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瓢城皇裔
“全都给恩抓起来!”
几个二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捂着流血的腮帮子,在东台县城大街上跌跌撞撞的跑着,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头兵,抡起枪托可劲的追着砸,一边砸着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唉,差事没有办成,还要搭上个小命,恩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啊!”
挨了几下之后,蔡正富识相的站在街边,虽然有把握可以干倒两三个大头兵,但是这东台县是国军一九四团驻地,赤手空拳跟一个团的国军挑衅,自个还不至于那么傻不拉几。
“富哥,救救恩咋,恩不想当兵啊……”
“恩要嘎去,恩要嘎去啊……”
不到两分钟,随同蔡正富前来的一行六人全部被抓,他们都是伍佑大地主王寿山家的长工,护送一批粮食到东台县城王家粮栈,顺便再收一下国军一九四团所欠的八千斤大米钱款。
啪啪啪……
“让你们跑,恩让你们跑,恩的话就么的一点格格用了!”领头的是个三十几岁的黄门牙汉子,一脸横肉,在那块神气六国的一点都不把蔡正富几个人放在眼里。
蔡正富暗自攥紧了拳头,这年头兵荒马乱最不值钱的就是当兵的小命,更何况是小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听说一大帮小鬼子已经从南通天生港登陆,么几天就要北上徐州。
正是晓得了这个消息,三天前少东家吩咐他来东台县城,催缴国军所欠的八千斤大米粮款,没有想到一分钱没有要到,反而把自己六个人搭上了。
“做呢啊,望望这是什么东西!”情急之下蔡正富递出了一个小本子,这一次催款没有成功,但是国军副团长马凌峰倒是给了他两个小本子,说是补偿所欠的粮款。
“哪个要看你的东西,么得命,警卫连副排长啊……”黄门牙汉子一开始蛇皮掉歪的,突然一个立正敬礼,倒是把蔡正富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报告蔡排副,三连四排二班班副周大聪奉命征兵,请指示。”此时的黄门牙汉子打起了官腔,有板有眼的说话,才有几分军人的样子。
这个时候蔡正富也看出来,手中的小本子有点分量,之前还责怪马凌峰作为少东家的老同学小气,只给少东家一个警卫连副连长的任命书,顺带自己捞了个排副。
“恩……我这是奉马团长之命,出城打探消息,你做好征兵任务,切不可放松警惕让小鬼子的奸细混进来。”
蔡正富装模作样的一番回答,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生怕自个哪里说漏了嘴,好在这些年跟在少东家王丕新身边不但识文断字,还练得一手好枪法,带领过长工们击毙过打粮的土匪。
“是,小刘还不给蔡排副开门去,告诉老马蔡排副回来的时候,有点眼力劲。”周大聪马屁拍的直响,要知道警卫连是团部直属连队,军衔待遇都高上一级,在他看来蔡正富是和他们连长差不多一个级别,自然要紧抱大腿。
“做呢啊,一个个吓得尿裤子特恩的场子,不过这个样子搞侦查,倒是不让人怀疑啊!”一同前来的五个伙计表现的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差一点格就穿帮,蔡正富急中生智说是伪装,好不容易才来到城门出口处。
一离开县城,六个人撒开脚丫子飞奔,看的身后的周大聪一个劲的竖起大拇指,口中啧啧称赞道:“到底是警卫连的人,看看人家脚底的功夫,拍马都赶不上啊!”
“富哥,恩实在是跑不动了!”
“嗯哪,把人歇歇上,再奔一口气都上不来了!”
蔡正富这个时候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望望没有国军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真要是被抓在县城里面当兵,十有八九要扛枪当炮灰。
“么得命,滑子整特,恩们方向跑反特了,这个不是朝南了吗?”
刚刚喘口气的蔡正富一拍自己的脑袋,刚才出来时十分的紧张,居然忘记了是从南门事黑辣命的奔跑,这一跑七八里路都上梁跺方向了。
“嗯哪,是跑反特了,你们望望那边黄灿灿的是神呢?”就在众人懊悔的时候,一个小伙计指了指他们休息的泥坡南边。
小土坡也就一米来高,正好挡住了视线,要不是朝上爬一爬,根本就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对面也是如此,如果不注意根本就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人数还不少呢!”
“像是当兵的,有枪呢!”
“白布上画个红圈子,像是个靶子!”
蔡正富心里咯噔一下,小伙计们没有见识不代表他不晓得,白布红圈子是小鬼子的膏药旗,不用说对面这些人就是南通来的小鬼子,急忙摁住身边嗓门最大的一个小伙计嘴巴。
“统统给恩闭上嘴巴子!”
众人纷纷朝着蔡正富看过来,出门做事全是蔡正富一手操办,倒是有点威严,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有他稍微镇定一点,朝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蔡正富悄悄的往上爬一点,视线可以看到南坡的情况,一眼望去是全副武装的小鬼子,少说也有七八十来号人,现在全部都在喝水休息,偶尔的还有几声笑声传来格外的刺耳。
“恩的秦妈妈,小鬼子这是要搞偷袭啊!”
三天前就听说小鬼子在攻打安丰镇国军驻地,县城国军还派兵前去增援,哪里会想到会有小鬼子来到了这块,难道安丰镇陷落了?
蔡正富心里一阵的嘀咕,如果安丰镇失陷的话,不可能东台县城的国军没有任何的消息,所以这里出现小鬼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小鬼子想要偷袭东台县城。
蔡正富推测半对半错,猜对的是小鬼子确实是要偷袭东台县城,错的是安丰镇早就沦陷,小鬼子故意封锁消息,整个苏北都被阴谋笼罩,他一个小小的地主家长工,能够意识到小鬼子要偷袭东台县城,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本事了。
“富哥,该不会是小鬼子吧!”
五个小伙计当中,只有一个大铲子曾经和他一起打过土匪,还算有点格格胆识,其他四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后生,赶赶骡子马驴还行,之前在城门口见到大头兵都差点尿裤子,更不要说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子了。
“你说逗了,就是小鬼子,今个弄不好,恩们六个人全部要死在这个旮沓了。”由不得蔡正富泄气,实在是这一趟奔跑的没有力气了,运气真是不太嗨,就像是送到小鬼子枪口上的。
“恩要家去啊……”
最小的小伙计才十八岁,这是头一回出远门,本来是给未过门的女将买衣服的,这下子要泡汤了吓的直哭。
“嚎神呢嚎,有屁都给恩逼回去,让恩想想有神呢办法……”
办法蔡正富早就想到了,里下河地区河道众多,他们个个都会游水,随便找个深水沟子躲进去,小鬼子总不能每一个河道都搜一遍吧!
唯一困难的是,距离他们眼前最近的河道,正好是小鬼子休息的尾部,想要躲过那里几个小鬼子的视线,几乎是不可能。
除非有人引开这几个小鬼子的注意,其他人趁机跑进深水沟子,到时候水中一埋,就是狗刨式也脱离小鬼子的范围了。
现场腿肚子不颤抖的也就自己和大铲子,想要一根筋的大铲子引开小鬼子,弄得不好反而是引来小鬼子,蔡正富思来想去这个人选除了自个还就真没有别人合适。
“恩马上外去引开小鬼子,大铲子你带着他们几个躲到那边的深水沟子,小鬼子不走你们不要冒头,晓得呢?”
与其把命运交给其他人,蔡正富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搏上一搏,小鬼子此次前来是偷袭,距离东台县城国军前哨,估计也就三四里路。一旦发现自己贸然开枪的话,很有可能引起东台县城国军哨兵的注意,想要不开枪就抓住他这个本地人,除非自己真是瞎头屁眼的跑进小鬼子的包围圈当中。
“不要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恩嘛,记住了,小鬼子不走,千万不要冒头。”再一次叮嘱大铲子,生怕他一根筋犯浑,到时候自个的一番心血还真是白瞎了。
看着五个人匍匐在泥坡右面,蔡正富这个时候朝着左侧匍匐前进,过了泥坡之后朝着最近的一个小鬼子爬过去,听不懂越来越大声的鸟语,反倒是数清楚了有十一个小鬼子团团围在一起。
嘀哒……
不过是七八米的距离,蔡正富嘴上说不怕,实际上心几乎都跳出喉咙嗓子了,额头的汗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身上早就是汗水淋漓湿漉漉的。
“小鬼子和土匪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土匪都敢杀,刺激一下小鬼子,应该不成问题。”
蔡正富长这么大,最为自豪的事情就是帮助少东家,打退了几次土匪到王家庄打粮,并且亲手击毙过一个土匪小头目,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不断的自我激励之下,已经摸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鬼子身后,只要抬起头来,这个小鬼子对面的小鬼子,就会发现他。
“准备好了吗?”
蔡正富回头朝着大铲子五人点点头的示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五!”
“四!”
“三!”
“二!”
“一!”
