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市風雲
作者︰金飛
第一部
第一部 第一章 生死擂
    今天碼頭舉行“生死擂台賽”,上午八點,碼頭就擠滿了人群。很多米商和碼頭工都來到碼頭前見證這場碼頭爭奪戰。年近五十,身體肥胖的許大龍和一個跟他年齡相仿,身體稍瘦,一臉腮胡的趙雲虎同時在生死狀上按下手印,然後兩人仇視地朝對方看了一眼,都流露出誰也不認輸的神情後,轉身來到擂台前叉腿站立,像個勇士。

    主持人宣布,今天的生死擂台賽開始。圍觀的人都隨之緊張起來。許大龍的妻子和兒子許少龍都緊張地睜大眼楮,朝前湊了一步觀看。

    擂賽的第一局是比武術高低,是接掌,就是在規定時間內不能讓對方的手打到你的頭部或胸部。這次抽簽是趙雲虎先出招,許大龍接招。趙出手既快又狠,許接的也快。四只手唰唰唰地打個不停,差不多繞到了一起。許大龍不停地接招,身子也不停地朝後退。台下的許少龍和母親都焦急地睜大眼楮。尤其是許夫人,她按住胸口,像是心髒要蹦出來,又像是在為丈夫加油。趙雲虎連續出招後,趁其不備,狠狠地朝許大龍的胸口擊去。許大龍足足退了三步開外,臉色煞地一變,很疼似的按住了胸口,看得出這一掌打的不輕。許少龍和母親都焦急的“啊?”出聲來。

    擂台賽繼續進行,兩人四目相對。許大龍站直了身子,調節了一下情緒後,開始出招。兩人上上下下地又打了起來。許大龍雖然近些年來身體有些肥胖,可思維還算敏捷。他有意誘惑對方,讓對方誤認為他會攻胸部,趁其不備,一掌擊到對方的臉上。趙朝後退了兩步,鼻子頓時冒血。這一局是平局。

    主持人宣布第二局開始時。第二局是比氣功,滾鐵釘。喧嘩聲停了下來,緊張的氣氛再次籠罩全場。按照比賽規則,這局由趙雲虎先滾。

    一塊布滿鐵釘的大板抬到擂台前平放下來,板上的長釘個個尖頭鋒利。趙雲虎光著胳膊站在釘板前用了用氣,使整個身子都鼓了起來,然後勇敢地躺到布滿鐵釘的板上。並飛快地滾過三米長的釘板。待他站起身時,還在用著氣,身上一點破傷都沒有。台下頓時掌聲響起。許少龍知道他這是有備而來,此刻他真擔心父親不能順利地滾過鐵板。他睜大眼楮緊張地注視著擂台。

    許大龍光著胳膊也不認輸似的在鐵板前開始用氣,他微微地皺起眉頭,發現剛才接的那一掌使胸口不能正常用氣。但他還是顯得鎮定自如,然後將他肥胖笨重的身體往鐵板上一倒,快速滾動了起來。雖然滾過鐵板,也站起身來,但他那仍在鼓著氣的身子明顯有扎破的紅點,有的開始冒血。

    許少龍知道父親受了傷,這對第三局比膽量“跳油鍋”不利。而且他知道近年來父親胖了很多,彈跳力不是很好。若是跳不過油鍋,那可真是要被恬恬炸死。他勇敢地沖上擂台,要替父親賽第三局。台下頓時議論紛紛,場面一片混亂。許大龍覺得兒子這麼做給他丟臉,趕緊罵兒子下去。

    “爹,你受傷了,而且你身體肥胖,跳油鍋一定有危險,讓我上吧?”許少龍輕聲而焦急地對父親說。

    許少龍不僅不听父親的勸,反而面對觀眾大聲地嚷道︰“身為人子,替父擂賽,我認為沒什麼不可。百善孝為先,自古以來,兒子替父親征殺戰場的事屢見不鮮,今天我們為爭奪碼頭打生死擂,猶如上戰場。”

    大家議論一番後,主持人征求趙雲虎的意見。趙雲虎鄙視地哼了一聲,同意讓許少龍替父親擂賽。

    許大龍辛辛苦苦地把兒子養大,今天總算看到兒子有片孝心,他也知足了。他知道跳油鍋非同一般,危險太大,而且,孩子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心理素質肯定也不行。他寧可讓自己死,也不能讓兒子冒這個險。

    “兒子,你是爹的好兒子,你有這片孝心,爹知足了。”許大龍用手按住兒子的肩膀,寬慰地說,“兒子,你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爹寧可自己死也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爹,你放心吧,我彈跳力很好,絕對沒事。”許少龍用手背在父親的胸前彈了一下,開玩笑地說著。

    許大龍見兒子表情自如,並非緊張,對兒子勝算也有了把握。他知道,兒子身體靈活,只要不緊張,正常發揮他的彈跳力,跳過油鍋是沒問題的。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內髒都在爆裂,有點支撐不住的感覺。

    “兒子,那你要小心。”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許少龍仍嬉笑地對父親說。許少龍要替父親打擂台,站在一旁的趙雲虎的兒子也不能讓人看笑話。他也要讓父親和相鄰們知道他是個孝子。他明顯要比許少龍小好幾歲,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他勇敢地沖上了台,也要替父打擂台。趙雲虎自然不同意,可兒子說,豈能讓人看笑話。磨了一番嘴皮之後,也同意讓兒子替他了。

    第三局是比膽量,雙方都由兒子代替。自從趙雲虎的兒子上台之後,許少龍朝他瞥了一眼,就知道這家伙今天是找死了,他雖然情緒激昂,顯得勇敢,可他的手腳卻在微微顫抖。

    大油鍋直徑有五尺,搬上擂台後,架了起來,連續倒進三桶油。柴火從鍋底點燃,待到鍋里的油翻騰時,主持人宣布第三局開始。許少龍朝對手笑了笑,得意地說︰“兄弟,我先來。”說完,他把辮子往脖子上一繞,對準翻騰的油鍋沖了過去,一個縱身敏捷地跳過大油鍋。台前掌聲比之前更加熱烈。許少龍跳過油鍋後,拍了拍手,朝對手望去,心想︰“兄弟,看你的了。”對手似手也不遜色,他勇敢地把辮子往脖子上一繞,朝著油鍋的方向沖去。但還是隨著許少龍的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擂台賽宣布結束。蕪湖的碼頭依然是許家的。
第一部 第二章 巧遇
    擂台賽獲勝之後,伙計們,米商們都紛紛來到許家恭賀。許少龍是既被人夸贊,又被人吹捧。家宴上,他端起大碗酒與大家共飲。室內院外像辦喜酒一樣熱鬧。

    家里雖然熱鬧非凡,但許大龍並沒入席,他感覺全身疼痛無比,別說飲酒,就連氣息都不正常。他估計不僅是皮外傷,可能也是被鐵釘扎傷了內髒,使他出氣困難的可能還是胸部因受內傷的原因。由于興奮,雖然全身疼痛難忍,但他還是忍不住走出房門朝廳屋里的兒子看了看。許大龍看著眼前這個平時淘氣的兒子,再想想他今天的勇敢和孝心深感寬慰,覺得沒辜負他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

    “這就是我兒子!”許大龍看著眼前這個帥氣俊俏的兒子,在內心感慨地說。他看著兒子那英俊的臉龐,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隨著笑容變得更加甜蜜;不大不小的眼楮也因笑容更具有神,挺拔的鼻梁也因笑容變得柔和起來。兒子的眉毛、鼻子、眼楮和臉型都能令他滿意感到無比親切。他想,或許這就是所謂疼愛之心。

    其實,許少龍並非是許大龍的親生兒子。許大龍自幼隨父親來蕪湖開武館,為了武館發揚光大,他勤學武功,對父親也是極為尊重,在父親的眼里他是孝子,可唯獨在感情上他沒能如父親意。當年,他相中妓院的小紅,父親是竭力反對,但愛情的魔力使他無法自控,不顧一切的帶著小紅私奔他鄉。父親被他氣得吐血。許大龍帶著小紅在外漂泊,靠賣藝為生。兩人感情雖好,可過了好幾年一直都沒有孩子。原來小紅在進妓院不久,就被媽咪灌了絕育湯,從此不能再生育。許大龍非常希望有個兒子,否則他無法得到老父親的原諒,他就進不了家門。也許是上天垂憐他,一天早上,夫妻倆起早趕路,準備換個地方賣藝。天蒙蒙亮,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哭哭啼啼地順著小巷跑去。夫妻倆好奇,並探了過去,剛走幾步,听到有新生兒的哭聲。順是新生兒的哭聲,看到一個大戶人家門口放著一個籃子,走近一看,籃子里有個小孩。兩人欣喜若狂,之後發現還是個男孩。兩人沒再多留,抱著孩子直奔蕪湖。許大龍和小紅抱著孩子回來,老父親見抱回個繼承人,也就原諒了他們。大家都稱許大龍的兒子為少龍,夫妻兩也就沒有刻意為孩子取名了。

    許少龍雖不是許大龍親生的,可夫妻倆非常疼愛他,而且是望子成龍。雖然他們家開武館,但卻希望兒子將來有學問,能在文才方面佔強勢。可惜,少龍從小對讀書並不感興趣,對習武反而是不學自通。家里請來的教書先生都被他練“鐵沙掌”給練走了。許大龍索性也不再強迫兒子讀書,任其發展。這些年來,許大龍雖然沒有精力開武館,但武館設施都保存下來,少龍平時自己在家里練習武功,有時少龍也招來習武愛好者一起比武術高低,有空時,許大龍也指引他幾招。漸漸地,許大龍發現少龍確實具有習武的天分,而且對習武很感興趣,有時許大龍跟他過招時,令他刮目相看,只是平時太淘氣,整天像個小流氓似的給他惹麻頃。

    許大龍正看著滿屋子的人在為今天的擂台賽慶賀,突然疼痛使他站立不住,夫人趕緊扶他在房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竭力地忍住。此時他想到,今天沒當場倒在擂台上算是幸運了,想想當時的情況都覺得後怕。他能想象出趙雲虎此刻的心情。十年前,趙雲虎敗給了自己,今天又敗給了自己,還恬恬炸死了一個兒子,他能善罷甘休嗎,十年前的往事又浮現在眼前。

    許大龍家的武館,在早些年生意還算興旺,可後來由于清政府的腐敗,關稅加重,百姓民不聊生,習武的人逐漸少了。老父親死後,他接管了武館,此時武館已難以維持,連生機都成了問題。就在這時,由于李鴻章的一道奏折,慈溪太後的懿旨,原先在鎮江七號口的米市便遷到了安徽蕪湖。剛開始,他的道台朋友讓他承包碼頭的卸載恬,解決貨運問題時,他還覺得怕丟身份。可為了生機,也只得帶著弟子門去碼頭扛包。沒想到,全國的米商都紛紛來到蕪湖設立米行。那卸載、過斛、扛包的恬兒還很忙,收入也不菲。于是,他領了執照,成立了“斛運公司”,把碼頭斛運當成了正事。

    米市給許大龍帶來了生財之道,這讓原先不願去碼頭扛包的趙雲虎心癢癢了。趙雲虎也是在蕪湖開武館,他家世代習武,為了生機,也打起了碼頭的主意。許大龍心想,一山不容二虎,我好不容易找條生財之道,怎能讓你奪去,他和趙雲虎發生幾次爭執之後,決定打一場擂台賽,誰輸了,誰離開蕪湖。當年,他就把趙雲虎打的狼狽不堪,趙雲虎帶著妻兒,羞愧地離開蕪湖。沒想到,這十年來趙雲虎一直沒忘掉仇恨。

    許大龍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他知道,有朝一日趙雲虎肯定還會來惹事。見兒子正高興,他不想給兒子掃興,把擔憂深深地埋在心里。

    家宴上,客人們一再夸許少龍膽大有為。許少龍有些得意忘形,興奮之余提議,待會要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出去瀟灑。許少龍平時和蕪湖的公子哥們經常逛賭場,玩妓女,時常還斗毆打恨架,算是一個十足的痞子。他們走出酒席後,大家提議去玩玩女人,于是直奔蕪湖二街“迷紅院”瀟灑去了。

    許少龍和兄弟們走出“迷紅院”時,已是黃昏時分。許少龍得意地舒松了一下身體,和兄弟們吹噓,玩得如何盡興。他突然緊張地愣住了,那目光顯得不知所措。他想逃,卻來不及。一個白白胖胖,臉色潤紅,一身西洋打扮,十六七歲的漂亮姑娘已經走到他跟前。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張曉芸。許少龍的父親早年幫他和一個朋友的女兒訂婚,姑娘比他小十歲,目前在洋學堂讀書。許少龍驚異這小丫頭越來越漂亮了,那白白胖胖紅潤的臉,一直連到被粉紅色的西洋裙暴露在外的頸和胸口,都是那麼的性感和迷人,那凸起的豐乳也是被西洋裙裹的緊緊的,仿佛都能聞到肉香味,還有她那洋化了的一卷卷的頭發也是那麼的新奇漂亮,帶有蝴蝶結的帽子和裙子的顏色一致都是那麼的優雅別致。她看他時,似手很意外,那仍帶著孩子氣息的大眼楮是那麼的烏黑閃亮,由于睫毛的緣故一睜一眨是那麼的天真無瑕。比起妓女院里那些胭脂口紅的妓女,仿佛她是一塵不染的天外之仙。

    此時,是張曉芸放學準備回家,恰好路過這里。她盯著許少龍看了一會,突然詫異地愣住了,她轉眼朝他身後的“迷紅院”看了看,立刻明白了,頓時在心里罵道︰“這個無聊的家伙居然還逛妓院?”她朝他瞪去,像是在審問他。許少龍像是一個干了壞事,證據確鑿的犯人,無話可說。他揪了揪嘴唇,恐慌地看她反映。她送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後,直接走了過去。

    許少龍感覺自己的酒醉一下清醒,他恐慌地朝未婚妻的背影看去,心想,這小丫頭肯定對他的印象差極了。此時,他感覺自己是天下最膽小的人,而且沒了主張。他沮喪地嘆了口氣,埋怨自己運氣真是太差,怎麼就這麼不湊巧呢?

    張曉芸氣呼呼地走進家門後,就把書包一扔,心情無法平靜地往桌前一坐,她氣鼓鼓地想,她是在洋學堂讀書,接受先進思想,這陣子和熱血青年打成一片,準備加入文學社為推翻封建帝制建立民主共和出點力,本來她就看不起沒有文化,思想也不先進的許少龍,認為他只是個地痞流氓而已,沒想到他還逛妓院?她氣的怒火沖天。

    “怎麼了,曉芸?”張夫人見女兒回來就生氣,趕緊上前問道。

    “我要退婚。”曉芸氣呼呼地沖著媽媽嚷。

    “退婚?”張夫人納悶地問。

    “誰要退婚吶?”張老板從許少龍家喝過酒,剛回來。

    “爹,我要退婚,我不要嫁給那個許少龍。”十六歲的曉芸和父母說話仍帶著孩子般的嬌哭聲。

    “你知道,我未來女婿今天在擂台上多勇敢嗎?”張老板心情高興,自豪地說著。然後樂呵呵地坐下。

    “他再勇敢,也只不過是個地痞流氓而已,我才不要嫁給這種人呢?”曉芸和父親頂嘴。

    “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未來丈夫?以後可不能這麼說,讓許家知道了多不好。”張夫人正端著一杯茶遞給丈夫,听女兒這樣說她未婚夫,趕緊責罵女兒。

    “反正我不嫁給他。”曉芸哭著走到中堂前的父親跟前,“爹,你干嗎要把我許配給他呀?”

    “少龍不好嗎,將來蕪湖碼頭明顯就是他的天下。”張老板笑容可掬,似乎很得意這個女婿。“當年,我們全家來蕪湖設立米行,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個靠山還行,再說這麼多年來,我們家的米行多虧了許家的照應啊!”張老板說著又想起十年前的往事。當時,他們全家來蕪湖勢單力薄,于是請許大龍回家吃飯,跟他拉關系,好以後在運輸糧食上多給點方便。當時,許大龍一來家就驚異地夸曉芸漂亮可愛,抱著曉芸開玩笑地說,‘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將來給我們家做兒媳婦吧。’他當時立刻答應,就這麼和許大龍成了親家。

    “是啊,人不能沒良心。”張夫人有意這麼說給女兒听。

    “我們家只要有糧食進出,許家馬上就把工人叫來給我們家開斛,裝運,從不耽誤一點兒時間。”張老板醉醺醺的樣子繼續感慨地說,“這做生意,時間就是金錢,多做一筆生意要多賺多少錢,可以說我們從當年的小米行發展到現在這麼大的規模,沒有許家就沒有我們的今天。就算感恩,你也必須給我嫁過去。退婚,誰允許你退婚?”

    “反正我不會嫁給那個地痞流氓。”曉芸見父親意見堅定,氣得跑回房間去了,不再和父母爭執。

    第二天,曉芸做出—個重大決定,她來到學堂,直接進了辦公室,找她的美國老師。

    “老師!我想請您幫幫我。”

    “張曉芸,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美國老師熱情地問。

    “我想用你們的西方法律幫我解除婚約。”
第一部 第三章 退婚
    因為父親受傷,許少龍不得不早早來到碼頭的“斛運公司”。碼頭的糧食過斛和搬運不僅居于許家,而且道台發了蓋著官府大印龍貼,算是正規生意。許少龍來到碼頭,安排工作,也是想來出出風頭。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個恭賀聲和夸贊聲,這讓許少龍更加驕傲,陶醉在恭賀之中,精神也明顯比往日更加抖擻。他為繼續擁有碼頭而興奮,但他心中隱約有些不安,總覺得父親傷的不輕。父親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平時受寒發熱都堅持到碼頭,如果不是情況嚴重,他絕對不會不來碼頭。現在想想,心里覺得特別不安。他把今天接到的貨單大致編排了一下,交給管家去安排工作,于是便匆匆往回趕。

    許少龍一路想著心思,為父親的傷勢感到擔憂,昨日擂台賽的場景又回顧在眼前,仍令他心有余悸。當想到自己是那麼的勇敢,又覺得自己確實膽大有為。順著回憶,突然張曉芸的身影浮現在眼前,又令他感到不安。在他內心深處知道她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也許正是有了這樣的概念,所以才覺得不安。他又悶悶不樂地估猜張曉芸對他的看法。眼前兩個貪玩的孩子打擾了他的思緒。

    “德文,你怎麼不去上學,在這跟孩子打彈子?”許少龍見張曉芸的弟弟在貪玩便責問他。

    德文搓了搓手,像是知道錯了。

    許少龍知道男孩子都很貪玩,討厭學堂里的背背寫寫,也不想再責問他。倒是想打听一下他姐姐的事。

    “你姐昨晚回家,有沒有說什麼?”

