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之歌
作者:学者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楔子
楔子                                                    

    去岁五月初五,当年在大巴山插队的重庆知青在处女岭浦里溪公寓酒楼举行《知青(同学)纪念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历久不衰的“同学会”、“知青同学会”、“xxxxx周年校友纪念会”…竟成为一种时髦。

    这次的大巴山知青聚会非比寻常,据说是积累并分析研究了往年的经验,要囊括当年在大巴山插队的所有知青(不限学校)。而且将聘请仍然在世的当年班主任教师、校长,人民公社领导,甚至县市领导出席、讲话。

    这真是顶级、光彩炫目的第一次,自然是首创!但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出手大方的阔绰发起人是谁?大家众说纷纭,据悉居然是一个美女企业家(当年大三峡二中的绝代美女生)

    “启示”不断醒目地印在几家纸媒的“报屁股”上,最后还特别申明:知青同学兄弟们费用全免,旅费凭票报销,并馈赠珍贵纪念品、通讯簿册……

    大巴山曾经是另一类大学校、大熔炉,走出去的知青后来成为“中外名人”、“富人”的不乏其人。

    巴山一位老知青作家——绰号叫“三峡农人”的,在纪念同班同学一行插队巴山四十周年时,曾写过如下的散文诗:“翻阅模糊的记忆/翻阅云蒸霞蔚的处女崖一片片被岁月剥落的石壁/伫望留驻石壁的想象/四十年前一群从城市课堂上山的莘莘学子/起跑在理想的褶皱/投入沧桑的内涵以身相许/时间风化了我们的童稚/岁月积淀的人世五味的汁/果实斑斓的梦/赐我们一点聪明/一副坚硬的脊梁似崖石的骨/后来步入工厂、企业承受世纪的重量/时间把我们的名字雕刻进处子崖的一页历史/当一代代旅游车客串山林/雀跃而过/山峦和白云将拥戴他们/炫耀我们:“他(她)们是很优秀的”……

    这首诗曾经在巴山知青中口口皆碑,并一度“网上”传颂。

    读这首诗,局外人也许不以为然;可是有过这段经历,在茫茫大巴山插队、落户过的高、初中学子,无不热泪盈眶。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一章 泪洒处女地(一)
    自然,那种难以忘却的怀旧情愫,同样勾住了当年攥住最后一次机会,加入班级抱团小集体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胸怀大志初中生——后来踌躇满志的高中物理一级教师兼食店老板——马真的一颗心。

    眼下他不仅“青春常驻”,而且喜欢用新思维诠释生命,相信自己能活过百岁…他百忙中挤出时间赴会,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久别重逢的知青们悲喜交加地唠嗑够之后,马真想给渐渐淡下来的气氛添一点“作料”。下午一就坐,他就提议“翻新”玩一种知识性的游戏:每人“透露”一个自己隐私的悲、喜                                                                                                                                                                                                                                                                                                                                                                                                                                                                                                                                                                                                                                        故事,否则罚酒三杯,唱歌一首。

    “那你开个头吧!请‘二傻’透露早年当‘烧火佬’时,因为‘引诱’老板女儿…被炒‘鱿鱼’的故事好不好!”一开口就“将他一军”的是初中时代的老同学、哥们;现在是作协会员、网上签约作家……还时不时做做外聘教师,去大学里上上课,外号叫“许大马棒”的许华胜。

     在一片嬉笑声中马真不无尴尬地站起来,但坐在旁边的郝好玉立刻拉了他一把,半开玩笑地说:“我来吧!我会让同学们知道‘眼泪是怎样流出来的’。”

    马真心一动:“关键时刻好玉还是巧妙地帮我?!”

