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淮中篇小说选
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一
    美斯尼售楼部座落在城南新区的一片空地上,周围到处是亟待丰收的庄稼地,玉米、芝麻、红薯都在争先恐后地抢着生长。各类结满种子的野草在售楼部的周围不甘落后,无拘无束地撒欢般地疯长。天空中几只候鸟声过后,仿佛有了一丝秋的寒意。几座高吊塔在半空中挥舞着长长的铁臂在漫不经心地移动着。工地上人气清冷,但美斯尼售楼部这边却热火朝天。几天来的宣传阵势可谓排山倒海,陆海空全方位立体出击,闪瞎着这座北方小城的眼睛。天空中,轰鸣着人工动力飞行伞,伞顶上印着美斯尼皇宫般的房产宣传图案,象只不死的鹰在人们的头顶上连续地盘旋飞翔;地面上,十多台贴着美斯尼的房产销售宣传车,占据了S市的几条主干道,白天黑夜地开着高音喇叭,声音时而委婉时而激情四溢。河道、码头高大的广告牌上高高矗立美斯尼的房产创意宣传图案很是**,还有行走在五条主干道上的公交车车身上象粘了牛皮膏药地帖着这家的房地产,在为美斯尼房地产摇旗呐喊。

    这宣传造势令人头晕目眩,应接不暇。让人觉得整个城市生活的空间都被美斯尼完全占据了,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浸润在美斯尼的空气里,这里面的每个人当然也有江小姣的份儿。江小姣原本是学播音主持的,差3分没考上自己心仪的专业,无奈才报考了当地的一所省旅游学校学导游,学导游没什么问题,毕业后可以到旅游公司或旅行社谋一份活干干,但江小姣的母亲反对她干这一行。她担心小女孩子经常在外面跑,自我保护能力差,万一有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就这样,江小姣毕业半年多了还没有就业,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跟圈里的猪没啥区别,江小姣时常觉得心里空空,脑袋嗡嗡,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简单收拾了一下,想到市里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干。

    “美斯尼,美斯尼~!”江小姣突然 “咯”地一声笑了,她赶紧捂住嘴,怕人看见自己的失态,然后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美斯尼不就是美死你么,美死你反过来讲还不是想得美呀——你!

    她很吃惊这家开发商的文化造诣和智商,表面上看有西方人的文化味道——洋气,细品一下又有咱东方人直白的语言表述震撼力,东西结合,洋土相伴。

    等她七拐八绕地换乘几趟公交车来到美斯尼售楼部时,已到中午下班时分,这时的售楼部的人已不在那么忙碌,在人事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一个美艳的白皮肤小姐正嘴里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在网上打游戏。江小姣一下子就能闻出来她吃的是绿箭牌而且含有薄荷味的那种,她熟悉那味道。这人长得还算可以,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抬眼看了江小姣一下,没什么反映,继续打她的游戏,在那一瞬间,江小姣发现她的眼睛还不算小,但眼神是迷茫和无神的,属于那种典型的死鱼眼。既然对方无言,江小姣只好凑上前去没话找话讲。

    “同志,请问有人么?”江小姣一紧张,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连自己都认为最没水平的话。

    死鱼眼马上脸色沉了下来,气呼呼地说,我不是人么?

    江小姣弯下腰说,我不那意思,我是想来应聘的,我想问问咱们这里谁负责。

    带没带个人资料,给我就行,我们这里的老总姓朱,这会儿到市政府办事了,停一会儿就回来。

    江小姣掏出来一大叠个人资料,里面附带着一张光碟。现在应聘不象以前,不光是文字的东西能说明问题,还要有声光电的效果才行,特别是在介绍个人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过程中,如果没有真实可反映的东西,拍摄一些引以为豪的自己的学校也可以,什么校演讲会呀,各类的比赛获奖的视频都可以,总之只要能证明自己比别人有专长的都可以,实在没有,有学雷锋做志愿者的也能凑合着用,江小姣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可弦耀的,她只是收集了一些自己的靓照和做志愿者上打着旗子走上街头劝导不文明行为的镜头,希望用自己的真诚和美丽来打动别人,自己上的那个旅游学校听说因为地下挖煤成了塌陷区而明年要搬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她也不想再给那所学校做义务宣传。

    资料放在桌子上后,死鱼眼就示意让江小姣等通知,如录用过几天再来上班,至于工资待遇,那是录用后的事,现在说有些为时太早。当江小姣转身就要离开时,死鱼眼突然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向她弯下了腰,这瞬间的举动让江小姣一下子不太适应,她慌忙说不客气、不客气,突然转脸时头却觉得碰上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并且有一股刺鼻的香味。她一抬头,发现自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四十出头,属于矮胖型的冬瓜体型,并不茂密的头发围绕在泛着光亮的头顶周围,一脸的严肃,上下套着一身宽大的西装,绿色衬衣配上金黄色领带显得有些象早熟的向日葵,那张太阳般的大脸配上向日葵的前胸,让江小姣联想到面前不是站着一个人而是一幅温馨的漫画。还没等江小姣多想,就听身后的死鱼眼嗲声嗲气地喊道,朱总好,朱总辛苦了!这个叫朱总的中年男人,把手一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里。

    这个叫朱总的人浑身烟味,并且又露出被香烟熏得发黑了的牙。在问死鱼眼话,眼睛却盯住江小姣**不放。

    “这位小妹妹来做什么呀?”

    “朱总,她是来应聘的,刚到的,想着您一时回不来,我让她等几天再来呢!”死鱼眼赶紧接过话茬儿,

    “什么办事效率,时间能等么,我反复跟你们强调我的观点,一个有作为的团队,建队基础首先是人才,人才是基础,创新是活力,你们天天是光知道背诵不知道用呀,一群……”

    当朱总觉得讲话快有些下溜的时候,就没再往下讲,他坐下来挥挥手,示意让江小姣也坐下来。江小姣坐在朱总对面,再次观察陷入白色沙发里的朱总,她发觉对面的朱总有些象向日葵插在了白色的雪地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面前的这个男人与向日葵和矮冬瓜联系在一起,她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

    朱总仔细审了一下江小姣的提供的资料,问江小姣有什么要求。

    江小姣说,自己对干这一行没经验,主要来学习的,工资多少看着给就行,还有就是关心的实习期是几个月?

    朱总再次挥了挥那肥厚的手掌说,不用实习期了,我们公司是双向选择,我给你的待遇低,你同样可以炒我鱿鱼吗,要不,这样吧,你先干着,基本工资初定为五千元,提成为千分之八,你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明天来上班。

    朱总说完,看似无情地转身离去,但他还是回过头瞅了江小姣两眼。这时,死鱼眼不高兴了,小声嘟囔着说,这哪跟哪呀,我干了大半年了才三千元,提成不都是统一规定千分之五么,怎么说变就变呢,死猪头,男人的心呀,咋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呢!

    ( 在自己不知不觉成为别人的感情卧底时,才懂得躺着也种枪的这种无奈。——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二
    让江小姣决定第二天上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听说美斯尼售楼部的老板是本地人,家里人通过朋友也打听到了这位土豪,据说土豪的伯父在山西挖过煤,接手了一家煤窑后骗了一大笔钱跑回来了,被公安局通缉的时候他知道再劫难逃,畏罪自杀了,那一笔帐成了无头的死帐,人死了对方也不再追究,于是这笔很大的资金留给了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子朱富贵,更戏里有戏的是,朱富贵恰恰就是这个伯父与朱母的私生子。朱富贵长了一幅不太起眼的外表,小眼睛扫帚眉,一脸无赖相,但凡这种人心眼多,只上小学三年级,二十多岁时跑过传销、做过保险,有一套能忽悠的本事,能够今天做成炙手可热的房地产生意,也不是一般的俗人,有人传说他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傍上了市里的某个领导,也有人说是他的未婚妻成了某领导的**或**之类的,他才有今天,不管怎么说,江小姣没有听到关于朱富贵正面的东西,即便是上班,她心里也是无时不刻地防范着这个姓朱的。

    售楼部里的人在正规场合喊朱总,私下里,大家都喊朱头,有几个人还没坐下来,就问今天上午朱头来不来上班了。江小姣听着大家喊朱头,自然想起的猪圈里的猪的那圆圆脑袋憨憨的样,还别说一对比朱总这个朱头和真正的猪头是有象似之处,她真担心下一次看到朱总的时候面前到处都是猪头再晃动怎么办。她正胡思乱想着,听见死鱼眼在叫她,来到死鱼眼面前,被告之填录用表,填完录用表后,售楼部的人员差不多到齐了,死鱼眼说,马上人事部经理兼财务主管秦姐来带你与大家见面,你可要注意了,秦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这里的一姐,也是大姐大,是朱总的爱人,她要是看谁不顺眼可够谁喝一壶的了,在她手下工作的美媚哭着走的多的是,祝你好运哟!