    “我姐昨晚沒吃飯,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撒嬌。听我爹娘說,他要和你退婚。”德文說完緊張地觀察許少龍的表情。

    “什麼,退婚?”許少龍大吃一驚。

    “我爹娘說,絕對不允許。”

    “哦。”許少龍放松了一口氣,慶幸婚姻大事由父母說了算。知道小丫頭嬌生慣養,生氣也能理解。讓她撒會兒嬌,也改變不了什麼。

    “別玩了,快去學校吧。”許少龍像個長輩似的對德文凶了一下,便匆匆往回走。

    這十年來,許大龍整天在碼頭忙的不可開交,一點閑空都沒有,根本沒時間練功。沒想,趙雲虎突然來找他挑戰,使他弄的措手不及。昨天他往釘板上一躺,就感覺到一根根鋒利的鐵釘扎的他疼痛,他就知道功力已大不如從前。

    許大龍雙唇緘默,極其平靜地躺在床上,其實他是出氣大了受不了,在竭力地忍住疼痛。盡管他強烈地忍住,可手腳還在微微抖動,額頭上也是冒出汗珠。夫人急的直哭,一邊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一邊勸他去洋醫院看看。許大龍說不用,不想出去讓人看笑話。他不想離開這個家,他十自一旦死在醫院里就再也進不了家門了。許大龍留念地朝夫人看看,送她一個溫柔的微笑,說自己不會有事,只是皮外傷,讓她不要太擔心。許少龍急促地跑回來,許大龍听到聲音趕緊給夫人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哭,收斂點。夫人趕緊擦掉眼淚。

    “爹,你身體沒事吧?”許少龍直接進了父母的房間,見父親仍躺在床上焦急地問。

    “我沒事。少龍,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許大龍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身體往上提了提。

    “你爹沒去碼頭,你也不在那看管,看管?”許夫人抹干眼淚之後,假裝責怪兒子。

    “我不放心爹,所以回來看看。”

    少龍的這句話直暖到老夫妻倆的心窩里,覺得少龍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爹,我送你去洋醫院看看吧?”少龍仍不放心地說。

    “沒事,一點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許大龍在說話時,疼痛使他顯得很吃力,笑容丑其勉強。

    “爹,那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去碼頭了。今天碼頭的貨流量還不少呢。”許少龍見父親情況還好,也放心了些。

    “去吧。”許大龍臉上仍帶著勉強地笑,向兒子甩了甩手,讓他放心去。

    “去吧,你爹不在那,你要多負點責。”許夫人也溫和地對兒子說。

    許少龍再次對父親說了句好好休息話,便笑嘻嘻地轉身離開。

    當天下午,許少龍正在碼頭的辦公室里忙著調度,一個美國律師來找他,並說明來意,是替張曉芸來辦理退婚事項的。許少龍一下弄傻了眼。

    許少龍面對一本正經的美國律師,有些慌亂,不知所措。但有一點明白,這不就等于他一個大男人被女人休掉嗎?先不說自己喜不喜歡張曉芸,至少臉面丟光了。他心想,剛剛在擂台賽上取得一點威望,怎能因退婚而丟盡臉面呢?

    “你們這是什麼狗屁法律,還管到老子頭上來了?”許少龍暴躁地沖這美國人大嚷。

    “你們是父母包辦婚約,違背了世界婦女合法權利。現在張曉芸小姐提出要跟你解除婚約,你必須接受。”美國律師說著不太流利的中文,然後將一張協議書遞給許少龍。“請你簽字。”

    許少龍見大伙都在看熱鬧,他立刻拿出男人的魄力,奪過律師手上的協議書撕了又撕,然後將碎片往律師的臉上一砸,氣瞳地罵道︰“這是我們中國地盤,再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們洋人說話。”

    律師氣得發抖,指著許少龍警告道︰“法庭上見。”說完便轉身離開。

    大伙都為許少龍打抱不平,譏諷洋人,也是想討好他。

    許少龍剛才雖然很囂張,但他知道洋人的那些筐筐條條還是很厲害的,連清政府都斗不過他們,不斷地賠銀割地相讓,若是洋人要真是幫張曉芸撐腰,找他退婚,那後果還真沒準。

    許少龍鎮定自若地讓大家繼續干恬,然後,他趕緊往岳丈家的米行奔去求援。

    張老板正準備派人把剛剛交易的銷售單送到“斛運公司”,只見許少龍跑了過來,便高興地迎上。許少龍趕緊委屈似的向丈人訴苦。張老板一听說,女兒盡找女婿退婚,頓時火冒三丈,認為女兒太不像話了,拍著胸口對許少龍說,婚姻大事由不得她做主,讓許放少龍一百二十四個心。許少龍心想,只要老丈人支持,那就好辦了。他討好似的接過丈人手中的銷售單,說馬上給他安排人過斛裝船。

    許回到少龍碼頭,把丈人家的銷售單交代下去。但他心里還是不舒服,回想昨天張曉芸親眼見他從妓女院出來,知道她在貶低他,要跟他解除婚約是動真格的。那個嬌慣了的小丫頭,現在又在洋學堂讀書,接受先進思想,說不定就會執意不听父母的話。他們雖然沒有結婚,但自從訂婚那時起,在他內心深處她就是自己的人了,突然要被她拋棄有點承受不了。加上昨天她那漂亮性感的小模樣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現在想起都令他心動不已,哪里舍得跟她解除婚約。他心情不定地招了一輛人力車,朝洋學堂“聖雅各”方向前去。

    “聖雅各”建在蕪湖獅子山頂上,山上古樹參天,綠蔭匝地,幾幢西式洋樓顯得格外優雅。這是美籍瑞典人盧義德在此創辦的私立學校,來這所學校讀書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學校的大鐵門關著,許只少龍得在校門前的樹陰下等候。他往樹上一靠,一只腳往樹上一蹭,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煙點燃,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吸了一口煙,便朝校門望去,耐心等候張曉芸放學。他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找她,是向她哀求還是要來恐嚇她,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是他無法平靜的心和緊張的神經促使他來到這里。

    西式洋樓的教室里寬敞明亮,同學們一人坐一張桌椅,認真地听洋老師講課。老師正在給他們舉例,說西方機械化的神奇,同學們個個听的出神人化,驚嘆西方的發達。

    下課後,同學們似手仍然意猶未盡,仍沉浸在老師描述的世界里。大家紛紛議論,中國一定要施行機械化才能跟上世界的步伐,都沮喪中國太落後了,難怪被人欺負。同學們把責任全都推到清政府的頭上,認為都是因為政府無能的緣故,一致憤怒地說,一定要推翻帝國專制,實行民主共和。現在有很多城市起義成功,宣布獨立。同學們激情高昂,紛紛表示要參加文學社,參加革命,一定要想辦法與文學社的人聯系上。

    張曉芸由于心事的緣故,瞬間思考,讓她覺得她和同學們的思想是多麼的先進,有共同話題,比起那個流氓許少龍要強百倍,而且由于年齡的差異,他們根本就沒話可說。她暗自決定一定要跟這個流氓的家伙解除婚約。

    同學邊說邊往校門外走,那語氣仍然義憤填膺,聲音高大。許少龍看著一個個西式打扮的小公子小公主們從學校里走出來,便伸長脖子朝里看,尋找張曉芸的身影。許少龍遠遠就听到張曉芸的說話聲,見她和一群男女同學高談闊論地朝外走,心里頓時罵道︰“媽的,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溫柔相。”但見她模樣漂亮可愛又似手沒理由不原諒她。他站直身子,直盯著走出來的張曉芸看。

    “曉芸。”許少龍上前一步喊道。

    張曉芸愣地朝許少龍看來,似手沒想到他會來這里。同學們見有人找張曉芸,便上先走了。

    “你來這里干什麼?”張曉芸有些緊張,但還是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哈。”許少龍只得一笑。“才放學啊,正好路過,順便看看你。”他說完,便觀察她的神情,感覺自己像個膽小鬼一樣特別怕她。他奇怪自己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怎麼見到她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真是覺得可笑。

    “我不要你看。”曉芸說完就上先走,懶得理他。

    “曉芸。”許少龍拉住曉芸的手。也許是擔心失去她,也許是覺得她可愛,或是與眾不同,總之他的熱情很強烈,目光迷戀般地注視著回頭的曉芸。“你不喜歡我了?”

    張曉芸看了看他,毫不客氣地回答道︰“對,我要和你解除婚約。”說完,把她的手從少龍的手中抽了出來,轉身就走。

    “曉芸。”許少龍再次拉住張曉芸的手。

    “放開。”

    許少龍見這小丫頭這麼厲害,真是感到詫異,而且這種倔強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此時,他發覺自己確實太喜歡這個可愛的小丫頭了,真想抱抱她。但他不想惹她生氣,只好放了她。

    張曉芸給少龍一個嚴厲的眼神,然後昂頭就走了。

    許少龍沒再追上去,看著張曉芸的背影,心里有說不出的愉悅,他沖著張曉芸嚷道︰“我絕不退婚。”

    “由不得你。”張曉芸頭也不回,就回他一句。

    許少龍無奈地看著張曉芸走去,此刻,他激動的心讓他明白,原來他很愛她。自從看到她時,就令他沖動,他的心跳不停在加快。雖然現在拿她無奈,但他發誓絕不退婚。

    張曉芸一進家門就被父親罵的狗血噴頭,她立刻躲進房間,表面上不和父母頂撞,內心卻執意要堅持自己的主意。見父母竭力反對,腦中立刻閃出逃走的念頭。她知道,只要在學堂里加入基督教,成為一名基督徒,她就可以住在學校,而且免贊伙食,她就不信斗不過父母。她躲在房間偷偷地收拾了一箱子衣裳,準備半夜就逃走。

    十月的天氣,夜晚有些涼,或是感到緊張,張曉芸哆嗦地提著行李箱鬼鬼祟祟地從屋里走了出來。她剛上路,突然被兩個打手一樣的男人截住。張曉芸心里一陣慌張,知道情況不妙,想喊救命,可嘴巴已被堵上。
第一部 第四章 威脅
    張曉芸被兩個歹徒押到一個糧食倉庫。一個歹徒留下來看管,另一個說要出去給什麼人報信。倉庫里點著一盞燈籠,貨物和人的影子都顯得超大。張曉芸看著這陰森的大倉庫,感到無比的恐慌,她想喊救命,可嘴巴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用力搓著綁住雙手的繩子,雖然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可還是無濟于事。她是既害怕,又憎恨。憎恨世道太不平安了,怎麼還有這樣的壞人,她急的直哭,多希望有人來救她。此時,她突然想到了許少龍,心想︰“你們這些壞人,要是讓我未婚夫知道了,非剝了你們的皮。”她正想著許少龍,只見許少龍焦急地跑了進來。她頓時感到救星來了,心里一陣歡喜。但許少龍進來之後便不像英雄一樣和歹徒打斗,也沒有撲過來救她的意思,而是非常惱怒地注視著眼前的她。許少龍不慌不忙地提起她的竹編行李箱,走到她跟前惱怒地注視著她,取下她口中賽的布,嚴厲地責問道︰“你準備去哪兒?”

    張曉芸頓時明白了,原來要抓她的人竟是許少龍。

    “許少龍,是你派人抓我的?”張曉芸似乎不敢相信。

    許少龍沒有回答,默認了。但他的眼神告訴她,他看透了她的那點心事。

    自從傍晚,許少龍和張曉芸在“聖雅各”校門前分手後,他就一直在揣摩張曉芸這個小丫頭的心事。當時,看著她倔強的身影就知道這小丫頭不好對付,即便她回家後被父母一頓打罵也不會輕易屈服。逼急了她肯定會逃,許少龍知道這小丫頭還沒什麼交際朋友,她能去的只有這所洋學堂。許少龍也知道,這該死的洋學堂里,只要同學們加入基督教,就可以免贊食宿。他斷定張曉芸回家之後一定會被父母罵,她一定會往學校逃。所以他派兩人守在她家的門口。

    “是不是想去聖雅各?”許少龍輕蔑的眼神注視著她問。

    張曉芸被許少龍問的大吃一驚,心想︰“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我心里是怎麼想的,他居然都知道?”

    “我警告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許少龍有意趁機嚇唬她。

    張曉芸頓時用倔強的目光瞪他,她本來就看不起他,現在居然還嚇唬她,她更討厭他了。

    “我寧可死也不會跟你這個壞家伙結婚。”張曉芸知道不是歹徒也就不怕了,她無比憎恨地瞪著他說。

    許少龍被她這麼倔強一說,覺得這小丫頭實在有些可愛,反而止不住地笑了起來。但他很快壓制住嘴上的笑容。那笑容,可以讓張曉芸覺察到他確實很喜歡她,包容她,似乎拿她無奈。她更不怕他了,瞪了他一眼後,把臉轉過去不再看他。

    “走吧,送你回家。”許少龍顯得寬宏大量,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推著她走。

    張曉芸生氣地把嘴巴一撅,只得乖乖地跟他走。

    許少龍雖然因張曉芸的出逃感到很生氣,但因為沒讓她得逞,內心有種勝利的喜悅,他內心樂滋滋地押著她往回走。他的兩個伙計幫他提著行李箱緊跟在他們後面,幾個人慢慢地移動在夜深人靜的蕪湖街道上。

    張老板被敲開門之後,一听說女兒出逃被抓了回來,氣得立刻要動手打女兒。許少龍眼疾手快攔住了張老板的巴掌,並哀求岳丈不要再罵曉芸,寬容地說她還小不太懂事,求岳丈不要再計較這件事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張老板感激地說,這個女婿真是通情達理,但還是忍不住的樣子責罵了女兒兩句,來寬慰許少龍的心。

    曉芸這次逃跑未成,反而被父親鎖在房間。曉芸被鎖在房間里,氣得把東西又扔又砸,還大聲喊叫,似乎根本不把父母放在眼里。張老板氣得罵夫人,責怪她把孩子慣壞了,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他發誓從現在開始一定要好好收斂她的性子。夫人責怪丈夫,說平時都是他把孩子慣壞了,只要孩子挽著他的胳膊,哼一聲,要什麼都依她。夫人認為,不該把曉芸送到洋學堂讀書,接受什麼先進教育。最後,夫妻倆一致認為不讓曉芸繼續進洋學堂了。

    第二天,張老板就讓許少龍陪他一起去“聖雅各”辦理退學手續。許少龍知道岳丈是有意叫他陪同,他明白岳丈的意思,但也確實使他大大放心了些。

    “你們沒有權力不讓孩子讀書。”洋老師瞳慨地說。

    “她是我的孩子,讀不讀書由我說了算。”張老板惱怒地回答洋老師。

    “張曉芸請求我們幫她解除婚約的事還要不要辦?”洋老師問。

    “都不是你們的學生了,還要你們管個屁啊?”許少龍惱怒地接道。

    洋老師被他們氣得無奈,說他們太不講理。

    許少龍和張老板離開“聖雅各”後,許少龍客氣,邀請岳丈去“大舞台”听听戲,好讓他消消氣,竭力地討好岳丈。張老板說米行忙,謝絕了許少龍的好意,分開時一再向許少龍表示,從現在開始一定要好好管教女兒,讓女婿放心。許少龍心想,這個小丫頭是得好好管教管教,太不像話了,居然未過門就要休老公,若不好好管管,那以後還得了。

    張曉芸這次被父親整的太慘了,不僅把她鎖在房間里,還不給她飯吃。傍晚,張老板從米行回來後,家里立刻準備用晚餐。夫人心軟,向丈夫提議送碗飯給女兒去。張老板立刻嚴肅地凶道︰“若是她不低頭,就餓死她,非殺殺她的脾氣不可。”

    一向嬌慣的曉芸難以接受父親的懲罰,還有就是,她認為自己學了那麼多的知識,接受先進思想,像男孩子一樣有著報國的願望,如果連婚姻自由都爭取不到,還能稱得上是具有先進思想的年輕人嗎?她不僅不屈服,而且反抗越來越強烈。她不停地叫喊,要放她出去,一邊詛咒許少龍不得好死,發誓死都不會嫁給他,執意和父親對抗。父親氣得對房門喊︰

    “好,既然你想死,那你就死去吧。”

    “死就死,我就死給你看看。”曉芸在里面氣憤地回答。

    房間里傳來一番動作聲之後,突然沒了動靜和鬧聲。張老板和夫人突然又擔心起來。夫人覺得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突然對她這麼嚴厲,怕她接受不了會真的出事。夫妻倆緊張地來到房門口豎耳傾听,沒听到房間里有任何動靜。夫妻倆慌張地打開門鎖,推門一看,把們們全嚇呆了。一把椅子倒在地上,曉芸正吊在梁上。
第一部 第五章 發泄
    曉芸被放下來之後,張老板趕緊給女兒進行搶救。他一邊用力地掐女兒人中,一邊懺悔地說︰“曉芸,我的寶貝女兒,爹爹再也不逼你了。”夫人也在一旁哭喊著女兒的名字,求她趕快醒醒,說以後再也不逼她什麼了。張家上上下下都恐慌地來到曉芸房間。

    好大一會兒,曉芸才終于睜開眼楮,夫妻倆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趕緊向孩子許諾,說以後再也不為難她了。夫人激動地把曉芸抱進懷里,失而復得之後讓她懺悔不已。張老板隨即派人去把許少龍叫來好好商量此事。

    許少龍聞聲匆忙趕來,他沒想到這小丫頭脾氣會倔強到這種程度。此時,曉芸在得到父母的承諾後也變的安靜下來。許少龍來到張家,直沖進曉芸的房間,見到曉芸已經安靜地卷伏在媽媽的懷里,仍像個孩子似的。張夫人端著糖水勸女兒喝兩口,好定定心。曉芸始終不願意張開嘴巴,像是肚中的氣還沒消盡。

    “少龍,你來啦?”張老板見許少龍來了,趕緊上前打招呼。

    “人沒事就好。”許少龍朝曉芸瞟了一眼。

    “這孩子脾氣真是不得了,唉,都是我慣的。少龍,你看這事怎麼辦呢?”張老板不過意的表情注視著許少龍,像是在哀求他。

    許少龍知道張老板是想讓他主動退出,他心里猛然不是滋味,朝後退了一步,想告訴他們,他是一百個不同意。但此刻曉芸的狀況擺在這里,明顯不能這麼堅持下去。

    “曉芸現在還小,談婚論嫁還早,你們現在也別為難她了。”許少龍在說這話時注意曉芸的表情反映,然後他強顏作笑地說道,“平時,你們那麼疼愛她,現在突然對她這麼嚴厲,她哪能受得了。我看,還是先讓她回學校讀書,跟孩子們玩玩為好。”

    許少龍仍注視著曉芸的表情,但曉芸的表情沒有一點反映,像是傻了似的。

    張老板听出少龍不想退婚,但回答還是令他挺滿意的,覺得暫時不提此事,恢復平常是好主意。

    “少龍說的是,還是讓曉芸回學校跟孩子們鬧鬧。曉芸,你將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爹絕不逼你。”張老板既是在安慰女兒,也是給許少龍敲警鐘。

    許少龍尷尬地坐了會,見曉芸始終不開口說話,便起身向張老板和張夫人告辭,連走時對曉芸也說了句安慰的話。許少龍走出張家之後,他感到全身沒了力氣,失魂落魄地走在傍晚的街道上。身邊過路人和叫賣聲似乎都沒看見、沒听見。他感到自己受了極大的傷害,一種被人蔑視的傷害。曉芸寧可死都不願意嫁給他,難道他就真的這麼差勁嗎,他還算是個男人嗎,他是既傷感又氣瞳。他心力憔悴,精神頹廢,很想有個人或某件事能讓他改變一下心情,讓他受傷的心靈得到安慰。突然,他發瘋似的朝妓女院跑去,他想發泄掉內心的不快。他跑到妓女院門前停下腳步,喘著氣息朝招牌看了看,他要證明給自己看,他是男人。

    他像是要找什麼人報仇似的,氣呼呼地進了妓女院。但他坐下來之後,才知道對這里的女人突然沒了興趣。似乎她們都不是他要發泄的目標,他低頭喪氣,內心的怒火仍在咆哮。妓女院的媽咪見許少龍對姑娘們都沒了興趣,于是笑呵呵地告訴他,說今天讓初出台的小紅陪他,便立刻把小紅叫了過來。

    小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跟曉芸差不多大,她明顯是被媽咪逼的,來到許少龍跟前是既害怕又害羞。正在生氣的許少龍朝小紅瞥了一眼,見她始終低著頭,很不樂意陪他的樣子。許少龍一下惱火了,心想,我許少龍有那麼差勁嗎,為什麼都不願意靠近我。他惱怒地把小紅往往跟前一拉,小紅頓時哀求他別踫我。許少龍更是惱怒了,抱起小紅往肩膀上一扛,就朝包房走去。

    許少龍把對曉芸的不滿統統都發泄到小紅的身上,把這個初身的小姑娘弄的哭著求饒,而他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一種征服的心理,一種報復的心理,在他神經里發作。一番仇恨般的發泄之後,許少龍覺得四肢無力。他點燃一支香煙,蹣跚地走出了妓女院,發覺心里仍然失落落的,有種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感覺。此時,他痛恨曉芸,在心里罵她死丫頭。

    “媽的,氣死我了。”許少龍昂頭嘆了口氣,似乎無力往前走。

    他在路上站了一會,又嘆了口氣,然後才乏力地繼續朝前走。走到“耿福興大酒樓”門口時,他駐足,抬頭朝酒樓看了一眼,見酒樓里燈火通明,喝酒的人還在熱鬧地喧嘩著,便轉身進了酒樓。耿福興是蕪湖最有名的酒樓,據說這里做的菜肴非常有特色,來這里吃飯喝酒的都是達官貴人,或是有錢的商人。

    許少龍一進酒樓就遇見好幾桌人都是米商,大家一見許少龍來了,都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邀他—起喝兩杯,隨即又提到那天打擂台的事,一個勁兒地吹捧起他來。米商們都知道他是“斛運公司”的接班人,不跟他搞好關系,以後有的是麻煩。盡管大家一個勁兒地吹捧他,他一杯接一杯地和大家干杯,但心里仍覺得不痛快,感到憋屈。最後大家不敬酒了,他自己倒酒喝。許少龍喝得爛醉,在回去的路上抓住行人就警告地說︰“曉芸,你這個小丫頭太過分了,你休想退婚。我不干,老子絕對不干。”
第一部 第六章 求婚
    許少龍跌跌倒倒地回到家之後,听到母親低聲的哭泣,于是他晃著身子走進父母的房間。他站立不住,搖晃著身子,問母親是怎麼了?