蔡正富这个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鬼子摆成枪堆的三八大盖,虽然推测小鬼子为了隐蔽,不会开枪射击自己,但是哪个又能保证呢!
保险起见,蔡正富在原本引诱小鬼子追他的计划当中,又加上了一条,抢夺对方的三八大盖,没有了枪就是想开枪,看他们怎么开。
时间一到,蔡正富从最近的一个小鬼子身后一跃而出,直奔他们的枪堆,一股脑的将三八大盖往自己的怀里撸,也不知道是否全部带走,撒开脚丫子一个劲的疯跑。
蔡正富的突然出现,着实把小鬼子吓了一跳,一开始一个个的都是自然反射的保护自己,却发现蔡正富根本就没有偷袭他们的意思,当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蔡正富已经抱着他们的三八大盖跑出了三四公尺之远。
“八嘎呀路!”
小鬼子气得哇哇直叫,一个小分队的人马,竟然被蔡正富赤手空拳的抢走了武器,这是什么,这是打脸,狠狠的打脸,如此失误作为军曹的田中次郎是要上军事法庭审判的。
田中次郎拔出王八盒子想要开枪,却在开枪的一刹那,想到了此次的任务,心中无比憋屈的催促自己的手下,前去追击蔡正富。
“可把自个坑死了!”
蔡正富直到抱着三八大盖走了五六公尺之远,才知道自个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这么多三八大盖的重量,岂是他一个人随便抱走的,完全是一个大大的累赘,眼瞅着小鬼子就要追上来了,之前偷袭的优势正一点点的消失。
就地破坏这些枪支,哪有这个时间啊,就此扔下,岂不是遂了小鬼子的心愿,万分后悔的蔡正富只能一边跑着一边抛弃三八大盖,有的落在了泥沟中,有的散落在田埂里,运气好的还有被扔进了臭水沟里面。
如此一来倒是暂时分散了小鬼子的追兵,不过可想而知再有个三五分钟,怕是这一个分小队的小鬼子都将跟在自个的屁股后面。
于此同时一阵的叽里呱啦声,从其他方向传过来,显然泥坡底下的小鬼子都被他惊动了,至于隐藏在泥坡后面的大铲子五个人,是否趁机躲进了深水沟子里面,蔡正富已经无暇分心去关注。
还好小鬼子是去偷袭东台县城,并没有走通榆公路大道,而是沿着串场河一线徒步行军,需要跨越众多沟塘小河,一时之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蔡正富的体力消耗加剧,扯平了小鬼子人生地不熟的劣势。
四十公尺的距离!
养育了盐阜儿女的串场河,距离蔡正富只有四十公尺,可是身后的小鬼子却拉近了二十公尺之内,现在每往前走一步,蔡正富都感觉到自个的腿像是增加了一百斤,无法拖动。
“都给老子站住!”
一开始抱着的三八大盖,如今只剩下两支了,蔡正富既然无法摆脱小鬼子,只能正面应对,手脚还算麻利的将一支三八大盖的枪栓拉开,对准了追得最快的小鬼子军曹田中次郎。
“八嘎,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小鬼子军曹田中次郎吓得一个闪身扑倒在地上,追着蔡正富不下一里路,他一直以为蔡正富不会开枪呢,这对于他来说多少还能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至于因为枪击造成这一次偷袭行动的暴露。
眼看着蔡正富被他们追得走投无路,只需要再追上几步,就可以抓住蔡正富,却没有料到蔡正富居然会使用步枪,而且看动作还是一个熟手,差一点没有把他吓得尿裤子。
“支那人狡猾狡猾的,统统的不准开枪的干活!”
看到蔡正富第一时间并没有开枪射击,军曹田中次郎除了觉得自己吓得趴在地上有损军容外,还能够猜测到蔡正富的心态,只要不过于紧逼,蔡正富是不会主动开枪的。
“又赌对了!”
蔡正富十分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敢直面小鬼子,人在生死关头会激发自己的潜力,发挥出超长的能力,书本上的知识果然没有白读,今个不就运用到了嘛!
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少东家王丕新,从小一起长大,免费跟在私塾先生后面读书识字,更是在保护王家大院的时候,练就了强壮的体魄,还学会了打枪,王家的长短七支枪玩的是那是不亦乐乎。
眼看小鬼子有些投鼠忌器,蔡正富一边积蓄着力量,一边缓慢的朝着后面退去,当然小鬼子分出几个人从两侧包抄的小伎俩,早就落在了他的眼里,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蔡正富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搏命的机会,自然不会傻到将自己的力量耗尽,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凡事要留一手。
仔细的盘算着自个和小鬼子之间的距离,蔡正富可谓是脑洞大开,丝毫不敢有任何的马虎大意,之前抱走小鬼子三八大盖所犯的错误,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没有机会给你重来。
“老子打死你!”
突然蔡正富朝前跨出小半步,一扬手中的三八大盖,顿时不管是眼前的田中次郎等人,还是两侧迂回的小鬼子,齐刷刷的趴在了地上,掩护自己的身体,待到他们发现蔡正富只不过是吓唬他们的时候,竟然朝着后面疯狂的跑起来。
“狡猾狡猾的支那人,给我拦住他!”
再一次的被蔡正富当猴耍,田中次郎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从来没有这么的憋屈过,他发誓抓住蔡正富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距离串场河还有七八公尺的距离,这时候两侧迂回的小鬼子已经包抄了过来,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脸狰狞的围上来,似乎他们一个直刺,就足以将蔡正富给杀死,免除蔡正富开枪导致暴露行踪的危机。
“老子早就等着你们呢!”
不过蔡正富却是一脸不担心,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扬,一片尘土从他身侧飘起来,直接的迷糊了包抄而来的小鬼子眼睛,险之又险的从刺刀缝隙当中穿身而过,除了左肋划破一道口子外,身上只是被挑破了一点衣服而已。
“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枪!”
当小鬼子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蔡正富已经到了串场河的河边,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然后轻松的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在田中次郎耳边响起,身后的一个小鬼子捂着自己的耳朵扑倒在地上,气得小鬼子田中次郎命令开火击毙蔡正富。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蔡正富终究还是开枪了,这一枪简直是要了他们这一个小分队所有人的命,这些狂热的法西斯分子,纷纷朝着蔡正富射击起来,顿时无数子弹横飞,雨点一般的落下。
可惜他们注定失望了,蔡正富在开枪的一瞬间,就转身跳入了串场河之中,打个水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田中次郎耷拉着脑袋,指挥着士兵会水的纷纷下水,不会游水的在岸边寻找,只要蔡正富一冒头就是子弹招呼。
入水的蔡正富就像是龙入大海,疲惫的身体焕发了精神,猛吸一口气足足朝着南方游出数百公尺,这才换口气再一次的远离。
按照道理来说往北才是安全的地方,起码现在还是国军控制的区域,不过想来小鬼子肯定封锁了北上的所有渠道,就等着他往里面钻呢!
南方目前虽然被小鬼子侵占,但是广袤的乡村小鬼子不可能面面俱到,以自己半个地头蛇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回家的小路。
“秦妈妈啊,疼死恩了啊!”
一开始蔡正富还以为是一道小口子,就在他纵身跳进串场河的时候,才发现左肋的口子足有一个巴掌长。
小鬼子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手上拼刺刀的战斗力,自然不是蔡正富一个地主家的长工可以算计的,之前的算计误差,差一点就挑破他的肚皮,好在有惊无险的达到了跳进了串场河。
“就是可惜了那几支三八大盖!”
为了泅水逃命,蔡正富的战利品自然无法携带,相较而言小鬼子三八大盖的威力,确实比王家大院的汉阳造要强上一丢丢,若是带回去防御土匪就多了一份保障。
约莫半个辰光之后,蔡正富感到水面不时的传来震动,就是傻子也晓得,小鬼子怕是在炮轰县城,想必最后小鬼子朝着自己开枪,那一阵枪声大作,应该被国军前哨侦察到了。
小鬼子失去了偷袭的先机,只能采取强攻,如此一来势必要增加伤亡,也让东台县城的老百姓有了逃生的机会。
不过这逃生的机会有多少,蔡正富不敢保证,实在是小鬼子已经兵临城下,最后的距离只有七八里之远,但愿能多逃几个人。
今天虽然和小鬼子只是简单的过过招,但是蔡正富知道自个有几斤几两,想要和小鬼子对着干,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蔡正福虽然是王家的长工,但是自己的奶奶和少东家的奶奶是堂姐妹,所以呢蔡正福在王家没有吃多少苦,饭量大、力气大、胆子大,寻常五六个大男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将么将,蔡正福单独面对一个小鬼子的刺刀时,差一点就送了小命,这就是差距啊!
要是换上普通的庄稼人,小鬼子杀起来,有几个人能逃得命啊!
