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虎兽是雄狮子和雌老虎交配产生的后代，主要是人类影响或主使之下的产物。狮虎兽的体型比狮或虎都要大。原因是雄性狮及雌性虎会把控制生长的遗传基因传给后代，而狮虎兽并非是雄虎与雌狮的后代，缺少了这一基因，所以生长不受控制。狮虎兽从出生起会不断生长，直至它的身体不能承受为止。

    我叫狮虎兽，取这个笔名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玩。后来证实我就是思想平庸，了无生机，才有这等作为的。在派出所上班这段时间里，我有幸一下子遇到两个处女，没认识之前，我以为她是无比羞涩的两个女子呢。但生活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

    G省作协和鲁院在省会办一个青年作家培训班，特区派去三十个青年作家，我也去充了个数，还做了一次副班长。我事先已经声明，我不会从一而终的，我要上班，一个月少得可怜的工资是我不可或缺的生活来源。只是我一个星期上一次班，所以我一个星期必须回特区一次，好歹省际高速列车就像停在路边大巴似的方便上下。三十个特区的作家，慢慢和我熟悉起来，也慢慢羡慕起我来了，他们克服困难，请了长假来的。当我第三次回特区时，天突然冷下来了，三十个作家中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找到我，要我帮她带些防寒的衣服回来。她给我了她家的住址。

    她叫史吉祥，西北人，说话翁声翁气的，嗓门特大，好象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而是来自一个别的生物，或者是一种音效合成，她的表情倒是挺认真的，配合着说话的内容。我坐在高速列车上，翻看着通讯录上有关她的介绍，她还是特区某委办的一个干部呢，我闭上眼睛想象着，竟想不起来她有哪些优秀的表现了。有人传她前期股票大跌，一下子就亏去八十万呢，就是不请大家吃一顿饭。又听到其他城市来的作家叽俏，说特区的作家都不带她玩，意思是怎么能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呢，人家还是个写散文的呢。我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的，几次小范围的聚会，吃饭，都没有她的影子。当然这么说，正说明这些宴请都不是我做的东。如果我做东，会请她吗。应该不会吧。我是绝对随大溜的；我的确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尽管我的笔名取了一个怪物。

    我是第三天晚上，就是临出发前的晚上找到她家的。这其间，我在派出所上了一个通宵班，二十四个小时呢。上得我疲惫不堪。需要用两三天时间来养神才缓过气来的。我只睡了一天，就准备登上省际列车。

    我按照史吉祥的地址按她家的门铃，在等待中，我打量着这片政府小区。她家住在三楼，我抬头就能看到她家的灯亮。足足按了有十分钟，我有点不耐烦，抬头叫了起来，史吉祥，史吉祥。我盯着三楼的窗户，准备接住什么似的。一会出现一个人影，说声，上来吧。直到有个同楼栋的人进来，我才有幸进入楼道。史吉祥的妈妈在家，她站在门口，说，门铃坏了，你等一下。她关上门，一会又打开门，说，你还是进来等吧。我进了房间。屋里很混乱，有股不洁的气味。她家一定养了什么宠物，我想。因为我跨过客厅中央一团气味薰人的污物，才极不自然地坐进了沙龙，沙龙破旧，上面衣物混杂，一定是被小狗撕咬过，我坐下的一小块空处，大约只有我屁股的三分之二强吧。她妈妈也懒得看我，按史吉祥的要求，她在史吉祥的房间忙碌着，我不安地打量着这套房间，地板是磁砖的，污迹一块连着一块，不远处的饭桌贴着墙壁，上面一片狼籍。史吉祥的房门口有一个穿衣镜，上面横七竖八挂着长筒袜呀围巾呀什么的，从我坐的角度能看到史吉祥房间，是衣柜的一角，上下柜门全打开的，衣物顺着势，倾倒出来。我慌忙收回我的视线，看着窗外，窗帘是落地的，有一半掉了下来，我顿时嫌恶着宠物来了，你越宠，它越造，又开始同情史吉祥，一个女孩子让小狗给戏弄了。这时，有一抹鲜红跳进我的眼里，窗台上摆着一个盆景，盆景里是一朵鲜艳得似乎单调的一朵大红花，我一下子郁闷起来，因为花开得格外忧郁，还好是朵假花，花瓣上面象姑娘皮肤上的绒毛一样的，是一层细细的灰。