    “少龍,你快勸你爹去醫院吧。”

    許夫人焦急地哭著。許大龍無比痛苦地躺在床上,此時,他再也假裝不了了。

    “爹,你沒事吧?”醉酒的許少龍,像是一下子被嚇醒了似的。

    “你爹受了重傷,他怕丟臉,硬是不肯去醫院。”許夫人哭著告訴兒子。

    “爹?打擂那天我們都贏了,還丟什麼臉?我送你去醫院。”少龍說著就不由做主地背起父親往外走,下人們趕緊跟上。

    許大龍也確實疼痛的支持不住,無力反對,任憑兒子怎麼弄了。好在出門就攔了一輛人力車。許少龍和下人們扶著許大龍匆匆朝“蕪湖醫院”跑去。“蕪湖醫院”建在蕪湖的弋磯山上,是美國傳教士兼醫生赫懷仁在此開的一所洋醫院。因為療效比中醫快,深受蕪湖人的青睞。

    赫懷仁醫生經過初步診斷後,估計胸部因受重傷,存有大量淤血,其他內髒部位也有傷,需要住院治療。醫生給許大龍注射一些藥水,但許大龍的身體狀況似手沒有絲毫好轉。少龍緊緊地守在父親的床前,見父親病情嚴重,極其擔憂,恐慌地哀求道︰“爹,你千萬不能有事啊。”此時的他正身心憔悴,害怕父親也要離開他,他一個勁兒地摸著父親的手,哀求父親一定要頂住,千萬不要離開他。

    曉芸又重新回到學校,但不是原來的洋學堂“聖雅各”,而是蕪湖“赭山中學”。張老板認為女兒追求民主,追求自由,都是因為在洋學堂接受西方人的思想所致,所以沒敢再把女兒送到洋學堂去。曉芸知道父母不再逼迫她和許少龍的婚事已經挺滿意了,所以父親提出要給她轉學時,也沒敢再反對。赭山中學建立在蕪湖赭山坡上,這是清光緒二十九年,在此創辦的“皖江中學堂”,現簡稱“赭山中學”。學校雖然建在風景優美的赭山坡上,但學校實施遠不如“聖雅各”,而且這里的學生也不像“聖雅各”的學生那麼高貴,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子女。但這里的學贊要比“聖雅各”便宜的多。

    曉芸一副洋派的裝束,來到這所普通的中學,她頓時就像百花叢中最艷麗、最高貴的牡丹一樣奪目,仿佛整間教室都因她而生輝,連老師的眼楮都為之一亮,不停地打量她。同學們對她都是敬而遠之,不敢隨意和她說話。曉芸覺得生疏,顯得文靜。但曉芸還是主動找同學答話,問起學校有那些規矩。同座位的女同學很榮幸地為她介紹學校里的一些規矩,還有每位老師有什麼特點。女同學還悄聲告訴曉芸一個秘密,說他們新來的語文老師,汪老師竟是文學社的人,前不久他還參加過武昌起義。雖然起義失敗,但救國的志向沒變,文學社的人分布到全國各地發展會員,他們的汪老師來到蕪湖地區來發展。女同學告訴曉芸,他們班已經有大半的學生加入了文學社。(雖然此時官府對此有所壓制,但已是人心所向,尤其是在學生中更加激烈。)曉芸听說有同學參加了文學社,是羨慕不已,她立刻表示也要參加,她告訴同學,她已向往已久。同學還告訴她,汪老師可帥了,下一節課是汪老師的課。

    曉芸激情澎湃地期待第二節課的到來。當汪老師走進教室時,曉芸更是詫異,他是個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人,他眉清目秀,溫文爾雅,而且沒留辮子,也沒穿長衫,全身一副西洋派,那整潔的西裝和他潔淨清爽的面孔一樣雅致。曉芸頓時眼楮一亮,猜想一定是很多女同學的偶像。她發現老師看到她時,似乎也很詫異,他驚異地看她一眼後,隨即又恢復平靜。曉芸目不轉楮地注視著這位老師講課,老師說著就說到救國救民上,精神是那樣的振奮。曉芸簡直被眼前的這位老師給迷住了。汪老師一下子成了她心目中的偶像,她似乎覺得終于找到了自己要追求的那種人。

    下課後,曉芸立刻追上任老師。

    “汪老師!”

    “新同學你好!有什麼事嗎?”汪老師一看是剛才令他為之一動的新同學,立刻熱情地應道。

    “我想參加文學社。”曉芸悄聲地說。

    汪老師立刻欣慰地一笑,雙手按住曉芸的雙肩悄聲答應道︰“好啊,歡迎你加入!”

    曉芸立刻快樂地笑了起來,激動的她又壓住聲音說道︰“我還要讓我的同學都參加,我是說聖雅各的同學,他們都非常想加入文學社,想為推翻封建帝制建立民主共和出點力。”

    “好,我代表文學社歡迎你和你的同學加入。”汪老師再次拍了拍曉芸的肩。

    兩人笑容是那麼的歡快,仿佛在瞬間他們成了一家人,是那麼的親切。

    汪老師,全名叫汪浩然,他本想來蕪湖好好做宣傳,發展會員,使蕪湖也能早日獨立。雖然現在全國都在鬧革命,很多城市都已經獨立。但沒想到,他來蕪湖一看,這里因為是全國最大的米市,不僅碼頭繁忙,茶館、客棧、酒樓統統生意興隆,幾手所有鋪面都很忙碌,一片繁榮景象,百姓根本就沒閑心鬧革命。他只好選擇學校,從悠閑的學生中做思想工作,發展會員。

    曉芸放學後,迫不及待地跑去找聖雅各的同學們,她興奮地告訴同學們這個驚喜的好消息。同學們都興奮地叫了起來,說她轉學的收獲太大了,都為之慶賀。同學們都紛紛表示要參加文學社,還想親眼見見曉芸所吹噓的那個了不起的汪老師。

    曉芸回來的很晚,父母都擔心地問她在赭山中學讀書會不會感到委屈?曉芸回答是︰要是早點到赭山中學就好了。父母感到很詫異,但見女兒開心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曉芸早早地來到學校,她站在校門等候汪老師的到來,可以說她昨晚興奮的一夜都沒睡。汪老師的身影始終出現在腦中,除了對他有幾分敬佩,還夾雜著一種神秘的情感,仿佛因他而情竇初開。

    有老師和同學陸續走進校門,大家都好奇地朝校門口的曉芸看。曉芸無心理會,她踮起腳尖,伸頭觀察汪老師來了沒有,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聖雅各同學們的情況告訴汪老師。

    “汪老師!”曉芸見汪老師匆匆走來,趕忙上前喊道。

    “張曉芸!”汪老師的笑容是那麼的親切,仿佛就像是戀人相見。

    曉芸把聖雅各同學的要求統統傳達給了汪老師。汪老師看著眼前的這個熱情奔放而且思想先進的姑娘很是開心,覺得曉芸能獨擋一面,于是給她下了個任務,聖雅各的宣傳由她來負責。曉芸不勝榮幸地接受了此任務,而且很快制定好了計劃。

    “汪老師!”曉芸在學校辦公室門前攔住正要走進屋的汪浩然。

    “張曉芸!”汪老師看到曉芸非常驚喜,“有事啊?”

    曉芸拉他到一邊說︰“聖雅各的同學們想見見您。”

    “好啊。”

    “我已經安排好時間了,晚上讓同學們放學後,去江邊基督教禮堂,您給我們民主革命的事。”

    “行,到時我們一起去。你做得很好。”

    “哈。”曉芸得到汪浩然的夸獎非常開心,兩人笑的就像是親密戰友。

    傍晚,夕陽西下,聳立在江邊的基督教堂顯得肅靜、而神聖。曉芸快樂地拉住汪浩然的手往教堂跑,像是主人,又像是向導。教堂里已經擠滿了同學們,見張曉芸拉著一位年輕的老師來都鼓起掌來。

    “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起的汪老師!”曉芸隆重地把汪浩然介紹給聖雅各的同學們。

    “很高興認識大家。”汪浩然見這麼多同學很是意外。

    汪浩然首先對同學們的加入表示感謝,接下來講述一番個人觀念,和世界形勢,最後講到目前在全國有很多熱血青年加入文學社,為推翻帝制建立民主共和而奮斗。

    散會時,同學們仍然意猶未盡,曉芸向同學們表示汪老師以後還會來的,同學們才放過他。

    “非常感謝你的支持和配合。”汪浩然送張曉芸回家的路上說。

    “這是應該的,我還要感謝你能讓我和同學們加入文學社呢。”張曉芸欣喜地注視著汪浩然,覺得很親切。“你現在是我們的偶像,同學們既敬佩你也喜歡你,你很帥,哈哈。”

    “哈哈,是嗎,你也是我偶像。你熱情、積極——也很漂亮。”

    “哈哈,那你喜歡我嗎?”

    “哈哈。”

    “我是說,喜歡我這種性格嗎?”

    “當然,這就是年輕,這就是朝氣,所有人都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他們一路上聊得很開心,說說笑笑,快到曉芸家門口時,曉芸站住。

    “我快到家了。”

    “好,回去吧。”

    “再見。”

    “再見。”

    曉芸朝家小跑了幾步後回頭,見汪浩然仍然站在那里看她,她再次向他揮揮手。然後快樂地往家跑去,內心非常甜蜜,感覺自己就是在戀愛。

    許少龍的父親在洋醫院住了幾天也不見好轉,仍不能進食。許大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親人們都為他擔憂。夫人在一旁不停地哭,是焦急萬分。許大龍終于把擔心的事說了出來。

    “兒子,答應爹一件事。”許大龍奄奄一息地對許少龍說。

    “爹,你說。”許少龍一直守在父親的病床前。

    “答應爹,如果趙雲虎再來挑戰,你也別跟他爭了,把地盤讓給他,錢財都身外之物。”許大龍這麼說是擔心兒子會出事。

    “爹?”許少龍不太明白父親的意思。

    “趙雲虎不會善罷甘休的,這麼多年來,在他的心里一直不服這口氣,而且現在又失去了一個兒子,他付出的代價也夠大的了。”

    許少龍心想,這都是他自找的,他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怎能拱手相讓?但他明白,父親是擔心他會出事。看著父親痛苦的面容,像是在留遺言似的,他也只好口頭答應。

    許大龍終于放心地嘆了口氣,于是難過地對兒子說,他想回家,不想死在醫院里。他說,對生死已無所謂了,只可惜不能親眼見到兒子結婚感到遺憾。許少龍不忍父親傷心,答應他所有要求,還向父親許諾,他要立刻結婚給父親沖喜。許少龍比任何時候都相信沖喜會給父親的病情帶來好轉。

    許少龍把父親接回家,和赫懷仁醫生說好了,每天請他來家里就診,他認為這跟在醫院沒什麼區別。許少龍把父親安排好之後,當天晚就去曉芸家提親,要求馬上結婚。

    許少龍來到張家,講述了父親目前的情況,說明自己的來意。張老板和張夫人深感惋惜,但他們不敢再做女兒的主,知道把女兒惹怒了會出人命。坐在一旁的曉芸始終沒有出聲,鄙視的目光直注視著許少龍,似手懶得跟他說話。

    許少龍只得雙膝往曉芸跟前一跪。

    “曉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絕對不是有意來對付你,我只是不想讓父親帶這遺憾死去。”少龍說到這淚水流了出來,喉嚨哽住,半天沒說出話來,“曉芸,我答應你,我們只是假結婚,等我父親死後,你可以按照西方的法律和我離婚,我決不反對。婚後你繼續上你的學,我決不會做你不願意的事。”

    曉芸從許少龍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不像是偽裝,對他的孝心也深受感動。但這幾天,她和汪老師走的很近,她已深深喜歡上汪老師。此時,她除了有報國的熱情,對汪老師也有著向往。現在她找到了自己要追求的人,即使是假結婚,可外人哪知道,她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我從小到大,父母百般疼愛我,現在父親命在旦夕,就要離開人世了,而我什麼都沒為他做。我愧對父母的養育之恩。我只想在父親臨終前,讓他看到兒子成家了,了卻他的心願。曉芸,雖然我們有婚約多年,但我並不想勉強你,我只是想讓你做個樣子而已。曉芸,算我求你了。”

    曉芸雖然動了惻隱之心,但始終不願開口答應。她倔強地把臉轉了過去,表示意志堅定。

    曉芸的父母在一旁始終沒有出聲,他們清楚,一旦結婚,還有什麼假的,難不成還真要離婚?不過兩家這麼多年的婚約,若不守信,他們在蕪湖也無法混的下去。他們暗自希望女兒能心軟答應少龍。

    “百善孝為先,為人子女,若是不孝還能稱得上是人嗎?曉芸,你就答應少龍吧,我相信他說話算話。”張老板勸女兒。

    “要不,我立個字據給你。”少龍心情急切,立刻接道。

    “那不就成了。”張夫人立刻接道。

    曉芸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游移過,隨後表情變得妥協起來。

    “你們讓我好好想想。”曉芸猶豫地說。

    少龍見曉芸松口,立刻松了口氣。
第一部 第七章 顧慮
    曉芸經過一整夜的思考,心里還是沒有主意。可是,第二天一太早,張夫人就來竭力地勸女兒。

    “曉芸,我昨晚想了一整夜?”張夫人為難地說,“我們一家來蕪湖開米行這些年來全靠許家照應著,許家對我們家有恩,就算報恩也是應該的,現在你許伯伯都快不行了,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不親眼見兒子結婚,他哪能瞑目’少龍也是為了孝順父親,不想讓父親帶著遺憾離去,他才迫不得已來求你。你和少龍有這麼多年的婚約,就算是真的結婚也不為過。”

    曉芸仍很煩惱,她對著鏡子打扮自己,然後把書往書包里一塞,一句話也不說。

    “我和你爹今天都去許家看看你許伯伯。”張夫人繼續說,“你小時候,許伯伯多喜歡你。每次來我們家做客都給你帶來很多糖果,總是歡喜地抱抱你,親親你,說我們家的兒媳婦又長漂亮了,他比我們都疼你,以前的事,難道你就不記得了嗎?”張夫人說到這,又後悔不該把女兒送到洋學堂讀書,接受那些該死的先進思想。否則女兒也不敢提出退婚的事,簡直是大逆不道。

    曉芸在母親的提丑下,瞬間想起她歡快的童年,那個喜歡她的許伯伯,許伯母。那時被他們一家疼愛是多麼的幸福啊,她記得許伯母經常把她接到他們家小住一陣子,給她買衣買糖,像親女兒一樣疼愛她;少龍也是把她當成小妹妹一樣愛護她,而她也是那麼的依戀他,總跟著他叫少龍哥。曉芸自己也不明白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目空一切,鄙視庸俗,看不起沒有文化,思想也不先進的許家。

    “曉芸,你到底考慮的怎麼樣了?”張夫人焦急地問。

    曉芸此時雖有些心軟,但內心存在著復雜的過慮。這個過慮就是她喜歡的人,將來會不會影響她的選擇,她仍沒有搭理母親,提著書包就往外走。張夫人緊跟著她追問。她仍不理睬,煩惱地往外走。母親問她不吃早飯了,她也不理。

    曉芸剛出門口,只見許少龍坐著人力車過來。她禮貌地站住腳步,少龍下車後匆匆朝她跑來。

    “這麼早就去上學?”少龍不像平時那麼神氣十足,他顯得懦弱,甚至和曉芸打招呼也是那麼的尷尬。

    “啊。”曉芸也尷尬地對少龍應了一聲,並偷偷瞟他一眼。似手覺得他還像以前一樣親切。

    “喲,少龍,這麼早就來了?”張夫人緊跟著曉芸出門來。

    “恩,伯母早。”許少龍禮貌地和張夫人打招呼的同時,在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曉芸,我寫了一張保證書,保證跟你結婚是假的,婚後不勉強你做任何事。你還和以前一樣上學,只當你給我幫個忙。”

    曉芸朝可憐巴巴的許少龍看了一眼,沒有接他手中的那張保證書。憂慮片刻後,只是平靜地說了句︰“我晚上給你答復。”說完,她撅著嘴巴煩惱地走開。

    “唉,好,少龍,你再讓她好好考慮考慮。”張夫人趕緊接道。

    少龍見曉芸對自己的態度有所變化,也放心了許多,看著她走去的背影默默地祈禱她能答應婚事。

    “曉芸,自己買早點吃啊,早上一定要吃了才能去上學。”張夫人關心地對女兒的背影喊著。

    曉芸直接來到學校,所有的教室門都還鎖著,她只好傻傻地站在花壇邊發呆。她心煩透頂,想想那個疼愛她的許伯伯,如果不答應,她覺得自己是個冷血動物,可如果答應,將來別人會不會接受她。她太在手這個人的感受了。她不安地朝校門外看去,期待他的到來。

    同學們陸續來到學校,教室的門也都開了。曉芸仍坐在花壇上伸頭朝校門張望。汪老師那精神振奮的身影一邁進校園,曉芸頓時眼楮一亮,她激動地沖了過去。

    “汪老師!”

    “張曉芸。”汪老師見到曉芸似手也和高興。

    “汪老師,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曉芸有些憂慮,有些緊張。

    汪老師以為是有關文學社的事,立刻感興趣地說︰

    “好,去我辦公室。”

    曉芸跟著汪老師來到辦公室。

    “有什麼事,說吧。”來到辦公室後,汪老師熱情地問曉芸。

    “汪老師。”曉芸抿住嘴巴,在心里醞釀話該怎麼說,“我一直都在聖雅各讀書,接受先進思想,也追求民主,更追求自由,尤其是婚姻自由,您信嗎?”