不过自己抗日的第一枪已经打出去了,记得当时打到了一个小鬼子,就是不晓得有没有打死。
这个成绩可比打死一个两个土匪强多了,君不见报纸上都说,国军很多部队见了小鬼子比兔子跑得还快,愣是不敢放他娘的一枪。
不要说打死一个小鬼子,就是打伤一个小鬼子,都是军功,要犒劳奖赏的。
“哪个在那块,给恩滚出来!”
蔡正富刚从水里冒出头,满心以为这里没有人,不曾想这一冒头,就看到一把寒光闪烁的刺刀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恩就是个小老百姓,小老百姓!”
蔡正富并没有抬头,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向两侧瞟了一眼,发现眼前有一条破船,破船上面有四个人,三个国军士兵,一个国军军官。
“小老百姓?侯营长,他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是鬼子!”
用刺刀指着蔡振富的国军士兵,年纪并不大,甚至有可能20岁都不到,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盐城本地人。
“不是鬼子呀!不是鬼子,你他娘的躲在水底下干嘛,说,是不是鬼子派来的奸细?”
眼前的刺刀,不在明晃晃的落在蔡正富的头上,蔡正富这才一只手搭在破船的船边上,稍微的喘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就看到一团黑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抬头一看,蔡振富顿时瞪大了眼珠子,眼前这个发话之人,自然就是国军的军官侯营长。
不过他那个体型,着实让人惊叹不已,个子不高也就1米6左右,但是体重一个人就占据了破船的一端,另外一端是另外三个国军战士。
少说也是个200斤的大胖子。
他这一动,原本就不大的破船,顿时摇摆起来,若不是蔡正富及时的用手支撑了一下,恐怕这条破船就要沉入水底了。
“长官,恩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要不是水性还凑活,恐怕早就被鬼子给开枪打死了,恩怎么可能是鬼子的奸细呢,你真是冤枉死恩了!”
蔡正富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胖子军官,其实已经相信了他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的身份。
但是因为之前,自己从水中窜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此刻自然要耍耍威风。
“你说你不是鬼子的奸细,就不是奸细了,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给我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
不过当胖子军官的眼神,落在蔡正富背后的背包上时,顿时露出了一股贪婪的目光,那种目光再蔡正富熟悉不过。
“坏了,没有想到这个死胖子的眼神,居然这么毒。”
蔡正富身后的背包,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包裹,不过若是懂行之人,自然看得出来,这样的包裹,其实非常的讲究,不是一般人才能够拥有。
包裹外面的一层,自然是最为常见的麻布,不过麻布这样的款式,其目的是为了遮掩里面一层的防滑油布。
也就是说蔡正富身后的这个包裹里面,包裹的东西是需要防水的玩意。
毕竟盐城地区,乃是有名的鱼米之乡,素有“百河之城”的称呼,自然出行大多以船代步,携带的包裹需要防水,再也正常不过。
而需要防水的东西,除了比较紧俏的食盐以外,也就是用于交易的纸币。
这年头自然是袁大头值钱,不过出门在外,身上揣着大量银洋钱,那等于是直接的告诉贼人,你来抢我呀。
所以纸币虽然在购买力上不如银洋钱,但是携带起来方便又隐秘,对于出门在外的商人而言,宁可损失一些兑换的利益,也比被贼人抢去要划算的多。
蔡正富的包裹之中,除了一行人这一次出门在外的差旅费之外,有价值的也就是几个账本,这几个账本上都是赊欠着王家庄的欠款。
所有的欠款,加起来超过了500块银洋钱,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
既然这个胖子军官眼神那么毒,能够认出包裹,这些账本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是胖子军官直接的没收账本,自行去索要欠款,或者是直接的敲蔡正富的竹杠,拿钱来赎账本,都是蔡正富不可承受的巨大损失。
该死的胖子。
蔡正富小胳膊怎么拧得过对方这个大粗腿,而且对方还有刀有枪,人数更是占优的情况之下。
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站住,不准动!”
不过就在一个战士,即将要拿过蔡正富背后的包裹时,蔡正富却是突然的一声大喝。
咔咔……
蔡正富的大喝,顿时引来另外两个国军战士拉动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蔡正富的脑门。
而胖子军官则是吓得立马矮身,准备躲在船舱之中,只是以他的体型,完全是顾头不顾腚。
尤其是他的动作,顿时使得原本就摇摆不定的破船,更加的动荡不已。
“你们是逃兵!”
破船一晃之下,原本瞄准蔡正富脑门的两杆枪口,自然偏离了目标。
如此好机会,蔡正富焉能错过,当即双手手臂在船沿边上,狠狠的一抓,顿时整个身体先是往上一窜,然后重重的一个下蹲。
轰……
这条小破船,哪里能够承受这么大力量的起伏,顿时船上几个人纷纷跌入河中。
“救命啊,救命啊……”
“救我,救我啊!”
咕噜咕噜……
虽然眼前的这几个家伙有刀有枪,但是在水上,那可是蔡正富的地盘。
他们错过了蔡正富刚一出水面的大好时机,现在自然不是蔡正富的对手,尤其是胖子军官,落在水中那是直接的沉了下去。
看着胖子军官手舞足蹈的沉了下去,其他三个国军士兵自顾不暇之际,蔡正富将破船推到了岸边,借助着岸边的坡度将破船翻了上去。
当蔡正富将破船推到岸上的时候,胖子军官已经沉到水下,只是偶尔的泛出一两个水泡。
蔡正富他们所处的河流,其实并不是太深,也就是齐肩的水流,不过对于不识水性之人而言,哪怕是仅仅过膝的水流,同样会淹死人。
三个国军战士一阵惊慌失措之后,其中两人不知道抓住了水中的什么水草,勉强的可以稳住身形,将头露在水面。
“侯营长……”
“侯营长,你可不能死啊!”
另外一个,也就是本地人的国军战士,显然会水性,一个扎猛子潜进水里要救胖子军官。
只是死胖子军官比猪重的身体,在水底下,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够救得出来。
“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逃兵,要是交代清楚你们的身份,看在同是国军的份上,我可以救救你们的侯营长。”
此刻的死胖子军官,应该是喝足了水,若是再不把他救上来,恐怕真的要沉尸水底了。
“我们真不是逃兵,只是鬼子来的太快,大家都走散了。
我们是辎重营的人,你快救救我们侯营长吧!
只要你救了我们侯营长,你想要啥,侯营长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总算一个国军战士,脑瓜子还算灵活,基本上将他们的来历交代的一清二楚。
如今他们都在水中,身上携带的步枪也全都进了水,除了刺刀能够对蔡正富有一定的杀伤力之外,基本上蔡正福的安全无虞。
“你们两个听恩指挥,怎么才能把你们侯营长给救出来……”
不过哪怕是一丁点的威胁,蔡正富也要将之扼杀在萌芽之中,千万不能自己救人之时,将背后留给对方。
咕噜……
左边那个国军士兵脚下一个撂空,将么将拉起的胖子军官,一下子把他刮倒,站这块救摔倒在河水之中。
好不容易扑腾了几下,自个爬起来,早就是精疲力尽,再也没有余力去救助胖子军官。
“哎,就这样的体格,连自保都成问题,何谈保家卫国,真是白瞎了大好粮食。”
说白了,这4个家伙掉在齐肩深的水里,原本并没有多大的危险,却将他们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甚至还有生命之忧。
蔡正富在怒其不争之余,更多的是无奈的感慨,这样的队伍不打败仗才怪呢。
“起,用力……”
“往左块,再用力……”
“顶他的脊梁后头,快……”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蔡正富直接的跳进水中,从后面抓住胖子军官的衣领,将他往岸上拽。
饶是蔡正富使用了巧劲,并且仗着自己力大,同样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不过此刻并不是喘息的时候,胖子军官还等着急救呢。
哇……
哇哇……
蔡正富虽然没有经过急救培训,但是救助溺水之人的办法,却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而且经验还十分的有效。
经过两三分钟的急救,胖子军官终于吐出了灌进肚子里的河水,这一吐,一直吐到他将黄水都吐出来为止。
其他三人这时候也才稍微缓过神来,不过就这时节的天气,身上回凉之后,冷的四人一个劲的哆嗦。
“现在还要搜恩身吗?”
蔡正富拧巴拧巴自己潮湿的衣服,示意自己衣服里没有任何的东西。
“不搜了,不搜了!”
蔡正富同样是进了河水之中,但是出水之后,并没有见哆嗦的样子,身体素质完全超过了当兵的几个人。
特别是胖子军官,一想到蔡正富之前一举掀翻破船的疯狂举动,早就被吓破了胆,此刻一个劲的摇头。
“不搜了,不搜哪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鬼子的奸细,这可关系到太多人的生死。
除非你们不是国军,而是冒充国军的鬼子奸细,是也不是?”
蔡正富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的呵斥起来,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因为蔡正富在呵斥他们的时候,拿出了一本军官证,快速的在他们眼前晃悠了一下。
风水轮流转,现在蔡正富怀疑胖子军官几人的身份,自然让他们原本雪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我们是国军,不是奸细,不是奸细呀!”