    说真的,马真这些年来一直思念她;眼里时不时老晃动她年轻时的影子。当然他懂,这就是“黄昏恋”袭来的一种“暗恋”行为,因而他常常自嘲。他这次参加知青、老同学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好玉居然是那位“发起人”……

    当迟来的郝好玉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挨紧他,并适时“护卫”他的时候;他忽然体验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竟令他眼睛湿润了。他瞥一瞥“许大马棒”,心里居然格外得意,甚至还有点儿想入非非。

    郝好玉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她脸上爬满了皱纹,令人觉得昔日聪慧、颜值最高的“校花”比在座的同学都老了十岁。

    她说:“我的‘凤凤’如果还在,现在都三十多了……”

    她说的是三十多年前那段揪心的往事。

    “… 凤凤两岁那年夏天,我们在山里采蘑菇迷路……”

    谁都知道,巴山珍菇在城市一直很能卖钱。

    她接下去说:“在层峦迭嶂的大巴山迷路是很平常的事,但我偏偏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犹豫了,有些害怕,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但我忽然想到了意外坠崖时无助的丈夫。深山老林的,现在除了我还能有谁去救人呢?我竟然鼓起勇气背起凤凤就往那里跑。

    刚越过一片小青杠树丛,突然一头高头大马的老狼突兀地冒出来,对我们吼着、呲牙咧嘴地。我舞动着割草的弯刀,拼命地抵抗。忽然凤凤惊叫起来,背后另一只狼咬住凤凤的腿往后拖;我回身一弯刀砍在它的爪子上,但前面的狼扑向了我,我摔倒在地。两头狼丢下我,抬起凤凤往树林里跑,后面跟着一只幼狼;我疯了似地狂呼着举刀追赶,我拼了命也要救凤凤。

    这是一窝饿狼,显然是牠们袭击猎人的窝棚时遭到还击,母狼受伤后退下来又迎头碰上了我们母女。

    这家子狼拖着战利品退到密林后立刻看出牠们的优势,牠们企图扩大战果。老狼和母狼嘀咕了一会儿,索性蹲在茅草丛中张牙舞爪地威胁我挡住我的去路;幼狼和母狼这时在后面撕扯凤凤的嫩骨头、嫩肉吞食起来。

    凤凤揪心的哭喊着;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二章 泪洒处女地(二)
我已经浑身是血。忽然没有了凤凤的叫声;我简直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凶恶的老狼把我又一次扑倒。就在这危急的关头,砰的一声枪响,老狼噗咚倒在血泊之中。母狼慌忙一瘸一拐地和幼狼往密林里逃窜,牠们刚来得及吃掉凤凤一小块肚腹和心脏。

    我晕死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窝棚里,树枝和棕毛搭的矮床旁放着一盅水和一块烤过的  兽肉。我饿极了,喝了水咬了几口半生半熟的肉,又居然发现补过的搪瓷水盅是我的,我插队落户时从家里带来的。我立刻紧张起来,我站起来左顾右盼的时候,又发现窗洞旁挂着自己的黄色挎包,这些都是当年丈夫随身带走的。于是第六感令我悟出丈夫另类的死因:谋杀,事后有人又编造了舆论…

    我正往深处分析时猛然看见木桌上的纸条:‘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如果今天醒来,就到门外左拐三百米的树林里做你想做的事。别忘了带上枪!’小学生一般歪歪斜斜的字迹,流畅的语言,似曾相识的语气都使我感到惊异。我自然会联想到许多疑点:他为什么要伪装呢?他到底是谁?我把曾经追求过自己的人一一排队,依然不敢确定。

    我没有动用靠在桌边的猎枪,只是顺手拖了一把锄头就冲了出来。”

    郝好玉美丽而又含着愁怨的眼睛朝窗外的远山瞥了又瞥,然后接下去说:“神秘的大巴山原始林区坑坑洼洼的三百米地又是另一重天地,一个物种生存竞争、优胜劣汰的典型地域。

    我绕过藤蔓、怪树丛生的处女地发现了一个捕兽的陷阱。陷阱里被藤绳束缚住的饥肠辘辘的母狼看见我从顶上冒出来,立刻惊慌失措地哀叫。我悲愤地想要把锄头挖下去,对准母狼的脑袋挖牠个脑浆迸裂,为凤凤报仇。但我猛然看见母狼的眼睛——绝望、哀怨而又充满母爱的眼睛——牠正瞅着我,和我四目相对。我哦了一声,弄不懂牠的意思。

    这时,一个微弱如游丝的尖细声音忽然响起来:‘饶了我的儿子,我把命还你!’。

    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上;我觳觫地朝着神秘莫测的四周看了又看。那个声音就停在我的脑际里,是谁在和我说话?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母狼,瞥见了牠翕动着的嘴。我紧张起来…逼急了没准儿牠也说人话求我?我觉得我马上就会精神崩溃。