    “哈,這個能看得出來,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與眾不同,我絕對相信。”

    曉芸一听,汪老師相信她的為人,也放心了許多。于是,膽子也大了些。

    “汪老師,我現在遇到一件事,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好啊。”汪老師覺得同學信任他,能跟他談個人問題,他深感榮幸。

    于是,曉芸把她和少龍之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汪老師。

    汪老師听了曉芸的事後,也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汪老師說,他小時候父親幫他娶了個比他大十歲的妾,他們雖然沒有愛情,但由于長時間的生活在一起也是有一定的感情。隨著他長大,出國留學,接受外國人的先進思想,他覺得這種婚姻很不道德,違背了世界婦女的合法權力。于是,他回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的妾離婚,還她自由,讓她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然而,他的妾認為這是在休她,沒有面子,死活都不肯跟他離婚,他只好作罷。汪老師感嘆,難得遇上像曉芸這樣思想先進的姑娘。

    “汪老師,您覺得我該怎麼做?”曉芸觀察汪老師的表情。

    “看得出你很善良,其實你想幫這個忙,但又怕會影響到你將來是嗎?”汪老師溫和地問曉芸。

    曉芸點點頭,承認是這樣。

    “一般平民俗子,會計較這些,但如果一個思想先進,真心愛你的人,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我相信,張曉芸也不會跟庸夫俗子談戀愛的。”

    “就像老師您這樣的人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是嗎?”曉芸立刻興奮地問。

    “如果是我,當然不會計較,我會絕對相信你的為人。”汪老師開玩笑地說,。

    兩人似乎都感覺到他們是在談戀愛,已是心照不宣。

    “只是,那許少龍會真的說話算話嗎?”汪老師又擔心地問。

    “這個我相信他,他也絕對不會勉強我做不願意的事。”曉芸在汪老師耳邊悄聲說道,“因為我很厲害。”

    兩人都笑了起來,老師相信她厲害。曉芸感覺自己的憂慮也沒了。

    曉芸的父母今天來許家看望許大龍,見他痛苦地躺在床上,都感到很難過,畢竟老朋友一場。許大龍說了很多看開的話安慰友人,只是覺得沒親眼看見兒子結婚是遺憾。嚇的張家夫婦沒敢回答。許大龍也理解地說曉芸還小,他是絕對相信張家的為人。守在床邊的許少龍再次听到父親渴望他結婚時,他更是覺得愧疚。他很害怕父親會隨時死去。曉芸還沒放學,他就守在赭山中學門口等候她放學。

    “曉芸!”曉芸剛走出校門,許少龍就沖了過來。“你必須馬上跟我結婚,我不能再讓我爹難過,我決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世上。”他情緒過于激動,顯得萬分焦急。

    他的話還沒落音,曉芸接道︰“那就趕快結婚吧。”

    “啊?”許少龍激動的情緒立刻停止。

    “不過,你可要說話算話,否則,我決不依你。”

    “絕對算話。”許少龍立刻舉手發誓。“太謝謝你了曉芸,你真是個好姑娘。這輩子,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對天發誓,我許少龍要是對不起你,天打五雷轟。”

    曉芸看了少龍一眼,沒再跟他說話,轉身便走。

    許少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感激地看著曉芸的背影,覺得這小丫頭雖然脾氣倔強但很善良,他更喜歡她了。
第一部 第八章 結婚
    許家立刻籌備婚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張燈結彩,一點不像是假結婚。其實,其他人確實不知道是假結婚。家里人都希望喜事會使許大龍的身體好起來,之前擔憂的面孔全都隱藏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充滿喜慶的笑臉。許大龍也似手忘了疼痛,許少龍見父親露出欣慰的笑容,更是滿懷欣喜。說了很多令父親開心的話,許大龍仿佛看到了許家的未來。許少龍不僅因父親開心而寬慰,暗地里更希望這場婚事能定終生,所以大發請貼,準備大辦這場婚事。

    而曉芸像是沒這回事樣,還和以前一樣上學,課間和同學們討論文學社的事。她和汪老師交涉的更平凡,兩人仿佛就像是情侶,情意纏綿。只是,汪老師得知兩天後曉芸就要結婚了,他顯得有些不安,似手後悔當時說了那麼多鼓勵她的話。他不止一次地問曉芸,婚後真的能繼續上學嗎?說是擔心失去這樣的好助手,那依戀的眼神讓曉芸感覺到汪老師對她是有著特殊的感情的,這種擔憂其實就是嫉妒,令她暗自開心。她立刻向汪老師保證,一切都會跟之前—樣,免得他擔憂。

    曉芸的父母和曉芸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他們絲毫沒把這場婚事當成假結婚。短暫的兩天時間,備了滿屋子的嫁妝,家里上上下下也都忙活起來。曉芸責怪父母,用不著這麼認真,說又不是真的結婚。父母只好笑著回答說,即使假結婚樣子也要做出來呀。

    結婚這天,曉芸穿著傳統婚服。大紅色的鳳袍和珠光寶氣的頭釵顯得喜慶漂亮。曉芸看著鏡中的新娘,突然有些後怕,她擔心以後許少龍不放過她,那該怎麼辦?她後悔不該那麼草率地答應他的要求。她仇恨地在心中決定,如果許少龍敢不信守諾言,她就和他拼命。仔細一想,量他也不敢。于是,心情又恢復了平靜。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還蠻好玩的。

    張夫人知道女兒還不太懂事,反復叮囑她做新媳婦的規矩,說千萬不能讓公婆看出破綻。希望女兒過門後能做一個懂規矩的新媳婦。曉芸討厭地說,她會把戲演的很好的,請母親相信她的演技。為了逃避母親的嘮叨,她渴望許家的花轎早點來娶親。

    許家是按照定好的時辰,樂隊和迎親的花轎才從家里出發。一路上熱熱鬧鬧地敲打著鑼鼓,吹著喜慶的喇叭。熱鬧聲一傳到張家,曉芸為了逃避母親哭哭啼啼的嘮叨,自己把蓋頭往頭上一頂就匆匆往外走,弄的迎親的人哈哈直笑。

    新娘子坐在花轎里被人一顛一顛地抬著,感覺特舒服。曉芸偷偷掀開蓋頭從窗縫里朝外看,覺得好玩極了,跟她小時候過家家的情景差不多。兒時的樂趣仍然記憶猶新,她想起小時候,許少龍隨父親來家里做客,她要玩豬八戒背媳婦的游戲,非讓少龍背著她。那時比她大很多的許少龍羞的臉通紅,干脆躲了起來。她鬧個沒完,四千找他,非讓他背不可。想到這,曉芸禁不住地笑了起來。她想,許少龍是鬧不過她的,今天得好好作弄他一下。

    許少龍今天自然也是穿著喜慶的新郎裝。听到迎親的鑼鼓已回來,他激動地沖到門外張望。屋里所有的人都因迎親的隊伍回來趕忙跑出來迎接。許家門前的鞭炮頓時響起,熱鬧非凡。

    花轎抬到門口時,曉芸卻不肯下轎,要許少龍來背她,她才肯下轎。站在花轎邊的媒婆立刻大聲嚷道︰“新娘子要新郎來背她才肯下轎哦。”弄得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都說新娘子真會撒嬌。消息傳到許大龍的耳里,許大龍也開心極了,他說這丫頭從小就跟少龍撒嬌慣了。他堅信,小夫妻倆以後肯定很幸福。可許少龍被這小丫頭弄糊涂了,心想,這小丫頭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他愣了一下,在別人的急催下,他才疑惑地朝花轎走去。

    許少龍掀開轎簾,見曉芸正掀起蓋頭在偷偷地朝外看。

    “怎麼,會讓我背?”許少龍似乎仍不大相信。

    “這樣你父親不是更開心嗎,我配合的怎麼樣?”

    許少龍立刻明白了,他笑了笑,感激地謝道︰“謝謝你了,曉芸。”

    許少龍把新娘子背進屋里,坐在中堂前忍著疼痛的許大龍樂的哈哈直笑。

    新人隆重地拜堂之後,新郎在父親面前抱起新娘子去新房,新娘也沒反對,而且配合地摟住他的脖子。許大龍臉上樂開了花。新人離開堂屋之後,許夫人趕緊扶許大龍回房間休息。許大龍似乎仍然意猶未盡,要留在大廳多坐一會兒招呼親家,要和親家說幾句感謝的話。

    許少龍歡喜地把新娘子抱進新房,掀開新娘的蓋頭之後激動看著裝扮後的曉芸感激地謝道︰“太謝謝你了,曉芸。”此時,許少龍的心跳劇烈,兩只按在曉芸肩上的手在顫抖。他真想親吻他的新娘。

    “不用謝,只要你信守諾言就行了。”曉芸見許少龍激動無比的樣子,並轉過身去。

    許少龍剛才的熱情被這句話一下子涼了半截,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微嘆了一口,應道︰“放心好了,我一定信守諾言。”

    “那你出去吧,如果需要我配合就來叫我。”

    “哈,好,那我先出去招呼客人。”許少龍無奈地看了看漂亮的新娘子,只得轉身出去。

    整個婚禮曉芸都配合的非常好,除了拜堂時弄得大家都很開心,之後在喜宴上,曉芸也一直陪在少龍身邊向客人敬酒,接受客人們的祝福。許少龍快樂地享受這一切,他似手忘了他和曉芸之間的約定。他一邊接受客人們的祝福,一邊止不住地欣賞身邊的新娘。幾次都情不自禁地擁緊她。新娘沒有反對,曉芸佩服自己的演技棒極了。

    夜深了,新人終于回到新房。新娘子哭叫地說,累死了,迫不及待地往床上一坐。許少龍順手把門關上,曉芸驚地站起身來,沖他嚷道︰

    “你出去。”

    “這新婚之夜的,你讓我去哪兒?”許少龍無奈地問。

    曉芸想了想,是啊,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房,這讓他父親知道了還了得?

    “那你睡地上。”曉芸說著就在床上抱起一床被子給許少龍。她慶幸母親給她陪了很多床被子,至少不會讓這家伙著涼。

    “行,行,我睡床踏板上。”許少龍無奈地接過被子。

    “我警告你,你要老實啊。”

    “放心吧,我哪敢跟你斗。”許少龍有意抬高她。

    “那是。”于是,曉芸得意地脫下外套,放下蚊帳,鑽到床上去了。

    許少龍見曉芸上了床,他只好把曉芸的鞋從踏板上拿下來,把被子鋪到床前的踏板上,也躺了下來。

    曉芸躺在床上,雖然有些不習慣,但由于新床的墊被和蓋被都是新的,非常柔軟,勞累一天的她沒一會兒也就睡著了。許少龍躺在踏板上始終睡不著,他思緒很亂,一會兒擔心父親的身體,一會兒又美美地回味今天婚禮的每個情節。當他听到曉芸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時,他止不住地起身掀開床帳,痴痴地看著熟睡的曉芸。看了會,他撅起無奈的嘴巴,生氣地想︰“這個小丫頭真厲害。我一個堂堂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被她治得服服帖帖?”雖然沖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躺在眼前,卻不敢動她,只得放下床帳,乖乖地回到踏板上睡覺。

    也許是睡在踏板上不舒服,也許是心里裝著心事,許少龍突然驚醒。他抬頭看看安靜的房間,發現天已經亮了,趕緊起身掀開床帳,輕輕地叫醒曉芸。

    “曉芸,曉芸,快起床了。”許少龍邊喊邊輕輕捏她的臉。

    “啊?”曉芸睡眼惺松地睜開眼楮。

    “快起來,給我爹娘問早安。”

    “這麼早?”

    “待會早點回房間換衣裳,你還要上學呢?”

    “哦。”曉芸趕緊起床穿衣裳。曉芸完全忘了母親的交代事,沒想到這家伙還能想得起這件事來?她審視了他一眼,客氣地說道,“你快把被子抱到床上來吧。”

    曉芸仍穿著新娘裝,然後坐到梳妝台前梳頭。許少龍來到床上的被子折好之後,他咬破手指把血擠到墊被上,然後轉身來到梳妝台前幫曉芸插頭花。兩人顯得很默契。

    “哎,你手流血了?”

    “沒事。”許少龍說著用手按住破的地方。

    當曉芸轉身看見床上有血,驚訝地叫起來︰“唉,床上怎麼有血?”

    “噓。”許少龍叫住她。

    曉芸明白了,床上的血是她手上的。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割破手把血擠到床上。

    “唉,你干嗎要把手弄破了,把血擠到床上?”

    許少龍無法回答曉芸的問題,他看著曉芸止不住地要笑。

    “別問了,傻瓜。”

    曉芸雖然還沒明白,但她估計這是一個傻問題,不能讓人知道,于是不再問了。當他們走出房門時,佣人已經把茶泡好,等候他們去給老爺老夫人去敬茶。曉芸接過茶盤和少龍一起朝父母的房間走去。

    許大龍正疼痛難忍地低聲呻吟著,夫人在一旁焦急萬分。听到少龍和曉芸在門外喊門,要進來敬茶。許夫人急的不知所措。許大龍竭力地壓制疼痛,讓夫人去開門。

    “少龍,曉芸,怎麼這麼早?”許夫人打開房門驚喜的樣子。

    “婆婆,我來給您和公公敬茶請安來了。”曉芸端著茶盤,甜甜地說著。

    許少龍驚異地注視著曉芸,覺得這小丫頭還真能裝的。

    “快進來吧。老爺,兒子和兒媳婦來給我們敬茶了。”

    許大龍趕緊露出快樂的樣子,坐起身來。那笑容顯得特別難看。

    “好,好,夫人,我們好福氣啊!”許大龍喝了兩口曉芸遞給他的茶,快樂地說著。

    “爹,您身體好些沒有?”曉芸偎依在許大龍的床前。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多了。”許大龍笑哈哈地回答,然後觀察兒子的精神。“少龍,曉芸是個懂事的孩子,你以後要好好待人家。”

    “爹,你放心吧,曉芸是我老婆,我會好好疼她的。”許少龍說著,就故意把曉芸往跟前一擁,“爹趕快把身體養好,還等著你帶孫子呢?”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曉芸也配合地笑了笑。

    老夫妻倆朝兒子看了看,又朝兒媳婦看了看,想必他們昨晚新婚之夜過的很開心。

    “爹,娘,想跟你們說件事。”少龍有些為難地說。

    “少龍,什麼事,說吧。”許夫人接道。

    “曉芸,剛過門,不習慣,再說她的學業還沒完成,我想讓她繼續去學校讀書。我也沒什麼文化,讓她多學點東西,將來也好教育我們的孩子。”少龍幫曉芸求情。

    “好,好,讀書好,我們家就缺文化人。”許大龍立刻答應。他覺得曉芸年齡確實太小了點,讓她這時嫁人確實太為難她了。

    大家說笑了—會,少龍牽著曉芸的手走出房間。曉芸回到新房後,趕緊換上便裝,把頭發又重新梳了一下。

    “我讓下人下了兩碗雞蛋面,快吃吧。”許少龍用盤子端著兩碗面進來。

    曉芸有些不好意思,或是覺得尷尬,站著沒動。

    “快來吃吧,別上學遲到了。”許少龍一本正經地說。

    曉芸沒再猶豫,直接走到桌前。

    “待會我送你去上學。”少龍邊吃面條邊說。

    “不要你送。”

    “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我總得為你做點什麼吧,要不我會過意不去。”少龍感激地說。

    曉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在家里磨蹭了很長時間,許少龍才陪曉芸坐上了一輛人力車朝學校去。此時,太陽已經升的很高。當曉芸來到學校門口時,她立刻激動起來。汪老師坐立不安地在學校門前張望,自從曉芸昨天結婚,他就開始有種莫名奇妙的不安,害怕失去她似的。當他看見曉芸和少龍一起坐著人力車過來時,他愣地朝他們看來。曉芸立刻叫停車,她下車後都沒和許少龍打聲招呼就直接朝汪老師跑了過去。

    “汪老師!”曉芸激動地跑到汪老師跟前。

    “張曉芸。”汪老師是既激動,又表情尷尬地朝許少龍看了一眼。

    “沒事,我跟他只是做樣子。”曉芸有意打消汪老師的猜測,然後沖著許少龍大嚷“你走吧。”說完,拉著汪老師往學校里走。

    這可把許少龍醋壇子打翻了,他氣的跳下車追了兩步,立刻在心里罵道︰“媽的,她是不是喜歡這家伙?如果是,老子宰了他。”
第一部 第九章 新婚生活
    碼頭上人來人往,還摻雜著各種叫賣聲,一片繁榮景象。斛工師傅嘴里一邊唱著押韻的過斛歌,一邊干勁十足地在過斛,一斛斛糧食倒進麻袋。一袋袋糧食張著口,整齊地碼在一邊等候絞包。絞包工快速地絞著包口,一包剛絞好,就被匆匆趕來的人扛上肩朝船上走去。搬運工們扛著糧食從跳板上匆匆往船上走,碼頭顯得忙忙碌碌。

    許少龍發傻地站在一邊吸煙,像是監工,其實他是在想心思。他在鄙視自己是不是太老實了,新婚之夜居然不敢踫新娘,這要是被碼頭上的人知道了,他還有什麼威嚴?以後還會有誰听他的,再想想曉芸要是真的喜歡上早上在校門前踫到的那家伙,將來跟他離婚再嫁給那人,他不是更加名聲掃地,那他還能在碼頭混嗎?許少龍知道曉芸追求那些所謂的先進東西,看得出那個穿西裝剪短發的家伙正合她意。許少龍越想越惱火,氣的咬牙切齒,把手里的香煙一扔,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才消氣。

    “少老板,怡和碼頭的洋船讓你先安排人給他們裝船。”一個伙計領著一個洋人走過來。

    “少老板,我們急等著發貨,你幫個忙,把我們的船先裝了吧。我們的船有自動運輸帶,要不了多長時間。”洋人說著不流利的中國話。

    “你以為,你們洋人玩意就了不起啊,老子最討厭洋玩意。”許少龍正好有火沒地方撒。提到洋玩意,他就想起早上穿西裝的那家伙,他更是來氣。他一把領起洋人的肩惱怒道︰“你們洋人霸佔了我們的碼頭,不繳關稅,還想指揮我們老百姓,是不是太過分了,沒見工人們都在忙嗎?必須排隊,這是規矩。阿福幫他編十號頭,排隊。”

    “唉,好。”阿福立刻應著。

    “少老板,你太不給面子了,和你父親一樣,老頑固。你要知道這年代,和我們作對,對你沒好處。”洋人生氣地說完後,轉身就走。

    “臭洋人,老子怕你?以為你們那些洋玩意了不起,我們中國人很差嗎?”許少龍沖著洋人大吼,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怒恨。

    工人們見許少龍心情不好,都低著頭默默地干恬,害怕再惹他生氣。許少龍發了一頓火之後,心情也舒暢了些,自信心也增大了,心想,他許少龍怕什麼?誰能斗得過他,就那小子敢跟他斗,他一拳就治他殘廢。于是,內心的怒火終于被壓制住了。專心安排工作,內心隱約期待曉芸放學,他好去接她。

    曉芸今天來學校上課,很多同學都圍著她,問她結婚了怎麼還來上學,曉芸理直氣壯地告訴大家,她是現代派人,掌握自己的自由,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同學們都驚異,蕪湖黑老大都管不住她,佩服她也太厲害了。曉芸暗自得意,也佩服自己。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她,她追求現實,但她心里還是有點過慮汪老師的感受。似乎他們已是心照不宣,明白對方的情感。下課時,她主動去找汪老師談論文學社的事,她希望自己的積極努力,打消汪老師對她信用度的懷疑。

    汪老師被曉芸的熱情和積極所感動,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對她絲毫不用懷疑什麼,但他相信,她那個假丈夫肯定也會喜歡這個可愛、熱情、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

    “他一定也很喜歡你吧。”汪老師似乎止不住說出這樣的話。

    曉芸驚異地注視著汪老師,在想汪老師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說他喜歡她呢,還是擔心許少龍喜歡上她?

    “就算他喜歡我,我不喜歡他,有什麼用?”曉芸說這話是仍想打消汪老師的顧慮,她更歡喜地注視著汪老師。

    “哈,你就不怕,到時他不跟你離婚。”汪老師開玩笑地說。

    “他敢,我真的很厲害,你不信啊?”

    “哈哈,我信。”汪老師只得露出認輸的笑容。

    學校里學生陸續走出校門,許少龍在校門口邊吸煙邊等候曉芸放學。可他見學生都快走光了也見到曉芸出來,他把手里的香煙一扔正準備進去找,只見曉芸和汪老師從一邊有說有笑地走來。許少龍頓時停下腳步,目不轉楮地注視著他們。

    “哦,張曉芸,你丈夫來接你了。”汪老師猛然看見許少龍站在眼前,驚詫一下,立刻表現出一副與曉芸毫無關系的樣子。因為從男人的心態來想,他相信許少龍見到他和這個可愛的女孩在一起,一定會嫉妒。“那我先走了。”說完對許少龍笑了笑,上先一步走去。

    “汪老師再見。”曉芸歡快地和汪老師說再見。

    “好,再見。”汪老師回頭說再見。

    “這是你老師啊?”許少龍隨和地問,不像剛才那麼嫉妒了。

    “是啊,你來接我啊?”