    江小姣点点头,等秦姐的招唤。不大一会儿,死鱼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象青蛙似地哼了啊几地叫着,然后,将江小姣带到了一个半闭房门的房间。推开门让江小姣进去谈,江小姣下意识地看着老板桌后面端坐着的秦姐,让她吓了一跳,这位老板夫人不正是她初中同学春天吗?她怕认错人,对方好象也发现了什么,只是当着死鱼眼的面大家都装作不认识。等死鱼眼离开后,春天凑上来问,你家是不是住河东机械厂旁边的那个江小姣,江小姣点点头,你认不出来我了么,我是春天!江小姣激动地点点头。

    “老同学,快坐,坐下来说话!”春天马上去倒了杯开水,里面还加了些冰糖、玫瑰花。

    “我以为你这几年好工作了呢,怎么到现在?”秦春天关心中略带责备的语气。

    江小姣将自己上学和未就业的原因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便羡慕地说,春天,如今我可不能和你比呀,你现在是……

    春天马上满面春风,但很快又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说,老同学,哪里呀,我也是想有个好的归宿,你也看到我的那位了,虽然手里有些钱,估计给你你也相不中。你的事刚才那个美女都对我说了,你这次能来帮我,我真得感谢上天呀,听人说我那位给你的工资待遇是这一批里最高的,我以为他又在打哪个女人的主意,但不知道是你,你来了可一定要帮姐了,你得把他给我盯紧点,这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馋猫,见腥就想上的那种。江小姣脸腾地一下红了,马上把头低了下去。按江小姣的印象,春天可是当年班里的一枝花,她、春天还和夏荷、秋雨并称为当时的四大美女。只是那两位一个去上海,另一个去了广州,她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女人吗,天生骨子里就嫉妒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据说这方面的基因高出普通人十见倍。好在俩人也从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临出门时,春天还是再三叮嘱江小姣,以后要多长个心眼,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多,有困难找春天,要多学习多请教。江小姣点点头,有一句无一句地答应着。

    没几分钟,春天打电话让死鱼眼来到办公室,对她耳语了一番,让她留心江小姣,说看长相江小姣就是个狐狸精,要她多留心这**别和朱总走得太近,有事就要立即向她报告。死鱼眼眯起一条缝的脸点点头。等所有人都走后,春天得意地笑了起来,哼,好个江小姣,没想到你能来到我身边起哄,这下就让你知道知道这浑水的深浅,让你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谈笑间,一个不见风生水起的万恶计划正在春天的内心渐渐形成。

    这天晚上下班很晚的江小姣正准备骑电动车回家时,朱总给她打了个电话,要她到淮河路上万达广场对面的欧上咖啡的时尚浪漫厅里去陪一位客人谈业务,让她在十五分钟后赶到。

    江小娇二话没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拾车来到朱总指定的咖啡厅。在昏暗的灯光下,江小娇足足等了半小时,朱总才醉熏熏到赶到。他刚一坐下,就向江小娇靠近,一把拉住小娇的手说,美女,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面就非常喜欢你了,跟哥混,你什么都会有的。江小娇马上推开他说,朱总,我很尊重你,请你也自重。不是有客人马上要谈业务吗。

    朱总燃上一根烟,呵呵地笑着:说你们这些女人真傻,哪来那么多业务,我就是想跟你单独在一起,来让哥抱抱,说着,他饿虎扑食般地压在了江小娇身上。江小娇拼命地挣扎,并大声叫“救命呀,救命呀——”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茶几被敲得啪啪响。朱总回头一看,原来春天就在他身后。朱富贵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春天一脸愤怒,我怎么来了,是我怎么这么早来吧,再晚来几分钟,你们的事都办好了,在我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江小娇,我算认错人了,怪不得他给你这么高工资,我算引个狼在身边呀!

    春天姐,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是朱总让我来这里,说有客人要应酬。

    小娇妹子,口才不错,继续编吧。

    朱富贵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了吧,夫人,又没怎么地,你还真叫较真起来了。

    春天听朱富贵这么一说,更是来气,指着朱富贵的鼻子说:“你,你还有脸说,看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有两个钱烧的。”她拿起手里的坤包向朱富贵的脸上砸去。朱富贵手一抬从她的胳膊下溜走了。

    春天还是气不过,指着鼻子开始数落江小娇。我让你看着他,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江小娇也忍无可忍地反驳道:“春天姐,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的男人怎么样,你最清楚,别想血口喷人。大不了我不干走人,你没必要将污水朝别人身上泼。”说完,也匆匆离开了。春天眼见人走光了,也没有发火的必要了,她象没事似的,坐下来要了杯咖啡,慢慢地品尝起来,直至感到无聊,她才悻悻地离开了。

    (缘分是生命里游动的幽灵,它来的时候总是那么悄无声息——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三
    一连几天,江小娇没来上班,春天坐不住了,她亲自来到江小娇,带了些礼品见江小娇的家人。在江小娇家里,她想方设法讨好江小娇的母亲,说了些江小娇工作能力强之类的好话,弄得江小娇十分不好意思,只好答应她去上班。这天早上,晨风象往常一样地给这个地球上的人们带来凉爽,大路两旁高大的绿色植物向着来往的路人微笑。江小姣骑着电动车走在上班的路上也在向人微笑,她心情很好,想想这些天来的一些事,她觉得变化太快想想猪(朱)头和死鱼眼那一张张脸孔和造型,她更是想笑,所以不论是身在单位还是走在路上,她总想是笑,这笑有时让她觉得会成为生活中的一种疲态,有时也是一种无奈。

    在售楼部的接待大厅里,售楼部的小姐们批次接待来此买房的客户,这些售楼的小姐不能对顾客挑挑捡捡,但顾客可以对她们进行挑捡,比如,碰到心情不好的顾客,长得丑一点的别指望得到一句好话,要么,有的顾客直接找长得漂亮的售楼小姐了解楼盘情况。江小姣虽来得晚,但她属于后者,直奔主题找她买楼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教师、公务员、土豪,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只是表现得炫富的让人见怪不怪,好象所有人都是钱的奴隶一样,江小姣受不了那种有点小钱就骄傲得象企鹅的那种人。

    柳树镇的贾忠诚是在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进去看楼盘的。当时,人不太多,江小姣看上去心情不错,上午已有三人交订房现金了。贾忠诚瞄了一眼江小姣问道:还有没有位置好、户型好一点的房子了?

    有呀,不知道你要多大面积的,我给你介绍啊,这里有八十多的、九十多的、一百多的都有,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贾忠诚说,我想要九十多的。

    先生,你的眼光够亮,你看的这九十多的最划算。三室两厅,南北通透,两个卧室都朝阳,一厨一卫,朝阳的卧室全还是带飘窗的,小区内的和全城的风景尽收眼底,目前不过这种户型的剩下不到十套了,请你再看看,再想想!该拿主意就拿,要早些把握机会呀,不然房价可是说涨就涨的。

    贾忠诚心里想,这是种诱导型的商业模式吧,让听者欲罢不能,何况美女嘴巴都是那么甜呢!不过,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这几年房价的确是在节节攀升呀。他心虚地问:“可不可以公积金贷款,首付多少?”

    江小姣说,如果你是首套房,首付30%就行了,剩下的就可以贷款,一个人的最高可贷款30万元,两个人的封顶40万元。如果你订九十多平方的,按当前四千算,你首付6万元,再贷30万元完全没问题。

    贾忠诚笑着说,你看我象两个人的人么,我就那么老?

    江小姣不好意思了,她仔细看了看贾忠诚,说你怎么那么面熟,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在这城里河东机械厂住呀!

    贾忠诚也很吃惊,说,是呀,姓赵的。

    江小娇惊讶道:“我们是邻居呀,你小时候去过他家吧”

    是呀,是呀,人一长大了,走亲戚都少了,一年去不几次。

    江小姣脸上掠过一丝不被人发现的红晕,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说话间顿时又些恭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说话用词都是一套一套的,看得出你也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我也是刚从学校门出来,在这里实习,也体验一下社会生活,我们女孩子不象你们有事业,我们追求不高,有个稳定的职业,有个好对象就够了。

    江小姣刚说完这些话,脸有些红了,自己给人家卖房子就是卖房子,还什么体验生活,你以为自己是作家呀,什么女孩子没什么追求,有职业有好对象就够了,你还想干什么!装得倒挺纯,知道的是在卖房,不知道的还以为网友首次会友,谈恋爱呢!

