晶高脚杯递向他的面前。

    他接过她手中的那酒杯,只谨慎的细细一闻,“82年,Lafite,要拒绝这样的极珍真不容易。”言语间,那只酒杯已被轻轻地放在了一旁的樱桃木桌上。

    沙竭罗明了他此举的用意,沉默地端起那只酒杯来,轻触唇边细细的浅尝,便又将它优雅的放回原来的地方。

    枷楠却并未对沙竭罗这证明她诚意的举动放在心上,只是问道,“该隐呢?”

    “今晚只有你和我。”

    “是吗?美人计?”他的目光温柔的落在沙竭罗的胸前,“我想那至少得要等到它小一个码。那才是我欣赏的尺寸。”

    “你难道依然没能忆起过去吗?”沙竭罗看着他一脸冷漠的开着玩笑,心生一丝失落的忧伤。

    “如果你是说我在这个下午的梦。我只想问你,当你的手轻触于我的胸前,你对我施了什么蛊惑?”

    “那不是我的蛊惑。”沙竭罗说,“那是你心底的记忆,我只是令它重新苏醒。”

    “你说那是我的记忆?”枷楠问,“从我年幼至今的每一天都清晰的存于我的记忆中,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你说的记忆?”

    “难道从未有人向你提起,你那遥远的名——‘Utnapishtim’。”沙竭罗说。

    枷楠沉默的听着沙竭罗的言语,他感到在他心底的隐秘深处于她诉说的一切并非陌生,但他却无法将那记忆从心海深处托起,“你语中的人是谁?”

    “我不能向你解释,不能提及曾经发生的事。那将涉及第一纪的人类毁灭的秘密。”

    “听上去很神秘。”枷楠极力的压抑着他心里的好奇,“你又是怎么确信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就凭你额上隐藏的那只命轮之眼,还有那足以束缚住该隐的黑石巨阵。”沙竭罗走近他的面前,欲要靠向那令她于一场轮回的漫长时光中苦苦等待的人。

    但枷楠面对沙竭罗却犹豫的后退了一步,“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与我亲近不是为了得到那毁灭圣烛的秘密?”

    “你要知道,无论是该隐还是我,甚至所有的吸血鬼都并非你最终的敌人。你的敌人正与你形影不离。”沙竭罗将言语说到此处,她命轮上寄生的咒印就已令她感到惩戒的痛苦,“是命运注定了我在每一世的轮回中与你相遇,因为你我将诞下下一世该隐的体。而下一世的我将诞生于该隐的前额。是我将一世又一世于你的爱铭记在了该隐额上灵印的背面,令我带着于你的记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而你、却会在我诞下该隐的体的一刻起将一切忘记,时光会在你的身体里倒流,令你在数倍于成长的岁月里退回原点,赋予你全新的命盘,以新的面目再度成长。”

    “我想这故事太复杂了,以至我无法理解。”

    沙竭罗知道他明白,即便此刻他还无法了解她所说得,那些话也已然记在他的心里,他早晚都会明白。所以那并不是她担心的,她担心的,是那个曾经的Utnapishtim何时苏醒,她太渴望见到他,就像死亡的人渴望生命。她在他的面前摊开她的右手,在她的手心是那支圣烛,“如果我将它交给你,你会否相信我?”

    枷楠不假思索的从她手中拿过那支圣烛,却依然只是沉默,沉默得俨然呼吸也没了声音。

    “你相信我了吗?”她的目光充满期待。

    而他只是冷漠的转过身去。

    沙竭罗终是没能用这支圣烛换来枷楠的信任,当电梯的门再次的开启时,她唯有无奈的满含着忧伤看着他离去,这一刻,那冰冷的背影正在她的心上施以最残酷的绞刑。

    “你确信你想要这样做?”当电梯的门合上的一刻,从沙竭罗身后传来该隐的声音,“这于我们可是一场毫无余地去输的赌局。”

    “我相信他。”沙竭罗转过身来,看着迎面而来的该隐,却只看见他依然犹疑的眼神,“唯有他能够令我们成为这最终一局豪赌的胜者。”

    “但你是否想过另一种结果?”