    我狠劲地摇头,睁大眼睛想瞧个仔细;那只母狼正把受伤的前爪放在幼狼血糊糊的嘴里。幼狼贪婪地吮吸着母血,每吮一口,母狼饿扁的肚子都要抽搐一下;但牠坚持着,想用自己的死换儿子的活。

    ‘天啦…’我哆嗦起来,锄头一下子掼在地上。

    ‘砰!’冷酷的枪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我觳觫地瞥了狼母子一眼,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就往窝棚跑。

    窝棚里的矮床上躺着一个人。

    ‘谁?’我愣住了,他就是我失踪的丈夫。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三章 泪洒处女地(三)
    我的丈夫依然穿着三年前出走时那身衣服,洗得很干净,黄挎包仍旧挂在肩上。

    他显然是咬着猎枪口开枪自杀的;他的脸被炸得稀烂,面目全非。

    我发了一会儿呆就号咷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呢?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接着我看见了他垂下的手攥着的信。

    亲爱的好玉:

    我犯了一个无法补救的错误,让你失去了凤凤。这时候

    我正在赎罪,我一定要在相邻时空找到凤凤……

    感谢在你们人类的天堂里,我有幸被你的爱感化,曾

    经作为一个美好的善良人活过。今后,在你看不见的‘角落’,

    我和凤凤会每时每刻守护你…

    我属于猿与人中间的种类,也就是你们的人类学家、生

    物学家们愚蠢地在化石堆里寻找了几个世纪依然一无所获,

    被称为猿与人‘中间缺环’的那个物种。

    我们的智慧和科技是人类不可企及的;对于我们来说,

    我们离地球人类不过一步之遥,本应是人类的弟兄。但我们

    觊觎你们的栖息地,妒忌人类的堂堂相貌…而且我们卑怯、

    自私、凶残好斗。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秘密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这就是我爱你,此时此刻又不得不离开你的原因。

    现在我终于可以把自由还给你了;你可以了无牵挂地回

    城工作了。

    你把我的头、手掌、脚肢砍下,用福尔马林药水(树林

    子里老曼陀罗藤的汁也行)浸泡在泡菜坛子里密封好,带到

    北京去……你会因为破译了千年之谜,立刻成为名人和富人。

    这是我最后赠送你的礼物。

    永远想着凤凤和我!

    …………”

    好玉哽噎着无法继续说下去,她当年不可思议的往事使同学们感到既惊恐又老泪纵横。

    短暂的沉默过去之后,乱纷纷的问话涌向好玉,当然,全都是实话实说,大家庭兄弟姊妹似的毫无顾忌。

    马真顾盼左右,明白该轮到他上前解围了。

    “你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了吗…”马真上前握住她的手嗫嗫嚅嚅地问。但他猛然醒悟这句话问得也真不是时候……

    深明大义的郝好玉没有回答,她的眼光使人困惑。

    她泪光闪烁地举起了酒杯,面向大家慷慨而又意味深长地说:“悼念我的丈夫,为了他无私地把遗体献给我们的祖国,为了他对人类科学的贡献,干杯!”

    马真一愣怔,咕嘟地把酒喝下去,这杯酒呛得他直咳嗽。

    照说故事应该继续下去,下一个轮到马真了。他马上想到要先给好玉念一首诗——他几乎默颂过千百遍的一个知青作家的散文诗:

    她…

    处女崖很远,

    记忆也很远。

    ——跃不过二十五年时间差的沟壑。

    何处寻找旧时的年华?

    问茫茫山柏

    扔在记忆外的那个扎羊角辫,使我心跳的倔强小姑娘呢?

    记忆里仅留下青春的叠影…

    攀崖摘一朵棕黄、棕黄的野菊花,抿一口过去的滋味

    ——竟涩得咂舌,才懊悔翻出过去的故事。

    她不是早沉淀在生命的日记里吗?