    好在贾忠诚似乎没发现自己的窘态,或者说别人根本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想到这,江小姣的脸又一次红了。由于江小姣皮肤细白而嫩,脸上一生红晕,特明显,只是不管自己的脸怎么的变化,这个贾忠诚好象不太在意自己的脸,他低着头,不停地看着户型进行自言自语地评论。

    很快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贾忠诚最后象是上前线时下决心般地坚定地订下了28号楼的1902号房,先交两万元的订金,还能优惠些,现在不正在搞2万元抵3万元的活动么,等于到付房子的全款时又可以少交1万元。

    江小姣带着贾忠诚去财务室交订金,让他出示身份证,当她看到贾忠诚的名字时,又差点笑出来,贾忠诚这次看到江小姣的表情了,他有些尴尬,无可不可地说,没办法,祖上传下来的这个姓,这世间好象一切都不真似的。

    江小姣说,冒犯了,党和人民的公务员,即便忠诚也不是真呀!

    贾忠诚没生气,一般男人在美女面前也不会生气,要不美女说自己小气怎么办,大男子主义就该是这时候显示他的威力,要有绅士风度方能赢得芳心呀! 此时,唯有幽默方能化解这尴尬。贾忠诚略想了一下说,我虽贾忠诚,但对未来的夫妻之间就必须是真忠诚,基于此,我就想我要找的娇妻就必须姓甄,。

    江小姣这才无语了。

    江小姣带着贾忠诚交了订金,办了手续,相互间留下了手机号码,送出门外,江小姣才算喘口气,虽然累些,她觉得贾忠诚好象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两人之间还有共同的话题。

    (顾客是上帝。但在一些奸商眼里,顾客是下帝,下帝等同于下地狱吧——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四
    让江小姣没想到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她无法面对贾忠诚。这一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朱头让江小姣到他办公室来一下,在办公室里,有死鱼眼,还有春天。江小姣进门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觉得他们好象已密谋了一个恐怖的陷井,就等着自己往下跳呢!开始三个人都没说话。过一会儿,还是春天主动,走上来给江小姣端了杯开水,试探性地问:“28号楼1902房卖了没有?”

    江小姣心里想,你这不是废话么,整个买卖都有登记,并且都是动态管理,上面的小红旗都插上了,你春天是装迷还是没看到。她不好说春天,别人是老板娘,自己是给人打工的,关键时刻还得看别人的脸色活,但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一脸不高兴地说,房子已让一个姓贾的公务员订过了。

    春天让拉小姣坐在自己身边,高高的**快抵到姣小的小姣的鼻子前了。她那种炽热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盯着小姣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个大客户,他想要1902,并且价格出的比咱卖的还高,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从别的户型给他换一下,真不行,就说这一栋房子不卖了,老板自己留着用……

    江小姣一时无语,她想不出这伙人怎么能这么想和这么做,这与一女两嫁有什么区别,再说,你们几个出这个熊点子不能把我拖下水吧!她环视了一下春天、朱头和死鱼眼,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的,好象一时间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死鱼眼瞪了江小姣一眼说,你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是白拿的么,怎么办你自己得想办法,这事还能让领导亲自去做?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交待?江小姣一脸的无奈。

    “那是你自己的事,散会吧”朱头将两只手,类似猪脚的手向上拱了拱,将散会两字说得十分清楚。

    春天有些怜悯地看着江小姣,但让江小姣觉得那表情十分的假,假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按照江小姣和贾忠诚约定的时间,两周后,贾忠诚如约而至。签合同的日期到了。这天,平时不怎么爱打扮的贾忠诚特意穿了套新西装,迎着朝阳出门,他觉得不能象第一次去售楼部那样的不堪了,他要给江小姣留下个好印象。虽说江小姣只是个售楼小姐,但别人是地道的城市人,最起码也算得上城郊人吧,这一点和自己有着本质的区别,自己远方的家在大别山的深山老林里,父母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和弟弟拉扯大,马上又要很快老去,眼前自己接近三十了,虽然大学毕业通过国考进入了基层公务员的序列,但每个月两千多元的工资,情景也好不到哪里,更何况有时还得补贴点家用呢?

    第一次见到江小姣他就有些动心,小江人如其名,长得姣小玲珑,人家地理位置虽然是在淮北平原,但上天却让她拥有一个江南小家碧玉般的身材和皮肤,言谈举止也特别有修养,两人第一次的感觉都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贾忠诚想试试能不能处一处。

    再次见到江小姣时,贾忠诚反而有些放不开了,他问江小姣房子的有关情况,但眼睛却不安分地盯着江小姣的**不放。他觉得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面对贾忠诚的忠诚老实,从来不会撒谎的江小姣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近单位忙吧?”江小姣问贾忠诚。贾点点头,继续问房子的事,江小姣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她将贾拉到售楼部外面不远处的一座样板房里,这座样板房从布局到装修都是豪华富丽的那种,他们坐在了一起,坐得很近,属于亲密型的那种距离。江小姣小心翼翼地说,你看,贾哥,你上次订的那套房子能不能调换一下。

    为什么,如果有特殊的原因我可以接受的话我会考虑。

    不是,那套房子我觉得不是太好,据开工时工地上的人讲,挖地基时那下面是一块墓地,我担心将来不吉利。江小姣第一次撒谎说出了换房的理由。

    贾忠诚一脸的不相信。他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呢!不过,这也没什么,新开的工地即便有也正常。要是汉代的古墓还会成文保单位呢,估计你们整个楼盘也不能开发了。

    江小姣眼看骗不住贾忠诚,又气又急,她说,我再给你调换一处更好得不行么,你怎么非得要这一处呢。

    她越是这样说,贾忠诚越是觉得事情上有哪一点不太对劲,他象订房时那样决定着自己的思维,他说,除了这套我哪套都不要,说好了,我今天先交首付,下一周做公积金货款。

    江小姣无语了,这事她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卖房难题。最后,她看着对方,苦笑着说,我说贾哥,你真是没劲,属于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儿,哪个女孩将来找到你也不会幸福到哪去!

    此话一出口,江小姣就觉得坏事了,贾忠诚肯定生气。

    小贾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我买房是给我自己住的,你的意见只供参考,我看着好的房子我就要买,卖那套房子你是竭力推荐的,现在又说不好,你出而反而是吧,现在又反说我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什么意思,我看你今后要找了哪个,哪个也幸福不多少,因为你太善变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找你老总去汇报汇报……

    贾忠诚越说越来劲,但当他唠叨一阵子后,发现江小姣低头不语,他又不好意思往下说了。最后,气乎乎地说,你看着办吧,我就要上次订的这套,如果你们不能给的话,我不会罢休!

    贾忠诚说完就拂袖离去。江小姣送出门外,他头也不回。江小姣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这是啥事呀,她心里想,好象我是个多坏的女人似的。即便是你找到我们的老总,能改变现实么。大城市一房卖几主的事你难道没听说过么,何况在这么小的城市,你又能拿他们这些土豪怎么地。她一时不知怎么办。只有等过一两天再说。

    这天,江小姣下班很晚,等到家时,明亮的月色照得大地如同白昼,自己的影子被时而拉长时而缩短,象个纸人在夜风中摇曳。妈妈招呼她,她也懒得理,只是象征性地答应着。简单吃了几口饭,如同嚼蜡。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能入睡。她只好给贾忠诚发个短信,试图求得他的谅解。

    她在信息中写道:贾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请理解我,每个人的工作都不容易那么做,生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容易,何必为这点事烦心呢,房子调整的事也是公司通过研究安排的,我想可以理解他们,他们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如果你能理解的话,也算是支持我,当然,你的心情我也理解,好象是被别人戏耍了一样,凡事不必太较真,世上的事不就那么回事么,我想和你处个好朋友,别生气了,身体健康要紧!

    不巧的是,这天晚上贾忠诚关机了,看到这个信息时是第二天他上班后打开手机才发现的。他觉得不便给江小姣打电话直说,回复了信息: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明确的态度,我不想将这事弄大,一女嫁两主,这算什么事,典型的欺骗顾客,顾客是上帝,其实在你们那里顾客全都得下地狱,别以为有点钱就可以亵渎人类的诚信,你们商家玩这样的把戏,我痛恨至及,我就是要让你们玩不下去,当然这事我不是专门对你的,我能理解你,但我不会放手!