    “您更清楚,即便我们拥有那支圣烛,我们也只能拖延时间,终不能逆转一切。而如果他成为我们的敌人,他也将轻易从我们的手中夺走圣烛。”沙竭罗说,“真正决定着最终命运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他。”

    “但愿你真能令他追溯时光之河回到记忆之源。”该隐于一声无奈的叹息中转过身去,在灯光瞬间俱灭的黑暗里消失在苍白的月色中。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7(上)
    雨后的夜晚,层云散尽之后,这里总会变得异常的清寒,就仿佛是经历了一个黄昏,寒冬便悄然而至。

    摩耶的别墅周围,当调查火灾的人员尽数撤离之后,被焚毁的人工树林显得更加的阴森。苍白的月光下,黑色的焦炭铺满的土地就像黄泉路上怨灵的沼泽。

    枷楠站在别墅的门前,一只手轻扣在门上。

    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你回来了。”

    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拥抱,耳边是伊珩兴奋的呼吸声。

    “没发生什么事吧?”枷楠问。

    “只是有人来调查这片树林的火灾。”伊珩轻推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你呢?事情都解决了吗?”

    他点了点头,“之后我还去见了一个人。”言语间听见门里传来楼梯上的脚步声,于是刻意停顿了片刻,直到他看见楼梯上走下来的美汐时才继续说道,“我今晚遇见了夜啻,并接受了他的邀请。”

    美汐的脚步声分明的变得轻慢。

    “不止如此,我还见到了沙竭罗。”枷楠继续说道。

    “为什么?”伊珩显然对此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为什么邀请你?”

    “不清楚。也许是一个阴谋,但也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敌人。”枷楠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美汐,那张脸上每一丝情绪的变化他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可是……”伊珩专注的思忖着枷楠所说的事,却始终都想不明白,“我有点糊涂了。”

    枷楠向美汐问道:“你觉得他们这么做会有什么目的?”

    美汐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会不会是以为你知道毁灭圣烛的方法。”伊珩猜测着说。

    “但她把圣烛交给了我。”枷楠取出那支圣烛,放在手心里伸向伊珩的面前。

    伊珩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那支蜡烛,“真的还是假的?”

    “只需点燃它就知道了。”美汐看着枷楠手中的圣烛,“如果是真的圣烛,若非那个仪式完满,它是不会有丝毫的消融的。”

    “那也就是说,除非完成你说的那个仪式,圣烛是不可能被摧毁的。”伊珩正说着,就看见枷楠已经划燃了一支雪茄火柴,“等一下,万一……”不等她的话说完,他已点燃了那支圣烛。顷刻间,整个大厅变得俨然白昼一般的明亮,空气中也仿佛有着金色的云雾缭绕。

    就在伊珩正惊讶于这支点燃的圣烛带来的天堂般的幻景时,枷楠轻轻的将那支圣烛推向美汐的面前,“熄灭它。”

    她顺从的念了一遍咒语,圣烛上的火瞬间熄灭,而它依然完好如初。

    伊珩在一旁听着美汐所念的那段咒语,忽然于潜意识感到一丝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那熟悉是因为哪段记忆。

    “在想什么?”枷楠从美汐的面前拿回那支圣烛的同时,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伊珩。

    “刚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一会儿就又忘了。”伊珩确信方才于她脑中闪过的一念是很重要的信息,只是此刻无论她怎样刻意的去回想都一无所获。

    “有一个人我不太了解,但我想你或许知道。”枷楠靠在沙发上,侧身看着笔直的坐在那里沉思的伊珩,“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叫做‘乌特那庇什提牟’,比如在什么书里。”

    “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乌特那庇什提牟。”枷楠于是又细咬着每一个音节重复了一遍,“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念的。”

    “我不确信你说的是不是《The Epic of Gilgamesh》『史诗《吉尔迦美什》』中的那个Utnapishtim?”伊珩不确信地说。

    “也许就是你说的。可以讲讲那个人吗?”