    我看看就要接近地铁最后一班车的时间，她妈妈终于才收拾完，我提上袋子，打声招呼，转身就跑。再差一步的话，最后一班车就独自去广州了。

    我坐在列车上，体验着高速，身体向前，思绪向后，一列慢车从我眼帘后面开出，我只好闭上眼睛，回到昨天晚上，派出所里的大厅。昨天晚上，我才知道，派出所里还有一个叫野兽的。

    我站在大厅玻璃门前，目送着一辆依维克警车，移出，几个戴脚镣的小青年，是怎么上警车的呢，刚才被几个保安拦着了视线，一打岔，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落了空，他们浑身脏臭，肯定没有人抱他们上车的。可能是跳上去的吧……

    办案队老陈从门外进来，我上前问，你没送人呀。

    挤不进了，不能怪我，一到用车就没有我的，哎呀，正好，洗个澡，革命小腰已经受不了了。

    值班室四级民警董晓明放下电话，走出值班室，看了看门外的夜色，一排排车子沉默着。叫道，野兽还没回来，车被野兽开走了，他妈的，占了一晚上。一部依维克不够吗，老处男！

    老陈咧嘴一乐，说，他不是开摩托车的吗，我想上楼睡觉了。

    还上楼呢，赶紧回家吧，回家做爱，逼样，一喊你老处男就喜起来。

    我先睡一会。

    有急事你还得下来。

    我装作听不见。

    你要真听不见，那才叫本事。

    哈哈，不敢，黄四发临走前一个星期，就真的听不见过。什么电话也不接。

    小狗日的，是听到要调走的风声了。

    我拍拍老陈的后背，朝他热乎乎地笑笑，啊啊，老处男，哈哈哈。

    哈哈哈，你也叫，你今晚闲着呀。

    等米下锅嘛，调解员又不能跟你们出警。

    怕什么，不过警察也没什么好玩的。

    野兽是谁呀，老处男。

    野兽！小吕呀。

    他呀。哈哈哈，一个文弱书生，今年他值勤吗。

    恩，可能吧，他摩托车是坏了。

    我和老处男分开走，他上楼，我到了后院，坐下来，半天才拉开抽屉，断断续续快把《朗读者》看完了。最近看的名著怎么都跟偷情有关呢，性真是一块节日蛋糕，每个到场的都可以分上一块臭美。

    正翻到书的最后几页，小吕，那个叫野兽的新民警敲了敲我半开的门。他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说，夫妻俩打架，嘻嘻，给你找点活了。我把这对夫妻让进屋里，跟着小吕出了门，我笑着问他，他们怎么叫你野兽呀。

    哈哈哈。小吕只是笑，笑而不答。他瘦高个子，有点哈腰，一脸童趣，轻摇脑袋。转身走了。

    小样，也叫野兽！我在镜子面前端详一会狮虎兽，重新回到调解室。

    他糊弄我呀，他们一家都会糊弄，知道不！女的先开口说话，她叫余丽丽，国字脸，一双外突的眼睛，嘴角上堆着两坨泡沫。我不想看她的眼神，那里有一股蛮劲，横冲直撞。她是个生过小孩子的人，我想她一会儿会冷静下来的。但事实上却给了我迎头一棒！

    他是怎么糊弄你的呢？

    她嚷道，我生三个月了算不算坐月子，要我洗尿布，要我做饭，这一家呀，他的父母啊，都坐着吃闲饭，我不懂，他们就来糊弄我，害我，我跟他时候，还是处女哩，啊啊啊。她又哭开了。

    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他父母跑回老家了，整个十月我们都在喝稀饭，害得我满锅找米，看到一颗，就是追不到，追呀追，孩子饿呀，对不对，才三岁嘛。后来连稀饭都没有喝的了，

    整个十一月吃霉米，做出来的饭，满屋都是霉味呢，又害得我满屋子通风，好在家穷四壁，通风也快，吃了一个月，都是从三线调过来的备战米，你们想想，建国都多少年了，米都成精了，漏在桌子的散米，自己都能走路呢……

    我扑地笑了起来，感觉今天是遇到郭德刚老师了。我端正姿势，两眼活泼地看着她，她分明是得到鼓励，使劲起来。

    整个十一月，知不知道，我月经不来了，鼻子里出了一个星期的血，他哟，他等于把我的身体倒过来，血倒着流呢。小孩子没有一个玩具呢，整天把我当玩具了。家里哟，穷图四壁，就只有风，风通久了也会感冒的呢！家里只剩下感冒了呢。还有保姆，出鬼了……

