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校长
作者:朱克恒
第二章  满腔热血起祸端
第二章 满腔热血起祸端 第一节生米煮成熟饭
    党建国的班上,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同学,叫沈至若。沈至若虽然相貌不佳,但却有很好的家庭背景:其父是教育厅的一位老处长,母亲却是省城一家大型国营企业的总工程师。父母亲都是刚刚摘掉“右派帽子”的知识分子,由于他们在“文革”中的恶劣处境,加上独生女儿相貌平平,她已经接近三十,也没有恋爱。党建国了解这一情况之后,就开始寻找机会接近沈至若,他毕竟是一个有多年夫妻经验的男人,了解女人的心思,在他强烈地攻势下,沈至若终于向他敞开心扉。虽然党建国身材不高,相貌一般,但显得非常成熟、稳重。在她的眼里,这位来自农村的同学,并不像其他农村学生,生活拮据。他出手大方阔绰,并且还在城里的女人们刚刚意识到佩戴首饰的时候,送给她一条黄灿灿的金项链,让别的女生羡慕不已!

    当党建国出现在沈至若家里的时候,她的父母非常满意,并答应:他们会想办法在党建国毕业分配时,将他留在省城――这正是党建国所需要的结果!党建国知道,他和鲁秋瑾虽然没有《结婚证书》,但他们毕竟是事实婚姻,并有了儿子,和沈至若的事情必须尽快地“将生米煮成熟饭”,否则,自己的心血就有可能成为泡影!所以他和沈至若的约会也越来越频繁了。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的寒假,在他们相约到苏州、上海等地游览的过程中,蓄谋已久的党建国终于将她按在自己的床上……

    这年冬天特别寒冷。当党建国和沈至若从上海乘坐火车回到省城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鹅毛大雪。大雪连续下了十几个小时,马路上的积雪半米多厚,几乎所有车辆都停止了行驶。收音机里传来了许多地方的火车停开以及大雪造成交通事故的消息。沈至若和父母亲商量说:“很多地方交通中断,建国这个春节回家过年的可能性没有了,我想留他在我们家过春节。”处长夫妇也感到,这个时候党建国回到他们那个山村过春节的确不现实,而且存在很大的危险,能够留在他们家过节,多一个人当然就多了许多节日的气氛,再好不过,所以他们欣然同意。沈至若的妈妈赶快给党建国准备房间和床铺、被褥。因为没有暖气,天气又十分寒冷,只能多准备几床被褥。为了不让未来的女婿受冷,处长专门去买来一条当时非常抢手的高档消费品――电热毯。党建国过了一个非常温暖的春节。那个时候,消费品相当紧张,一般家庭中,有一台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这“三转一响”就是很不错的了。由于负担轻,沈至若的父母都是“高工资”阶层,加上他们落实政策补发一些工资等,算是当时的富裕人家了,除了拥有很多都人非常羡慕的“三转一响”之外,还有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在那个年代,就是高档的奢侈品!由于有了这个高档奢侈品,他们的春节过得特别充实。尽管那时的电视节目主要是以新闻为主,党建国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快到十一点钟,才关掉电视走进沈至若一家为其准备的房间。他刚刚躺下,沈至若就裹着被褥悄悄地推开了他的房门。当她钻入党建国的被窝里之后,贴身薄薄睡衣下包裹着的两只乳房和淡淡的女人气味立即勾起党建国强烈的欲望。党建国很快解开她睡衣的纽扣,用手握住那对坚挺的乳房,慢慢地向下滑去……

    他们哼哼哈哈的叫声和那个不堪负重的单人床吱吱呀呀的响声,穿过了薄薄的木门,进入起来小解的处长的耳朵,他十分惊讶地和老伴说:“他们已经同居了!这怎么可以?当初就不该留他在家过年!”老伴说:“你嚷嚷什么!女儿都快三十岁了,这也正常。只要他们相爱,结婚是迟早的事情,随他们去吧。”处长叹息了一声,将手放在老伴的胸脯上。当他的手触及到老伴那对尚有弹性的乳房时,女儿和党建国哼哼哈哈的叫声,突然刺激自己的下身微微地膨胀,他将手伸进老伴的睡衣。老伴说:“都快要退休的人,还有这个冲动?”处长也不搭话,气喘嘘嘘地爬到了老伴的身上……