    “是一部Sumerian『苏美尔』史诗,但直到Ancient Babylon『古巴比伦』时期才被以文字记载传世。”

    枷楠见伊珩一时兴致勃勃的几乎要飘去美索不达米亚,于是强调了一句,“乌特那庇什提牟。”

    “行了行了,知道了。”伊珩接着说道,“在《The Epic of Gilgamesh》的描述中,大洪水到来时,他得到神的旨意造方舟免于灾难。”

    枷楠皱起眉头,打断她的话问道,“你确信你说的不是诺亚?”

    “是有相似之处没错,但Noah's Ark是《圣经》和《古兰经》中的记载。”伊珩说,“事实上,许多古代文献中都曾出现过对大洪水的描述,而于方舟的记载,据说都与早期的《Gilgamesh》中Utnapishtim的方舟有着极深的渊源。”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枷楠依旧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例如其他有关你说的那个‘阿乌’的传说。”

    “这我可没法回答,至少你得告诉你想了解什么?要知道,那部史诗可不是只有一两页。”

    枷楠想了想,“例如第一纪的文明什么的,或者第一纪的人类。”

    “我不记得那部史诗中有类似的描述。”伊珩撇了撇嘴,示意她无能为力,接着又好奇地问,“难道是沙竭罗对你说了什么?”

    枷楠点了点头,“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问清楚呢?”

    “我那时的精力没放在那些话上,我太专注于戒备了,我以为那会是一个陷阱。”枷楠懊恼的一笑,“算了,还是先顾眼下的事吧。现在圣烛又回来了。我在想,是继续帮她,还是阻止她。”他说着瞥了一眼美汐。

    伊珩从枷楠的话里清楚的感到他那颗此时犹疑不决的心,而他的彷徨也于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她的判断,尽管她的直觉相信美汐此时也并不了解那仪式将带来什么,但却同样担心那个神秘的仪式带来的会是始料不及的灾难。

    “我很好奇,摩耶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以自己的死来引导我们去发现他的秘密,既然他那么想要让我们知道那个秘密,为什么他不来告诉我们,而要选择这样一种充满变数的方式。”

    枷楠的话令伊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但她并未对此发表任何她的看法,此刻,她更愿意洗耳恭听。

    “也许是他想让我们自己做出选择。”美汐的视线始终不离枷楠手中的圣烛。

    枷楠注意到她的目光,“你不用看着它,除非我认为可以把它交给你,否则你别想再拿到它。”他将那支圣烛放进手包里,“你也最好别再像上次一样,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偷走任何东西。我说过的话永远都有效。”

    “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只有完成那个仪式,我们所有的疑惑才会一一解开。”

    “你真的那么确信?”伊珩打断了枷楠与美汐的对话,她不希望看到他在美汐的面前将内心的猜疑表现得如此明显。而她不知道,此时美汐已然看透了她的那点心思。而这也令美汐觉得没必要再坐在这里,于是站起身来独自上了楼去。

    枷楠的目光始终望着伊珩,他以为在美汐上楼后,她又会要向他不满地说教,但伊珩却只是温婉的问了他一句,“饿了吗?”

    这令他感到他似乎随时都会因了她一丝的温柔而忘了所处的困境,他心上的那片愁云就像是沐过一阵清风,瞬息散尽。他故作一副猥琐的表情反问了一句,“哪个‘饿’?”

    伊珩回避着他的玩笑,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肚子,难道还是后脑勺?”

    “为什么你今晚会变得这么温柔?”