    等等，你家还雇保姆了吗？

    恩，雇了，一个月开口就是一千，要着装，还要这要那的，要给她女儿找工作，民警同志，你们想想，我们都是外地来特区的，哪有什么关系呀，我们自己都没有工作，还要给保姆女儿找工作呢，不满意就到楼下说我们坏话，跟她的同乡通气，出坏点子，整我孩子，买臭鱼买烂水果，还到家乐福买处理的面包，还有更毒的呢，两年了，炒菜就用一块鸡油呢，一块鸡油用三年，把我吃得肥得呀，就像个笑脸佛，你见过嘛。

    我点点头，没办法不笑，人民调解员也不可能逗不笑的呀。

    他们呢，你知不知道，背着我喝骨头汤，补钙呢，你看他的脸，肉竖着长不了就横着长。这些还不算呢，我来报警，是告他谋杀！新买的房子装修不到一个月就让我住呢，害得我得了神经性皮炎，脖子流水，皮肤烂了，总是好不了，一流就是一脖子水，孩子不敢抱也不敢摸，怕传染给孩子呀，他就等着我死，再找个新的呢……

    等等，你们买了新房？

    是的呢，特区幸福小区花园。

    那要上百万呀，你们不穷嘛。

    穷死了，我真穷，没有孩子前，我打工养他，现在他不想养我了，今天中午，我终于抓到他们，他和超市里的一个骚货在一起说话，他要养二奶，还不如把我杀了，对不对，他们追我到米粉店，追杀我，米粉店老板可以作证的。我现在告他一级谋杀！

    我听到此，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不是来调解的，是来告她丈夫谋杀的。我还不太清楚一级谋杀是怎么定义的，我只是个小小的调解员，所受的培训仅仅限于人民调解和权益保障范围，就连严重一点的治安纠纷我们也不适合参与。派出所调解的实际情况是，拖拖拖！把纠纷当事人拖得黑灯瞎火，拖到没脾气了，想草草了结、快快滚蛋为止。

    “我认识她时，她的确是个处女，我才跟她结婚，是不，就她那臭脾气，坏习惯，我早就甩了她。”丈夫叫齐心宁，他被我叫到门外，看上去是个老实头，郁恼，沉闷，不像包二奶的人常有的坦然或狡猾。他站在灰蒙蒙的阳光下，低声跟我讲叙起来。

    女的是西北三线兵工厂的子弟，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视她都是宝贝，长在兵工厂厂长的养父母家里。在家里说一不二，属娇生惯养长大的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大学学的是电子设计，毕业后，跟家里一赌气就跑到特区，因为脾气古怪，跟领导处不好关系，一连换了十几个单位，好在她的专业好，越换资历越高，越换工资越高，认识齐心宁时，她一个月工资已经快一万了。而齐心宁只有两千多一点，他是个广东人，余丽丽还是个处女呢，娶余丽丽，他开始是有种占了点便宜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想好好过日子，他自然会珍惜一个完美如初的女人的。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处女的，结婚不久，他就知道处女的厉害了，余丽丽三两句话就把公公婆婆糗得打道回府，并发誓再也不来特区了。

    孩子生下来后，只有她的父母来带了，也是常常吵得鸡犬不宁，好歹她的父母是四个人，这一波气跑了，消了气，下一波又来了，轮番着跑过来给他们做饭带孩子，最后气跑了的养父，临出门前，把齐心宁叫到门外，威胁他说，要是让他女儿受了委屈，小心他的老拳！齐心宁两头受气，不敢回家，到处寻找合适的保姆，自然是年龄要么可以做妈妈的，要么可以做妹妹的，性格要逆来顺受。就这样两年时间共换了二十个保姆。齐心宁则没日没夜地经营着自己的小公司，赚的钱够买房子时，赶紧买了房子，就是怕余丽丽受了委屈。可是他哪里想到，三年不工作的余丽丽，脾气越来越古怪，本来在社会上就没有两个朋友，这下更是无法排解生过孩子后的寂寞，常常一不顺心，大发雷霆，有时突如其来的，见人就咬，见东西就摔，齐心宁只好把她送进了医院，一查就是暴力型精神病。老家得知情况，她又被养父母接回老家养了半年。当她再次回到特区，人已经变成五大三粗，齐心宁就显得瘦小枯干，像个饿得没法吃饭的小猫，常常被余丽丽抓过来，无缘无故地折磨一番，跪地瞌头是家常便饭，令人发指的是逼他喝她的屎尿。还没等齐心宁提出要离婚，余丽丽先提出来，来个恶人先告状，硬说齐心宁在外面有外遇，追到齐心宁公司打骂，把公司里几个搞财务的女孩吓跑了。结果，今天中午她找到一家超市，把正在和营业员交谈的齐心宁拉倒在地，把超市无辜的营业员打骂一通。她说被打了，可不是齐心宁打她的，而是营业员的男朋友追到米粉店，把她堵上，打了一个耳光。