    女儿属于大龄女青年,父母对他们未婚同居的行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沈至若和党建国干脆就睡到了一起,过起了名正言顺的夫妻生活!妈妈只是告诫女儿:注意避孕!但临近毕业的时候,女儿还是怀孕了。她的父母亲在高兴之余,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于是他们调动所有关系,将党建国留在省城,并分配在一所重点中学,女儿被分配在一个区教育局的基础教育科。

    党建国终于如愿以偿。当他和女同学办完结婚手续,正在筹备婚礼的时候,鲁秋瑾出现在他的单位。鲁秋瑾的到来,似乎带来了瘟疫的病毒,使得兴高采烈的党建国像被染上病毒一样,这时他才想起鲁秋瑾和儿子的存在,才意识到原来鲁秋瑾不会这样就放过他,尽管她是咎由自取!鲁秋瑾除了和他大闹一场之外,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但他和鲁秋瑾之间毕竟还有儿子的存在,这件事情,他也必须要给单位领导和同事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知道,尽管鲁秋瑾已经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读书的两年之间,他一直是躲避鲁秋瑾。看来,这个女人是找对了时机,在这个时候来和自己搞事,亏她这么会算计。他妈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给她一个死不认账!果然,在鲁秋瑾大闹一阵之后,校长将他请到了办公室。校长问道:“党老师,今天那个称作是你妻子的女同志所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党建国说:“校长,那个女人当年的确是插队到我们那里的知青,我也的确追求过她,并准备娶她,但她却跟另外一个男人好了。她说的那个孩子,与我无关,是另一个男人的。我后来考上大学,她就经常来纠缠我,要我和她结婚,并说那个孩子是我的。您说我能要这样的女人吗?当年,我是和她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那是在农村,当时我是真心想娶她的,但她作风败坏,背叛了我,我不会原谅她的!”
第二章 满腔热血起祸端 第二节 吐露真情
    看到党建国十分愤慨和委屈的表情,听完了他振振有辞的辩解,校长只好说:“党老师,这件事情你自己要处理好,否则会对你的名声不利,也会影响你的前途!如果她有什么困难,你能够帮助的话,看在以前毕竟有那么一段经历,就帮助一下。”党建国却说:“她的要求太无理了,按照她的要求,我能够帮她的就是娶她。您说,这个忙我能帮吗?”校长一时也无言可对了。是啊,这个忙谁也不会帮的,没有感情,怎么能够娶一个女人为妻呢?况且她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谁也不能要求党建国娶她!再说,党建国现在已经成了教育厅基础教育处处长的女婿了。

    鲁秋瑾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带着孩子找到了沈至若。鲁秋瑾自我介绍道:“你是党建国的女友吧?我叫鲁秋瑾,是党建国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和党建国在他们老家生活了七年……”沈至若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说什么?你是党建国的妻子?你们还有了孩子?党建国怎么从来没有说过?”鲁秋瑾拿出一张他们大串联时的合影,递到沈至若手中:“小沈,你和我一样,上了他的当了!你看,这是我和他的照片。”“这样说,党建国就是重婚罪了!”沈至若更加愕然,她不再怀疑面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变成了极不光彩的“第三者”,将如何面对父母?面对同学和同事?况且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党建国的孩子!现在她是欲哭无泪,自己和面前这个女人都成了党建国的受害者。鲁秋瑾想:党建国,反正老娘也不准备和你破镜重圆了,我也不能让你舒坦,一定搅坏你的好事,说:“党建国这个混蛋他一直在欺骗我,说学习任务重,要我不要干扰他,等他毕业时再利用我们的婚姻争取留在省城工作。没想到他竟然……”沈至若没有听完,就大叫道:“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党建国,你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转身离去。鲁秋瑾脸上却露出狡黠的微笑。