    她转过身来,一脸的严肃,但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失温婉,“枷楠,你不觉得,仅仅是这半天的时间,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就少了许多的信任吗?我在想,这会不会是该隐让沙竭罗两次约见你所觊觎达到的目的。”

    “我明白。”枷楠冷静地思考着伊珩的话。

    “也许你可以对美汐少一点怀疑,少一些成见。”伊珩说,“毕竟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卷入这其中的人。”

    枷楠尽管对伊珩说的这些都十分明了,但却始终无法对此前占星的结果释怀,他从那颗落在他本命盘上的“Lilith”中看到的信息始终令他百般纠结,尤其是在遇见沙竭罗之后。

    ※ ※ ※

    子夜再一次降临,天空的满月绕过屋顶,将她银沙般的白光洒落在窗边的地板上。

    枷楠整夜的没睡,站在大厅的一扇窗前,回想这两天来所发生过的每一点细节,直到偶然想起两日前的夜里伊珩的一句牢骚。

    而此刻楼上一间卧房里的伊珩正沉沉的睡着,两天来第一个宁静的夜晚总是令人无比的眷恋梦乡。
第三章 线索之迷 线索之迷 7(下)
    枷楠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侧蹲在那张黑胡桃木的床边,看着床头一盏青花瓷的台灯滑泄的灯光里那张侧贴在枕头上的“小猪脸”,她依旧熟睡着,嘴角偶尔吧嗒吧嗒的抿着流出的口水。

    “醒醒,猪小弟。”他看着她傻傻的睡相,一面闷笑,一面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伊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于窗边台灯斜照的微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一张明暗交错的脸,禁不住的猛然一声惊叫着爬了起来。

    “是我、是我。”枷楠看着被毯子缠得就像个粽子的伊珩,“是我,有那么吓人吗?”

    伊珩这才渐渐镇静下来,一把扯下缠在身上的毯子,“比鬼还吓人。这么晚了你又搞什么鬼?”

    “我想到一件事。”枷楠变得严肃了几分,“很重要。”

    她扯开毯子,侧屈着腿坐在床上,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枷楠看着她穿着他的黑色衬衣下那双裸露的腿,思维变得迟钝起来。

    “瞎看什么?”她一面理着凌乱的头发,一面把脚伸进毯子下面,“如果你是说那种事,想都别想。”

    “你放心,你全身上下也就那两条腿还有点女人味。”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双腿在毯子上映出的曲线,“说正经的,你那天说摩耶给美汐起了一个叫‘Mary’的名字,还在此前替她买了一身丧服……”

    “没错,”伊珩接过话来,“摩耶在两个月前就给美汐买了一身丧服,还告诉她要在他的葬礼上穿,甚至说这很重要。难道这也让你想到什么了?”

    “我有个猜测,但不确定。”

    “真难得,你也有不确定的时候。”伊珩玩笑的奚落道,“难道是我的美腿让你的IQ下降了?”

    “有可能,说不定还会让我兽性大发干出什么无耻的事来。”

    “别闹了,快说正经的吧。”伊珩有点等不及听他那个不确定的猜测。

    “记得达•芬奇的《Mona Lisa》吗?”

    “记得,怎么了?”她依然没想明白枷楠想要说什么。

    “丧服。”他于是又解释了一句,“黑色的丧服。”

    “别开玩笑了,你就为这个把我叫醒?”伊珩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这只是令她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总不会因为这个就又怀疑美汐和Mona Lisa有什么关系吧?我都不知道现在是该为你吵醒我生你的气,还是该为你的这些话笑你幼稚。”

    “我还没说完呢。”枷楠站起身来,侧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伊珩的头,“先别笑了,乖,听哥哥把话说完。”

    “行,那你说吧。”伊珩用衣袖轻轻沾了沾眼角笑出的泪,但片刻便又忍不住的继续笑起来,“不过……”她很想忍住,但枷楠的这种猜测又令她联想起很多有关那副画听上去十分滑稽的猜想,“真的,这比美国人说她没长门牙,法国人说她中风,甚至英国人说她的微笑是对刚经历的一场性**表示满意更有趣。”

    面对伊珩的嘻笑,枷楠无奈的一叹,侧过脑袋看着她雪白的脖子,“也比你这样领口大开向我崭露你小小的**更有趣吗?”