    我问齐心宁，你这样下去怎么办呢，就冲着她是一个处女就舍不得离婚吗。

    我现在都糊涂了，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女人！

    我看你从来没见过处女吧，唉，男人啊，一旦得到个处女就觉得有了传家宝。

    是呀，不瞒你说，我谈过几个女朋友，都不是处女，没有一个让我有安全感的，当然也没有一个象我老婆这样不近情理，胡搅蛮缠的。

    我作为人民调解员，不应该主动劝你离婚的，可你也不想想，这样下去，你怎么过好日子呢，整天心惊肉跳的，就是为了供着这个完美无缺又如狼似虎的处女，陷阱似的处女呢。

    齐心宁正好说什么，突然身体哆喽一下，像动物世界里山羊见到老虎似。我回过头，只见余丽丽像门板一样，堵在民调室的门口，大嚷，你们还有完没完呀，老娘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我快步走近，把她让到椅子上，我也坐下来，顺手拿出民调档案册，抽出调解申报书，请她先填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和纠纷的简单经过。她一看又急了，怎么是调解呀，谁要调解了，你搞什么鬼呀。

    请你不要大声喧哗，民警带你们来就是让我来调解的。

    我不要调解，我要告他一级谋杀！

    你告他谋杀，你要拿出证据出来呀，对不对。

    少他妈跟我扯蛋，你，逗我玩呀，让老娘说了半天。

    请你冷静一下，说话文明一点好不好。

    老娘就这样了，你他妈浪费了我时间，老娘今天就不放过你了，怎么着！

    余丽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派出所前厅里的人都跑过来看，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凶的当事人，还是冲着我来的，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要出什么洋相呢，我有点怕她了，好象我调戏她不成，心里理亏，反被她当街示众似的。

    我对着门外大叫一声，齐心宁，你管不管呀，你老婆！齐心宁齐心宁！

    齐心宁过了几秒钟，从围观的人群挤进来，一句话不说蹲在墙角，低着头，哪像个男人呢！我和余丽丽把眼睛从他的头发上抬了起来，重又互相对视着，她越发象个街头女流氓，越发挑衅地对我眦牙咧嘴起来。突然她说，你敢对他怎么样，你敢对他怎么样，嗯？你敢动他一根毫毛，你今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嗯！

    我我我……

    鹅什么呀鹅，我量你这个小小的调解员也不敢，怎么样，别拿牛眼瞪我，我不吃你那一套，我老公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咬死牛（你）。

    我气得笑出声来。

    笑，让你笑，有你满地找球的时候，信不信。她说罢动手拉她丈夫。

    我开始好好地笑起来，我信，我还真信！

    别跟我嘻皮笑脸的，这算什么呀，这是哪里呀，老公！

    派出所。

    嗯？我们在派出所？走，老公，咱们回家去，回家做爱，啊，乖，不怕。

    院子里的人都背过脸笑起来。我却拉下脸来，看着他们快步走出派出所大厅，我似乎有点明白那男的为什么不愿意离婚的了。

    这叫什么呢，我坐在高速列车上，眼睛快速转了两下，一物降一物，还是祸福相克相生……处女的力量还真是了不得！合合合，我开心地咧起嘴来，对面坐着几个陌生人，转过头看了看我，我马上正经起来。

    到了广州，紧赶慢赶，第一节课已经讲了一半，中午下课，我把史吉祥的衣物提给她，她粉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说，我要请你吃饭。好多同学在边上起哄，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