“是啊,我们真是国军……”
“有神呢证明吗?恩可不相信你们空口说白话。”
蔡正富学习起少东家王丕新,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是人模狗样。
早就吓破了胆的4个国军官兵,哆哆嗦嗦从身上掏出了被水浸泡的证件,那上面幸好还有照片,不曾被河水打湿。
要不然的话,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一团墨汁到底写的神呢破玩意儿。
照片挺新鲜,听少东家王丕新说过,有着一个神呢黑匣子,“呯”的一声,一闪光就能够将人的魂魄,给摄了进去呢。
不过少东家王丕新也说过,那是不懂科学的老百姓瞎胡咧咧。
至于神呢叫科学,蔡正富也不晓得,反正少东家王丕新这么说了,那就是对的,谁让少东家喝过洋墨水,还能说几句洋文呢。
等有机会,自己也拍张照片,放在这军官证上,到时候一亮出来,嘿嘿,哪个还敢说自己不是货真价实的国军排长。
这年头,地方上就属乡绅大地主有权有势,但是面对当兵的丘八,再硬的腰杆子,也敌不过明晃晃的刺刀唻。
不要说国军的排长了,就是一个大头兵,到了地面上也是神气六国的,谁让人家手中有家伙呢。
想当初,老东家王寿山为了打土匪,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国军班长手中,买了两支破枪,花费出去的大洋足足有一百块袁大头呢。
后来还是少东家王丕新厉害,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不但买回来4支崭新的汉阳造,而且还有一支20响的盒子炮。
作为少东家王丕新身边为数不多识文断字的长随,蔡正富自然也分配到了一只崭新的汉阳造。
在保卫王家庄的三次战斗之中,足足打出去了30发子弹,蔡正富还成功击毙了一个土匪的小头目。
从此再也不是一个用枪的菜鸟,而是一个见过血、杀过人的勇士。
还真不要说,自从那以后,蔡正富的自信心和枪法,都有了长足的进步,30公尺以内的酒瓶子,三枪之中倒是能中一两枪。
只是后来土匪也知道了王家庄的厉害,再也没有骚扰过王家庄,蔡正富自然也没有机会再开枪了。
枪法说白了都是子弹喂出来的,蔡正富以一个大地主家的长工,能够做到这一步,在当时那个年代,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这一次少东家王丕新的老同学,国军194团副团长马凌峰,除了用军官证这个象征意义东西的抵债之外,真正的实惠其实是三百发的步枪子弹和四十发的盒子炮子弹。
这才是真正保命的玩意,足见少东家王丕新和马凌峰副团长之间的交情,不是一般的铁。
“有证件并不能说明什么,最起码你们是逃兵,在小鬼子来的时候,不放一枪的就逃之夭夭。
“说,都叫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故意把名字给涂了?”
照片上的文字,都是早些年代那毛笔墨汁,一沾水自然是模糊不堪,根本就无法辨认。
“我叫王二柱。”
“我叫张铜板。”
“我叫刘十月。”
“老子叫……不,我叫侯德胜,侯德胜。”
胖子军官习惯性的耍起官威,不过当看到蔡正富眉头一皱的时候,立即改口变得十分的低调。
“吆,名字起的都不丑嘛!”
这年代普通人起的名字,其实更多的都是贱名,蔡正富估摸着,这几个大头兵的名字,恐怕也是参军之后,才改的这样文雅一点。
若是没有切实的把柄握在手上,蔡正富不敢保证,这四个国军的官兵,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不过蔡正富这样做,也承担着一定的风险,若是对方狗急跳墙之下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现在蔡正富就是在赌,赌这几个家伙的胆子,既然都当了逃兵,那就说明他们怕死,怕死之人哪里有什么誓死反抗的胆子呢。
“我们不是逃兵,那是……那是……那是战略性撤退……”
三个大头兵被蔡正富一句话给吼住了,倒是胖子军官侯德胜缓过神来之后,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哦,原来是战略性撤退呀!那就是说还要打回去喽!”
胖子军官侯德胜看上去是一个糟蹋粮食的肥猪,但是能够当上辎重营的营长,绝对是一个靠脑子吃饭的家伙。
蔡正富知道,若是再给对方施加压力,恐怕自己的底细就要暴露出来。
见好就收。
眼见蔡正富没有继续纠缠逃跑的问题,胖子军官侯德胜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打回去,兄弟,不是老哥我说丧气话,不要说咱们东台的驻军,就是整个苏北的驻军全都拉出来,也挡不住小鬼子的进攻。
小鬼子那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啊,早就屯集了数万大军,配备的火炮等不到你冲上去,就把人炸得四分五裂,是四分五裂啊,甚至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人家还有那个飞机,天上飞的,你又没有翅膀打不到啊!”
蔡正富不晓得这个胖子军官侯德胜,说的是不是有些夸大,故意来掩盖他的逃跑。
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敌人太强大。
但是蔡正富之前见识过,追击他的那几个小鬼子,自己若不是趁着对方休息的时机,抢走了对方的枪支,并且仗着是本地人,熟悉河流的分布,并且水性不俗,这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不过蔡正富还是相信,胖子军官侯德胜所说的绝大部分属实,毕竟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是子弹炮弹的对手呢?
至于飞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即便打不过要撤退,你们总归有个聚集的地方,怎么还在这河道上瞎溜达,不知道小鬼子都是沿着串场河沿岸在行军的吗?”
蔡正富知道,就凭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的想要走出东台地区,几乎不可能。
为今之计,也只能和胖子军官侯德胜几个人合在一起,劲往一处使,才有一定的机会逃出生天。
“啊,小鬼子是沿着串场河行军的啊!”
胖子军官侯德胜不知道这个情报,咋一听之下着实吓得要死。
“对啊,而且你们还撑着一条破船,准备当活靶子吗?”
就胖子军官侯德胜他们几人,根本就不需要浪费小鬼子的炮弹,稍微划行的速度快一点,破船都能够自行倾覆。
这哪里是逃生的行船,简直就是移动的水上棺材。
“隐蔽,隐蔽,快隐蔽……”
此刻的胖子军官侯德胜,也不知道那身体里哪里涌出来的劲道,一个劲的就往岸边的草丛里爬去。
侯德胜这一动,王二柱三个人也是有样学样,完全的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都给我停下,瞧瞧你们那怂包球样,小鬼子没来都怕成这般,指望你们保护恩们小老百姓,真是天瞎了眼。”
这些国军的官兵,平常对付小老百姓来,哪个不是凶神恶煞,耀武扬威,下起手来更是一个比一个狠。
这哪里是军人啊,简直就是土匪。
自古不就是有那一句话嘛,兵匪不分家,古人诚不欺我。
少东家王丕新,要不是家大业大,恐怕也不会拉下脸来和这些兵匪打交道。
“想要活命,没有枪哪成,还不把掉在河里的枪给恩都捞上来……”
枪支掉进了河里,只是被河水浸泡一番,只要拿出来好好的擦拭一下,照样能够使用。
蔡正富十分痛恨胖子军官侯德胜几人的败家行为,想当初,他们在打土匪的时候,为了争夺一只鸟铳都死伤好几人。
如今何德胜他们为了逃命,就连手中的武器都丢弃不顾,让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王二柱,你下河把枪给捞上来,对了,还有俺的那金表,不,那支勃朗宁手枪……”
当蔡正富提到枪支的时候,胖子军官侯德胜才想起,貌似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掉进了河里。
所以立即吩咐身边的王二柱下河捞东西,不过立即想到了蔡正富在自己身边,急忙改口,生怕财富暴露之后,被蔡正富下了黑手。
蔡正富倒是没有在意胖子军官侯德胜的财物,在意的是这几个家伙,到底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
所以自己手中一定要有枪。
求人不如求己。
况且有了枪之后,自己就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尤其是这枪还不需要自己花钱。
王二柱,张铜板和刘十月三人之中,张铜板的身高最高,将近一公尺八,是个大块头,之前正是他拿着刺刀顶着蔡正富。
刘十月身材矮小,不过手脚倒是颇为灵活,一般胖子军官侯德胜有什么事情,都是由他代办,估计是侯德胜的贴身勤务兵。
王二柱倒是有些木讷,似乎并没有什么主见,一般都是由胖子军官侯德胜指挥,让他干什么才干什么。
所以蔡正富想要自保,唯一忌惮的就是人高马大的张铜板,是以当王二柱将枪支等物,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蔡正富直接的就拿走了张铜板的配枪。
“这是啥破枪?”