    她上面不是又长出一片新绿……

    可是,这样的场合谁还会有心情听诗或故事?看看同学们的眼睛就明白了。果然,大家纷纷离坐;或者围住好玉,或者想踱到外面去调整、调整心情。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四章 初恋的回声
    马真只想多陪陪好玉。他搜索枯肠地寻找体己话;对于她,许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既懊悔又歉疚。

    ——那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他曾为当年自己的愚蠢、自私后悔得要死,一直希望能有补偿的机会。

    ……那时,郝好玉在“处女岭”插队落户。马真明知好玉一直爱他,但他青春年少的一颗心总是不踏实,因为她的美丽、内秀…都是独一无二的。他担心她抵挡不住“贼”一样围着她团团转的几个富家子弟的“公平竞争”;尤其是极富“杀伤力”,初中时代曾经是全班顶尖语文才子许华胜。

    他考虑了各种细节之后,挖空心思地“骗”她。比如他许诺(他设计的爱情“核武器”)说,他在重钢当厂长的幺叔满口答应过,再等二、三年单独下“硬指标”安排郝好玉到钢厂工作。到那时,他一定会用厂里的小车去接她回来。

    其实他哪有什么幺叔,他那时是因为母病父殇,提前回城在钢厂翻砂车间担任合同工班长。

     他时不时带了礼物和各处找来的小说,到插队的山里看她;帮她劈柴火、烧火煮饭,一同在破木桌上同看一本旧小说……

    有一次在屋后菜地里扯蒜苗、摘莴苣时,马真偶然听见田坎那边菜地里几个邻居社员的私语:“只要他一来,床铺板就弄得咯吱、咯吱响…只怕是‘怀上哪’!”

    “‘扯鸡巴蛋’,瞎说啥!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娃娃呢……”

    “不小啦!怕生米早就弄成熟饭啦!”

    “嗨!我说搬过来算啦,当人民公社社员结婚生子有什么不光荣!”…他一愣怔,连忙悄悄踅回小屋。他想了很多,自然也联想到了郝好玉的名誉。俗话说,众口铄金……第二天,天没亮他就闷闷不乐地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他看见她站在麦草坡上流着泪不停地朝他挥手;他几乎就要转身跑回去拥抱她,和她一起安家落户,从此就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生活……

    但他还是咬咬牙骂自己没出息,含泪走了!他马真曾经是班里尖儿顶儿的优等生,不甘心在穷乡僻壤里湮没无闻。他想:男子汉有知识、有文化要站得高看得远,要以事业为重……

    那时他很自信,一定要做了大事之后再接她回城,让她一辈子都幸福。

    几年过去他什么也没有做成。

    再后来马真很有些落魄感,觉得自己命中注定是失败者,彻底放弃了过去的理想抱负。而且,在他想来,象好玉这样才貌双全的美女生,自己绝无再有高攀的可能;说不定她已有了理想的归宿。

    他很觉得“无地自容”,狠狠地搧自己的耳光……痛定思痛之后,马真又悄悄溜到重庆北碚温泉一个偏僻饭馆应聘。不为人知地当了“会计”兼烧火、洗菜的杂工。

    不料他的高大、英俊令老板调皮任性的幺女儿一眼看中…结果当然是被解雇了事。

     还是老邻居是个有心人。见他有文化,人又老实,便三番五次登门聘他当小食店会计兼管事。他一发狠把多年的烂账整理得清清楚楚;将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愈来愈红火。

    老人开始赏识马真,后来又主动把体弱多病的女儿许配他,并附加了优惠条件(资助他上大学);马真最后妥协了。

    几年之后没想到妻子病逝马真成了鳏夫。

    接踵而来的是岳父去世;马真一边在学校代课,一边还要当店主打理店务……

    回忆仿佛录像一般从他脑际缓缓过去,深埋多年的爱情芽孢现在又开始在心田里萌发。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五章 疑窦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踱出大厅,显然不愿意把下午短暂的时光全部消费在感伤的故事中,而且,他(她)们都期盼着热闹的晚会哩!所以,大厅里人渐稀少。

    吃尽苦头,在马真眼里仍然丰姿犹存的好玉现在就在面前;他好想对她

    马真此时本想约好玉出去走走,他有深藏多年的心里话要对她倾吐。可是,明明走出去的许华胜却转来一把拖走马真,硬要与他一同去摘红籽。

    面对谜一样的古老巴山,他忽然说:“马二傻,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马真说。

    “为什么呢?”