    沈至若来到科长办公室,“科长,我身体有些不适,想提前走一步,可以吗?”科长关切地说:“怎么了?身体不好?那你就快到医院看看,注意身体。明天如果不能上班,就挂一个电话。先走吧。”沈至若出门之后,直奔党建国的学校。此时,她的大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心情也非常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将以何种方式和党建国交谈,到底是和他大吵大闹一场后离婚,还是继续他们的婚姻,或者起诉他,判他一个重婚罪……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让党建国过关!她怒气冲冲地找到了党建国,将那张照片摔在他的面前,只是说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党建国?”党建国看了看照片,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特殊环境造就的阴暗、封闭、深沉的性格,在这种场合的确帮了他的忙,他非常沉着地将和校长所讲过的一席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他竟然在沈至若面前痛哭流涕,并给她跪下,发誓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就和她发生过一次关系,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和她根本没有婚姻关系。你相信我,我连这点法律常识还是有的,如果和她有婚姻关系,再和你领取《结婚证》,我岂不是犯了重婚罪?至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那个女人回城以后,从来没有和我联系过,后来听说我考上了大学,就反复纠缠我,但我是最狠这种水性杨花、作风败坏的女人……至若,你可以到我们村上去了解、去调查,我和她真的没有婚姻关系!”沈至若听了他的解释,觉得也在情理之中,自己不能要求他在农村时的行为就对她忠诚!看来党建国和那个女人是真的没有婚姻关系,她说:“党建国,你既然和她没有婚姻关系,那个孩子也不是你的,你就应该和她讲清楚。现在,我和你才是夫妻!我们马上就要举行婚礼,我不希望再受到她的纠缠。你要彻底处理好,我不想陪你去丢人现眼,记住,我更不想让我的父母知道这事!”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党建国痴痴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沈至若当然清楚,党建国所说不完全是实话,但她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要求,只要党建国和鲁秋瑾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孩子不是他的就可以了。

    鲁秋瑾虽然没有搅散党建国和沈至若的婚姻,也没有使党建国受到学校的处分,但却给党建国留下一块心病:从此以后,他根本不可能再见到自己儿子!好在他和沈至若结婚后不久,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出世,给党建国带来些许安慰,也使他逐渐忘却了思念儿子的苦恼。后来,他听说了鲁秋瑾嫁给了比她年长八岁的师傅,并且也生了一个女儿,虽然他们有了女儿,但那个男人对儿子小强还很好,党建国从此去除了一块心病。

    鲁秋瑾离开党建国之后,带着儿子,过着艰苦的日子。物价在飞涨,但她的工资却没有增加多少。她节衣缩食,在那种人们服装式样快速更替的年代,她竟然几年没有添置新的衣服,工作服几乎成了她最好的装束。她的师傅,是一位憨厚老实的“八级”工人,虽然他的技术好,工资高,由于有口吃的毛病,加上不足一米七零的个头,一直没有受到姑娘们的青睐。单身师傅和单身徒弟之间的关系却非常融洽。开始,鲁秋瑾谎称自己丈夫大学毕业被分配在外地工作,后来师傅终于发现鲁秋瑾的真实情况,便主动在经济上接济她。鲁秋瑾在拒绝几次之后,也为师傅的诚意所感动,经常主动帮助师傅做一些需要女人能做的事情: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在一个节日,鲁秋瑾邀请师傅到她家吃饭,师傅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兴,向她吐露了爱慕之情!

    虽然生活的磨难以及岁月的侵蚀给鲁秋瑾带来许多不幸,但她正值风韵尤存的少妇阶段,如果不是特殊的经历,凭心而论,她是看不上自己的这位师傅的。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憨厚的师傅给了她一种“温馨港湾”的感觉。“秋瑾,你……你知不……知道,我……非常喜欢……你。你为什……么骗我,说……你丈夫在外……外地工作?”“师傅,我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和照顾。其实,我也十分清楚您的苦衷,但我毕竟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而您却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男人!”师傅说:“那有什……什么关系?我不……会介……介意这个!只……只要你……能够看得上…….上我,我愿意和……和你一起,抚养孩子的。”鲁秋瑾说:“师傅,我是一个没有和别人办理结婚手续,就和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我不愿意让别人同情,也不愿让我的孩子受到委屈。您既然这样说,可不要后悔。”师傅说:“秋瑾,我要后……后悔,我就是……是王……王八蛋!你要……是嫁……嫁给我,我们……不……不要再生……孩子了,我就把……把你的……儿子,当成我……我的儿……儿子!好不……好?”