    “看哪儿呢?”她下意识的手摁住胸口朝床头靠了靠,“好了,我不笑了,你继续说吧。”

    “名字的字母缩写。”

    “没听明白。”

    “就像伊珩的字母缩写是Y.H。”枷楠说,“而摩耶还给美汐起了一个很重要的名字……”

    “你是说M.L?”伊珩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令她因那巧合感到一点惊讶。

    “干嘛那副样子,”枷楠看着她一脸骤变的表情,玩笑道,“又不是Make Love。”

    伊珩无心于枷楠的玩笑,专注的片刻思索之后,几分质疑的问道,“可是,那与Mary Lilith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呢?”

    枷楠笑起来,他猜到了她又会这样说,“你不觉得这巧合有些太严丝合缝了吗?从摩耶曾经对美汐说,达•芬奇将《Mona Lisa》描述成女性美最完美的表达,是因为那句话里暗示了那画中的一个秘密。到他替美汐取了那个‘Mary’的名字,又替她买了那身丧服,刻意叮嘱她在葬礼上穿,就是为了让你看见,还有那只匣子的底面刻着的‘The Alphabet of Be-Sira’,这部《便西拉的字母》唯一能与摩耶的其他线索相关联的,就只有Lilith。”

    伊珩听着她的分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倒是没错。”

    “我想、也许会是一个有关美汐的秘密隐藏在Mona Lisa那幅画里。”枷楠猜测着说,“何况《Mona Lisa》这副画本身就很可疑,在艺术造诣上她并非是达•芬奇最好的作品,可是达•芬奇却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那幅画。而且几百年来,还有哪一幅名画能像《Mona Lisa》那样世人皆知,并引来无数的人疯狂的临摹、复制。难道它真的就比《抱银鼠的女士》完美多少吗?我想这本身就已然超出了一件艺术品应有的魅力,这背后倒更像是人为驱使的结果。而这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让它无处不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个秘密应该就在那幅画中最浅显的地方,唯有这样,于那个秘密而言,那些复制品才具有等同于原作的用途。”

    伊珩沉默的看着枷楠,那每一句话都令她心里的怀疑俨然入水的墨滴渐渐地淡去。

    “还有……”枷楠看着她那一脸的凝重,于是故作神秘的将声音压得很低。

    伊珩好奇又心急的问:“还有什么?”

    “血腥玛莉。”枷楠恶作剧的忽然一声大喊,令毫无准备的伊珩被他这忽然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该死,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不过你不觉得吗?美汐说的仪式的确很像那个血腥玛莉的游戏。”

    “太扯了吧。”伊珩被她这样一闹,从方才的气氛中完全的摆脱出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扯过毯子又躺了下去,侧趴着,看着床沿的枷楠,“想想真倒霉,竟然被卷进这样一件麻烦事,也不知道像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是庆幸的?”

    “什么?”

    “如果不是这件事,大概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

    “谁说的,我回来以后有去找过你,但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伊珩的脸颊些许泛红。

    “我记得摩耶一个月前写给你的信中提到了我的住址。”枷楠僵硬的一笑。

    “那是因为……”

    “睡吧,不早了。”他打断了她的话,他简短的言语中逸出一片失落的忧郁,此刻的伤感令他不得不要站起身来,从她的面前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伊珩不禁迷惘于自己与他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自从她回到这个城市之后,她的确去找过他,但仅有一次。并且在看到摩耶那封提到他住址的信时,她甚至没去在意,如果不是那晚感到危险,她也不会出现在枷楠的门外。但此时,她于他却又分明的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俨然一刻也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