    “我们是老同学,又是‘铁哥们’,不信你、信谁呢?”

    许华胜指着前面巉岩的缝隙说:“红籽!这时节应该甜了…”

    “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马真一把揪住“报复”的机会奚落他说,“‘许大马棒’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

    他笑起来,搂着马真的肩头说:“看来你现在变得挺有原则,尊重事实,不太感情用事嘛!那你实话实说,你相信郝好玉的‘故事’吗?”  

    马真一愣怔,猛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华胜是作协会员,前年挂靠刑警队体验生活写了不少刑侦作品。是的,不仅仅是他,冷静下来之后,马真也觉得好玉的故事似乎有些离谱。

    “我只知道人类的祖先是东非大裂谷的‘南猿’;‘中间缺环’究竟是什么,真有吗?如果有,牠们仍和人类同时存在吗?栖息地在什么地方……”他的思维渐渐走向纵深。可是许华胜的话象楔子一样打进来,他说:“过去我也听说过在人类进化史上,猿与人之间还有一个神秘的种类;牠像个幽灵一直徘徊在世界顶尖知识分子脑海中,到底是什么?在地球的什么角落繁衍生息,或者后来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比如深海、地幔……另外的星球,譬如月亮?令人捉摸不透,放弃研究又十分可惜。可是…可是郝校花竟然说她的丈夫也属于这个神秘的物种,还编地煞有介事!这就令人费解了!她抓住这个世界极的悬案做文章,像是在掩盖什么秘密。如果我的推断有道理,她心里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许大马棒,不是我说你!‘疑心病’重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好玉在我们这些插队老同学中是最不幸的!她的人生经历使许多同学都流泪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她讲的真是自己的往事、经历吗?我怎么感觉到她是在编‘小说’。不,简直是诡异的中国式伊索寓言——‘…但我猛然看见母狼的眼睛——绝望、哀怨而又充满母爱的眼睛——牠正瞅着我,和我四目相对。我哦了一声,弄不懂牠的意思。这时,一个微弱如游丝的尖细声音忽然响起来:饶了我的儿子,我把命还你!’……瞧瞧、瞧瞧!她胡诌了些什么?”许华胜继续分析说,“那封荒诞不经的‘信’你怎么看?我总觉得她企图用它来证明全部谎言——含着泪水的连锁谎言。现在的郝校花想干什么?你多动动脑子!”

    马真很诧异许华胜为什么要对好玉这样尖刻无情,但还是感觉他的话不无道理;他也开始怀疑好玉的谎言和动机。  

    “好玉为什么要在同学会上撒谎呢?”马真想。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六章 马真历险记(一)
    他俩慢慢往巉岩方向踱过去。

    许华胜在思考中忽然又萌生了一些新问题,这些问题恰好印证了他还没有确定的推断。他惊骇起来,觉得有责任马上提出来和马真探讨。但来不及了,后面突兀地响起温婉的声音;马真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好玉跟在了背后。

    她是找他们回去就餐的。她说,晚上还有节目,要他补个歌。

    她那样地“红着脸”,乜斜着美丽的眼睛瞧马真。  

    一刹那,那年脾气急躁的班主任忽然来到居民委员会;紧急召集同学们商议集体插队落户的那个夜晚,他和郝校花充满幻想的初吻……陡地浮现在马真眼前。

    那时,他是壮着胆子在散会之后,乘着收拾桌、椅的机会拉着好玉的手,把一张照片连同一朵小红花放在她粉嫩的手心。那时她也是这样含情脉脉地瞧……一下子“电火花”传递到马真眼里;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俩忍俊不禁囫囵来了一次热吻。

    她又这样地瞧,一刹那青春靓丽又重回她的脸上,活脱脱一个美少女。马真惊讶地擦擦眼镜又戴上,“怪呀!”他说。

    “什么怪呀?”老许回头拍拍他的肩膀。

     马真慌忙说:“怪不得肚子饿得难受,你看,天都快黑了!”