    就这么简单,鲁秋瑾真的嫁给了师傅。婚后,师傅也一直坚持不再要孩子,他们一家人恩爱和睦,师傅非常喜欢鲁秋瑾的儿子。但是,鲁秋瑾总觉得对不起他,一次一次和他商量,要再为他生一个孩子:“你对小强非常好,我很知足。但一个孩子很孤单,虽然现在政府提倡独生子女,但我打听过,像我们这种情况,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你想想,如果能够生一个女儿,那有多好!”丈夫终于顺从了她的意愿。

    整个八十年代,是一个变化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意识变化着,道德意识变化着,尤其是思想意识变化得更快。刚从高度计划经济走出来的老百姓,开始嗅到了市场经济的气息。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的过程中,老百姓不断受到新的思想观念的冲击,年轻人开始由单纯地追求政治上的进步,逐渐转为追求经济利益和物质利益。

    党建国参加工作以后,努力工作,认真钻研学科知识,广泛阅读教育理论书籍,并不断搜集资料,撰写了几篇有关政治教育地位及教法研究方面的论文。他把自己撰写的论文寄往几家杂志出版社希望能够发表,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后来多方了解才知道论文中的许多观点偏激,不符合当时的政治气候。一位编辑简短地向他透露:有些观点,如果在几年前可能会引起牢狱之灾!党建国失望了,自己满腔热情,用青年人的渴望和想象力提出的新观点,却被视为“危险言论”。他在政治课堂上的讲课形式和内容,深受学生们的欢迎,学生私下里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党大胆!但这些内容却受到同行的质疑。有人将他在课堂上“大放厥词”的行为,反映到书记那里。书记是一位军人的爱人,几十年的政治生涯培养出了她一身的政治气味,她是学校里公认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当书记听到党建国竟在政治课堂上,向学生们讲授带有“叛逆言论”的内容时,表现出极其坚定的政治立场。本来她对不讲政治只凭考分就录取学生的高考制度就心存不满,看看这些被恢复的“旧教育制度”下培养出来大学生们,妄自菲薄、阶级意志涣散、政治觉悟下降的现状,更使她对党建国的行为不满。她决定要给这些年轻人一点警示,不要以为将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就没有阶级斗争了,就可以对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肆意歪曲,就可以不讲人民民主专政了!她重新挥起“文革”期间的阶级斗争大棒,试图首先给党建国迎头一击!在她的发动下,学校立即展开一场以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为旗帜的、“反省政治教学中异常苗头”的运动。在这次运动中,党建国被作为“典型”,受到多种形式的批评和警告,有人甚至别有用心地将他当年“偷看女生小便”、“调戏军婚”以及“抛弃前妻、喜新厌旧”等行为公布于众。这些明显的人身攻击,使党建国立刻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痛苦之中。他被取消了上课资格,安排在教务处做教务员。刚从政治斗争运动中走出来的老教师们,虽然很多人对党建国遭受的打击报以同情,但大家敢怒不敢言,只是私下里有人告诫党建国,及早彻底承认错误,并想办法离开这所学校吧!

    党建国的遭遇,随着国家政治气氛的变化,有所缓解。当他向党组织做出深刻检讨后,提出要调离学校时,又受到书记严厉的训斥。党建国夹着尾巴做人一年多时间,“马列主义老太太”光荣退休之后,他挨了岳父一通臭骂,才帮他调离这所学校。但由于档案上记载了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很多学校都不愿接受他,最后,工读学校的校长接收了他,校长开玩笑地说:就让他来给这些有问题的学生上课吧,也可能会起到以毒攻毒、一起接受改造的效果!