    江小姣看完短信,感觉中要出什么岔子,岔子多大,她不好说,她只觉得事情远没有她、朱总以及春天想得那么简单。她将自己发的信息的贾忠诚回复的短信一并给朱总、春天看,两人无语,但又无奈。三人围坐在圆桌旁,对峙了一会儿,朱总说,这样吧,也别难为小姣了,你告诉小贾同志,每平方给他少100元总可以了吧。

    江小姣说,那我试试吧。

    (**眼里出西施,当心里爱上一个人时,有时缺点也会变成可爱的优点。——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五
    周末的这个晚上,天气有些闷热,沿着西城河的绿化带,有一条弯曲的大理石板小道,道两边的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几块磨盘大的或卧或立的石刻,一条条不规则的霓虹灯顺着河道的走势蜿蜒曲折,那灯时亮时灭,象调皮的孩子在眨着眼睛。微微的河风涤荡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江小姣身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用一根类似竹子的簪子串起,脚上穿着双白色的软皮凉鞋,一切都是那么地清纯自然。贾忠诚今天也收拾了一下,看上去帅气十足。两人漫步在河边,先是寒喧了几句,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套房子的话题。

    江小姣试探性地问:“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哪怕是一点点。”

    贾忠诚皱着眉头,诚恳地说,小江,我不是对你来的,这一点你要清楚,我最痛恨现在的奸商,他们一边赚着大笔的血汗钱,一边透支着人们的诚信,我就想通过这件事让善良的人们去看清他们丑恶的嘴脸。

    你以为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这个世上的某些既成定势的东西么?

    我可以一试,说不定可以,哎,你听说过方舟子、王海的事迹了吧。

    知道点,你想当下一个的他们呀?

    是呀,我也知道难呀!

    何止难,简直就是难上加难,比登天还难!

    但我还是要做,哪怕房子买不成我都要坚持下去,我有自己的办法!

    江小姣的思维方式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可是作为商家一方的代表,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要阻止这件事情的继续蔓延,最好大家都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将这件事情平息,寻找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其实她想过,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大家都能后退一步,真的就有可能海阔天空了,但没有人肯退这一步,虽说责任在开发商,但她不能去责怪他们吧,毕竟是拿着别人的钱得为别人办事吧!在商人面前利益至上,金钱第一的定律没人能一时为之改变的。江小姣这时才觉得售楼小姐的不易,那些钱看似容易拿,但在现实中,又有多少免费的午餐呢?

    江小姣有些情绪上激动了,她红着脸说:“贾先生,我知道我我无权干涉你的所作所为,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为我的处境想想好么,如果这件事做不好,我会被开除,也将面临着失业,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我都二十六、七了,我不象你,是大学毕业生,有能力考上国家公务员,我现在为什么没找到对象,就是因为自身条件受限,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呀,我如果象你现在的身份,也会象你一样腰杆挺得直直的,但我不能,我寄人檐下,得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不也是同情弱者的么,其实表面光鲜的我们也是弱者,也得同情同情我们吧”江小姣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和写意。

    贾忠诚沉思了片刻,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儿,他说,天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让我再想想好吧。

    江小姣原想谈得差不多,就去练地摊或到练歌房唱唱歌什么的,贾忠诚这么一说,她一点心情也没有了,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有钱的男人总喜欢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在他们眼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六
    有一段时间没有贾忠诚的消息了。

    其间,江小姣也多次找朱总和春天他们交涉,常常是无功而返。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消逝,每一时刻江小姣都盼着事情有所转机,她的心始终处于矛盾和不解中。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朱总让死鱼眼通知江小姣,晚上有个饭局,让她应酬一下。江小姣故意大声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家,死鱼眼回应道,你有本事向朱总嚷嚷去,这是他安排的你爱去不去。

    江小姣知道朱总说一不二的性格,也就不再多说。六点钟下班,司机在门口准时喊江小姣上车。江小姣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洗手间的洗脸池洗了把脸,上了些淡妆。宝马车在人流川梭的大道上急行,拐了两道弯,来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贵宾厅。这里的装饰和服务是全城一流的水准,走进富丽堂皇的包间内,朱总、春天他们早已就坐,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秃顶的老头说说笑笑。即便江小姣在傍边站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她的存在,最早发现她的还是那个秃顶老头,原本春光灿烂的笑脸立即止住了笑容,指着江小姣说,这是哪位大美女呀!朱总和春天才抬头,春天说,忘记给钱总介绍来,这是我的同学,现在我们售楼部的江经理。江小姣这时有些痛恨春天的虚情假期意,什么时候给自己提拔成经理了,但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意场上的应酬吧,不必当真。只见那老头立即站起来,示意江小姣到他跟前,然后用鹰爪一样的手拉着江小姣,赞不绝口。美女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话间,眼睛却死死盯住江小姣的**不放。

    朱总和春天都会意,安排江小姣坐在钱总的身边。那老头再不理其他人,一个劲向江小姣介绍自己,我叫钱来顺,感谢老爹老娘给我娶了这么个好名字,我这一生就没缺过钱,没缺钱是没缺钱,缺真情呀,多不人都是盯着我的钱来的,人间哪有真情在呀……

    春天听出了钱来顺的意思,媚笑着说,钱总此言差矣,我们小姣还是个处子之身呀,没谈过恋爱,感情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如果有个好画家一定能在她这张纸上画最好的作品。

    朱总也凑过来说,说来就是巧,我们钱总不但有钱,他这一生最大的爱好最是在绘画上有很深的造诣,珠联璧合呀!

    江小姣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很恶心,象在演双簧,但嘴上又不能说什么,只是陪着笑,听他们云里雾里地胡吊侃。

    不大一会儿,菜上来了,六个凉菜,十个热菜,荤素搭配,一只硕大的整只牛头上挂满了片片堆积的牛肉,看着铮铮白骨的牛头,江小姣心里有些反胃。鱼有四种之多,一种是川味的酸菜鱼,另一种是鱼塘江的红烧的大鲤鱼,还有一种是清蒸的武鱼,最后一道是本地的特色菜甲鱼与乌鸡的清沌,叫霸王别姬(鸡)。酒也有两至三种,五粮液、长城干红和绍兴黄酒。

    江小姣今天晚上的心情十分压抑,平时就不大喝酒的她在敬酒和被敬酒之间不知不觉十杯酒已下肚,她已经有些恍惚了。她不知道这天晚上她喝了多少,后来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和长相,她是怎么样上的车,到了哪里,她浑然不知。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虫子在自己身上爬,下意识地用手抚云,觉得自己的身上很沉,浑身光光的,衣服不知去了哪里。她睁眼一看,那个秃顶的钱来顺正在自己的身上吸来吸去,她好恶心,胃里不断向上翻腾,瞬间吐了出来,喷了那人满脸都是。人一下子也清醒了许多。

    **的钱来顺被这突然袭击吓懵了,他赶紧去冲洗,江小姣趁机拿起衣服向外跑,边跑边喊救命。

    钱来顺马上从洗澡间奔出来去阻挡江小姣,江小姣被他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捉了回来,重重在放在床上,这时,江小姣酒意已过,也彻底清醒过来,她一眼看见了沙发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尖刀,一个翻身,将水果刀握在手里,然后对钱来顺说,你敢靠近一步,我非杀了你不可!

    钱来顺这时也清醒了,他赶紧穿上衣服,示意江小姣也穿上衣服,江小姣让他到洗手间去,将门反锁住,她迅速穿起衣服。

    钱来顺这才出来,说:“姑娘多有冒犯,你就开开恩饶了我这个混蛋吧!”

    江小姣看得出钱来顺不再硬来,她听说,有的男人就是喜欢得寸进尺,你真是坚决果断,他是不敢乱来的。钱来顺有可能就属于这类人。钱来顺见江小姣不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建行的银行卡,皮笑肉不笑地说,这里面有三万块钱,算是我今晚对你的补偿。

    江小姣气愤地将银行卡扔到了钱来顺的脸上说,你看错人了,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所有人都希罕。你们几个玩这样的鬼把戏不觉得很可耻么,听说你还是这城里有头脸的人物,你等着吧,我非告你不可!