    “對,我怕你一個人回家不習慣。”兩人邊說邊往外走。

    曉芸垂目想了想,是不習慣,轉臉看看許少龍覺得他想的還挺周到的。

    “謝謝啊。”曉芸謝他。

    “哈,謝什麼?我該謝謝你才對。”許少龍見曉芸開始對他友好,心情立刻愉悅起來。于是找她答話。“同學都走了,你怎麼到現在才出來?”

    “我在和汪老師商量文學社的事。我們汪老師是文學社的人,現在我也加入他們的成員了,而且我還成了汪老師的得力助手。”曉芸興奮地告訴許少龍,“我們汪老師可有才了,他出國留學過,思想先進,他參加了文學社。知道文學社嗎?文學社就是為了推翻帝制,建立民主共和。現在汪老師是蕪湖這邊的負責人。”

    “你說的文學社我都知道,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全國到處都在搞起義,已是人心所向。”許少龍故意這麼說,免得曉芸鄙視他什麼都不知道。

    許少龍確實覺得文學社了不起,他听了都想參加。但他見曉芸在夸贊汪老師時,那眼楮里是放光的,笑容也是燦爛的,他估計這小丫頭一定是喜歡上這位汪老師,嫉妒的火焰立刻又在心中燃燒。

    “黃包車。”許少龍拉下一輛黃包車,“時間不早了,我們坐車回去吧。”

    曉芸沒有反對,兩人一起坐上黃包車。曉芸緊緊貼在許少龍身邊,許少龍感到無比溫暖,剛才那嫉妒的火焰又沒了。傍晚的馬路上有些涼爽,過路的行人似手也都心情舒暢。雖然許少龍為父親的身體擔憂,但此時不僅感到心情舒暢而且感到特別溫馨,希望所有的蕪湖人都能看到他們夫妻倆是多麼的恩愛和幸福。他止不住地轉臉朝曉芸那胖乎乎、粉嫩的小臉看去。目光在她臉上游移,從她那清晰舒展開的睫毛,到那細嫩光亮的鼻子,柔軟的雙唇,還有整張臉上的白皙紅潤的皮膚無不令他感到親切,他似乎聞到了她的肉香味,真想把她的頭捧過來親親她。他動了動身子,假裝擠得難受,用手臂把她擁的更緊一些。

    曉芸就像是許家的正式成員一樣和全家共進晚餐,她的演技絲毫看不出不自然,她自己都佩服自己演的淋灕盡致。許少龍也顯得非常疼愛曉芸,幫她夾菜,用疼愛的口吻對她說多吃點。許夫人把曉芸當成閨女一樣歡喜起來。飯後來到許大龍的房間,陪他說話,曉芸總是甜甜地叫他爹。許少龍干脆把曉芸拉到他大腿上坐,顯得無比疼愛她,動作卻又顯得那麼自然,完全蒙騙了許大龍夫婦。許大龍雖然覺得身體越來越支撐不住,疼痛在折磨他,感受到生命的垂危,但他看著兒子和兒媳婦如此恩愛,臉上依然掛著欣慰的笑容。他還安慰夫人,說她將來好福氣,兒子孝順,兒媳婦听話,她只管把孫子帶好就行了。夫人止不住地偷偷流眼淚。

    曉芸見許大龍由原先的彪悍的身體,一下子變的皮打皺,非常可憐他。她竭力地安慰說,爹會好起來的,她顯得是那麼的可愛和善良。許大龍只是欣慰地笑了笑,隨後笑容變的苦澀。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大家都不願意離開房間,想多陪他一會,害怕隨時失去他。許少龍竭力地說些外面的新鮮事,分散父親和家人的痛苦。

    曉芸陪許少龍在許大龍房間待了很長時間,終于被許大龍“趕”了出來,讓他們早點回房休息。少龍和曉芸離開父親的房間後,他仍親熱地擁著曉芸的肩膀。曉芸正要朝他翻眼,準備推開他的手,見下人們為他們高興似的看來,她只好忍了忍,給下人們回了個笑。回到房間後,曉芸立刻掀開許少龍的手。

    “好了,便宜佔夠了吧?”曉芸朝許少龍翻了一眼,轉身朝桌前走去,準備打開書包寫作業。

    許少龍看著眼前的曉芸只得無奈地哈哈直笑,似乎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笑了一會,咬住嘴巴,止住笑聲,走到曉芸身邊想繼續找她搭訕。

    “還要做作業啊?”

    “去,去,把被子抱到踏板上,睡覺去。”曉芸厲害地對他說。

    “干嗎對我這麼凶?就算我不是你丈夫,最起碼也是你哥哥吧,對長輩說話沒大沒小?”許少龍假裝生氣的樣教訓她。

    曉芸氣得瞪他。世上有句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曉芸此時被許少龍的嬉皮笑臉弄得沒轍。

    “我還有很多作業要做,你要是再吵,我馬上回家。”

    “唉,別,別,別,我不說話了行吧。”于是,許少龍閉嘴,乖乖坐在一旁。

    許少龍看她提起毛筆寫字時,是那麼的專心致志,覺得她仍是個孩子,從心底把她當成孩子一樣疼愛。他時而看她寫字,時而看她的臉,覺得都很好看。自己默默地樂了起來。

    曉芸是想集中精力寫作業,但思緒卻很亂,無法正常完成作業。她氣得把毛筆一放,惱怒地瞪著許少龍,認為她思緒不能集中就是因為他像一個樁一樣在眼前礙事所致。

    “干嗎?我又沒說話了。”許少龍知道她嫌自己礙眼。

    “我不喜歡你坐在我面前。”

    “好,好,好,我睡覺。”許少龍說著就轉身走到床邊抱被子。

    曉芸鬧贏了似的,又重新拿起毛筆。

    “媽的,對你那麼好,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許少龍抱著被子,不服氣地問。因為他想起曉芸和汪老師是那樣的有說有笑。

    “別指望我喜歡你。”曉芸立刻轉身警告他。

    “好,好,好,我睡覺,不說了。”許少龍只得退讓,唉聲嘆氣地把被子鋪在床踏板上。

    曉芸突然警惕起來,她擔心許少龍太喜歡她了,以後肯定會麻煩。此時汪老師擔憂的話回蕩在耳邊,他說︰“他一定很喜歡你吧?”汪老師是男人,或許男人了解男人,他斷定少龍喜歡上了她。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曉芸疑惑地問少龍。

    “這還用說。”

    “不行,你不許喜歡我。”

    許少龍發愣地看著曉芸,好一會兒,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的話,你听見沒了有?你不許喜歡我,否則我就離開你家。”曉芸氣得跑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裳搖他。

    “好,好,我不許喜歡你。”少龍只得無奈地答應。但他卻笑的發膩。

    曉芸雖然收手了,回到桌前還是不能集中注意力。她再次朝還在樂的許少龍看了一眼,決定要和他保持距離才行,或是讓她討厭才行。
第一部 第十章 斗狠
    第二天早上,曉芸背著書包獨自一人邁出許家大院,不再讓許少龍送她。許少龍想死皮賴臉地纏著她,他一把抓住曉芸的手臂,鬼鬼祟祟地說︰“別讓人看出什麼來了。”許少龍很想讓外人看到他們多好,多親熱,而且也知道曉芸在這方面配合的很好。

    “你真是沒出息,怎麼老是跟著老婆轉,爹爹身體不好,碼頭有那麼多事,你不知道做啊?”曉芸甩開少龍的手,很厲害地教訓他一頓。

    許少龍愣地看曉芸,似乎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見下人們被曉芸吁了出來,連母親都出來看怎麼回事,他只好退讓說︰“不讓我送,那我就直接去碼頭了。”

    曉芸見鎮住了少龍,哼了一聲,得意地轉身就走。內心得意地說︰“想跟我斗?”

    許少龍被曉芸訓了一頓之後,心里反而特別舒服,感到無比的幸福。他想,這那里是罵呀,分明是愛嗎,難怪有人說打是疼,罵是愛,原來真是這麼回事。

    曉芸走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少龍跟上來,她更是得意了。心想,對付他還不容易,她覺得汪老師過慮是多余的。她覺得人要強勢才不會被人牽制,就像國家一樣,越是軟弱,外國人越想欺負你。瞬間,那種報國救民的想法越發強烈,走起路來像男人一樣挺直腰桿,強勁有力。路上踫到同學,立刻討論起文學社的大事。說的滿懷激情,仿佛國家正等著他們去拯救。

    來到校門口,曉芸留意地掃視一下校門周圍,她沒發現任老師。心里有些失落,想想昨天早上汪老師在校門口焦急地等待是多麼令她感到幸福啊。但此刻也沒太失望,她估計汪老師擔心見到許少龍送她來,踫到了尷尬。她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跟同學邊說邊往校門里走。她決定回頭去找汪老師把她寫的一篇關于反對帝制建立民主共和的文章拿給他看。

    許少龍今天來到碼頭,精神狀態也是非常的良好,見碼頭忙碌有序,心情也顯得舒暢。但到下午,碼頭居然發生了大的事變,阿福氣瞳地跑來報告︰

    “少老板,洋人出高價從外地招來很多碼頭工,正在把糧食往洋船上運呢。”

    “媽的,都是些什麼人,竟敢在老子地盤上撒野?”許少龍氣得把手中的香煙往地上一扔,拿起大刀就往外沖,“把兄弟們都叫上。”

    “好。”阿福立刻叫喊正在碼頭上干恬的兄弟們。

    許少龍領頭,帶著一群人,每人手上都拖著一把大刀,直沖怡和碼頭。怡和碼頭停靠著一只非常漂亮的外輪,碼頭工們正把一袋袋糧食扛到自動運輸機上。一袋袋糧食隨著自動運輸機運上船只。許少龍見怡和碼頭忙忙碌碌,氣得大喊︰“給老子砍。”手下紛紛沖向碼頭工。碼頭工們嚇得丟下糧食,四處逃竄。有的被砍傷;有的跪地求饒,說他們都是外地人不知道侵佔了他們的地盤。碼頭立刻混亂一片。

    “許少龍,你太過分了。”洋人見此況氣的鼻子冒煙。

    “這是我的地盤,由我做主。你若看不慣,就該回你們英國去。”許少龍霸氣十足說。

    洋人氣得掏出槍,要打死許少龍。立刻被他手下人勸住。

    大家都知道早些日子,洋人因打傷碼頭工,結果碼頭工們齊心合力,放火燒了英國領事和碼頭。這些沉重地教訓,洋人們記憶猶新。雖然此時怒火沖天,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相信你們英國人也是按規矩辦事,在我這里人人平等。你們若是還想在蕪湖混下去,就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矩。”許少龍嚴厲地警告洋人。

    洋人氣的直噴氣,卻無話可說。

    “走。”許少龍再次給洋人一個嚴厲的眼神之後,帶著兄弟們灑脫地離開。

    “許少龍,我一定要鏟除你。”洋人氣的發誓。

    許少龍帶著兄弟們凱旋而歸,精神更加振奮,剛才那番拼打的霸氣仍留在骨子里沒有消退。

    “這些洋人,若不給他們一點厲害,他們都不會把我們中國人當人看。”許少龍精神振奮地吹噓。

    “決不能讓洋人得意忘形,中國人一定要狠才行,否則注定就被洋人欺負。”手下的人都義憤填膺地說。

    “清政府讓他們得寸進尺,我可不讓,誰敢搶老子東西,老子就跟他拼了。”許少龍說到這時,突然到,如果那個汪老師要是敢搶他的老婆也一定給點厲害。

    沒等放學,許少龍就止不住地跑到學校門口等候曉芸放學。他要看看曉芸是不是還跟那個汪老師有說有笑,由于骨子里的霸氣還未退的原因,他決定,如果他們還和昨天—樣,定要修理一下汪老師。

    許少龍站在校門口,伸長脖子焦急地朝學校里看。

    今天汪老師似手很忙,一會兒匆匆離開學校,一會兒又匆匆回來。曉芸一直都沒找到機會把她的文章交給他看。放學後,她匆匆朝汪老師辦公室走去,步子走的特快。辦公室門開著,她氣喘吁吁地一頭沖進辦公室,見汪老師正在認真地寫文章,心里立刻樂了起來。

    “張曉芸,你還沒回去?”汪老師放下手中的毛筆。

    “汪老師,我寫了篇關于反對帝制建立民主共和的文章,想請您看看。”曉芸趕緊從書包里拿出昨晚編寫的文章。

    “哦。好,讓我看看。”汪老師開心地接過曉芸的文章。

    “汪老師,您也在寫?”曉芸伸頭看見桌上的文章。

    “對,剛寫一半,你看看。”汪老師把自己的文章移過來給曉芸看。“準備印刷出來,貼到各個重要地方,我們不能只在學生中發展,還要影響中上層的人才行。

    曉芸點頭,覺得有道理。

    “汪老師,您寫的字真好看,龍飛鳳舞,剛勁有力。”曉芸還沒看文章內容就先被汪老師的字給迷住了。

    “哈。”于是,兩人互看對方的文章。

    “張曉芸,你這篇文章寫得好,有征服力。”汪老師看完曉芸的文章後夸贊道,“動員大家都來寫,然後貼出去,呼吁全民革命。”

    “好。明天我去聖雅各動員他們也寫。”

    “好,哈哈。”

    “汪老師,你還不走啊?”

    “我把這篇文章寫好再走,你先回去吧,說不定已經有人在門口等你了。”汪老師開玩笑地說。

    “他敢,我已經警告過他了,不許接送我上學。”

    “哈,那他听你的嗎?”

    “他怕我,我很厲害的,真的,沒騙你。”曉芸—邊說,一邊觀察老師的真實感受,知道汪老師不敢跟她—起走,怕惹麻煩,“好,那我先走了。”

    學生還沒放學,許少龍就在門口等,他見同學們陸續走出校門,他等得不耐煩了,直接進了學校。許少龍見一間間教室都已經上了鎖,納悶這小丫頭是不是走了,他正目光四處尋找見曉芸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他一個勁頭跳出走廊,竄到樹叢中偷看,見曉芸精神愉悅地走了過去,他並好奇地朝辦公室走去,想看看曉芸剛才是不是和那個汪老師在一起。

    許少龍悄悄來到辦公室門外,伸頭窺視,只見汪老師坐在桌前舉起他未寫完的文章讀︰“同胞們,難道我們還要再做亡國奴,任外國人欺負,任他們霸佔我們的國土嗎?”他說完又繼續寫,而且表情是那麼的激動。

    許少龍立刻起了敬佩之心,于是縮回頭,轉念想了想,蕪湖“太古”和“怡和”兩碼頭就這麼憑白無顧地給英國人霸佔了確實可氣。這些外國人在中國確實太囂張,既然清政府腐敗,國人就應該站出來。

    “看在你愛國的份上,先饒了你。”許少龍再次伸頭看了汪老師一眼,並轉身離開。

    許少龍離開學校之後,很快就追上了曉芸。他怕她看見他會生氣,只得駐足,掏出一支香煙點燃,慢吞吞地跟在後面溜達。但還是被曉芸發覺了。

    曉芸快到許家時,覺得不對勁,她今天回來的很晚,按理說許少龍會出門迎她。她邁進許家院門之後,轉身躲在門縫里偷看,只見許少龍緊跟著進來,而且好奇地伸頭四處尋找,似乎納悶她剛進院怎麼就不見了。曉芸氣得拿起院里練武的大刀就朝許少龍砍去。

    “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跟蹤我?”

    許少龍嚇的趕緊逃跑,他沒想到這小丫頭會給他來個措手不丑。他只得邊跑,邊求饒。曉芸緊緊跟上,便不罷休。

    屋里的人都跑出來,連夫人都出來問是怎麼回事。正舉著大刀的曉芸和少龍都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啊——,爹爹身體不好,我想殺只雞給爹爹炖湯。”曉芸靈機一動。

    “哎喲,要你殺什麼雞,有下人做就行了。”夫人哭笑不得。

    “那不行,我得盡盡孝心。”曉芸說著就往偏屋走去。她只得假戲真做。

    此時,天快黑了,偏屋里很暗,雞已經上籠。曉芸一進屋首先看了一下雞籠在什麼地方。隨即沖到雞籠邊,從里面掏出一只雞放在台板上,舉起大刀正要砍下去,誰知雞飛了起來。于是,她舉起大刀跟著雞追,把雞追的滿屋子飛。許少龍和下人們都緊跟著跑過來看熱鬧。一個個都驚詫地張大嘴巴,覺得好笑。

    “哎喲,哪有這樣殺雞的?”許夫人也跟了過來,見雞追的滿屋子飛,無奈地說。

    由于雞是近視眼,一到天黑就看不見。雞終于躲在一個旮旯里一動不動,曉芸舉著大刀,輕輕地走過去,一刀砍下去,雞慘叫一聲,血濺到曉芸一身。

    “跟我斗,看誰斗得過誰?”曉芸見雞死了,解氣地說著。

    許少龍听出這小丫頭是對他說的,他驚恐她的膽量也太大了,根本不像女人。

    “好了,快放手吧,讓下人去打理。”許夫人趕緊拉曉芸出去,她是既心疼兒媳婦,又覺得不成體統。

    曉芸從許少龍跟前走過時,有意看他一下。許少龍則屏住呼吸,睜大恐慌的眼楮,意思是怕她了。

    許大龍身體越來越糟糕,但他听到兒媳婦殺雞的事還是笑了起來。

    “爹,您喝了我殺的雞湯,一定會好起來的。”曉芸在許大龍床邊安慰地說。

    許少龍見曉芸對父親溫柔善良,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一邊為父親的身體擔憂,一邊為心愛的女人心動。

    “哈,好。”許大龍樂呵呵地看著曉芸笑。實際上他已經不能進食。

    “爹,曉芸很孝順您哎。”許少龍夸贊曉芸,安慰父親。“曉芸是個好孩子,從小我就喜歡她,能嫁到我們家來是我們家的福氣。”許大龍欣慰地說,他說話已經沒了氣力。

    曉芸瞬間想起小時候,許伯伯疼愛她的情節來。那時,他身體魁梧,現在卻體瘦虛弱,她感到無比的難過,只想竭力地安慰他。

    曉芸每晚都要和少龍在許大龍的房間坐一會兒,陪他說說話。在許大龍房間里,她和少龍表現得很恩愛,可一旦回到自己房間就離開變了樣。今天,許少龍擁著曉芸走到自己房間後,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尷尬地搓了搓拳頭,害怕的樣子朝曉芸看。

    “見到你的厲害了,我乖乖睡覺。”許少龍雙手作揖,做出屈服的樣子。然後轉身去床上抱被子,鋪在床踏板上。

    曉芸見他老實,也不跟他計較了。

    第二天早上,曉芸醒來發現少龍已不在房間里,出來之後才知道他早就在操場上練功了。曉芸駐足看了一會兒,見少龍練起功來,那一招一式干勁利落,凶猛交錯,覺得還像個男子漢的樣子。後來曉芸上學去,他也沒跟上,不敢再纏她。曉芸想,這就證明,人是需要膽識和勇敢才能取得勝利。小小的生活體驗讓她相信,只要大家都出來反對帝制,百姓一定能獲得民主共和。她為此信心大增。
第一部 第十一章 父親之死
    盡管許大龍過去身體強壯如牛,但長時間不能進食,還是經不起拖。他終于奄奄一息,告訴親人們說他要走了。少龍和許夫人爬在許大龍床前哭的淚流滿面,不忍心目睹親人的離去。曉芸站在一旁也是無法控制生死離別的傷痛,見少龍握住父親的手不停哀求父親不要走,說這個家沒有他不行。曉芸更是難以自控,哭得比少龍和夫人還要凶。