    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老处长虽然臭骂了党建国一顿,但还是对他进行耐心地教育和指点:“工读学校的柳校长,在‘文革’期间和我有一点交情,所以才肯收留你。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成见,你去之后,必须事事小心,好自为之。有的时候,工作好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搞好和领导及群众的关系,要正确把握形势,讲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我在这两年内就退休了,以后就没有人照顾你们了,你们必须学会自己经营社会关系,自己经营人生。”党建国到了新的学校,开始重视岳父岳母的人生经验了。工读学校的教学任务不重,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到陪岳父岳母上,在学校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向岳父汇报,像一个诚实的下级。岳父也总是在关键事情上、关键时候,给予他有价值的指点。

    党建国和沈至若结婚之后,由于双方家庭的条件都很好,他们在经济上并没有多少负担,生活也算美满。在岳父的言传身教下,党建国的处世越来越精明、圆滑,很快被学校领导列为年轻的后备干部培养对象。党建国没有放弃学习,一边教书,一边读书。三年后,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本科文凭和学士学位。在他被批准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天,他向给他祝贺的同事们又讲述了一遍“党建国”名字的由来和自己在“文革”中的不幸遭遇,使得别人对他刮目相看,也使得自己在思想意识上,真正参与到了建设新中国的共产党行列之中。

    党建国不再在教学及工作上,过多地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却像岳父期望的那样,几年的功夫,已经学会了钻营,学会了察言观色而又深藏不露。他已经从那个在政治上喜欢冲动的年轻人,成长为政治上非常成熟的男人,他知道应该如何接近领导,如何取悦于领导,他甚至懂得了在能够决定自己前途和命运的领导身上,要舍得投资的“官场经济学”,他开始研究“仕途投资理论”。根据他的研究,他提出几条理论:一、人生一定要在政治上站稳脚根,在仕途上寻求最快、最大的发展;二、在仕途上的发展,除了要学会“官场经济学”之外,还要敢于投资;三、“仕途投入”只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四、必须掌握察言观色和寻求“政治码头”的技巧。党建国“仕途理论”的第一次使用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次他无意中听到校长和别人透露:自己的夫人对同事托别人从深圳沙头角带回的项链羡慕不已。他听者有意,很快让他父亲用所收藏的黄金,到南方请人加工一条十几克重的金项链,送到校长的手中,从此,校长当然对他关爱有加。在恢复高考后分配来这所学校的许多大学生中,唯一只有大专学历(后来在职读完本科学历)的他,却能够从众多的本科生中脱颖而出,无论在职称评定、表彰奖励,还是晋升加薪和住房分配,他都抢占了先机,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一九八九年春季,以在校学生为主体的许多年轻人走上街头,党建国此时又想起了他的父母和自己在“文革”中被侮辱的情景,想起刚参加工作之后受到的遭遇,最终还是没有让自己的“仕途理论”管住激动狂躁的心。他几次鼓动和自己非常要好一位同事上街参与活动,那位同事是比党建国迟一年分配来的学物理的本科生,他对这种事情一直抱着非常冷静的态度,平时对时事政治也不太关心。党建国鼓动几次,都被他拒绝了,但最后还是被他半拉半扯地拉进了游行队伍,喊几声连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意思的口号。后来,事情平息之后,党建国后怕了,也后悔了,他妈的,老子花了这么多的心血,研究的“仕途理论”,怎么在关键时侯还是被冲动战败?冲动真的是魔鬼啊!所好,只有那位同事知道这事,但他害怕那位同事会揭发他,于是就花了近一个月的工资,在大三元酒家请了这位同事,并且声明他当时也是受别人唆使,一时糊涂。那个年代请人到酒店吃饭,不单是经济上很难承受,就是在消费意识上,让一般人也无法理解。那位同事满脸狐疑地来到大三元酒家,还以为党建国有什么大的人生变故或者突然发财了。当他们坐定喝下两瓶啤酒之后,党建国却闪烁其词地和他说起了那件事情,说那次事情反正没有别人发现他们参与,希望“相互关照”。那位同事说:“嗨,我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除了满脑子牛顿运动定律和电压电流之外,根本就不关心时政!党建国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谁知道,一年之后,学校要在年轻教师中提拔一位副校长,此时的党建国已经是政教处的副主任兼团委书记,而那位同事刚刚被提拔为物理学科组长。这位学科组长由于教学水平高,曾在多次教学活动中拿过奖,又有多篇论文发表,所以他们两个都进入考查的范围。最后,由教育局人事部门和学校有关领导组成的考评小组考查的结果,对党建国非常不利,因为他虽然在学校的许多活动中受益,但对学校的贡献不大,很多老教师对他的行为都非常不满,有人甚至公开骂他是一个只会钻营的小人!在闲聊时,一个同事不满的说:“他党建国虽然也有本科学历,但还是在职拿到的学历,说起来只能算个‘五大生’。学校的哪一样好处,没有他的份?”另一个同事反驳说:“咳,人家的老丈人是教育厅的处长,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这叫做‘政治联姻’!”另外一位较年轻的同事说道:“我是没有机会了,否则,我一定要将厅长的女儿娶回来!”“除非厅长女儿是一个瞎子、拐子,或者是一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那个年轻同事说:“哎,你还别说,我要是有机会的话,她就是瞎子、拐子,我也娶。咱这叫‘为领导献身’!凡成大事者,总要付出,对不对?再说了,咱们也可以‘堤内损失堤外补吗’!”一个年长的同事说:“你小子,竟他妈的做梦娶媳妇――就想着好事!不过我见过党建国原来的那个女人,比起他现在的老婆,真的不知要漂亮多少倍!看来你的理论,人家早就实践了!看着吧,这次副校长的位子,肯定是他党建国的!”“这可不一定,听说他的考查结果很差!”“很差怎么了?你以为考查结果好,就一定能升官?天真!”