    钱来顺立刻也变了脸,你敢告我,我会让你死得很惨,说着又要扑过来掐江小姣的脖子,江小姣对着钱来顺的手就是乱挥一通,钱来顺手上瞬间就流了血,眼见软硬都不能治服江小姣,钱来顺下跪了,他说,请你放我一马吧,你哪叫江小姣呀,分明就是邓玉娇附体呀!烈女子一个,如果你能做我的老婆,我觉得我这辈子没白活!

    钱来顺起身从洗手间拿出一条白毛巾缠在手上止血,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另一个坐在沙发上,一直僵持到天亮。

    一个星期了,江小姣没有到售楼部去上班,春天和朱总也没打电话,江小姣的妈妈问怎么不去上班,江小姣说公司不太忙,放假了休息几天。

    这个星期天的早上,春天带着死鱼眼几个人买了牛奶、点心水果什么的十多盒来到江小姣家,看望江小姣。其他人等都在外屋被江小姣的妈妈招呼着喝水时,春天先是向江小姣陪不是,然后,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买房的贾忠诚把美斯尼给告了,其中江小姣是被告之一。

    (买卖合同是一张纸,但这张纸的背后却是不容挑衅的诚信底线。——江小娇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七
    江小姣真的有点晕了。自己没有告钱来顺,反而被贾忠诚告了,这是哪跟哪呀,你贾忠诚也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她一时觉得自己的诚实善良被人透支得十分到位,在这个世上,不论你自己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有些事情你是逃避不了的。

    当天下午,江小姣赶到售楼部,一位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老警察带着一个新协警正在售楼部的办公室里等她。

    老警察自我介绍:“我叫王大力,滨河路派出所的副所长,三天前,有位叫贾忠诚的同志举报咱们售楼部卖楼的事,反映售楼部将他原来订的楼房转给了别人,是否有这事?”

    江小姣点点头。

    这样吧,你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协助做个口供。

    这时,春天来了,暴露着肌肤笑嘻嘻地拉着老警察的手说,王所长,我看这事也没多大,不行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说着,她往王大力身上蹭,一只手将一沓钱往王大力口袋里塞。

    “请拿开你的手,并将你的东西拿走,不然别怪我让你难堪!”王大力义正言辞地说。

    春天的脸色一时也变得十分地难堪,极不情愿地将钱拿了回来。

    江小姣被警车带走了。春天这时急了,她担心江小姣的妈妈来找自己的女儿,问自己要人怎么办?她开始埋怨朱总了,说你个猪头为这点小事弄得鸡犬不宁,小姣这么好的人也被你带进了来吧,人家多冤枉呀!富贵,你得赶快想个办法救救她呀!

    朱富贵头摇得象波浪鼓,长叹一口气说,现在办事难呀,已经过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那个时代喽,有权才真正能使鬼推磨呢,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在派出所的审讯房间里,江小姣并没有把事情说得太严重,或许她觉得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不就是房子从A栋换到B栋或C栋么,换个房型房号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贾忠诚怎么就那么喜欢较真,她打心里不喜欢那么较真的人,但偏偏又碰上个更较真的警察。

    王警察板着黑猫警察般地黑脸,厉声对江小姣喝道:“江小姣同志,请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你对这件事情交待的是否清楚,你要端正好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虽然说我不是最痛恨奸商的那种警察,但我明确地告诉你,贾忠诚是我们市的公职人员,虽然身在基层,但人家是大学生毕业的,有头脑有思想说不定还有关系,他既然打了电话报警,下一步说不定还要和你上法庭,你要作好心里准备,所以你要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件事,包括你所阐述的每一个问题的细节,问题出在谁身上你一定要交待清楚,不该隐瞒的不能隐瞒,否则我们也帮不了你,希望你不要当别人的替死鬼……”

    王大力脸色泛红,明显生气了。江小姣觉得可笑,但又笑不出来,他觉得这人虽然有些罗嗦,但没什么坏心眼,再仔细看时,觉得有好象在哪儿见过,但自己的确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细心的她还是用手机拍下了挂在走廊上岗位公示的王大力的工作照。

    晚上回到家中,江小姣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瞒妈妈,毕竟自己真的到了无知时,自己的靠山还是妈妈。但她没有把钱来顺的事说给妈妈,她怕父母担心。将自己偷**的王大力的照片给妈妈看。

    妈妈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的王大力看,口里念念地说,这不是我远房的姨娘家兄弟铁锤么?这么多年不来往也失去联系了,十八岁时当兵去了,后来听说是营级干部回来安排了,说是公安单位,多少年了也不跟家里人联系。

    江小姣问为什么会不联系呢,妈妈唠叨起来,说这都怪我姨娘家那里人穷呀!一开始人家铁锤娶个城市的人作媳妇,那媳妇嫌农村还穷还脏,就铁锤拜堂那天给他祖上上坟去了一次,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她不但不回去,每次你铁锤舅一回去,他们总是要生气,渐渐地连铁锤也不想回去了,不能老为回个家的事去吵架吧!

    江小姣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不过你明天要找他的话别一句一个铁锤的叫,要么叫王所长要么叫兄弟,叫人家小名多不好意思。妈妈点点头,也安慰女儿早点休息。

    关于派出所那边找王大力的事,没让江小姣费一点心,上了一个多月的班也没人找江小姣的事了,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风平浪静。但江小姣心里并不平静。

    (正直的人有正直人的生活方式,警察也有你看不到的一面。——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八
    妈妈怎么认亲认上了王大力,江小姣并不想知道,这天妈妈告诉她,准备一下晚上去王大力家吃饭。S市就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谁和谁拉上了,最好能够一起吃顿饭,再难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江小姣想,这次也不例外吧。

    母女俩虽然没有怎么刻意打扮自己,但依旧显得高贵、清纯和漂亮。王大力的家住在原地区公安处老家属楼内,因为转业回来得晚,分房赶上了最后一批,分在了六楼的最顶层。楼顶是楼板铺成的,缝与缝之间的吻合防水做得不是太好,每次下过雨后都留下了点点痕迹。房屋的装饰现在看起来有些寒酸,除了对门窗进行了包装外,地上连地砖都没有铺,是用绿漆配合白漆涂上去的,乍一望去,象个超大型乒乓球桌。沙发老得是用块三合铺块支撑着的,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灰褐色的茶几上面留下了一圈圈水痕和磨损过的印子,在一只四方小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基本上是两晕两素。王大力的家属叫赵素芹,有四十出头,白皮肤,长得十分秀气,一对双眼皮滴溜溜转,不是安分守已的那种。见到江小姣母女俩十分客气,呼前让后,一句一个外甥女叫着。

    饭桌上,王大力失去了往日在派出所里的威严,喊江小姣的妈妈大姐。他说,姐呀,要不是你们一家的帮助,我家当时那日子怎么过呀,我当兵走时,家里基本上连吃的都没有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找你诉诉,但打听好多人,都说你婆家因为拆迁不停地换地方,找得我都没信心了……

    江小姣的妈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象新娘子般有些害羞了。半天,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弟弟呀,你这么多年还住这么小的房子,别人当官的不知道有几套房子呢,连我们普通老百姓都比你宽敞。

    赵素芹一听也来了劲,马上接过话茬儿说,是呀,大姐说得对,我这一辈子命苦,找了你这个没本事的弟弟,在部队上时,我带着女儿两地分居,一人担两头,想着家里还操着他的心,盼他回来能安排个好工作,没想到工作不错,但他性格直,得罪人,别人都上去了,他还是个副所长,就这个副所长也是看在我退休老父亲的面子。平时,从单位一毛钱的账都不会多报,更别谈收受别人的好处了,这么多年了官也没当上,钱也没捞着。

    王大力不高兴了,说你别在这里罗嗦了,我们单位也有贪的,结果怎么样,不在监狱里,就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我能这样一生平安无事,陪着你到老不好么。

    赵素芹被熊得不吭声了,气氛有些尴尬。江小姣的妈妈马上接过来说,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嘴,都怪我,乱说惹你们生气,别跟我一般见识,江小姣也觉得妈妈的话说得有些不妥。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谈贾忠诚状告江小姣的事。王大力说,姐姐呀,我就是为这事请你和小姣来的。你可知道,那个叫贾忠诚的果然不出所料,他见我拖着这件事不处理,又告到我们上级了,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知道咱们有这一层亲戚关系,说我袒护你,我说没有的事,上面也正在调查我,看到底是不是徇私枉法。现在上面不让我再插手这件事了,还要我对这件事作出书面说明,所以我现在对这件事真的是无能为力了,还得请你们谅解。

    王大力心平气和地说完这些的时候,赵素芹的两个大圆眼瞪得更大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说,好你个王大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连个屁都没放过一个,因为有这层亲戚你就可以拖着不处理这件事了么,你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处理冤不冤呀,这么多天怪不得你回家来绷着个脸,有事不跟自己的老婆商量,你想怎么样,干了半辈子,俺们娘俩跟着你容易么,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说着说着,对着王大力又撕又扯,呜呜地哭闹了起来。

    这饭是没法吃下去了。王大力捂着半拉脸,象被谁煽了一耳光似的红着脸一吭不响。江小姣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便别人夫妻是在演双簧或者施苦肉计还不是因自己而起么?她站起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咱们回去吧,这里我向二老陪个不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心里确实过不去,对不起了。江小姣把话说完,深深弯下了身子,向王大力夫妇深表歉意。

    江小姣的妈妈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随着女儿出门。走在路上,妈妈嘟囔着人情淡薄,江小姣也不言语,但她心里在想,说不定朱富贵说得对,现在是钱不好使了,看来情也不好使了,唯一的是权呀,有权一切才好办!