    真是怪呀!面前站着的又是色衰,但依然好看的好玉。

    晚上的节目可以用异彩纷呈来形容,同学们真是开心。

    很快就是十一点过,穿梭不停的酒楼伙计们也露出了倦意。郝好玉站出来说:“同学们都疲倦了吧!作为东道主我宣布散会休息…”

    这时老板过来说:预定的十个“地中海贵族”四人间和一个“外交官”豪华六人间住满了,还差一个床位,现在就只剩下“拿破仑行宫”了。

    郝好玉的意思是让马真住,但听老板不安地说“行宫”很久没做过人,传说闹过鬼,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她看看空荡荡的大厅,对许华胜说:“谁住呢…”许华胜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说:“我住、我住,搞什么鬼?今晚我就做一回‘拿破仑’!”

    马真住外交官豪华六人间三号床,困极了,倒头就打呼噜。

    可是他的脚痛,中指姆仿佛被铁钉钻了进去。他努力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过去:一只番薯大小的白鼠正啃脚趾头,血一点一滴咕嘟出来,牠卷起舌头咕嘟地吞下去。他大叫一声坐起来,牠一溜烟逃到床下。

    他认识牠,牠是药剂厂专门用来做静脉注射试验,检验注射剂的那种温顺的舶来小动物“荷兰豚”,化验员叫牠小白鼠。牠怎么会逃到大山里来呢?牠会吸人血?他心一哆嗦,立即想到这里一定有问题。

    他想起来走走,脑袋里乱糟糟的。可是,“第六感”刺激他,暗示他。他下意识地猛一回头,看见靠窗的一号床有对蔚蓝色的眼睛在凝视他。四目相对的一刹,蔚蓝的眼睛忽然惊恐地闪烁着,要往被子里钻。

    马真跳起来,刹那间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一号床被子里窜出来蹦到窗外,在他的记忆中没有这样大个的荷兰豚。

    这瞬间发生的事一点儿也没有惊动其余的几位同学,他们睡得很香。马真蹑手蹑脚走到一号床,被子里空空的,那位脸色煞白,有些腼腆的同学哪里去了呢?

    马真当然联想到了安排住宿时,酒楼老板惊恐的样子。难道这个同学就是那团白色的怪物?怎么可能呢,或者已被那团白色的怪东西吃掉?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七章 马真历险记(二)
    马真往窗外瞧,那里是静悄悄的后花园;他认为逃掉的那团胆小的白色东西没什么可怕之处,一心想查查牠藏在哪里,还有些什么?于是跳下去,猫着腰沿着花径看过去。

    马真走到有深水池的假山泰石那儿发现藏着一扇门。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要掉到水里去,但他的头碰着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一个趔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摸索眼镜的时候臀部恰好碰了门的什么地方,门吱吱地开了。他好奇地朝里面望望,似乎有石梯通往下面,远处有亮光。

    马真在门口犹豫地窥视着,心里怯怯地。他想,一定是白色怪物的巢穴;他决定还是往前走几步试试。

    石梯并不是想象中的人类的建筑法,它意外地离门槛较远而且形状古怪,他一脚踏了个空,囫囵地掉下去。他闭紧眼睛懊恼地想,糟哪……

    但他的背接触到一层柔软的东西,它轻轻地把马真托起来,摸一摸,全是绒毛。他睁开眼睛一看,下面有光亮透射过来;同时,有嘈嘈切切的声音。他吃惊地发现自己掉在一口丢弃毛皮的大木箱里,旁边还凌乱地排放着好几口。

    他的腰很痛,但还活着,很幸运。

    他趴在木箱的边缘往下看,下面是一个加工厂,确切地说是加工厂的一个十分现代化的“露天”车间;它仅占据溶洞的一角,周围是重重叠叠的奇形怪状小屋子。

    车间里本来有很多人,他们都穿着古怪的只露出眼球孔的白皮工作服。绿灯亮时,他们都陆续走出车间,径直往小屋子群走。但有一个大块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转身走过来朝木箱子扬起头。红灯忽然又亮起来,传送带把几只无头“白皮猪”送到硕大的工作台上;于是,又出来了三个“人”。