    ……

    老师们的议论不过是扯淡,根本不会影响事物的发展进程,被毛主席称作是“创造历史动力”的人民群众,也不可能改变任何将成为历史的事件!

    校长出于两种目的,悄悄地将考查结果透露给党建国,要他做好思想准备。第一,如果党建国最终不能当上副校长,他对党建国和他的岳父大人必须有个交待。教育厅基教处的处长,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那可是和市教育局有着密切联系的部门,自己决不能轻易失去这样的关系。再说,党建国送给他老婆的那条金项链,差不多要他一年的工资才能买到,那可是一份重礼!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逢年过节,一般送礼,带上两瓶酒、两条烟,或者是提着一只鸡,带上一个王八,那已经非常不错了。而党建国出手就是一条十几克重的黄金项链!“人家可是出手大方。我看这个年轻人,就是有魄力,你可不能亏待人家!”他的夫人在给他吹“枕边风”时,一次一次地告诫他。其二,如果党建国最后当上了副校长,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考查结果不好,”你就应该明白,这全是我力排众议,鼎力相助的结果,你党建国和你的处长老丈人还能不感激我?

    党建国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非常不安。他清楚,虽然上面有自己岳父大人的影响,下面有校长的关心爱护,但群众意见有时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群众反映再强烈,要让一个人升官,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群众意见大,让他失去升官的机会,那可就太容易了!搞不好,教育局哪一位领导看着你不顺眼,就以“群众意见”来否定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从校长那里了解到,考察组有推荐物理科组长邱均安的倾向。校长说:“大家对邱均安的反映非常好,如果他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对你的压力非常大!”“那么,如果他本人有问题,对我就没有压力了?”党建国提出这个问题时,一个可怕的构想同时在他脑海中形成。

    就在教育局研究考评组考查结果,并决定批准学校关于新的副校长人选的前一天,一封匿名检举信送到局长和几个副局长的手中,信中检举说:邱均安在两年前的风波中,动员和说服年轻教师,到街上游行,并在没有人响应的情况下,自己于某天某日参加了在某个街道上的游行活动,同时随着游行队伍,高喊口号,俨然是一位组织者和积极分子!果然,教育局最后决定提拔党建国为副校长,而那位物理组长,受人陷害,却一无所知,仍然糊里糊涂的想着“牛顿运动定律和电压、电流。”直到他申报高级教师职称时,才知道真相。

    邱均安对于能不能当上副校长,根本没有太在意,但他在教学上,在自己的职称申报方面,却是非常认真的。按照他当时所取得的教学业绩,本来他作为这所市属学校的物理科组长,评上高级职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他不停的找评委,找领导,一定要求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教育局分管职称评定的副局长只好如实告知:“你是在政治上出了问题!就不要再找了,好好做好以后的工作,下一次会有转机的!”邱均安瞪着眼睛问道:“我在政治上出了什么问题?我既不反党,也不反社会主义,政治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平时的确不太关心政治,但所有政治学习我都是参加的,从没有无故缺席。另外,我是没有主动向党组织靠拢,递交《入党申请书》,但评定技术职称和这些有关吗?”副局长有些不高兴了,你一个老师,有什么资格以这种口吻向我提出质问?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说:“和这些当然无关,但你在两年多前的那件事情中,立场有问题!”邱均安一时语塞了。他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吃他妈的哪门子药了,跟着党建国去参加什么狗屁游行!现在两年多以后,被人家秋后算帐。我真他妈的活该!局长看他无话可说,相信当时的匿名信所反映的情况是事实,但他知道邱均安的确是一位优秀的教师,就将语气缓和了一下,说道:“邱老师,你是一位很不错的年轻教师,但政治上还不成熟,不过以后多注意就是了,要将精力多用于教学,不要有思想包袱,下一次会有机会的。”