    “少龍。”許大龍奄奄一息地說,“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爹——”少龍哭得傷心欲絕。

    “答應爹,如果趙雲虎再次來報仇,別跟他爭了,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活著才是最重要啊。”許大龍此時倍感珍惜生命。

    許少龍想到,要不是趙雲虎來找茬,父親也不會變成這樣,此時他恨不得立刻殺了趙雲虎。但見父親在臨死前說出生命的重要,他認為,父親或許已經後悔跟他打擂台了。不管怎樣,此時他都得答應父親所有要求,讓父親走的安心。

    “爹,我答應你。”

    許大龍舒松了口氣,緩了一會笑著對曉芸說︰“曉芸,答應爹,幫我生個孫子。”

    “爹,我答應您。”曉芸只得哭著答應。

    “哈,好。夫人,我走了,以後就由兒子,兒媳,孫子陪你了。”許大龍笑著對夫人說。

    “老爺——”夫人緊緊握住許大龍的手,哭的痛不欲生。

    許大龍將臉和夫人的臉緊貼在一起,那目光定神,似乎是在回首美好的往事,一絲笑容蕩漾在臉上。他閉上眼楮,在享受往日的快樂,也在想象許家未來的幸福生活情節。滿意的笑容久久掛在臉上,直到他再也不能睜開眼楮,再也不能說話。

    許大龍終于死了,他沒帶走任何遺憾,也沒留下一絲牽掛,走的那麼安詳,那麼從容。

    許大龍的喪事辦的很隆重,排場也非常大。棺材在靈堂里放了一周,前來悼念的親戚朋友很多。米市的老板們和搬運工們幾乎都來了,連道台大人都親自來悼念。許少龍白天一直都是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前,不停地向前來悼念的人回禮致謝,晚上要守靈。因為他是獨子,沒人替換他,長時間地跪著有些令人心疼。曉芸也披麻戴孝守在少龍身邊,她不停地觀察少龍,覺得他似手被現實摧垮。曾經的狠勁,油腔滑調勁全沒了,他變得異常憔悴。曉芸難過地看看停放在眼前的棺材,仿佛覺得人生就像是一場戲,來到人世間演一場戲之後又走了,死人的場景太令人頹廢了。她再轉過臉,看看少龍止不住地抽泣起來,似手是想起難忘的事來。她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他。他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然後將手帕緊緊地握在手心里,不停地燒紙錢,像是在為自己懺悔似的。

    曉芸的父母也來悼念,他們很滿意女兒的表現。只是,他們擔心,許大龍一死,女兒會不會真的要離開許家。因為女兒要不停地接待前來悼念的人,想勸幾句,也沒機會說上話。

    許夫人已經倒床不起,張夫人前去安慰幾句便和丈夫離開許家。

    出殯這天,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了。碼頭也放假半天。上午九點出殯,送葬人排成了長隊,顯得很隆重。少龍捧著靈牌走在棺材前面,夫人哭得死去活來,被人扶著走在棺材後面。曉芸禁不起這種場面的感染,她一邊扶住夫人,一邊大聲嚎哭。雖然送葬的人都因感染變得沉痛,整個送葬的隊伍令人感到悲傷,但此時有個人卻仍不解氣。此人正是趙運虎,他擠到看熱鬧的人前,惡狠狠地發誓︰“許大龍,你逃不掉,我跟你許家還沒完。”

    許大龍安葬到山上之後,送葬的人都回許家吃酒。張夫人趕緊找女兒勸說,叮囑她別急著回家。

    “你現在身戴重孝,不能回娘家,否則對我們家不吉利。再說,少龍和夫人都傷心欲絕,就是鄰里之間,你也要多安慰安慰他們才是。”

    “好了,我知道。娘,您放心吧,守孝期七七四十九天內我還住在許家行了吧。”曉芸答應母親。

    張夫人皺起眉頭看女兒,似手還不太滿意女兒的回答。

    “你真的要和少龍離婚啊?”張夫人煩惱地問。

    “那當然,這是之前說好的。不過,現在我不會提這事的。”曉芸再次讓媽媽放心,她在短期內不會回娘家。

    “唉?”張夫人唉聲嘆氣,心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許少龍在喪席上再次感謝各位親朋好友們來掉念,讓大家多吃點多喝點,大家都安慰他節哀順變,鼓勵他要撐起許家的擔子。許少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是不順心,曉芸要是馬上離開許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打擊。他無比沉痛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手想用酒來麻醉內心的傷痛。

    許少龍被人扶到房間已經是爛醉,他緊緊地抱住曉芸,痛苦地哀求︰“曉芸,不要離開我。”

    “好,我不離開你。”曉芸見少龍醉後,過度傷心,只得這麼安慰他。

    第二天早上,少龍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他想起身,可虛弱勞累的身體根本就不想動。他睜大乏力的眼楮,似乎仍很傷感。

    “你醒了,快喝碗米湯。”曉芸端碗米湯來到床前,“肚子里沒吃東西,胃一定很難受。”

    少龍發傻地看著無比溫柔體貼的曉芸,心想,如果永遠這樣那該多好。

    “快起來,把米湯喝了。”曉芸見少龍憔陣地躺著沒動,並溫柔地勸道。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少龍可憐巴巴地問。

    曉芸見他如此悲傷和擔憂,並送他一個安慰的微笑。

    “我不走,我要陪你一起守孝。”

    “真的?”少龍激動的立刻坐起身來。

    “恩。”曉芸微笑點頭,確定是真的。

    少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激動地將曉芸緊緊抱住。曉芸發覺,少龍此時真的很需要她的安慰。

    “你還是會走的,是嗎?”

    曉芸沒再回答。

    “你能留下來陪我一起守孝,我很感激你。謝謝你的幫忙,讓我爹在死前沒有帶走遺憾。我會信守諾言。”少龍見曉芸默認,難過地說。他說這話的意思,也是希望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內能讓生活穩定。

    辦完喪事,曉芸趕緊回到學校。

    “他父親已死了,我準備等他守孝期完之後,就跟他離婚。”曉芸告訴汪老師。

    “他會同意嗎?”汪老師疑惑地問。

    “恩,他答應了。”

    “看來,他像個男子漢,能說話算話。”

    “他很孝順長輩,對人也和氣,其實他也不算太壞,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就是不喜歡這種人?”

    “哈,感情不能勉強,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類型。”

    “對,我喜歡思想先進,博學多識的人,就像老師您這樣的。”曉芸這麼說著,那動情的目光只盯著汪老師,也在觀察他的反應。

    “哈。”汪老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注視著曉芸。他知道曉芸喜歡自己,他很感激她。雖然他沒有言說,但他的目光里已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他全部的感情。

    兩人動情地注視著對方。曉芸領會到任老師對她的情感,她覺得不言說更微妙。
第一部 第十二章 留住愛人
    一七,二七,三七都已過去。許少龍每次進七祭奠父親時,他是既傷心,又為某件事隱約擔憂。他知道過了七七,曉芸就要離開他家里,想到這,他更是無比難過。今天又是進七,全家上上下下都來到許大龍的墳前。許夫人仍哭得死去活來,少龍一個勁兒地燒紙錢,不時地又朝曉芸看看。見她難過的表情,覺得她其實很善良,想想這段時間多虧了她給他們一家人的安慰。他感激她,似手也離不開她。他心里開始矛盾,想反悔,不讓她走,可又怕惹怒她,怕這個倔強的小丫頭會鬧出什麼事來。上次為退婚自殺的事,他仍記憶猶新。他愛她,感激她,不想做出傷害她的事。他希望有個萬全之策留下曉芸,可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什麼招來。為此他傷透腦筋。

    時間一天天過去,許少龍整天悶悶不樂,別人都以為他是思念父親,竭力地勸他節哀順變。可許少龍心里著急,怎麼才能留下曉芸?

    這天,許少龍見碼頭工作一切順利,管家阿福已把所有的事務都安排的有條不紊,也沒什麼要他操心的。于是,想出去溜達,溜達。他彈了彈煙灰,然後起身,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對阿福說︰“阿福,碼頭交給你了。悶得慌,我去大舞台听听戲。”說著就往外走。

    “唉。好。你去听听戲,散散心,這里有我,你放心。有事,我派人去找你。”阿福體諒地回答。

    許少龍一路憂心忡忡地吸著煙,顯得精神不振,似手沒有什麼東西能令他興奮或是開心。但他走到“迷紅院”門口時,他駐足,朝里看看,讓他想起這個曾經令他一時興奮快樂的地方。可此時,他的心很沉,甚至覺得沒有感情做那種事純屬是無聊透頂,他突然鄙視起這個地方。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快步離開這里,生怕沾到晦氣似的。

    許少龍來到蕪湖最繁華的大馬路,直接朝“大舞台”走去。一進大舞台,優美動听的黃梅戲立刻使人心情愉悅起來。黃梅戲是安徽人最愛听的戲,雖然是下午時間,听戲的人卻不少。許少龍找個位子坐了下來,要了點茶水和瓜子,一邊听戲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台上正唱著七仙女下凡洗澡,六位仙女都已經上岸,只有七仙女貪玩仍在水里。此時被牛郎看見,七仙女覺得自己的身體被牛郎看見,就得嫁他。許少龍覺得這種情節真令人驚喜,覺得牛郎真是幸運。他突然又想,女人當真把身體看的這麼重嗎?如果他得到了曉芸的身體,曉芸會不會永遠留在他身邊?他掏出曉芸給他的手帕,仿佛從手帕上看到她的人。他開始設想,沒心思繼續听戲了。

    曉芸除了上學,忙文學社的事之外,一回到許家,她都主動地去安慰婆婆和少龍。她希望隨著時間的消磨,許家能早日走出悲痛的陰影,她也好安心地離開。這天,她放學回來,見婆婆似乎也接受了事實,變得平靜。她為此感到高興。

    “婆婆。”曉芸親切地叫道。

    “曉芸,回來了。”許夫人憂傷的面孔略帶欣慰的笑容,但仍顯得身體無力。

    許夫人握著曉芸的手一起慢慢地朝屋里走。實際上是曉芸扶住她。

    “多念點書好,少龍沒什麼文化,將來你就幫他管管賬目,許家以後就靠你了。”許夫人依然顯得很憔悴,想從曉芸這里找到精神寄托。

    “婆婆?”曉芸驚異了一下。她突然覺得該把真相告訴婆婆了。“婆婆,我想跟你說件事。”

    “有什麼事,你說。”許夫人坐下,準備認真地听。

    曉芸站在許夫人面前,見她憔悴的面孔上帶著慈祥的笑容等候她說話,似乎是想要听到什麼好消息似的。曉芸猶豫不決,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其實我跟少龍是假結婚。”

    “曉芸,你說什麼?假結婚?”許夫人以為自己听錯了。

    “少龍見許伯伯生命垂危,不想讓伯伯帶著遺憾離開人世,所以我們就假結婚。好讓許伯伯在臨終前看到兒子娶妻,好高興,高興。等過了七七,我就要離開了。”

    “你說什麼?”許夫人站起來,過于激動地問。

    此時,許少龍正從戲院看戲回來,他剛到門口就听見曉芸在跟母親說真相。他唯恐母親受不了打擊,但此時已來不丑了。許夫人听了之後,一下子倒了下去。

    “娘。”許少龍沖進來趕緊扶住母親。

    曉芸站在一旁慌了張,不知如何是好。

    許少龍見母親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再看看被嚇壞的曉芸。為了母親,為了許家的面子,為了他自己,他暗自發誓,必須留下她。剛才在路上還有些過慮,現在全沒了。

    許夫人醒來之後,不停地哭自己的命苦,加上對丈夫的思念,哭的更是傷心欲絕。許少龍竭力地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一個人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下人們都知道了假結婚的事,也都為許家感到難過,都不希望曉芸離開。整個宅子顯得死氣沉沉。曉芸愧疚地躲在自己的房間,她沒想到許夫人會如此經受不起打擊。

    房門砰地推開。許少龍兩眼冒火,醉醺醺地站在門口。正在房間悶悶不樂的曉芸,緊張地朝少龍看來。兩人對看了一會,許少龍反手把門一關,氣沖沖地走到曉芸身邊。曉芸以為要揍她,還沒來得丑躲開就被少龍抱起往床上一摔。隨即少龍就撲在她的身上要強暴她。

    “你干什麼?”曉芸拼命地推少龍。

    少龍惱怒地解開他的腰帶,仇恨地將她的兩只手捆綁在一起,使她沒手反抗,隨即又將她的手拴在床頭棍上。

    “你要干什麼?”曉芸知道少龍要干什麼,她急的發慌。雖然使出吃奶的勁,可怎麼也抵不過習武的少龍。

    少龍掏出他珍藏的手帕,立刻堵住曉芸的嘴巴,使她叫不出聲來。

    “我看你失身了,還離不離開我?他邊說,邊瘋狂地撕開她的衣裳。

    衣裳一件件被撕開,直到一覽無余。曉芸羞愧地閉上眼楮,她發誓非要殺了這家伙。當許少龍看到眼前細皮嫩肉,豐腴的身體時,他驚異的難以自控。雖然曉芸年齡不大,但也許是生活的富裕,許少龍覺得她的胸比妓女院里任何一個女人的胸都要大,都要挺,而且是那樣的結實。他止不住地親吻下去,他知道女人抵不過這道防御牆。他瘋狂地從左邊吭到右邊,不停地吮吸。果不其然,曉芸的四肢沒勁了,不像剛才那樣 的厲害。曉芸自己更是痛苦難熬,她一邊竭力想為汪老師留下純潔的身體,一邊又被全身不听使喚的筋脈折磨。

    “曉芸,我會對你好的。”許少龍見曉芸身體柔軟,已是半推半就,于是想對他溫柔點。可是他熱血沸騰的身體又是那麼的激烈,仿佛像個勇士沖向陣地。

    一陣瘋狂後,終于平靜下來。曉芸仍一絲不掛地拴在床上。雖然嘴里的手帕已經取出,但她沒有嚎叫,目光變的呆滯,像個活死人。

    “曉芸,我愛你。我會對你好一輩子的。”許少龍仍爬在她的身上,捧著她的臉在懺悔。

    曉芸仍沒有說話。許少龍解開她的手,她依然沒動,似手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她氣得肺都在爆炸,氣得頭暈目眩。同時她恐慌未來,不知所措。仿佛靈魂出竅,成了一個活尸。

    曉芸就這麼躺著一動不動,這可把許少龍急壞了。他寧可她起來跟他撒野,拿刀砍他,和他拼命,或許這樣還好受些。她現在這樣異常平靜,許少龍知道很不正常,平靜里肯定掩藏著什麼決定。他擔心曉芸會自殺,他又後悔起來。看著床上的曉芸,想到她畢竟是個善良的姑娘,他怎麼也不舍得她會有可怕的結局。
第一部 第十三章 大轉變
    許少龍整晚都沒有合眼,傻傻地坐在桌前,他一會兒煩躁地吸煙,一會兒又嘆出後悔的氣息,多半也是在演戲。他不停地注視曉芸,看她的反應。快到天明時,曉芸平靜地起身穿衣。

    “曉芸!?”許少龍見曉芸起來,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趕緊地問。

    曉芸仇恨的目光瞪著許少龍。

    “你以為強暴了我,我就會留下嗎?”

    許少龍看著曉芸,沒有出聲。他驚訝曉芸看出他的心思。

    “我一定會和你離婚。”曉芸咬牙切齒地告訴他,“我真後悔,不該對你這種人心軟,你只是個地痞流氓而已。我死都不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你永遠別指望。”

    許少龍頓時放心了許多。他心想︰“只要你不死就行了,以後的事再慢慢解決。”

    曉芸氣呼呼地收拾自己的行李,許少龍不敢再說一句話,只是不停地唉聲嘆氣,以表自己後悔,但他目光卻偷偷地注視曉芸。他是在偽裝,假裝委屈,裝出後悔,想安撫曉芸的心。

    曉芸收拾好東西之後,搬開房門就出去。許少龍只得跟上。他伸手去幫曉芸提行李,想討好她,曉芸將身子一轉讓開。他只得上前幫她打開大門。

    “曉芸。”許夫人穿著睡衣跌跌倒倒地從後面追了上來。

    “娘。”許少龍見母親身體虛弱,趕緊跑過去扶她。

    曉芸回頭朝許夫人看了看,她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是嘆了口氣,轉身朝門外走去。留下許夫人在身後痛苦地哭訴,少龍焦急地喊娘。

    天明時分,街道上還很冷清,只有做早點生意的門面才開門。微風吹過,有一絲寒意,曉芸便沒有感到冷,她一股氣地提著行李,邁著堅毅的步子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一路上她沒遇到黃包車,就這麼一直朝前走著。此時,她什麼都沒想,滿腦子空空的,感覺身體也是空空的,像是一個被拿走靈魂的軀體。

    曉芸回到張家時,張家的大門還沒開。她沒有叫門,只是乏力地往門框上一靠,仍像個傻子。當張夫人打開門時,發現女兒靠在門框上,驚訝的大叫起來。

    “曉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曉芸沒有回答媽媽的話,仍像個傻子。

    “曉芸,你這是怎麼了?手這麼冷,快進屋吧。”張夫人拖著死尸—樣的曉芸進屋。

    曉芸回到自己房間之後,頓時大哭起來。仿佛一下清醒,後悔當初的決定。她哭得傷心欲絕。

    曉芸曾經答應母親,等過了七七才回家的,現在這情形,她估計發生了什麼事。她便不為曉芸感到難過,因為她壓根就不希望曉芸和少龍離婚。心想,這樣也好,正好以後有勸她改變主意的話題。現在要緊的是先讓女兒安靜下來,別做傻事就行了。

    “好了,別難過了,以後就待在家里吧。”張夫人安慰女兒,想讓女兒暫時平靜下來。

    “曉芸,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張老板見女兒沒過七七就回來,立刻跑來指責女兒。

    張夫人趕緊給丈夫使個眼色,搗搗他,讓他別再說了。拉著丈夫就往門外走,留下曉芸一個人在房間里盡情地哭。

    許少龍見曉芸走了,更是全身無力。他來到碼頭什麼事也不想過問,只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傻坐在一邊,不停地吸煙。手下人見他心情不好,也都盡量把事情做好,不去打擾他。接待室還算優雅,因為這里每天都要接待米商,有時還要接待官員。許少龍坐在舒適的接待室里,恐慌地想,接下來肯定是曉芸委托律師來找他談話了。他感到很無奈,不知如何是好。他既煩躁又痛苦,簡直不像一個習武之人,更不像碼頭老大。

    他憂傷地從口袋里掏出曉芸給他的手帕,看了看,難過地用力一捏。深深地嘆了口氣,暗自警告自己是個男子漢,要打足精神,要用心做事,或許忙碌會忘記憂傷和煩惱。

    許少龍來到過斛現場,見一個新的過斛工,速度很慢,絞包工在等著絞口。而搬運來的糧食又堆積如山,等著過斛。許少龍立刻惱怒地問︰

    “趙師傅去哪兒了?”