    大块头嘟嘟哝哝地说,有生人味。

    “又想‘尝新’了;把死家伙啃两口,我们不告发你!”他们七嘴八舌地嘲笑大块头,提起一条猪腿狠劲翻过来 。马真瞧得清清楚楚地,是人的腿!翻身的时候手软软的搭过来露出了五指。他几乎要叫起来,赶紧捂住嘴。

    大块头有所觉査,立刻又说有生人味。他往木箱走过来;马真慌忙缩到木箱里用皮毛遮盖住头和身子,触鼻难闻的腥臭味熏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大块头似乎站住了,同时嘟嘟哝哝的声音又响起来:“没啦、怎么又没啦!你们闻到生人味了吗?”另外那三个人一起哄笑起来:“又出‘烂点子’偷懒啦!天都快黑了,早干完、早收工…”他们把大块头拉过去,开始动手收拾几具死尸。

    估计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他们怎么颠倒黑白,说“天都快黑了”?马真很纳闷。

    木板的缝隙有一处朽烂了,他用指头狠劲抠,抠掉一小块。从那里看出去:他们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干完活;皮和骨头什么的都扔进屋角的垃圾车。

    垃圾车几乎容纳不下,掉下来几块骨杂碎和带毛的头皮。他们指派大块头去倒垃圾,内中一个人说:“傻大个快去快回,就倒给肥豚二场。顺便逮个怀胎的货,我们也尝尝母荷兰豚的洋味!”

    怪呀!马真想,这人的语气及肢体语言怎么活像酒楼老板,不会吧……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八章 马真历险记(三)
    外号叫傻大个的大块头露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一连打了几个懒呵欠。这时,另一个人从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偷偷藏下的一大块纸包的东西,贼似地往周围瞄瞄,说:“嗨!先吃口点心再说,瞧瞧、瞧瞧!我有什么好吃的…”几个人一涌而上,把腿子肉扯做几块。

    大块头动作稍慢,只抢到一根脚骨;脚掌肥肥的有肉,是女人的脚。他一把掀开面罩,露出猩红色骨头沾着疤癞的半边脸,一张嘴就咬掉一个脚指头。另外三位也是怪异的脸孔,其中一个是骷髅头。

    马真哼了一声,把手背咬出了血。

    “还没怎么吃就没啦!真扫兴…”

    “还找点儿什么新鲜的吃吃?”

    牠们边说边看过来,很馋的盯着大块头。大块头跳起来,撒腿往门外跑;但很快被逮住。

    牠们缠住牠,大快朵颐起来。

    马真看见大块头很快被啃成一具骷髅,又被牠们扶上躺椅,浇上什么液体,肉很快地再生,而且和以前一样丰满。接着牠哼哼唧唧地坐起来惶惑不安地瞧牠们。一个瘦长子又上去咬掉一块脸巴肉。

    马真晕死过去了。

    令人窒息的恶臭使马真醒来;他发现露天车间的灯关了,只有边上狭长的房屋还透出光亮。他想,一定得设法活着出去。

    于是,他颤颤抖抖地从箱子里爬出来,通过铁梯下到地面。他往光亮那儿摸索过去,走到狭长的像猪圈一样没有门的房子里。

    房子内部划分为三个部分,面上四十平方米矩形的一间密密麻麻拥挤着许多小白鼠。牠们嬉戏着、翻动着肥滚滚的身子;有的游过环形水沟到透明的容器里吃食。那些并排放着的容器里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多数是切碎的人肉,还有凝固的血。

    马真想起咬他脚趾母的小白鼠,立刻觳觫地扭过头朝前面走去。

    前面的那间更大,有近百头豚鼠在活动。这些荷兰豚强壮得像肥猫,牠们奔跑、胡闹,肆意交配。

    地板上到处都是骨杂碎、带毛发的头皮、血糊糊的人头。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这样大个的荷兰豚,大概是吃了人肉和其它什么发生了变异。

    他想前面大概是第三养殖场,说不定个头会更大;上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但他忽然发现旁边石壁有通往上边洞口的铁梯,简直大喜过望。