    邱均安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窝囊,都是党建国坏的事,硬拉着我去参加游行,他自己倒当上了副校长!他的老婆提醒道:“哎,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当初,是党建国硬拉你去的,为什么他能够升官,你却连职称都评不了,是不是他在捣鬼?”邱均安说:“很有这种可能!但他上次就评上了高级职称。按理说,他和我没有利益冲突,我也没有得罪他之处,相反,平时他对我还是非常热情的,也时常帮我讲讲话。他不该搞我的鬼吧!”他老婆说:“我看,这个破老师你最好不要干了!现在教师地位这么差,连女孩子找对象都不愿意找老师,你们这种学校,就更不用说了。你们学校的小余,也是个大学生,你让我帮他介绍女朋友,我和几个人说了,人家一听说是个当老师的,还是个工读学校的老师,好像就是工读学生一样,马上回绝,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政府整天喊着要尊重教师,可是老师的收入这么低,让人家怎么尊重你?”邱均安没有说话。他的老婆继续说道:“你看我们单位的那些工程师和技术工人,要么在外面找些外块赚,要么做一点生意,单位的工资一分不少,有的在外边赚得比工资还多得多。我让你搞点家教,你总是嫌人家学生的成绩太差,成绩好了谁还找你搞家教,有病啊?现在全民经商,我听说一所学校的一个体育教师,在外面倒腾钢材、化肥、农药、水泥什么的。上次倒腾成了一批钢材,一下子就赚了好几千块,又买彩电,又买冰箱的。”邱均安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老婆又接着说道:“你是学物理的,动手能力很强,现在海南、深圳、珠海,到处都需要人才。我看你啊,趁着现在年轻,干脆出去闯一闯!”邱均安使劲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像是突然想通了一道难题的解法:“对!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看来,我是被这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栓住了。听说深圳那边的中级职称都能够拿到六七百块!明天我就去医院开个病假条,先过去看看!”

    邱均安下定了创海南的决心,党建国却继续做着副校长。

    这时的党建国,还是良心未泯,在学校决定要对邱均安给予除名处理的时候,他还帮邱均安开脱了一番:“除名,就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做这种事情,我们会被人家嫉恨的,我看没有必要这样处理。现在已经出台新的政策了,可以将人事关系挂在人才交流中心。我的意见是,通知他抓紧回来办理,否则要求他每月交一定的档案管理费。”在党建国的“关心”下,邱均安没有受到除名的处理。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省城,离开了学校,投身到海南的开发建设中去。由于他抓住了中国当时金融市场改革和发行股票的机会,在炒股狠赚了一笔之后,又及时收手,转到深圳自办一间电子生产厂。几年之后,他已成为身价上亿的企业家。

    党建国虽然非常得意的荣升副校长,但他的目标当然不只是做一个副校长,他早就瞄准了校长的位子。在两年之后,校长退休的时候,在他的心中,才正式点燃起了冲刺校长宝座的希望之火。他认真分析了自己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有利条件:年轻,和校长关系很好。不利条件:威信不够、业绩不多、学历不硬、资历不足,加上他的岳父大人刚刚光荣退休,前途险恶,不容乐观!

    果然在进军校长宝座的战斗中,他败下阵来!但正好这时,土川市为了发展教育,向全国招聘教师,尤其是教育管理人才。党建国以一个省城工读学校副校长的身份,来到土川市,成了海滨中学的副校长。当时,教育局和他吹过风,他被内定为即将退休的老校长的替补。反正,为了能够做上“一把手”,只好先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