    晚上，她真的请我吃了顿饭，在附近一家小湘菜馆。坐在窗边，有几个同学饭后散步经过，看到我们，隔着玻璃往两边躲，好象害怕打搅我们似的。史吉祥看了说，都什么人呀！

    我心里确有一些感慨，这么多人都没有机会吃她一顿饭，我也太突出了，于是我没过两天，又反请她一下，还让特区几个其他的作家一块作伴，希望他们多多交流，消除误会，增进情谊，回到特区后，也多一个关系多一个玩伴。大伙在一起表现也不错，替史吉祥惋惜，来广州参加这个培训班期间，竟损失了八十万之巨，还不是为了认识你们这帮狐朋狗友呀。史吉祥这句话一出言，大伙又不吱声了，她接着说，你们说是不是吧，是不是一套房子一部跑车给丢了嘛！

    大伙都低下头，认错似的。有个勇敢的，抬起头连说，是的，是的，是呀，不是嘛！

    我在一边嚷道，谁少说两句，行不行，什么呀都！

    不欢而散。我这个做副班长的，晚上遭到一群特区作家围攻，有句话我记在心里了，她那么年轻，也没有谈过朋友，凭什么那么有钱呀！净亏就是八十万，大伙想想，她投了多少钱在炒呀，她的钱来路不正！不定是哪个领导的情人呢。

    结业典礼我没有参加，那天我又回派出所上班了。四下找着小吕。

    听其他学员说，发结业证的时候，史吉祥争着把我那个领走了，大伙又是一阵起哄，好象史吉祥和我有一腿了，还夸我有眼光，找了一个在市委工作的小富婆，还是一个处女呢。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累高价码，充满揶揄的味道。

    回到特区后，我和史吉祥真的走动起来了，因为她在市委大院上班，附近几家新建的剧院，她全是的熟客，几乎每天她都要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什么的，告诉我，下班后有哪些活动可以免费享用的。那天，俄罗斯人来演《天鹅湖》，门票前排高达三千多一张，她竟能在熟人众目睽睽之下，带我坐进了前排，省了我六千多块钱，市长书记都不敢享受这种特别呢。坐在前排接受到前后左右投来的目光，芒刺在背，这叫什么事呀。叫我怎么还这人情呀，我跟她说，以后还是别来看了，让你们单位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在谈朋友呢，其实我们就是一般的朋友对不对嘛。

    随他们去说呗，嘻嘻嘻。

    这样对你影响不好，我毕竟是个离了婚的人，如果再年轻十岁，我会勇敢地追求你的，真的，可是我……

    别说了，你也不错呀，狮虎兽，还在派出所里……

    啊啊，笔名嘛，调解员只是个临时的，啊啊，条件跟你没法比呢。

    你以前好象是开文化公司的吧。

    是呀。

    那我们合作呗，你知道我关系多，都是企业的高层，对不对呢。

    那可好。再说，你又那么有钱。

    谁都说我有钱，我就有钱了，怎么着，他们知道什么，以为我的钱是偷的抢的吧，真是些坏人呢，我就不说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再不理他们了。他们回来后建个群，连号码都不告诉我，不告诉就拉倒，我才不稀罕！

    就是就是，他们算什么呀，也不是纪委的，别理他们，无聊！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吧。

    告诉你？嘻嘻，那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

    说吧。

    说？

    嗯，说吧。

    不！嘻嘻。

    你想不想合作搞公司了呀？

    想呀。

    想就说说呗。

    不！嘻嘻。

    好好好，那是你的秘密，你还有不少秘密吧，我看你年纪不大呀。

    是呀，不大不小，正正好。

    心眼还不少呢，嘿嘿。

    在派出所上了一年的班，到年底，不知道什么原因，派出所突然给我们做了两套西装，裤子短了一寸多，鞋帮和袜子都露在外面，两条腿像短了一截，被风一吹，感觉露出肉来了。野兽小吕看了我，吃吃笑开了。当我跑过去找他问事，他又出警了。

    值班那天晚上，实在没事，在办公桌上留张条子，写着，我晚饭没吃，就在附近，有事请电：136……就偷偷溜出去，前去赴约，史吉祥约我到南市区看一个大片，她说今天是特价，十元钱一张。我一听，十元钱一张票，我想，就回请你一次吧，两个人能不能有进展，就看今天晚上的了。不行，赶紧收场。不要耽误了人家，当然如果能做个情人，那是最理想的了。