蔡正富抢走了张铜板的配枪,只是拿到手后却是气歪了鼻子,因为张铜板的这只汉阳造,真的是老掉牙的版本。
和蔡正富在王家庄领到的那只汉阳造相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蔡正富生气,而张铜板更加的生气,蔡正富不但抢走了他的配枪,而且还说他的配枪是个破枪。
“你还恩的枪来……”
张铜板当即一个猛扑,怒吼吼的朝着蔡正富冲了过来。
扑通……
只是张铜板即将扑到蔡正富面前的时候,却是突然的身体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原来蔡正富早就选好了位置,在他前面有着一个凹陷的土坑,土坑之中有积水,早就将蔡正富面前的泥土松动。
张铜板这样的大个子一脚踏进去,几乎右腿膝盖以下全都深陷了进去,等待他拔出来的时候,左脚踩在地面上,重心自然偏移不摔倒才怪呢。
张铜板之前在河水里面扑通的也是不轻,此刻重重摔倒在地上,爬站起来几乎没有了力气。
“啊,疼……”
不过蔡正富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对摔倒的张铜板痛下杀手,而是伸出了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不过爬将起来的张铜板,却是一个劲的甩着他被蔡正富抓住的右手。
此刻他有些发怵的看着蔡正富,因为刚才蔡正富拉他的时候,蔡正富的手掌就像一个火钳子一样,死死的嵌住了他。
张铜板一向自负,自己人高马大有着一股子力气,但是蔡正富仅仅凭借刚才一个拉人的举动,就足以说明,在手臂力量上,甚至远远的超过于他。
不服不行。
眼见自己在最强方面,都输给了蔡正富,张铜板这个时候再也不当出头鸟,计较自己的配枪被蔡正富给抢走。
看着烊烊而退的张铜板,蔡正富此刻心中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哎,大块头,子弹呢?”
趁着刚才一把震慑之力,蔡正富直接的向张铜板索要配枪的子弹,张铜板一声不吭的从后腰武装带上,摘下来一个弹夹包扔给了蔡正富。
“恩的秦妈妈,20发子弹呀!”
当蔡正富打开弹夹包一看,里面居然有20发黄澄澄的子弹,真的是有些喜出望外。
这年头,说实话,并不是说你当了兵,就会发到枪,在国军的序列当中,除了第一、第二序列的中央军队伍,基本上能够保证武器供应以外,其他的队伍却是参差不齐。
尤其是地方武装,能够有一半以上的士兵拥有武器,已经算得上是有战斗力的部队。
即便是这样的队伍当中,每一个拥有武器的战士,配发的子弹数量又是千差万别。
5发子弹,基本上是每一个步兵的标配。
10发子弹,是一些善战老兵,或者是枪法比较准的士兵才会拥有。
他们是一支队伍作战的主力,必然优先要供应他们,才能保持队伍的战斗力。
张铜板的配枪虽然比较破旧,但是保养的还不错,性能一点都不比新枪差。
而他身上随手扔出来的弹夹包,里面居然有20发子弹,可以用军中的“土豪”来形容。
看到蔡正富脸上露出来的惊喜之色,一旁的胖子军官侯德胜,脸上露出了一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鄙夷之色。
“哦,倒是忘了有你这个土财主在,弄点格子弹倒是小菜一碟了。”
论起察言观色,蔡正富恐怕一点都不比胖子侯德胜差,所以看到侯德胜这样一副表情,想起了侯德胜可是国军辎重营的营长。
不要说弄几发子弹了,就是弄几支好枪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蔡正富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以侯德胜这些人的心性,恐怕早就干起了偷偷倒卖枪支的勾当。
地方军队枪支不足,固然因为财政供应的问题,同样也和军队管理混乱、投机倒卖、中饱私囊有关。
当官的可以吃空饷,当兵的自然也要想办法发点小财,能够不滋扰地方上的百姓,已经算是烧高香了,至于偷偷倒卖一些军用物资,这是大家见怪不怪的事情。
想当初老东家就曾有过购买武器的打算,可惜没有门路,还是少东家找了人,才有了王家庄崭新的武器换装。
“兄弟说笑了,说笑了,我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的侯德胜放低了姿态,生怕恼怒了蔡正富给他来一枪,浑然忘记了此刻枪支,因为掉进水中无法当场使用的弊端。
“我看侯营长身上的配枪就不错,要不给兄弟恩耍耍……”
难得遇到侯德胜这样的肥羊,蔡正富感觉自己,若是不从他手中搞出一点枪支弹药,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便宜了小鬼子。
“兄弟,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这支手枪,乃是上官所赠,人在枪在,枪失人亡。”
只是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侯德胜,当听到蔡正富想要他身上配枪的时候,就像被人惊到的刺猬一样,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那感情好,现在小鬼子就在咱们的屁股后面,还请侯大营长杀出一条血路来……”
侯德胜的色厉内荏,蔡正富焉能不知,虽然自个目前看似占据了主动,若是真的拼起命来,以一敌四还真的难操胜券。
更何况小鬼子确实就在屁股后面,这时候起内讧,绝对是老寿星上吊嫌自个命长。
“啊,这个……现在小鬼子来势汹汹,我看咱们还是快速转移为好,至于兄弟喜欢枪,我保证只要到了安全地面,绝对为兄弟弄一支。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一听到小鬼子,侯德胜就像是炸了毛一样,眼睛朝着四下里乱瞅,生怕小鬼子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侯大营长乃是堂堂国军辎重营的营长,恩不信你还能信谁,那恩们就说好了,等到安全地界给恩弄一支枪。”
侯德胜开出的空头支票,哪怕就是给蔡正富一个军火库,也要等到安全了才行。
“好的,好的,一切就依兄弟所言。”
侯德胜口中连连的答应,但是心中却是打起了坏主意。
“小子,老子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不贪,只要老子活着出去,到时候还想要枪,看老子不赏你一粒花生米……”
五个人暂时算是结成了同盟,依据蔡正富的判断,终于找准了返回东台的方向。
不过串场河沿岸,肯定布满了小鬼子,自然要从其他的地方迂回,而且迂回的地方也未必安全可靠。
所以五个人走得非常的小心,尤其是侯德胜这个大胖子,以他的体型就算是想要快速转移也转移不了。
每次趁着侯德胜休息喘息的时候,蔡正富就将手中抢来的汉阳造,好好的擦拭一番。
侯德胜也知道手中有枪,才能有底气的逃脱,所以命令其他几人,包括自己也是不断的擦拭着之前进水的枪支。
唯有大块头张铜板,配枪被蔡正富所抢,身上只剩下了军刺和三颗手榴弹,理所当然的被侯德胜安排去探路。
嘎嘎……
蔡正富的枪支,不知道擦拭了多少遍,生怕还有影响,其实更多的是喜欢,因为终于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步枪。
不过就在这时,前方却传来了一阵野鸭子的叫声,这个野鸭子的叫声十分的难听,因为并不是真正的野鸭子在叫,而是和张铜板约定好的预警暗号。
“有情况!”
一听到有情况,就连胖子侯德胜,那十分肥胖的身体,也变得有些矫健起来。
刘十月十分尽心的掩护在侯德胜身体的面前,还不忘将一旁的王二柱,也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刘十月这小子倒是时时刻刻不忘拍马屁,此刻就连个敌人都看不到,这一番表现之下自然让侯德胜大为高兴。
四人刚刚戒备好,只见张铜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脸上一副惊恐的模样。
“张铜板,到底神呢情况?”刘十月悄声的朝着张铜板问去,不过说话的声音之中却是带着一丝颤抖。
其实蔡正富也一样,生怕张铜板口中带来的是不幸的消息。
“死人……好多死人……全是死人……”
张铜板并不是个懦弱胆怯之人,也当兵好几年,并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没有见过死人。
“张铜板,你说清楚,死的到底是什么人?人在哪里?”
没有听到小鬼子的消息,侯德胜这个时候又恢复了大营长的威势,沉声朝着张铜板问道。
“就在那边,好多死人啊,都是老百姓,就倒在水塘河浜上,不少人瞪大的眼珠子看的恩心里一阵的害怕……”
张铜板手指的方向,只是一个大体的方向,当他带着大家来到那块有死人的地方时,蔡正富等人忍不住的捂住了自个的嘴巴。
田埂上,池塘边,小树下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的男人尸体,凌乱的衣物上全是血迹,破烂的农具随处可见,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远远的看去,前方三四百公尺的地方,就是稀稀落落的村庄,不少房屋早就被焚毁,偶尔的还有一丝青烟冒出来。
“太惨了,死的都是大老爷们,女人和孩子呢?”
粗略的看下去,尸体不下二十具,不过其中并没有老幼妇孺,不晓得有没有逃脱小鬼子的毒手。
也许村庄里还有人活着,蔡正富不由自主的朝着稀落的村庄跑去,至于会不会遇到鬼子,蔡正富根本就没有去想。
蔡正富一动之下,一向十分木讷的王二柱却是紧跟其后,之前吓得惊慌失措的张铜板,犹豫了一下之后,也跟了上来。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眼看蔡正富三个人全都走了,侯德胜顿时有些傻眼,一把抓住刘十月的肩膀,有些紧张的说道。
“还有人吗?”