    趙師傅是過斛高手,不僅速度飛快,而且技術高超,量的非常準確,四斛剛好是一擔米,米商們對他的過斛非常滿意。

    “趙師傅老婆生病了,他送老婆去看大夫了。”阿福忙跑過來回答。

    許少龍一听,覺得趙師傅還是個有情有意的人,突然羨慕起來。他想,要是他老婆生病了,他也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此時,他覺得感情要比金錢有意義的多。他多希望曉芸能生場大病,然後他好大獻殷勤,背著她去看病,守在她身邊照顧她,給她關愛,讓她感動,之後兩人恩愛無比。

    “回頭買點東西給趙師傅老婆送去,讓趙師傅別急著過來上工,在家多陪陪老婆。”許少龍慷慨地對阿福說。

    “唉,好。”阿福見老板仁慈,高興地答應。

    許少龍一沖動,走到扛包的隊伍中幫忙扛包。別人一袋一扛,他上前扛起兩袋,穩穩地從跳板往船上走,擠在碼頭工的行列中。來到船上,見工人架包很吃力,他立刻玩起武技,將一包包糧食輕松地拋到架頂,不偏不倚,穩穩放好。碼頭工們都起勁地叫好,許少龍的精神似手得到一些釋放,心情也變的好受了些。

    曉芸把自己整整關了兩天沒有出門,似手是不能再見人啦。父母勸她吃飯,她也不吃,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雖然她決定離婚,雖然她知道少龍不得不答應,可她不知道如何面對汪老師。她還有臉再追求他嗎?她還有資格面對生活嗎?統統都是個問號。她對許少龍恨之入骨,她發瘋地大喊大叫起來,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她發躁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又是痛聲大哭。

    汪老師幾天沒見曉芸來上學,也沒見她請假,他有種不祥的感覺,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渾身不自在非常著急,趕緊叫一個女同學去許家打听一下情況。女同學來到許家才知道曉芸回娘家去了,又趕緊跑到張家。

    “你怎麼幾天沒上學,汪老師很擔心你,派我來看看什麼情況。”女同學見到曉芸就問。

    曉芸一听汪老師惦記她,一股暖流立刻涌上心頭,隨即又感到遺憾,重重地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女同學見曉芸無比憔悴,又擔心地問。

    “沒有。”曉芸仍沒有抬頭,心情顯得很沉重。

    “是許家欺負你了?”

    曉芸一听到許家,立刻加重了內心的痛和恨,她不經意地長嘆一口氣,使自己鎮靜下來,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我明天去學校。”

    “哦,好,那我回去了。”女同學見曉芸心情不好,不敢再問。

    曉芸抬頭看同學一眼,嘴巴抿了抿,表示送客。她已沒有說話的心情。

    天色已晚,同學匆匆離開。

    第二天,曉芸沒有按時到校。她在房間坐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才起身去學校,她沒有帶書包,精神也不振。進校之後,她直接朝汪老師辦公室走去。她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只是內心很想見到他。似乎渴望他能給一些安慰,使她受傷的心,擔憂的心得到慰藉。

    曉芸走近汪老師辦公室時,只听見他心情激越地在和人說話。那激越的聲音令她心跳猛然加快,很想立刻見到他,卻又止步,不敢前往。她按住胸口,嘆了口長氣,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股氣勇氣朝辦公室走去。

    “汪老師。”曉芸見到任老師時,她真想撲進汪老師的懷里,讓他好好安慰她。但見有陌生人,她只得勉強地露出笑容。

    “張曉芸。”汪老師激動地沖上前來。“快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學生張曉芸,現在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汪老師的這位朋友,在外形上和汪老師一致。此時心情也是無比激越,他欣喜地和曉芸點頭問好。

    “曉芸,這是我們文學社的劉凱歌,剛從南京來,給我們帶來一個好消息。”汪老師顯得無比興奮。“孫中山先生元旦要在南京舉行民國臨時大總統儀式。”

    “真的要推翻封建帝制了?”曉芸似乎一下忘記了自己的事。

    “對。為了支持孫中山擔任民國臨時大總統,我們要在元旦這天舉行大規模的游行活動,力挺孫中山先生。”

    “啊,好。我們動員所有的同學都上街游行,力挺孫中山先生擔任民國大總統。”曉芸興奮地說。

    “光靠學生還不夠,我們要動員百姓都行動起來積極支持,把勢態造大。”汪老師立刻接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曉芸關切地問。

    “現在給你一個任務,你去做你丈夫的工作。”汪老師雙手按住曉芸,像是在重托。

    “怎麼,她都結婚了?”劉凱歌驚異地問。

    “不是,這個以後再告訴你。”汪老師接著對曉芸說,“目前蕪湖是全國最大的米市,外加兩個外運碼頭。如果碼頭罷工舉行游行,那會直接影響到全國乃至海外。所以,你一定要把你丈夫爭取過來。”

    曉芸驚詫地發現,確實是這樣。沒想到那個可惡的家伙居然還有用武之地。此時,想到她個人的小問題與拯救國家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就算犧牲了自己又怎樣?

    “好,我一定把他爭取過來,把碼頭工全都爭取過來。”曉芸下大決心表示。

    “太好了,我們爭取元旦舉行盛大的游行活動,配合孫中山先生擔任民國臨時大總統,從此改寫中國歷史。”汪老師興奮地說,大家都興奮地笑了起來。

    曉芸和汪老師還有劉凱歌在辦公室里興奮地說了很長時間,策劃方案,展望未來,沒有一個話題不令他們興奮激越。

    曉芸回家時,天已經快黑了。她一路上心情很沉重,她警告自己,責任重大,為了一個偉大的使命,為了支持汪老師,不令他失望,她得原諒許少龍,一定要接受他。曉芸回到家後,沒有久留,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去許家。

    “曉芸,吃飯了。你這是干什麼?”張夫人進屋喊曉芸吃飯,見她反常,好奇地問。

    “我要回許家。”曉芸精神振奮地回答媽媽。

    “啊?”張夫人感到意外,以為女兒受了刺激精神錯亂,但見她的精神狀態很好,又不像,心里很是納悶。“那,吃過晚飯再回許家吧。”

    “不吃了,我回許家會有飯吃的。”曉芸已經把行李提出房門。

    “怎麼,曉芸要去哪兒?”張老板好奇地跑過來問。

    “曉芸要去許家。”張夫人高興地告訴丈夫。

    “哈。”張老板驚喜地笑出聲來。“回許家好,小貴子,快找輛車把小姐送到許家去。”

    “唉,好。”小貴子高興地應道,立刻上前接過曉芸的行李。

    曉芸坐著黃包車,被貴子送到許家門口時,她自己提著行李,一個人走進許家大門。
第一部 第十四章 做熱血青年
    許少龍正和母親坐在飯桌前,他悶悶不樂地喝著酒,許夫人也沒心情吃飯,下人們站在一旁不敢說話,屋子里顯得死寂沉沉。有下人高興地跑進來說少夫人回來啦。少龍和母親都驚異地朝門外望去,只見曉芸已經邁進屋里。

    “婆婆。”曉芸和少龍看了一眼,隨即和婆婆打招呼。

    “曉芸,你回來了。”婆婆高興地跑了過來。

    許少龍傻了眼,他搖了搖頭,眨了眨眼楮,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回來就好。”許夫人高興地握住曉芸的手。

    “我還沒吃飯呢,我餓了。”曉芸靦腆地說。

    “王媽,小花,快給少夫人盛飯來。”許夫人高興地吩咐。

    下人們趕緊給曉芸盛來飯,曉芸像餓急了似的,吃的很香。幾天來,她沒怎麼吃東西,也確實餓了。許少龍仍在發愣,似乎還在做夢。

    “少龍,你愣著干什麼,快給曉芸夾菜。”許夫人邊給曉芸夾菜,邊罵兒子。

    “哦,好。”少龍趕緊拿起筷子給曉芸夾菜。

    曉芸隨即就吃了少龍夾給她的菜,好像兩人從來沒有什麼矛盾。許少龍立刻樂了起來,這太令他喜出望外了。但他顯得很尷尬,不像以前那樣主動,此時反像一個大姑娘一樣膽小害羞。不停地打量她,猜測她。

    晚飯後,兩人回房時,許少龍仍走在曉芸的身後,顯得很尷尬和膽小。曉芸等少龍進屋後,把門關上。許少龍朝曉芸瞟了一眼,心里一陣歡喜,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從床上抱起一床被子準備睡地上。

    “地上涼,睡床上吧。”曉芸奪過少龍的被子放回到床上。

    許少龍心里更是一陣歡喜,只見曉芸已主動把床鋪好,而且把兩只鴛鴦枕頭放在一個床頭。他心里簡直樂開了花,突然又覺得不對勁。許少龍恐慌地想︰“她是不是回來報仇的,會不會等我睡著了,一刀殺了我?”他恐怕的眼珠在眼楮里不停地轉動。

    “上床吧,怕什麼?我又不會害你。”曉芸說著就自己先脫衣裳上床。

    許少龍一看,好情形,即使她要害他,也不能害怕呀,他快速脫了外套,也跟著上了床。

    兩人上床後,都靠在床頭,沒有話要說。許少龍心想,他是男人得主動才是啊,總不能尷尬地坐著。于是,他伸手把曉芸往懷里一抱。曉芸溫柔地貼緊他的胸膛時,他幸福極了,如釋重負地長嘆了口氣。當曉芸將臉貼到少龍的胸膛時,她感到無比的難過,沉重地閉上眼楮。她難過再也沒臉追求汪老師了,她告訴自己,她是在做犧牲,為革命犧牲,為支持心愛的人做犧牲。

    “愛我嗎?”曉芸俯在少龍的懷里憂傷地問。

    “當然愛。”

    “那你會听我話嗎?”

    “听,你要我做什麼,我做什麼。”

    曉芸立刻起身面對少龍坦言。一番大道理把少龍說的頭直點,覺得言之有理,拯救國家迫在眉睫,應該是每個國人應有的責任。許少龍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個熱血男兒,不比那些先搞革命的人熱情低。接下來,曉芸講述了他們之後的計劃,並分析給他听,蕪湖碼頭的起義對全國乃至世界的影響。許少龍更覺得言之有理。他帶著愛國的熱情和甘願為愛人做任何事的決心熱血沸騰地表示全力支持。瞬間,兩人成了同條戰線上的戰友,越說越有共同話題。

    清晨,夫妻倆起床後依然為這件事商量。曉芸叮囑少龍,今天就要開始行動起來。少龍讓她放心。夫妻倆一起吃早餐時都顯得精神愉悅。這可把許夫人樂壞了,她不知道是誰勸好曉芸的,她真想好好謝謝那人。早餐後,少龍要送曉芸去上學,曉芸沒有反對,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她想,她為革命都把身體奉獻了,還在手別人說他們恩愛嗎?見少龍臉上一直洋溢著孩子般的幸福笑容,知道少龍和她在一起是多麼的開心,她也不忍心再傷害這個大男孩。路上,少龍情不自禁地握起曉芸的手。少龍把曉芸送到校門時,焦急等待曉芸帶來好消息的汪老師正在校門前來回踱步。當汪老師看到少龍時,突然又覺有些得尷尬。

    “您好。”少龍主動和汪老師問好。在少龍看來,還要謝謝這位汪老師呢,如果不是他,他估計曉芸死都不會回許家。再說,曉芸現在已經回到他的身邊,他也不會成為他的情敵。

    “您好。”汪老師溫文爾雅地回禮。

    “汪老師,他被我爭取了。”曉芸跑到汪老師身邊告訴他。但她的表情有些尷尬,笑容仿佛也是擠出來的。

    “我今天就去碼頭做動員工作。”

    “好,太謝謝你了。”汪老師激動地說。

    “謝什麼?拯救國家是每個中國人應有的責任。”

    “對,說的是。哈,有事我們多聯系。”

    “好。”

    少龍高興地和他們分手,直奔碼頭去。

    曉芸見少龍走了,再轉頭看著汪老師溫文爾雅的面容時,突然內心有說不出的苦悶。她雖然爭取到了少龍,這對文學社作用很大,她也為之興奮。但她再次面對汪老師這張面孔時,內心感到非常的遺憾。從此,她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永遠地埋藏在心里,為了革命她自願接受少龍。她警告自己不能不信守諾言,即便汪老師不在乎,她也不能離開少龍。

    “怎麼了,你不高興?”汪老師見曉芸臉色有些苦澀,擔心地問。

    “沒有,我是在想,革命根辛苦,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那當然,武昌起義時,很多同志連命都搭進去了。”汪老師感慨地說著,並邀曉芸往里走。

    曉芸心想,是啊,為了一個偉大的使命,同志們連命都沒了,她這算得了什麼呢’“太沒出氣了。”她在心里鄙視自己,于是又振作精神。

    許少龍也不再對曉芸產生懷疑,他沒想到,他不僅真的得到了曉芸,而且還把他帶人一個崇高的事業。他驚嘆自己原來有那麼大的作用,沒準還能像個英雄人物在歷史上留下一筆呢?他覺得他的人生太有價值了,對目前的生活太滿意了。他再次來到碼頭是激情高昂。他把吸收到的思想統統灌輸給碼頭工們,碼頭工們也都為之興奮,愛國的熱情在每個人身上沸騰。

    汪老師的宣傳稿被印刷出來,晚上同學們紛紛出去貼傳單,有的貼在公共場所,有的塞進人家門縫里。蕪湖的大街小巷,茶樓,酒店到處都開始議論。大家畢竟都是中國人,愛國熱情都像干柴一樣被火一點就著。有些人雖然不參加革命,但決不反對。

    這陣子,每天晚上少龍和曉芸一見面就興奮地說著各自一方的進展。為中國人民的未來而高興,更高興他們承擔這樣的使命。他們有了共同話題,也變的親密無間。

    1912年的元旦終于來到。天還沒亮,許少龍就帶著兩千多名碼頭工直沖衙門和官兵進行一番拼打。道台知道大勢已去,只得脫下官袍,倉促而逃。革命隊伍一舉拿下了蕪湖地盤。

    一大清早,蕪湖各中學的學生們扛著標語轟轟烈烈地走到大街上舉行游行。大家齊聲高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隨之他們又高呼出︰“孫中山大總統萬歲!”

    百姓紛紛涌到街頭看熱鬧,大家都以為是改朝換代了。

    曉芸領著幾千學生從蕪湖赭山中學走來。到衙門時,與許少龍的隊伍匯合。許少龍和曉芸互送對方一個慶賀的笑容。在這笑容中,大家都會意到,這是為中華崛起的祝福。
第一部 第十五章 思想不一
    元旦已過,孫中山先生已在南京就職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成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消息傳遍全國各地,以丑海外。尤其在蕪湖,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蕪湖已被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佔領,汪老師,汪浩然被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任命為蕪湖地區司令。曉芸也算升了個小小的官,當了學生會主席。汪司令興奮地立刻在蕪湖地區招兵買馬,擴大實力。汪司令急切地希望許少龍能帶他的人馬加入,為此準備給他一個官職以做鼓勵,特邀許少龍夫婦來司令部做客。

    曉芸和少龍都開心地來到司令部。曉芸第一眼看見到任浩然穿著軍裝,內心怦然一動,感覺他那形象簡直帥呆了,這正是她向往的那種人,她幾乎被她陶醉。許少龍雖然是男人,當他見到任浩然這副神氣打扮也是為之一驚,他知道曉芸喜歡汪浩然,立刻注視一下曉芸,發現她正陶醉地注視汪浩然時,他內心一冷。

    “許老板,張曉芸,你們來了。歡迎,歡迎。”汪浩然熱情地前來迎接。

    “汪司令。”許少龍雙手作揖,恭維地應道,“恭喜你當司令了。”

    “不要高抬我,這是為革命,為了大家共同的目標。”汪司令熱情地和少龍握手,“請,曉芸屋里請。”

    宴席上,汪司令坦言,希望許少龍能帶他的手下加入國民黨,並邀請他擔任副司令。曉芸一陣歡喜,拍手叫好。許少龍朝曉芸看了一眼,然後斟酌了一下,客氣地說道︰

    “我有家業,需要我來繼承,家中有母親,老婆也需要我照顧,我不適合當兵。多謝汪司令抬舉。”許少龍心想,他在碼頭一呼百應,寧可做雞頭也不能做鳳尾,到你這當副司令,踩在你的腳下,那曉芸不是更看不起他。

    曉芸對少龍的回答很失望,詫異地朝少龍看。

    “許老板,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我非常希望你能參加國民軍。”汪司令懇請許少龍再考慮。

    “國家興旺,匹夫有責,你這個大男人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曉芸焦急地說。她也知道,少龍的勢力大,由他的加入不論經濟還是勢力都有利于過國民軍在蕪湖的發展。

    少龍沒有出聲,見曉芸焦急,他更堅定自己的主意。

    “這樣吧,讓許老板再考慮考慮。曉芸你回去再做做他的工作。”汪司令笑呵呵地說。

    “好。”曉芸回答。她朝少龍看了一眼,覺得少龍會听她的話。

    許少龍雖然主意已定,但在這場合,他沒再表現出固執。

    “來,我們喝酒。”汪司令邀請大家一起喝酒,暫不談這問題。

    “好,喝酒我奉陪,汪司令,我敬你。”少龍興奮地舉起酒杯,絲毫看不出他是個主意堅定的人。少龍心想,即使不支持,也要和你搞好關系,這以後也有利于自己的發展。

    回家後,曉芸不停地嘮叨,給許少龍講大道理。許少龍始終不直接拒絕,這讓曉芸對此還有信心,竭力地討好他,希望他能听她的勸。

    “少龍,晚飯後我們帶娘出去走走,散散心心,或是去听戲怎麼樣?”晚飯時,曉芸討好少龍和婆婆。

    “唉,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許夫人柔和的聲音答應。自從許大龍死後,許夫人身體一直很虛弱,精神狀態也不好。

    許少龍見母親難得有心情想出去走走,他是求之不得。他對曉芸的變化感到無比開心,但他知道,她是為了討好他,我了支持那家伙的工作,突然心里有些失落。他壓制住自己的情感,笑著回答︰“好啊。”

    “我們順著陶塘走走,看看風景,然後去大舞台听戲。”曉芸立刻接道。

    晚飯後,一家三口漫步在蕪湖風景優美的陶塘邊。陶塘公園是南宋才子張孝祥,捐田百畝,匯而為湖。岸邊植柳,湖中建亭,小橋流水,長廊連涼亭。從此茶坊酒肆,梨園歌館,繞堤而居,成為蕪湖最繁華的地段。

    “娘,您說,讓少龍去當兵怎麼樣,曉芸挽著婆婆的胳膊。

    “哎喲,當什麼兵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干嗎非弄的妻離子散。”許夫人反對。

    少龍一听曉芸在做動員工作,心里就很不舒服,慶幸母親反對。

    “不是去別的地方,是仍留在蕪湖。汪司令想讓少龍去當副司令,這多威風啊,可少龍他還不干呢?”曉芸埋怨地告訴許夫人。

    “有這事,那少龍你要考慮考慮。不管什麼朝代,當官準是好事。”許夫人立刻勸兒子。

    “娘,我不適合當官。”少龍有意貶低自己。

    “怎麼不適合,習武之人穿著官服會更威風。”許夫人反駁兒子。

    “就是,你要是穿上軍官服,一定很威風。你瞧汪司令穿著軍裝多神氣。”曉芸竭力地勸少龍。

    少龍听曉芸夸汪司令,內心猛然又是一陣嫉妒,更不想當什麼副司令了。但他當著曉芸的面,又不想讓她失望,于是搪塞道︰

    “哈,我再考慮,考慮吧。”

    “你一定要好好考慮,考慮,多好的機會啊。男子漢大丈夫不盡忠報國,還算男子漢嗎?”曉芸有意諷刺他。

    少龍只得哈哈笑,母親也勸他考慮,考慮。曉芸也增添了信心。

    轉過去,便是大馬路。只見大舞台門前來听戲的人是絡繹不絕。三人一起進了戲院。演出還早,大家都嗑著瓜子,品著茶,一邊說話。

    “好久沒來听戲了。”許夫人看著兒子和兒媳陪在身邊覺得挺欣慰的。“一家人飯後出來听听戲多好。”

    “就是啊,娘你還勸我去當官,我要是當官了,哪能天天陪你。”少龍立刻接道。

    曉芸听少龍這麼一說,立刻就來氣。

    “男子漢只顧自己快樂,不能志在四方,還算什麼男子漢?”

    “唉,曉芸,話不能這麼說,一個男人能把家照顧好,也算是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許夫人替兒子說話。

    曉芸立刻生氣地注視著許少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于是嚴厲地問︰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就接受副司令這個職位?”