    一是考虑她是西北人，看她家那个乱劲，就知道她不是个勤快的主，二是我最不喜欢在家里养宠物了，传染病菌，还有臭味。三是，始终觉得她的母亲不是个善人，像是午夜给人家打电话的怪人。还是做情人最好，有一次她说，真的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很想找个男人拿来练练，长点经验。但她这么说，也不能说明她就是个处女，对不对。

    因为我工资比较低，所以我省着花钱，说我小气也比较正当。我也跟她说了，暗地里希望她多花点钱，减少我一点负担。可没想到她比我还小气，我请她看电影，她看到饮料也不买，小食也不要。两个干巴巴把电影看完了，我口干舌燥，回去的路上，话自然少起来，可她话倒多起来了，单位的人事，家里的锁事，炒股的郁闷，她说起来，涛涛不绝，声音洪响，直刺我的耳膜，我面露嫌隙，她不管不顾，我只好打断她，直取我想要的内容。

    我问，单位里就没有人追求你吗？

    有，大把的，单身就有三个。

    哦，还有不是单身的追你呀。

    我不爱搭理他们，都有老婆情人的，还来找我，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呀。

    因为你漂亮呗，怎么不找个单身的先谈着呢。

    我妈不让。

    你妈怎么不让啦。

    那天他们几个约我爬山，我妈把时间一算，说我晚上十点钟也回不来，就不让我去了。

    那你呢，也就不去了吗。

    是呀，就不去了呗。

    那你不是害了人家吗，都约好的事。

    是呀，后来人家都不理我了。

    你妈现在还管你吗。

    管，她说都老姑娘了，出了事没有补救了。

    会出什么事呀。

    就怕被人破了身，再没人要了。

    你真的是处女呀。

    咋的了，咋我就不是处女呢，不是处女还怕破身呀，废话嘛。

    哦哦，那是那是，我不想破你身，你能让我亲一口吗。

    亲一口？妈呀，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亲的女人还少吗？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呀，我喜欢你嘛。

    少来，甜言蜜语者必口蜜腹剑，毛主席说的，我妈妈天天背给我听。

    哦哦，你喜欢过别人吗？

    除了要做我丈夫的，我都不喜欢。

    那我想做你丈夫，行了吧。

    你！恩恩，你想亲哪呀，我的天啦。

    我想亲你的嘴。

    我还没漱口呢。

    我不在乎。

    那就亲吧。

    我亲了哟。

    不行，嘻嘻。

    你逗我开心呀，是不是。

    喂喂，你不要乱来呀，我有招对付你们的，信不。

    不信，又是你妈教你的？

    是呀，我可以要你浑身出汗，试试不。

    啊——你要我命呀，啊——。我正要强行亲她，她突然一只手插进我的腿间，捏住了我那个地方。她满是好奇地试着手劲和捏法，像外科医生静静地盯着看我表情的变化，我又不敢大声喊，一会儿，我的冷汗就出来了。她看到汗，停下手，高兴地说，看看，出汗了吧，妈妈的话就是错不了。

    你不怕把我废了，做不了你老公了。

    废了也不怎么样，我的一生不是全陪给你了呀，我养你呗。

    嘿嘿，我都废了，对我再好有什么用，不如让我死还痛快些，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这么想呀。

    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女人，非要听你们男人的忽悠呀。

    恩恩，你还一套套的，我算败给你了。

    嘻嘻嘻，我可以亲你一下吗，狮虎兽。

    亲哪呀。

    亲你抚着的地方。

    不给。你好流氓。

    嘻嘻嘻，看把你怕你，什么叫流氓呀，你以为我看不懂《色戒》。哪，这个笔记本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她说罢，车子已经到了她家的小区。转身要下车，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派出所的，慌忙接通，是董晓明的，他说，我上次调解的那起夫妻打架的，又来了，专门找我。我说，让他们等下，我马上就到。

    我看着史吉祥下了车，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她，你家是不是养什么小狗小猫的。

    我家，没有呀。

    你家没养！

    没有，只养了一只长寿龟。

    哦，再见，长寿龟。

    再见，狮虎兽。

    我看着她的背影。默念着，再见，狮虎兽。

    我看了看她送我的笔记本，是2003年的。上面印着特区某委办。

    今年可是2012年啊。我调头赶去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