稀落的村庄,并没有完全的连接在一起,有不少单舍,所以寻找起来比较的困难。
不过这些分散的单舍,倒是可以避免被小鬼子一网打尽,所以蔡正富寻找的时候,都是找那些可以躲藏的地方。
只是找来找去,一连找了十几户人家,都是人去屋空,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甚至还有几户早就化为了灰烬。
幸好在这些灰烬之中,并没有发现人的尸骨。
“恩这边没人……”
“我也没有找到……”
张铜板和王二柱从另外一个方向进行了搜索,但是和蔡正富一样没有任何的发现。
“不用找了,肯定没人了。小鬼子都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牲,落在他们手上只有死路一条。”
侯德胜在刘十月的搀扶之下,紧赶慢赶的终于追了上来,发现这里并没有小鬼子存在,倒是表示出对一副和小鬼子不共戴天的仇恨。
“恩不相信,这么大的地方,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眼前看到的场面,确实是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但是蔡正富的脑子比较的活泛,他觉得应该有人活着。
之前看到被杀村民的位置,处于村落的南部,而且是进村的必经之路。
显而易见村落中的男人们,应该早就发现了小鬼子,自发的在这里想要阻击小鬼子进村。
蔡正富推测,村民们估计不知道小鬼子的真实来历,还以为是土匪之类的流民,以为能够凭借着一股狠劲和蛮力,可以吓退对方。
这一点蔡正富可是有着深刻的体会,这年头为了生活下去,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走上了土匪的道路,为的只是有着一口饭吃。
说白了,这些土匪先头也是扛着锄头的农民,有多少战斗力可想而知。
蔡正富直接忽略了侯德胜的话,继续在犄角旮旯里面寻找起来,随着继续深入的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在西头的村庄东北角,那快有一个小池塘,池塘河浜上长有不少的大树,若不是转过角度,还看不到这个小池塘的存在。
“畜生!”
“一帮狗日的畜生!”
方圆20多丈的池塘上面,漂浮着一只残破的木船,木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妇女老人的尸首,在她们倒伏的尸首下面,甚至看到了小孩的尸首。
河面上三三两两的也漂浮着不少尸首,河水早就被鲜血染得泛红,残破的木船上留下了无数的弹孔。
听闻到蔡正富的怒吼,张铜板、王二柱和侯德胜几人全都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惨象时,一个个都愣住了。
“杀千刀的小鬼子,恩日你姥姥!”
张铜板的脾气极为的火爆,手中的刺刀疯狂的朝着地面上胡乱的砍去,都难以发泄他心中的悲痛之情。
蔡正富已经下到了水中,他不能亲眼的看到乡亲们的尸首,就这么的泡在水中无人收尸,无法入土安葬。
“死胖子,东南角有个小水沟,你把它挖深一点格……”
张铜板和王二柱都默默的加入到收尸的队伍当中,刘十月想要帮忙,却因为侯德胜的缘故,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
指望侯德胜这个大胖子,来回的搬运尸首,估计还不如直接的把他给毙了。
侯德生确实是胖,胖的就像是肥猪一样,但是不代表他就没有力气,蔡正富直接的安排他就地利用小水沟,准备安葬乡亲们。
死难了这么多的乡亲们,哪里还能够给他们准备棺椁,甚至每个人叫神呢姓神呢都不晓得。
当最后一具尸首,被打捞上岸的时候,大半天的辰光早就过去,蔡正富和张铜板直接的累倒在地上。
唯有王二柱依然是沉默不语的填着土,挖土的时候不时地落着眼泪,甚至能够看到他握着铁锹的手指,骨节全部紧紧的蜷在了一起。
“刘十月,找到吃的没有,饿死老子了!”
这时候还想着吃的,自然是没心没肺的侯德胜,若非看在之前他还十分卖力挖沟的份上,蔡正富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抽他几个大耳光子。
“吃,吃,就知道吃,少吃一顿会饿死呀!”
不过该骂的还是要骂,蔡正富绝不能让侯德胜就此居功自傲。
打鬼子没能力,如果连善后乡亲们都做不到,他都怀疑侯德胜还有必要活在世界上吗?难道就是为了在糟蹋粮食。
粮食。
说到粮食,原本乡亲们就没有多少口粮,如今经过小鬼子这一番烧杀掳掠,更是一空二白啥都没有。
在侯德胜的大叫之中,刘十月匆匆的跑了回来,之前他出去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吃的食物。
直到天黑的时候,蔡正富、张铜板、王二柱几人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不过他们同样要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填饱肚子。
“各位乡亲们,恩蔡正富对不住你们了,不但不能给你们风光大葬,而且还要糟蹋你们地里的庄稼,真是罪过啊,罪过。”
不吃饭,人哪有力气,更何况进村口的地方,还有着二十多具尸体没有来得及掩埋。
在饥饿难耐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蔡正富只能将注意,打到了乡亲们种植的粮食上面。
如今才是早春时节,地里的庄稼,也就是一些麦子,这些麦子才比脚面高一点点格。
但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此刻的蔡正富已经无法等到麦子成熟时,只能将可以称为麦苗的麦子拔了三箩筐。
莫非地里真的没有其他的野菜,蔡正富焉能出此下策,作为地主家长工出生的蔡正富,对于土地的感情比之任何人都来的更加的深厚。
“爱吃不吃!”
这年月时常的天干地涝,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对于蔡正富来说,能够有口吃的,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对于侯德胜来说,根本就看不上眼前这些吃食,这能叫饭吗?
甚至用鼻子闻了之后,都忍不住的有些要呕吐起来,可惜他腹中没有任何东西,只能干呕着。
张铜板和王二柱早就饿的无视侯德胜的存在,刘十月在几经犹豫之后,终于抛下了侯德胜,匆匆的喝下了两碗水煮麦苗。
侯德胜不吃,蔡正富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当即几人就将剩下的水煮麦苗吃的是一干二净。
眼看自己手下三个士兵,全都背叛了自己,跟蔡正富搅和在一起,侯德胜咬牙切齿的要拔出枪来严肃军纪。
咕噜……
咕噜……
可是刚一站起来,就听见腹中传来了一阵阵饥饿的声音。
“不对,这声音不对!”
不过这时候的蔡正富,却是突然的站起来,更是朝着张铜板、王二柱几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咕噜……
咕噜……
确实是肚子饥饿时的响声,不过却不是来自于侯德胜,这几道声音比之侯德胜要稍微的弱上一些。
“那里有动静,你背后有人……”
蔡正富静心凝神听了一会儿之后,手指着侯德胜身后的方向说道。
“啥,有人,什么人,是小鬼子吗?”
侯德胜看到蔡正富手指着他的背后,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几乎以常人难见的反应速度,直接的趴倒在地上。
侯德胜的紧张样子,也让蔡正富等人一个个如芒在背,蔡正富当即就举起了枪,随时准备开枪。
“哪个在那块,给恩出来!”
有了蔡正富的掩护,张铜板此刻手提着刺刀,弓着腰慢慢的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走去。
“哇哇……”
只是当张铜板往前走了不到五六步,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漆黑的身影,个子并不高,趴在地上,若是不动的话,还真的难以发现他。
“这是个细霞子啊!”
当蔡正富几个人围上去之后,这才看清漆黑的黑影,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土。
此刻小男孩还不停地哭泣,眼瞳之中露出的完全是惊慌失措的神色,看到蔡正富他们走近,浑身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怕,不怕,恩们都是好人!”
蔡正富急忙让张铜板收起手中的刺刀,明晃晃的刺刀,就是在平时的时候,都能够吓坏孩子,更何况是在脚下这样的氛围之中。
蔡正富几人一个个表现出比较和善的样子,只是他们的身上,同样的也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对,恩们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张铜板高大的个子,只能蹲下身来才显得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只是没有神呢口才,也不晓得该如何的安慰眼前的这个少年。
“你家是这个村子里的吗?”
张铜板他们都不是盐城本地人,自然说不了本地话,不过就算是盐城本地人,来到东台的地界,也未必能够听得懂东台话。
蔡正富也不会说东台话,只是经常跟着少东家王丕新出来做买卖,多少还能听得懂。
这就涉及到阅历的问题,蔡正富勉为其难的还算“走南闯北”。
几乎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蔡正富这才模仿了几句东台话的口音,将“好人”这个词语的善意,给表达出来。
“恩妈死了,恩哥死了,恩家里人全死了,呜呜……”
只是少年的情绪还无法控制,不过却是晓得他的家里,遭遇了不幸。
不晓得有么得其他人还活着……
“全死了?”
细霞子的话瞬间刺痛了蔡正富,小鬼子的残忍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见到人,就是一通的乱杀。
普通的老百姓哪里能够抵抗小鬼子,唯有军队,但是军队在哪块呢?
“你们自个看看,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吗?”