    少龍看著曉芸沒有回答,像是默認。這令曉芸很生氣,她起身就走。

    “你們看吧,我先回去了。”

    “曉芸。”少龍趕緊追上曉芸。

    “哎喲,真是個孩子。怎麼說走就走呢?”許夫人無奈地說,只得起身離開。

    曉芸回家之後,直接上床睡覺,像是在撒嬌,也像是在威脅。許少龍只好嬉笑地哄她。可曉芸就是不理他。曉芸心想,或許她撒嬌他會依了她。

    “好了,你再容我考慮兩天吧。人家不是當官的料,非逼我當官?”少龍故意做出委屈的樣子,好平息眼前的僵局。

    曉芸心里頓時又樂了起來。不過她仍不想搭理他,決定這次一定要斗贏他,否則他休想踫她一下。她把搭在她身上的手—掀,轉過臉去不理他。

    “不得了了,老婆罷工了,我得趕快想辦法才是。”許少龍只得笑哈哈地開玩笑。但他不敢再惹她生氣,只得靠邊睡。

    清晨,曉芸起床後,仍不搭理少龍。上學也不讓他送。許少龍看著倔強的曉芸,他翹了翹無奈的眉毛,拿她沒辦法。許少龍心里也在著急,他知道曉芸固執,想不出什麼辦法能快速平息這件事。他到了碼頭,心情仍很煩躁,無心處理事情。他在心里大罵汪司令,都怪他老是影響他和曉芸的感情,發誓決不妥協,決不做什麼副司令。

    曉芸想鬧贏少龍,放學後,她故意不回家,背著書包跑回了娘家。她非要少龍向她低頭,來求她不可。

    “娘。”曉芸進門後高興地叫著娘。她也確實想念娘了,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曉芸!?放學了。”張夫人見女兒回來後表情不像是在家里鬧了別扭,立刻高興起來。“晚上在家里吃飯。”

    “好,那我今晚就住在家里。”曉芸說。

    “哪有嫁出門的姑娘老是往家里跑的?”張老板跨門進來。

    “爹!”曉芸高興地喊,便跑過去清熱地摟住父親的胳膊。

    “晚上在家里吃飯,把女婿也叫來。”張老板高興地說。

    “別喊他,見他就來氣。”曉芸提到少龍就生氣。

    “又怎麼了,是不是小兩口又吵架了?”張夫人間。

    “就憑你們來說說吧,汪司令好心好意讓他當副司令,這是多好的一件事,他居然不干,氣死我了。”曉芸生氣地說。

    張夫人和張老板對望了一眼後,張老板趕緊轉彎︰

    “我看不當也好,這個窮司令有什麼好當的,還不如在碼頭干。現在孫中山在南京只是成立了臨時政府,大清皇帝還沒真正倒下,誰知道將來是什麼情況?

    “爹,你要相信民眾的力量。現在全民反對帝制,很多城市都已經獨立,皇帝寶座還能坐的穩嗎?”

    “大清政府都統治多少年了,人家根基深,有兵有炮,有那麼容易推倒嗎,孫中山有什麼,連軍餉都發不出來,想推倒帝制建立民主共和,我看難。”張老板鄙視地說。

    “都想爹這樣,我們國家永遠都處在封建帝制中,永遠都別想民主。”

    “這些人,我不懂,好好的要把皇帝推倒干什麼,哪個朝代沒皇帝呀,這要真是沒了皇帝,那天下不亂套了?”張夫人不解地說。

    “娘,你不懂,沒了皇帝就是民眾說話算話了,每個人都是國家的主人。”

    “這怎麼可能,簡直做夢。”張夫人感覺好笑。

    “他孫中山將來肯定一敗涂地,大清再無能,那軍事實力對付你這些小老百姓還不綽綽有余,首先他國庫里有銀子就好辦事。”張老板鄙視革命者,轉身又勸曉芸,“你也別讓少龍當什麼司令了,別到時惹出什麼麻煩來。”

    “目光短淺,不跟你們說。”曉芸氣得背著書包就走,也不在家吃飯了。

    曉芸氣呼呼地回到許家,把氣都投向少龍身上。少龍問她怎麼回來這麼晚,她也不回答,叫她吃飯,她也不理他。

    就要期末考試了,晚上曉芸以復習為理由,把許少龍推到房門外,連門都不讓他進。許少龍只得去睡客房,他心里正是不服氣,他就好比一個混世的魔王,居然被這小丫頭弄的沒折。許夫人著急了,勸兒子干脆依了她,說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許少龍恐嚇地告訴母親,說現在國家有兩個主子,中華民國只是臨時政府,那小皇帝還位呢,還說不準將來誰能站得住腳?如果小皇帝贏了,他當了民國政府的司令,那豈不是要當成反革命拖出去砍了?許夫人嚇得立刻說,千萬別當這個司令。

    許夫人嚇得把親家母請來勸曉芸不要固執,不要再為難少龍。曉芸見她們無知,氣得照樣把母親關在門外,不理睬。張夫人只得向親家母道歉說,女兒從小慣壞了,讓她多擔待點。

    寒假到了,別的同學們都放假回去準備過新年。可曉芸卻每天都和同學們組織活動,依然忙的不著家,有時她會去找汪司令會談。汪司令每次見到曉芸都是異常的興奮,仿佛兩人都是期待已久。

    “汪司令。”曉芸高興地走進汪司令的接待室。

    “以後沒人的時候別叫我汪司令,叫我浩然吧。”

    “哈,好。浩然,你說那小皇帝能退位嗎?”

    “現在的形式,已是由不得他做主了。孫大總統已經向袁世凱表明,只要他能逼小皇帝退位,徹底推翻封建帝制,建立民主共和,他就把大總統的職位讓給他。你想想,袁世凱能不抓住機會嗎?”汪司令精神地說。

    “孫中山真是了不起。”

    “為了民族興旺,是不能只在手個人的名和利。如果孫中山讓位給袁世凱,他的名望會更高,更受人尊重。”

    曉芸想,也是。

    “浩然。”曉芸叫他名字的時候,覺得特親切。“你說,民國建立了,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呢?”

    “那肯定是辦實業,辦教育。國家想要富強,提高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恩,我也覺得教育很重要。”曉芸有感而發。

    “對,不僅能讓年輕學文化,最重要的是能接受先進思想,敢于創新。我現在正在和有關人聯系,準備在蕪湖辦一所大學,讓蕪湖地區的學生能接受高等教育。”汪司令精神振奮地說。

    “蕪湖也要辦大學啦?”曉芸興奮地問。

    “對,以後你可以在蕪湖上大學了。”汪司令拿曉芸玩笑。

    “太好了。有沒有想好在哪個位置辦?”

    “就在赭山中學,準備把赭山中學改為安徽第二師範學院。”汪司令興奮地說,“我們正在努力。”

    “浩然,你太了不起了。”曉芸眼楮一亮,覺得這才是她要愛的男人。

    兩雙動情的目光久久注視著對方,情意纏綿。

    “曉芸,目前在許家生活的還好吧?”他吞吐地問。

    曉芸知道他想問,她什麼時候離開許家。她立刻收起動情的表情,岔開話題。“我正在勸許少龍接受副司令一職,我覺得他在蕪湖的勢力大,有助于革命軍的發展。”

    “對,一定要把他爭取過來。”

    曉芸離開司令部後,一路上既興奮激越,又生氣惱怒。她為汪浩然興奮激越,為許少龍生氣惱怒。她決定立刻找許少龍談判,如果他不接受副司令一職,仍沒有崇高的思想,她就和他一刀兩斷,決不跟這個沒出息的家伙生活在一起。

    曉芸回家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之後,一屁股坐在房間等候少龍回來。

    “曉芸,出來吃飯了。”少龍討好地走進房間。當他看見曉芸收拾好行李時,心里猛然一驚,立刻觀察曉芸的臉色。見她正表情嚴肅地注視著自己,知道不好搞了。

    “許少龍,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要不要接受汪司令給你的職位?”曉芸嚴肅地問。

    許少龍一听到任司令就來氣,見曉芸這麼尊重他,更是嫉妒。他也嚴肅地注視著曉芸,他想︰“官大一級壓死人。我怎麼著也不能壓在她喜歡的男人之下。”

    “我在碼頭當老大,當的好好的,干嗎要再去當個副司令?”

    曉芸立刻提著行李就走。

    “曉芸。”許少龍拉住曉芸。

    “你放開。我告訴你,我張曉芸是不可能和—個沒有出息的男人生活在—起的。你沒有愛國熱情,你不配做男子漢。”

    “對,我沒有愛國熱情,我不配做男子漢。”許少龍被她傷的無力再說話。他氣得胸口都疼,索性放了她,不想再拉她了。

    曉芸瞪少龍一眼之後,轉身就走。

    許夫人見曉芸和兒子吵架,忙上前拉住曉芸問道︰“曉芸,你這是要去哪里呀?”

    “我要回家,你兒子不是真正的男子漢,我不要和他這種人生恬在一起。”曉芸氣呼呼地說著,然後有意回頭沖著許少龍嚷,“跟他生活在—起,丟臉。”

    許少龍氣得真想沖上去給她一巴掌,但他握緊拳頭還是忍住了。他發誓決不求她回來。

    許夫人沒拉住曉芸,見兒子又不去追她,氣得雙手拍大腿,哭了起來。
第一部 第十六章 意外懷孕
    曉芸氣急敗壞地回到自己家,父母正在吃飯,見女兒這情形回來知道沒好事,估計是和少龍鬧別扭了。夫人趕緊上先問情況︰

    “曉芸,你怎麼這時回來,還帶著行李,是不是跟少龍吵架了?”

    “我再也不回許家了。”曉芸氣呼呼地說。

    “這都是被我們慣壞了,哪有嫁出門的姑娘,想出就出,想進就進的?”正在吃飯的張老板指責女兒。

    “好了,別說了。”夫人埋怨丈夫,“曉芸,還沒吃飯吧,先吃飯。王媽快給小姐盛碗飯來。”

    曉芸坐在桌前,仍撅著嘴巴,氣呼呼的。

    “吃完飯,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夫妻之間再怎麼吵,沒有隔夜的仇。”夫人勸道。

    “我再也不回許家。許少龍他根本就不是男子漢,我不要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曉芸立刻生氣地說道。

    “少龍不是男子漢,誰還能稱得上是男子漢?他在碼頭一呼百應,干事果斷,有魄力。在蕪湖還能找到第二個像少龍這樣的嗎?”張老板有意這麼夸女婿。

    “他是男子漢?他連當兵都不敢,還算什麼男子漢?在這個時代里,那個年輕人不都是熱情澎湃?如果他是男子漢還會做縮頭烏龜嗎?”曉芸反駁父親。

    于是,曉芸又把汪司令邀請少龍當副司令的事道了一遍。

    “人各有志,我覺得少龍不接受副司令的職位也好,這哪有在碼頭當老大實惠?”張老板有意偏袒女婿。

    “爹爹,我知道你喜歡少龍,你就袒護他吧。”

    “少龍是我女婿,我喜歡他有什麼錯?我覺得少龍不當這個副司令好。”

    “哼,不跟你說了。”曉芸氣得把飯碗一丟,就起身走。

    “你就別說了,讓孩子吃飯吧。”張夫人罵丈夫,趕緊起身追女兒。

    曉芸剛走到門口,只見下人跑過來稟告說姑爺來了,少龍緊跟著進來。少龍和曉芸對視了一會兒誰都沒說話,兩人似手很倔強。

    “姑爺來了。”夫人客氣地招呼少龍。

    “少龍,還沒吃飯吧?來,一起吃。”張老板見少龍來了,歡喜地叫他。

    “啊,不了。我媽讓我來把曉芸接回去。”少龍注視著曉芸,意思不是他自願來的,表情依然顯得倔強,似手根本不原諒曉芸對他的侮辱。

    “吃過飯,你倆再一起回去。”夫人客氣地接道。

    “我才不會跟他回去呢,除非他——”曉芸想將他一軍。

    “不可能。”少龍立刻固執地接道。

    “那就滾回去,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曉芸說完就從少龍身邊出去。

    少龍抑制了一下情緒,也沒和岳父母打聲招呼,便轉身回去。那表情顯得更倔強。

    老夫妻倆都埋怨年輕人鋼火太重,誰都不肯退讓。

    曉芸回到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長嘆氣息,感嘆自己終于又回到這里,仿佛做了一場夢。突然又唉聲嘆氣,遺憾自己丟失的東西太多了。想到每晚光著身子被那流氓少龍撫摸,還肆無忌憚地任他玩弄,覺得真是丟臉極了。她後悔,懊惱地直抓頭發,無法原諒自犯下的錯。她再也沒資本和勇氣追求幸福了。她狠透了少龍,發誓永遠都不原諒他。

    少龍生了一夜的悶氣,他不明白,這小丫頭從小很戀他,怎麼長大了老是跟他過不去?早上,睡眠不好的少龍顯得精神不振,他仍很氣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雙腿往桌子上一翹,猛吸了一口香煙。一想到曉芸說他不是男子漢,他就氣不過。他自以為,除了平時干事果斷,有魄力之外,就元旦來說,他帶領碼頭工支持革命的事難道還不算愛國嗎?

    “切,就那個汪浩然是英雄,我就不愛國嗎?”他氣得在心里罵曉芸。“我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怎麼都看我不順眼?”嫉妒的怒火再次燃燒他的全身,他一氣瞳把桌上的茶杯,茶壺統統都推到地上,摔成碎片。

    還沒等呵福來收拾地上的殘余,張老板和一位米商走了進來談業務。

    少龍見來客,趕忙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起身迎接。阿福忙解釋說,剛拿東西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茶壺弄掉下來了。張老板目光一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忙向朋友說︰

    “我每次到我女婿這里來,都感到很自豪。”

    “那當然,整個碼頭都被你女婿控制嗎,這多威風啊。”米商恭維張老板和少龍。

    “不僅這些啊,我女婿最起碼像個男子漢,他孝順,勇敢。上次在碼頭打擂台,你看到沒有,見父親有傷立刻沖上去替父親打擂。”

    “夠孝順,夠勇敢。確實。”

    “你還沒見他帶著人馬去怡和碼頭砸場子呢?那才叫勇敢。還有,他還是個愛國主義者呢,元旦那天他帶領幾千名碼頭工支持革命。”張老板始終把他的大拇指翹起。

    “這個我早就听說了,蕪湖碼頭罷工鬧革命的事早就傳遍全國了,那時我正在上海,听到這消息,我頓時覺得許少龍真是條漢子。”

    少龍被丈人和米商夸的受寵若驚,驚嘆,原來自己還真不差勁。心想︰“原來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只有張曉芸你被汪浩然蒙蔽了雙眼才看不到我的真面貌。”他心里一樂,氣也消了,趕緊請兩位坐下,吩咐上茶,並答應米商,馬上安排人給他裝船。

    曉芸雖然回到娘家,此時也正是放寒假,可她一大清早就跑出去和同學門搞各種活動去了,直到很晚才回來。

    “我還準備讓你今天陪我去辦年貨呢,一整天連人影都見不到,就你這樣,也只有少龍能容忍你。你還翹騷呢,除了少龍不會有第二個人願意娶你。”晚飯時,母親指責女兒。

    “那家伙到底給你們什麼好處了,一個個的都幫他說話?”曉芸很生氣。

    “我這個女婿就是好,我就是喜歡他。”張老板也這麼說。

    “對,我也喜歡姐夫,他武功可棒了。”弟弟也湊熱鬧。

    “好了,我不跟你們爭了,誰喜歡他嫁給他好了,我不反對。”曉芸見斗不過家人,也懶得爭了,繼續吃她的飯。

    “這孩子說得什麼話?”夫人罵女兒。

    曉芸正吃著飯,突然哽住了,不停地嘔,想要吐。

    “曉芸,你怎麼了?”夫人話剛落音,突然恍然大悟起來,“曉芸,你是不是懷孕了?”

    “啊?”曉芸嚇了一大跳。

    “哎呀,準是懷孕了。”夫人高興地走到曉芸身邊。

    家人們都立刻驚喜起來。

    張老板趕緊請大夫過來給曉芸把脈。大夫把脈之後,恭喜地告訴曉芸,說她有喜了。曉芸頭腦頓時嗡的一聲響,一片漆黑。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和那個地痞,那個流氓有了孩子。似手一下子被黑暗籠罩,再也見不到光明了。

    曉芸雖然絕望透頂,但她的父母都高興得不得了,趕緊派人去許家報喜。許夫人和少龍一听,曉芸懷孕了,所有的憂愁都沒了。母子二人一起往曉芸家趕,一定要把曉芸接回家。

    曉芸正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只見母親領著婆婆和少龍一起進來,她立刻生氣地轉過臉去。

    “曉芸啊,婆婆來接你回家養胎啊。”許夫人笑呵呵地走到曉芸床前,無比溫和地搬她的身子。

    “我不去你們家。”曉芸仍撅著嘴巴,僵硬著身子。

    “哎喲,什麼你們家?那是你家。”許夫人指正曉芸。

    “少龍,快向曉芸道個歉,把她接回家調養。快過年了,怎麼能讓她在娘家?”許夫人對兒子說。

    少龍雖然內心驚喜,但面對曉芸有些尷尬,母親命令他,他也只好上前一步,溫和地勸道︰

    “曉芸,跟我回家啊,別鬧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少龍估計曉芸懷孕了,為了孩子脾氣肯定會收斂些,向她低頭,也好給她一個台階下。

    曉芸一听,認為少龍屈服了,于是起身責問他︰

    “那你有沒有做好決定?”

    少龍見曉芸仍然這麼固執,很是生氣。但看在他懷孕的分上,不想跟她計較,臉色沒有擺出難看的樣子。

    “等過完年再說吧,這幾天就過年了,一家人總不能分散吧。”婆婆替兒子轉彎。

    “就是,曉芸,過大年了討個吉利。”張夫人也罵女兒。

    曉芸注視著少龍,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見他還很固執,根本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于是更加倔強起來,重新躺了下來,“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自己家里。”

    “哎喲,這孩子真是不懂事,你都懷孕了,你婆婆和少龍來接你,你還不跟他們回去?”張夫人罵女兒。

    “我根本就不想懷孕,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曉芸傷心地哭了起來。

    婆婆和少龍見曉芸這樣也沒再說什麼,少龍心想︰“隨她怎麼鬧,至少現在有孩子了,是件好事,根本不用再著急。”

    “親家母,你看,我再勸勸她。這孩子都被我們慣壞了。”張夫人不好意思地對許夫人說。

    “沒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們大家慣的。先讓她在家住幾天。曉芸從小嬌生慣養,我們都知道。”許夫人理解地說,轉身又笑呵呵地對曉芸說,“曉芸,別哭了啊,那你就在家住幾天吧,過兩天我們再來接你。”

    “親家母,你說這話,我不抬杠,這孩子小時候你比我還慣她,這都願你們自己。”

    少龍見曉芸還把頭蒙在被子里哭,覺得仍然還像個孩子,確實被大家慣壞了,他在內心取笑自己怎麼跟一個孩子結婚,他氣得真想上前給她一巴掌,看她還哭不哭?

    “走吧,少龍。讓曉芸在家住幾天,過兩天再來接她吧。”許夫人無奈地拉兒子走。

    少龍朝曉芸瞪了一眼,只好跟母親一起走。“真是對不住了,回頭我一定好好勸勸她,等將來生了孩子,脾氣會改的,親家母你和少龍也別擔心她。”張夫人邊送客,邊不過意地說著。

    “不擔心,年輕不懂事都這樣。”許夫人理解地回答。

    少龍听了兩位長輩的話,覺得也是。瞬間也不跟她生氣了,再回頭看她一眼,希望她能早點長大,別再慪氣。
第一部 第十七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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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八章 美好的生活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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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九章 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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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章 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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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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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二章 快樂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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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三章 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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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四章 整治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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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齊心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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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信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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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為國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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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橫禍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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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九章 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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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章 找到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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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一章 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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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二章 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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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三章 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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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四章 成為上海黑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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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五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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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六章 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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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七章 忠貞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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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八章 舊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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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十九章 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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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十章 愛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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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十一章 娟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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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十二章 再次反對帝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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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十三章 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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