    他走过去试着往上爬,不料生锈的铁杆从焊接处一下子断裂;他啪嗒摔在地上。响声触怒了豚们,十多个荷兰豚双眼布满血丝,冲到门口一字儿排开朝他低吼起来。他吓得跳起来一头撞在石壁上,不知为什么石壁沉闷地响起来,他被脚下冒出的一块矩形铁板托起慢慢往上升。

    马真趴着一动不动盯住石壁;他碰巧撞开了秘密电键,隐蔽的升降机正在托起他往上升。

    这块巨大的矩形铁板是什么,又派什么用场呢?他想。

    他忽然瞥见上面的溶洞口,于是翻身仰面躺着盯住洞口。星月照射下来,壁上的螺旋形车路依稀可见;离洞口不远的车道有一个缺口,一边停靠着一辆大卡车。

    不多会儿,一阵轻微的震动,铁板被卡住了。原来这块铁板是一座小桥的桥面,在临近洞口处联通了壁上的车路。
怀旧,险象环生的聚会 (共十三章) 第九章 马真历险记(四)
    马真赶紧溜到卡车后面去;他得设法爬上洞口逃出去。但这时前面驾驶室有人骂骂咧咧地:“日他八辈祖宗,又要提前两个小时…他八辈祖宗十辈子下油锅……”卡车发动声吞没了骂声,马真灵机一动立刻爬上车。

    车上满是纸箱,隐隐约约印记着“风干生牛肉片”、“荷兰鹿肉干”字样。车颠簸的时候他打开一箱,全是精包装小盒子,内中袭出诱人食欲的气味。他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尝了一片,味道好极了;他囫囵吞枣地把一小盒全吃了。

    车开出洞口马真就想跳车,因为他看见公路直通山下,前面就是灯火通明的浦里溪酒楼。逃命的冲动令他豁出去了,顶多不过冒点儿弄伤腰杆摔断腿的风险。

    可是车速太快,弄不好会送命。于是,他准备着,瞅住前面的山湾。

    车慢下来,跳车的时候到了。但是,猛然一阵震动,耀眼的白光刺得两眼生疼,就在这节骨眼上翻车了。车在拐弯处随着泥石流滚动着摔下峭壁。

    “完了!”马真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做了冤死鬼。”

    马真慢慢活动手脚、摸摸头,一点不痛,也没有血。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布满坟茔的山坡上,并没有什么鬼峭壁,泥石流;公路和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讶得跳了起来。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分析前前后后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所有的怪事都令他的思维向另一点靠拢——他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这个隐秘世界属于另一群智慧生物,牠们从哪里钻出来?深海,地表下面,或别的星球?牠们居然模仿人类的形体和生产、生活方式;同时以人类为主食…    

    他猛一激灵,自然联想到同学会上好玉谈及的故事以及她“老公”留下的那封信。难道茫茫大巴山真的存在可怖的高智商异类族群的巢穴?牠们就是“中间缺环”吗?

    他为自己不可思议的经历与怪异联想惶恐地跳起来,慌忙掏出手机,希望立刻给许华胜或无论什么人联系上,说说话。但他却一眼看见了短信:“快来行宫救”。

    当然,接下来马真悟出了这奇怪五字短信的意思:行宫里的许华胜一定出岔子了,没准儿摊上了大事!但是,但是他的胆量只剩下可伶的一丁点儿。在假设了许华胜的处境之后,他决定叫醒几个同学壮壮胆,同去行宫。

    但马真一脚跨进明亮、豪华、“平安”的酒楼之后,勇气又上来了;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一转身独直走向拿破仑行宫。

    行宫大门开着。马真一步跨进去说:“许大马棒你在吗?”立刻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声“许大马棒你在吗…”

    他想退回去,但立刻看见花瓶碎在地板上,卧榻上凌乱地掀着被盖,于是他又叫喊起来:“你有事吗?老许,我是马真,你在哪儿?!”  

    又有回应,是哭腔:“他跳窗了!去了那儿……”

    “谁在那儿?你是谁,能出来吗?”马真往窗子那儿走过去往外一看,下面是深不可测的老堰塘。“老许为什么跳窗?淹死了!”不祥之兆在他脑际晃过。

    “许大马棒去了那儿,永远不能回来啦……”那哭腔又说,“你真的听不出来吗?二傻,你不能忘了我,我是郝好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