忍无可忍的蔡正富不由得朝着侯德胜几人骂去,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却是没有多大点反应,已经完全变得麻木不仁。
蔡正富可是听少东家说过,国军打仗打内战内行,打外战外行,看来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眼前的这几个家伙就连打的勇气都没有,可想而知老百姓遭此劫难,又能向哪个去诉说。
就算是跟他们诉说也是无济于事,侯德胜这样一个大胖子,遇到小鬼子自己都跑不了,还指望他保护老百姓,那纯粹是瞎扯淡。
刘十月就是侯德胜身后的一个小马屁精,完全是穿同一条裤子。
王二桂本身就有些木讷,对于是非好恶的判断常,都靠着他人指点,完全就是一个边缘人物。
唯有张铜板身上还有着一丝男儿血性,不过在众人全都畏惧小鬼子的情况之下,他那一点点勇气也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别怕,有叔叔恩在呢!你醒不醒得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蔡正富也不晓得该如何的安慰细霞子,只能转移细霞子的注意力,只是这句话自个也是问的毫无希望。
“死了,全死了!”
“死了,全死了!”
不过对于蔡正富的问话,细霞子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只是机械的重复回答,那样的无助神情让人看得十分的心痛。
“这个小伙傻特了!”
张铜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要说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是刚才他们面对村民们的尸首时,也不是差一点格格没疯掉。
更何况,他们看到的还是死后的惨状,这细霞子却是经历了亲人被残酷屠杀的全过程。
即便是意志再坚硬之人,也都难以承受亲人被当面屠杀的惨烈刺激,十之八九一蹶不振,甚至疯癫精神失常。
基本上可以说这个细霞子算是废特了。
“还好傻掉了,要是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来一下,那可就惨喽!”
侯德胜却是长长舒呼出一口气抬,还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惨事。
“姓侯的,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虽然侯德胜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对于蔡正富来说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活生生的少年,就这样废特了,哪家妈妈老子不心疼。
“你懂什么,这样的事情哪天没有,只不过你没有见到罢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侯德胜虽然肥胖的像头猪,但是他的脑子可不傻,反而十分的精明,经过这么短暂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蔡正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对付。
只不过现在和蔡正富斗,对于双方来说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好处,既然没有好处,自然而然的侯德胜就懒得去费那个脑筋琢磨怎么对付蔡正富,所以说起话来就十分的随意。
“就是,不要说小鬼子杀人了,就是这些年咱们自己人杀的还少吗?只不过你没有见过罢而已,要是你见的多了,恐怕就跟我们一样,谁当初还没有点良心,就你有?”
侯德胜说话随意起来,他的小跟班刘十月自然而然的也胆子肥了起来,直接的朝着蔡正富教训道。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此刻的侯德胜、刘十月等人完全就是一门心思的想逃跑根本就无心抗日。
所以无论你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谈什么人性,他们总有无数个理由拒绝,最简单的一条就是小日本鬼子非常的强大,非国军所能抵抗。
“小霞仔,不要怕,有叔叔在呢,叔叔身上还有半块烧饼,吃了吧!”
蔡正富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安慰这细霞子,或许只有拿吃的哄一哄也说不定有用呢。
蔡正富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只剩下了小半块的烧饼。
这年头吃顿饱饭不容易,蔡正富身上油纸包着的这一小半块烧饼,还是自己嘴角省下来,给自个小妹准备的。
“我当什么吃的呢?原来是干巴巴的烧饼,害得老子白高兴了一场!”
当看到蔡正富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有纸包的时候,侯德胜的眼睛都亮了,甚至肥胖的身体都快速的跑动起来。
之前就连跑路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有如此的劲头,一听到有吃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伸手想要抢过蔡正富手中的油纸包,只是当手伸到一半的时候,蔡正富打开了油纸包,看到了里面只是小半块的烧饼时,侯德胜整个人的手僵硬了起来。
“死胖子,不把你的屎打出来,恩不姓蔡……”
蔡正富没有想到侯德胜居然会是如此的厚颜无耻,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会出手抢夺,幸亏何德胜没有看上眼,要不然还真的就被他抢了去,所以此刻的蔡正富十分的恼火。
“饼,恩的饼!”
不过之前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细霞子,这时候的反应却是比蔡正富还要快上一拍,只见他伸手一抓,油纸包着的小半块烧饼就被他抓到了手中,然后半撅着屁股弓着腰,死死地将油纸包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细霞子这半撅着屁股,只是本能的要保护着自己抢到的油纸包,却没有料到,正好顶着了侯德胜的大肚皮,竟然把侯德胜给顶了个四脚朝天。
而原本准备抢油纸包的侯德胜,防备的是蔡正富,却是没有想到被细霞子这么的突然一顶,给顶到了自己肥胖的肚皮之上。
他整个人的身体重心,完全不在双腿之间,只是轻轻的一碰,就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哎呦!”
四脚朝天的何德胜想要挣扎的爬起来,但是以他那超标的体重根本就爬不动。
蔡正富气愤他刚才居然想要抢夺油纸包,顿时狠狠的又给了他一脚,这一脚的力道可不小,侯德胜被踢得疼痛的都叫不出声来,在那里一个劲的流泪抽搐。
“活该!”
蔡正富拉着稍微还有拒绝意思的细霞子离开了现场,这里并不适合细霞子再呆下去。
“没出息!”
侯德胜居然跟细霞子想要抢夺油纸包装的小半块烧饼,张铜板看在眼里自然是非常的不屑。
走过侯德胜身边的时候,不但没有去拉他,反而还朝着他吐了一口吐沫,和乐头也不回的朝着蔡正富走去。
“张铜板,你敢朝老子吐口水,你可是老子的兵,想造反哪!
给我把那臭小子抓回来,不然老子跟你新账旧账一块,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蔡正富不给自己面子,细霞子居然敢顶翻了自己,现在就连自己手下的兵,也敢朝着自己吐口水,侯德胜就是再胆小怕事也是怒发冲冠。
这样下去还得了,不得一个个的都造反,骑到自己的头上去拉屎撒尿。
“姓侯的,若不是看在你是中国人的份上,老子恩早就她娘的一个拳头捶死你。
老子当兵是保家卫国,哪像你们连鬼子的面都没有见着,就一个个的跑了,跑的她娘的比兔子还快。
跑就跑了吧,没有想到逃跑时还信誓旦旦的向乡亲们征粮索税,说什么是为了抗日。
恩呸,你们这是搜刮民脂民膏,还抗日,抗你格大头梦!
吐口水嫌轻啊,恩还要揍你呢!”
蔡正富也没有想到,侯德胜他们几人之间会突然的发生内讧,特别是张铜板所提到的搜刮民脂民膏,简直是没有一点人性和底线。
蔡正富更加没有想到,张铜板是如此的嫉恶如仇,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之前倒是有些错怪他了。
毕竟当兵吃饷,张铜板自然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就像自己要听从少东家和老东家的命令一样。
若是有一天,因为某件事情让自己和少东家、老东家翻脸,蔡正富自忖还做得到如张铜板这般的果断决绝。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哎呦,疼啊,死我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侯德胜躺在地上就是个活靶子,根本就躲不开张铜板的拳打脚踢,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是谁。
“张铜板,不要打了,再打就把小鬼子招来了!”
何德胜就是被碰一下,都能够鬼哭狼嚎一番,更何况被张铜板这一顿的暴揍,早就凄惨的叫出了十里八地。
侯德胜死活蔡正富并不在意,但是像张铜板这样有志杀敌的战士,可不能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呸,算是便宜你了!刘十月,王二柱你们俩跟不跟恩走……”
临走之时,张铜板还不忘刘十月和王二柱,但是刘十月是铁了心的跟着侯德胜,只有王二柱跟了过来。
“不跟恩走,那就把枪给恩留下,怎么的不给啊,还想给小鬼子留下当战利品不成?”
刘十月不肯将枪交给张铜板,也被张铜板狠狠的揍了一拳,然后这才一把抢过枪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最好有条船,要不然光凭一双臭脚板,走到哪天是个头哇!”
虽然是蔡正富带头离开,但是实际上行走路线却是张铜板拍板,毕竟之前他们可是有着成功的出逃经验。
蔡正富最多只能算是地头蛇,仅仅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可以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说到军事才能,蔡正富真的是一窍不通,这个时候蔡正富显得很是光棍,将主导权交给了张铜板。
“恩想咧,侯胖子肯定是要往西逃,东边老百姓穷的叮当响,就算有地方躲,也要把人饿死了。”
张铜板笃定的理由就一条,侯胖子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挨饿,走到哪里都是胡吃海塞一番。
有他这个吃货在,曝光是迟早的事情,是以呢,稳妥起见是跟在侯胖子们的后面,由他们打前阵去探探路。
不过侯胖子的行动速度,可想而知,会慢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估计被鬼子撵上,都要不了多长时间,自然也跑不出多大的范围。
苏北地区什么都没有,就是河流多,只要有条小船,出行远比走大路更加的通畅,毕竟大路就那么一两条,如今十有八九已经被小鬼子管控。
“现在到哪里搞船,就算有铜角子也买不到呀!”