    (有心计的女人永远是决定事情成败的主动者,自己承认是在慢慢学坏,但这里面是不是也还些爱的成分在滋生作孽呢。——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九
    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吧,朱富贵有一个多星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了,最好的办法是贾忠诚订的原来的房子原封不动地给他,这样可以息事宁人,但他朱富贵的脸朝哪儿搁,以后在这个单位自己说话还有点权威么,他是坚决不肯让步的。江小姣想,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斗气象两头倔强的公牛,纠缠在一起的斗牛,没有哪一个先低头逃跑的,除非是一方实力不济。朱富贵和贾忠诚就是两头犟牛,没有谁会先低下头俯首称臣的,那么自己算什么的,既不是斗牛的组织者,也不是从中的获利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被利用者。如今她被拴在这两头犟牛之间的鸟雀欲飞不能逃之不得。

    春天见到她愁眉苦脸样子说,这正是你成长的煎熬期,我能看出你喜欢上了贾忠诚,既然喜欢了,就不知道动动你生锈的脑子,将他弄到手。她在江小娇耳边嘀咕了一通,江小娇的脸红了,直骂她真坏。

    星期八茶楼是本市中上等的茶楼,装饰上算不上多豪华,但因为它地处闹市区的一片茂盛的水杉林中,显得格外的幽雅、安静,低沉婉转的钢琴曲《回家》在暗淡的灯光下让人的内心彻底地放松,在这样的氛围里聊天,谈情说爱是最适合不过了。晚上六点半,贾忠诚准时赴约。在688的房间里,他看见了更加美丽迷人的江小姣。今晚的江小姣长发飘飘,一龚白裙,风情万种,头顶左侧一个柳叶模样的发夹勾勒了她古典的东方之美。见到贾忠诚风尘仆仆地赶来,急忙站起来招呼,并随手递过去一张淡香的面巾纸。贾忠诚说了一声谢谢,将纸往额前出汗处一抹,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这时,房间内传来了贝多芬的钢琴区《命运》,江小姣笑着问贾忠诚,喝点什么?

    客随主便,你看着办吧。贾忠诚今晚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走过来,递茶单递了上去。江小姣略看了一下说,来两杯咖啡,不放糖的,再来一份坚果、时令果盘和四种花式小点心,她顺手翻了几页菜谱,手一挥。服务员示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请您稍等。

    两分钟后,所点的东西全部到位。贾忠诚说,我的咖啡还是来点糖吧,不习惯。江小姣道,没问题多少自己来吧。

    他们开始品吃水果或坚果,偶尔来块点心,也是江小姣主动给贾忠诚递过去。贾忠诚有些不好意思让别人这样客气,心跳在所难免,甚至有些放不开。

    这时,贾忠诚的手机响了,他正好也想借机出去透一下气。手机是他单位分管他的一个副乡长打的,这个副乡长是个酒晕子,在酒桌上正大喷特喷他在单位如何如何,恰巧碰到了贾忠诚的中学老师,两人一起提起小贾,贾忠诚接着电话,先是这位分管他的副乡长讲,接着是老师讲,絮絮叨叨足足讲了十分钟,贾忠诚也不知怎么接话,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内容,只是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着感谢领导培养、感谢老师当年的教导等不着边际的口头上的废话。

    就在他接电话的这个有些漫长的过程,江小姣从自己身上红褐皮的坤包里掏出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贾忠诚的杯子里,另外加了些糖,用勺子搅和起来。出去透了一会儿气,贾忠诚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江小姣正默默地等着自己,觉得很不礼貌,便举起咖啡说,来,美女,向你道歉,这些天我这个事可没让你安心呀,我错了,今天你能请我来,我也想通了,房子的事你看着办,给哪里的都行,我也不想为这事深究了,特累的!

    两人痛快地喝了一大口,江小姣也同样不好意思,她也端着杯子,敬着对方,一杯咖啡就这样很快下肚。当他们准备倒第二杯咖啡时,外边的天空突然雷电交加,一道电光火石从天而降,大有劈开天地之势,紧接着雷声震耳欲聋,刹那间暴雨如注,打在窗户和房子上啪啪作响。江小姣害怕极了,倦缩在沙发的角落,一脸的恐惧。贾忠诚见状,赶忙过来坐在江小姣身边,并不自觉地深深环抱了江小姣的双臂,江小姣顿时感到了贾忠诚的体温,贴得更紧了。此时的贾忠诚觉得浑身燥热,下身象着火般迅速膨胀和不安,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但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那颗嘭嘭作响的心,江小姣丰满的胸象两只小兔子在他怀里上串下跳,他真的无法言状自己的那种冲动,那种感觉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特有的感觉,想死的那种,更想爆炸的那种,更多的是他说不出的那种……

    狂风和雷电在继续,他的激情似乎没有停止燃烧。他们**在一起,象是天上的比翼鸟,又象地上的连理枝,一时谁都离不开谁,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想知道过了多久,甚至后来发生了什么,贾忠诚都记不太清楚。

    当贾忠诚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多了,他睁开有些疲惫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宾馆的床上,江小姣就在自己的旁边,自己浑身上下**着,他不由得动了一下手,发现江小姣也没穿衣服,他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江小姣也醒来了,她没有睁眼,泪水顺着眼角慢慢下滑。

    贾忠诚迅速拿开被子,发现雪白的被单上留下了一片殷红鲜血。自己的下身也有血迹,他急了,赶紧穿起自己的衣服,不停地用手捶自己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嚅嚅地说,小姣,我真混,我对不起你。

    仍不见江小姣有反映,贾忠诚又坐了半个时辰,无奈地走了。临走时给江小姣留下了一句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江小姣静静地听着时钟有节奏地敲打着,她空虚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更不知道将来的幸福在哪里?她一时又觉得自己好无耻,竟能干出这种事来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自己将来会不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她不知道。

    (误伤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伤,对男人女人来说生命之中难以承载的那条船叫“伤不起号”。——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十
    贾忠诚回到单位上班的半个月里,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他怕哪天江小姣找上门来,或者是江小姣由母亲陪着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来,他该怎么办,他的事业前途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完了,他还怎么在领导面前抬头,他又怎么向别人解释,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别人追究起来说你**怎么办,公务员这顶小帽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得蹲几年大牢呢!他在忐忑不安在数着日子,他觉得对不起江小姣,人家是个**身呀,人家这一辈子不就完了么,他还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亲,二老辛辛苦苦地将自己养这么大,倒头来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让老人家伤心么……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很坚强,遇事头脑很清醒的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了浑了呢!

    贾忠诚的担心无时无刻不在,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也没有江小姣的消息,时间拖得越长,贾忠诚的内心越怕,他担心江小姣会不会秋后算账呢,他给江小姣打电话,发信息,江小姣均不予回应。他担心江小姣别出事,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贾忠诚才叫吃不完兜着走呢!他越想越后怕,有一天,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病倒了。

    江小姣接到了贾忠诚的电话和信息,她不是不想回,主要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已经将事情弄成这样了,她该怎么说呢,何况两人都是成年人了,他们彼此应该都有责任。在这期间,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波澜,她发现自己说不定内心深处真的喜欢上了贾忠诚,即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觉得她是爱他的,付出是值得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贸然行事。只是让贾忠诚背上这黑锅,这多少也让她的内心有些不安。这天晚上她主动给贾忠诚打过去一个电话,想问问他的近况,并告诉他有关房子的进展。让她意外地是接电话的不是贾忠诚,而是一位中年妈妈的声音。电话那端告诉她,贾忠诚病了,在市医院的内科病房里,她是他的母亲来陪护的。说完,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第二天上午,江小姣买了一束鲜花以及牛奶等补品来到医院看望贾忠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贾的病床旁边。见江小姣来看自己,贾忠诚硬撑着坐起来招呼。

    这是我母亲,这是江……小姣。

    是呀,伯母,我是贾忠诚的女朋友。为了避免难堪,江小姣连想都没多想说出了她和贾忠诚的关系。

    贾忠诚心里有喜又急,他没想到江小姣是如此地直接。

    贾母马上拉过一个圆椅子来让坐,说这闺女长得真俊,你们处多长时间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两人一时无语。但脸上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病房查房的时间到了,值班医生十分负责地给每个病人检查,轮到贾忠诚时,更是看得仔细。一会儿说没事没事,你这病休息一段时间养养就行了,营养一定要跟上呀!出门后,几个医生的脸色很是难看,好象又在商量着什么。

    江小姣看到这一切,说自己想找个洗手间,借机回去了一会儿,她主动找到刚才查房的医生问贾忠诚到底得了什么病。医生问她和贾是什么关系,她说是没过门的未婚妻,医生这才舒了一口气,说,这位患者是服用了一种春药所至的不治之症,原来偶尔用一次也没用么,但他服用的这种药不是从正道来的,假药,毒副作用太大,加上惊吓所致,他现在得了一种国内罕见的病,治不好,只有慢慢拖,回去准备他的后事吧。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江小姣一下子倒了下去,醒后她眼含泪水说,医生,想想办法救活他,他还年轻呀。

    主治医生摇摇头,无奈地说,这种病是绝症,没有能治好的,即便你们坚持,最终的结果也是人去财空。江小姣最后的希望被医生一句话给无情地熄灭了。

    (生命的花蕾在大山里怒放,也注定将在这春天的大山里凋零,嫁鸡算不算悲剧的谢幕,似乎一切并没那么简单。——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十一
    医院通知贾忠诚出院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贾忠诚的家住在大别山脚下,当漫山的映山红开遍错落起伏的山岗上的时候,数不尽的桃红柳绿好象在争着讲述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似乎对每个人都不那么遥远,死亡也不再让人那么恐惧,大家都在麻木地活着,熬过着无休止的分分秒秒,没人在意远山的春色的美与不美。已经做过三次化疗的贾忠诚始终与病魔作着不懈的斗争,但在病魔面前,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这半年来,江小姣几乎没怎么上班,但念于事出有因和春天的同学情份,朱富贵照样一分不少地给她付工资。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贾忠诚的身上,她的腹部渐渐隆起,她给了贾忠诚另一个新生的希望。这天,她推着轮椅车,让贾忠诚看那漫山的红杜鹃和金灿灿的迎春花。他们在花下享受着有限的人生,贾忠诚深情地望着她说,我们结婚吧,我要给你个名分,不然我对不起你啊!

    江不姣有些哽咽,泪水伴着微微的山风在小姣的脸上肆意地流淌,她点点头。他们请来了摄影师就在这个山间的农家小院见证着他们短暂的幸福,拍了结婚用的登记照和所谓的婚纱照,还有与这一家人的全家福。

    请来风水先生选日子,最后订在了三月初六,在这个家里,贾忠诚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叫贾忠义。弟弟的婚期是和哥哥同一天的。江小姣一脸疑惑。这时,看风水的先生神秘地告诉她,贾家的事是这方圆二十多里出了名的。贾忠诚原来兄弟四个,不知什么原因,老二出生后,老大去世了,老三贾忠诚出世后,老二又莫名地去世,为了防止老四出生影响老三贾忠诚,家里人在贾忠诚的左耳坠上穿了个洞,用铁丝在上面拧了个圈才保住了老三,还取了个铁头和石头两个名字给这哥俩用,这才保证了兄弟俩相安无事。如今正准备成家,没想到老三贾忠诚又得这病,如果要这一家子好好的不再发生什么,也只有将兄弟俩的婚期择定为同日。

    江小姣听了这神奇的传说,脊梁骨有些发麻,她觉得有些事情有可能就是这样被人越传越玄乎。就问贾母有没有这回事,贾母点点头,老泪纵横。江小姣便不再多问,静静地等待着三月初六的到来。

    因为江小姣妈妈那边出了车祸,江小姣急急忙忙赶回S市,好在只是碰到了腿擦破点皮并不算太严重,在家呆了一周后,贾忠诚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贾忠诚快不行了。江小姣连夜坐火车换汽车向贾家奔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贾忠诚的领导、单位的同事代表也到了。他等着江小姣的出现,当江小姣疲惫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拉着江小姣的手说,小姣,这一生碰见你是我的福份,可是我无命享受,只有来生再做夫妻,将孩子生下来能带则带,带不了就交给我们的父母亲吧,我再也不能拖累你了……说完,一大滴泪珠留在眼角,永远闭上了双眼。

    江小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时间,她心如刀绞,泪如涌泉。她的面前一次次浮现贾忠诚的点点滴滴,一个青春活力无限的生命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还是对人世间好人的惩罚,她找不到理由,她觉得是自己亲手害死了贾忠诚,要不是买这套房子或许贾忠诚不会年纪轻轻地就走了,本来她觉得她和贾忠诚好象是做了个游戏,但没想到人生中有的游戏是不能玩的,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么,如果是贾忠诚的死又怎么解释呢,性格决定命运,时机决定生死,也放许正如麦克阿瑟将军对朝鲜的战争所言,是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发生了一场错误的战争一样,她和贾忠诚是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了一场错误的游戏那样呢。是谁该为这个后果买单,而且是用沉甸甸的生命?埋在心里的这一切江小姣不能说又不敢说,此时,她应该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贾忠诚的生命,她想到了死,但她又无时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伤心过度,她哭得昏死了过去。

    火化过的贾忠诚就埋在了自家山后面的小丘上,小山村在一片悲哀声一刚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农历的三月初六,贾家又迎来了贾忠义和哥哥这婚期,这天,一声喜庆的唢呐从这片寂静的山沟里响起,按照事先的安排,江小姣一袭红裙抱着一只脖子上套着个红圈圈的老公鸡与弟弟、弟媳一道拜堂成亲。

    按照当地的风俗,如果自己的未婚夫未娶先逝,要在既定的日子举办婚礼,就得临时找只公鸡作新郎。江小姣怀里的这只公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发出亢奋的光芒,鲜红的鸡冠象刚刚染了血一般,浑身上下油光滑亮的金黄色的毛十分精神,江小姣心里暗想,这只鸡说不定就是贾忠诚托生的,特别是眼神,就是第一次见到贾忠诚的那种,温顺着透着一股不屈的斗志。她亲吻了怀中的公鸡,希望它能理解自己。在司仪的主持下,江小姣抱着只公鸡和弟弟、弟媳向天地、贾父母以及和公鸡连拜三下,并把一杯酒喝下,另一杯酒洒向半空,那酒透着晶亮又一条线地落在了地面上,怀中的那只公鸡闻到酒味,挣脱了江小姣怀抱,顺着那刚落地的酒迹跑去。

    弟弟贾忠义手挽着满面春风的娇妻入洞房,这边,江小姣也不吭不响回到自己的洞房。墙上挂着和贾忠诚的合影,床上是崭新的被褥,此时的大红囍子格外刺眼。她一个人在床前坐了很久很久没人理会,洞房格外的冷清,她正准备休息时,听到床下有动静,掀起床单一瞅,那只公鸡不知何时正温顺地趴在床底下呢!她将公鸡抱出来,那鸡象被吓傻了一样,名副其实的呆若木鸡。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和美丽的毛,过了很长时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什么哭什么没人知道,人们只是知道江小姣难过,但不知她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难过。

    (男人征服世界没什么可怕,女人征服男人并且让这个男人专心为自己活着那才是女人的成功标致。——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十二
    因为连续的悲伤劳累,江小姣回到S市就住进了医院,好在孩子保住了,但她的心已支离破碎。在医院住了一阵子后,她得知美团斯尼售楼部这边出事了。因为开发商朱富贵资金链条断裂,没有后续的资金支付,后面的工程没法再继续,这个投资近三个亿的楼盘说崩盘就崩盘了。钱来顺原定给美斯尼的支持的一个多亿也因为没有得到江小姣一分钱也没有到帐。一时间,近百人的购房到市委市政府**、闹事,要求给说法。朱富贵、春天还有死鱼眼他们将所剩的一大笔资金转到其它城市去了,具体哪个城市没人清楚,人也象在这个地球上蒸发了一般,售楼部早已人去楼空。

    来找江小姣商谈的,是市里信访办的韩主任,这位面临退休头发全白的主任说,小姣呀,这楼盘崩盘的事我不想多说了,本地和外地的媒体都在铺天盖地地报道,对我市对外形象和负面的影响可想而知。我来主要是想根据你目前掌握的情况能不能配合我们一道要找到朱富贵他们这一帮人,如果真找不到他们,咱们看看你原来的人脉方面广,找几个有钱的商人把这楼盘抬起来,稳定市民的情绪,下一步如果楼盘能够顺利开发,你的贡献就大了,还有为了帮你,市里决定给你们企业先扶持一定的启动资金,这叫扶上马送一程,等你们赢利了再还给市政府。

    江小姣望着诚恳的韩主任说,阿姨,你放心吧,市委市政府既然这么相信我,我一会会全力以赴。

    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江小姣约了一大批她原来的客户聚会,她没有过度渲染楼房崩盘的严重性,只是开山名义地给大家一个抱拳施礼,沉稳地说,大家都知道美斯尼的事了,我不想多费口舌。下一步,市委市政府对我们的楼盘高度重视,不会让业主们的利益从我们这里受到一点点损害。相反,今天我能请到你们光临,不光是对我本人的信任,也是对党和政府的信任。我有一件事想和大家商量,就是想请大家解囊相助,当然这种相助也不是无偿的,在这里用大家的钱是银行利息的十倍甚至二十倍,多了我不能兑现,同时太多也是不可能和违法的,但大家不用担心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市政府已拿出五千万元给我们作了先期的启动资金,请应该让大家放心了吧。

    她的一席话刚讲完,下面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然后是人们窃窃私语,相互议论纷纷。见面会一直接续到很晚才结束。

    一连数日,这些口口声声说好的企业没有一个人与江小姣联系,面对窘境,江小姣无意中在翻手机里的通讯录时,发现钱来顺的电话还在里面,她想试试看这个姓钱的能不能帮上忙。

    手机那边响了很长时间没有人接,当江小姣正准备挂上电话时,传来了钱来顺的声音。“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呀,是不是想我了呀!”

    江小姣顺水推舟,撒娇般地说,是呀,哥哥,好长时间没见面,想跟你聊聊。

    钱来顺一听很是兴奋。马上说,没问题呀,只是我现在在合肥呀,晚上晚一点到好吗,你安排个地方吧。

    江小姣随即想到了情未了茶楼,订好了房间,就将信息发了过去。

    晚上十点半,焦急的江小姣才等到钱来顺的光临。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钱来顺有些心有余悸,江小姣这次很主动,她将头乖乖地靠在钱来顺肩上,耳语般道,钱哥,这次小妹遇到困难了,想请你出面帮我一把,如果有的谈,一切你说了算。

    钱来顺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试探性地问她:“小娇,你知道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吗?”

    江小姣摇摇头。

    钱来顺点上地枝烟,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在空中吐着烟圈,深有所思道:“你是一直活在春天和朱富贵设计的陷阱里呀,你们的事情春天都和我说过,不瞒你说,春天也是我的老相好,她什么事都跟我说,你和朱富贵的那事,也是春天一手设计的,然后来个现场捉奸,她后来表示不计较是她想让你死心踏地地为她卖命,谁知你后来喜欢上了贾忠诚这个短命鬼,她又利用你去摆平贾忠诚,看似你得到了心爱的人,但你的一切都被她利用得十分充分,当然,我是没得到你,所以,他们也别想从这身上得到一毛钱,就那点伎俩还想跟我玩,是不是嫩了点。主要春天那个爱发情的母猪,跟谁她都干,她不光是跟我着发起来的,早先就是我的**,我不想要了,才把她给朱富贵,后来,她又跟一个分管的副市长上了床,她的事我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我是看着你单纯才喜欢上你的,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是昔日的江小姣了!”

    江小姣听了这些很是吃惊,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内幕。听到钱来顺将老底全抖擞出来,她的心一下子凉到冰点,她抓起手里的绿色坤包,起身冲不房间,钱来顺见此情景,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又将她重新按在了沙发里。

    江小姣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钱来顺拿起纸巾轻轻地给她擦拭。

    “小娇,你今天能再次来找我,你说让我怎么帮你吧”

    “钱哥,我们的事我想好了,现在美尼斯的情况你知道了,市里有些领导也找我谈过,我想请你出山帮忙,你投资将工程弄起来,将来了除本分利,五五开或三七开都行,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这一辈子我也不准备再嫁人了,我要好好对待我的孩子。”

    “小娇,你是个善良的有情有义的女人,也是我比较敬重的女人,这样吧,需要多少钱,我回来找个公司预算一下,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跟着我吧,我来投资重新将工程做起来,本我拿回来就行了,将来的利润全是你的,我不是那种见钱是命的人,但也绝不是花钱不图回报的人。”

    江小姣默默地点着头。这天晚上,他们在这个市的白金汉宫大酒店开了个总统套房,钱来顺象个贪吃的孩子爬在江小姣丰满的**过足了欲望,但他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筹集资金近两亿元,加上市政府的五千万到位,工地上重新响起了机器设备的启动轰鸣声。

    (**和灵魂是分离的,虽然有些荒诞,但又有多少人不是活在现实的荒诞之中呢。——江小姣语录)
售楼小姐 张其勤 十三
    三年过后,美斯尼工程全部竣工,并通过有关部门的质量检验。所有在这里置业的人们都得到了自己的房屋,拿到了新家的钥匙。江小姣自然成了这里新的董事长。只是她已将原来的美斯尼房地产公司更名为诚义房地产公司,既对贾忠诚和贾忠义兄弟的纪念,也是体现了做这一行业的价值观的定位。她还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国家对社会对个人的24字基本内容刻在了小区出口处的大理石的宣传墙上,让从这里经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得见。在江小姣掘得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后,她的个人固定资产已达上千万,她给贾忠诚的弟弟贾忠义一套大房子,并将贾父母请来和贾忠义住在一起,自己的儿子贾庆庆就放在贾母那里带着,方便她时常看望老人家和儿子,贾忠义的工作她也作了安排。同时还帮着二老暗暗存了一百万的养老费用。

    江小姣在另一个小区买了一套四室三厅的五百多平方的大房子,选的房号仍是贾忠诚最初选的1902,那是她和钱来顺的**地,除了她和钱来顺进出没有人知道。她更不充许钱来顺接近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她只属于**上的钱来顺,而且俩人约定都不再要孩子,她的心早有所属。在这个房间里,江小姣没有把贾忠诚和自己的照片挂在房间里,一些美艳的国外情侣近乎**的艳图倒有几张,那是钱来顺托人从港台地区带来的挂在两人的卧室,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性致而找些感观上的刺激。

    另外的一间,江小娇将它布置成一个工艺品的世界,她把一只只可爱的各式各样用各种材质制作的公鸡挂满了屋子,颜色上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造型上有飞奔的,趴下的,啄食的、酣睡的,质地上有景德镇的青花瓷,钧瓷、彩陶、纸折的、高粱杆、狗尾巴草编的,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一有空闲,江小姣回到家中总是给这些公鸡们讲故事,故事中有商场的励志故事,也有平凡人的情感往事,还有自己不快时的心事。

    那些造型各异的公鸡们,好象总是在全身心地倾听着,江小姣的每一个故事它们也大概都在心上了,时间一长,连江小姣都觉得自己罗嗦和麻烦,但这些可爱的公鸡们不嫌,仍一如既往地在听在记江小姣的故事。也有人劝江小姣再找个对象,江小姣只是笑而不答。在大多数的半梦半睡间,她似乎隐约听到一个让她重新寻找幸福的声音,那声音好象来自己遥远而深邃的大山或黑暗之中,属于模糊而又亲切的那种。

    有时,她也希望这种感觉不要缠绕自己太久,可是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或许,时间老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张其勤,曾用名李坤,笔名阿土、颍河柳、泉河湾、慧湖心等不定,《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特约撰稿人,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阜阳市作协理事,广播影视剧编剧。诸多文学新闻作品见于国家级媒体,近年来创作中、短篇小说多部,曾获得全军、全国各类奖项。改编广播连续剧《人在重庆》(26集),参与电视室内系列轻喜剧《打工一家亲》(30集,已播出)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