张铜板的意见不错,不过蔡正富却是晓得在眼下这个情况之下,就连找个人都不容易。
“实在不行,回头把侯胖子之前坐的那个破船,找出来修修不行吗?”
王二柱也想献一份力,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早就被张铜板和蔡正富给否决了。
之前的那条破船,原本就破烂不堪,侯胖子几人也是勉强行船,在经过蔡正富的一番鼓捣之后,其实已经散了架,根本无法再行利用。
“咳咳,恩晓得哪块有船呢!”
张铜板和蔡正富一边走一边商量,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一个好的章法,不曾想被蔡正富牵在手中的细霞子,这时候冷不丁突然的开了口,而且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有船啊,在哪块啊?”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细霞子晓得船在哪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呢蔡正富想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而是他发现细霞子此刻能够恢复清醒的意识,这才是令他最为开心的事情。
“就在恩家后头的鱼塘里……”
细霞子朝着东南方向指了指,蔡正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大约三四百公尺的地方,有着两三个茅草屋搭在一起。
“多大的船啊?”
其实都不用问,就能够晓得这个船,肯定是细霞子家里的小木船,因为他家那个位置根本就不通外面的大河流。
通常这种自家用的小木船,也就能蹲个两三人,人再多就容易翻船了。
看着仅仅三四百公尺的距离,因为有着其他的小河流阻隔,所以想要越过去,足足的绕行了八九百公尺之远。
“累死恩了,坐下歇歇脚哦!”
几个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又这么七绕八绕的徒步行走,体内因为有船可以逃生所积攒的刺激力量,已经完全的消耗一空。
“累是累了点,恩估摸着这条小木船,能够保住了还多亏这段七绕八绕的烂泥路呢!”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木船,蔡正富提着的心稍微的放松了一下,小木船虽然陈旧,但是船体却完好无损。
眼前的小鱼塘面积不大,四周也没有其他的小河流与之交互,隔阻的基本上就是半米左右宽的土墩子。
这点距离就凭蔡正富他们几个人的力气,完全可以将小木船抬起来再推过去,十分的便捷。
“你说的逗的,一点格格都不假,小鬼子哪有闲工夫在这里瞎充军……”
张铜板对于蔡正富的意见,十分赞同的点头附和道。
扑腾……
就在他们稍微放松休息一下的时候,细霞子这时候却是猛的一跳,直接的跳入了鱼塘之中。
“细霞子啊,你是不想活了,还是神呢玩意啊……”
这时候的天气还比较冷,先头这个细霞子就是躲藏在水中,救上来好不容易缓过劲,现在却又跳进水中,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又是神呢。
张铜板急的跳了起来,冲着细霞子吼道。
“老张,别着急,细霞子这是扎猛子呢,恩估摸着是找神呢东西。”
蔡正福一眼就看出,细霞子的水性非常好,此刻双手正在水中不停的乱摸着。
“恩找到了,找到了!”
当细霞子摸到小鱼塘西北角的时候,突然拎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举过头顶,大声的叫了起来显得非常的开心。
“快上来,快上来,莫着凉了!”
蔡正富、张铜板都十分好奇,细霞子冒着寒冷跳进水中摸出来到底是神呢东西?
难不成藏的是金银财宝?
不现实。
细霞子身上穿的衣服都能够露出腚来,脸色也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根本就不可能藏有金银财宝。
或许这里并不是他的家,而是哪个地主老财的窝,毕竟近距离的观察发现,这几间茅草屋,可不是简单的茅草屋。
茅草屋,虽然同样是茅草屋,但是有的茅草屋仅仅是泥塘里的垡土块堆垒而成,只能够做到一些简单的遮风挡雨,。
但是还有一些茅草屋就大有讲究了。
这种茅草屋,墙基是砖头结构,里面有木板支撑,屋顶更是有防雨毡子挡雨,十分的结实耐用。
还有就是在这个年月,哪怕是一条小木船,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够拥有。
当然了,祖祖辈辈靠渔船吃饭的渔民不在此列,不过以眼前这个封闭的小鱼塘来说,渔民靠这个吃饭,估计早就把自己给饿死了。
“我的秦妈妈哎,全是银洋钱啊!”
当张铜板将细霞子所拿的这个东西打开来的时候,露在眼前的是白晃晃的大洋,货真价实的银元足有百十个之多。
虽然如今银洋钱在不断的贬值,但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个月两块大洋足够生活所需。
蔡正富虽然是王家的长工,但是每个月王家大少爷还是给了他三块大洋贴补家用,算是附近几十里之内少有的开明地主。
“让恩数一数,1、2、3……116、117,都抵得上恩一年的军饷了!”
张铜板的两眼几乎能够喷出火似的,迫不及待的将银洋钱拢在自己的身前,一个一个的数着。
一边数着的时候,还不时地将银洋钱拿起来吹吹风,放在耳朵边倾听一番,生怕是假的白欢喜一场。
“不是一年的军饷,是两年的军饷。”
王二柱这时候也是兴奋的搓着手,跟在张铜板的身边,张铜板数一个数,他就跟着重复一遍。
“对,对,对,王二柱,你终于说对了一次,这几年军饷老是发不全,而且还有那个侯胖子从中苛扣,能有一半的军饷到手就谢天谢地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填饱肚皮都成问题,所以当兵吃饷是一条道路,不过这条路却是不归路。
在一些军官的眼中,喝兵血吃兵肉是发家致富的一条捷径,至于保家卫国,早就抛之到九霄云外。
“这是哪块来的啊?”
眼前的银洋钱足有百十个之多,相当于蔡正富三四年的收入总和,就算蔡正富跟在王大少身边见惯过大场面,此刻也不禁心跳加速。
以往见过的银洋钱成百上千,却跟他蔡正富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但是眼前的这百十个银洋钱,十有八九苦主跑路了。
就像王家庄的大地主王寿山,家里有良田三百余亩,每年打下的稻谷根本吃不完,卖又不怎么舍得卖,全都藏在了自家的地窖里。
所以一到灾荒涝年,王家庄就会成为土匪、海盗光顾的对象,遇到讲点江湖义气的还好,只是打打秋风。
遇到那些凶残之辈,不但要抢粮抢钱,有时候还要抢牲口,抢女人,往往将王家庄杀的是血流成河。
这几十年来,王家庄被土匪、海盗杀死的人,早就超过了两只手。
当然了,土匪、海盗也被抓、被杀了不少,双方可谓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王寿山也有储藏银洋钱的习惯,但是埋藏的地点估计也就王大少几个人晓得,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知晓。
所以蔡正富很好奇,细霞子怎么会知晓这个秘密的?
“马老财主的管家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将门巧恩放牛路过这块,恩望见的就藏了三回呢……”
细霞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估摸着应该不晓得这么多银洋钱的购买力,所以话还没有说完,张铜板几乎跳了起来。
“么得命,三回啊,这是多少银洋钱啊,发财了,恩们发洋财了!”
难怪张铜板这么激动,就是蔡正富此刻也是呼吸急促,大脑缺氧,真的是发洋财了。
扑腾……
蔡正富多少还有点清醒,张铜板早就急不可耐的跳进了小鱼塘,还朝着王二柱、蔡正富叫道:
“你们两个人还傻愣着做神呢,下来找找撒!”
扑腾……
王二柱二话不说,一头就跳进了小鱼塘,因为过于兴奋笑的合不拢嘴,一连喝了几大口的河水,呛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抓。
扑腾……
蔡正富也跳进了小鱼塘,但是他的目的不是找银洋钱,而是游向了小木船。
“你做呢哪?”
眼看蔡正富并没有下水捞银洋钱,反而是爬上了小木船,在小木船上一阵的翻着,也不晓得翻着神呢。
难道银洋钱会放在船上那么明显的地方吗?
张铜板有些想不明白,所以朝着蔡正富问道,再怎么看蔡正富也不是那种傻里吧唧之人。
“老张,银洋钱就是再多,脚下还是能填饱肚皮子撒?”
蔡正富确实是非常的兴奋,发了这么一大笔洋财,都足够舒舒服服的过几年好日子。
但是脚下他的肚皮,早就饿的是前心贴后背,再不找点吃的东西垫垫肚皮子,就是逃命也没有力气跑。
蔡正富一点都不傻,张铜板急忙跳下小鱼塘捞银洋钱,之前细霞子捞出来的银洋钱,脚下可都在蔡正富的手中。
蔡正富根本就没有想要多占点便宜,不管这个小鱼塘里还有多少的银洋钱,哪怕是上千个袁大头。
正所谓见好就收,蔡正富晓得有些人在巨额的财富面前,恐怕就是亲娘老子都能够杀害,更何况他们之间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尤其是张铜板他们都是当兵吃饷的狠人,跟他们抢,哪有神呢好果子可吃。
还不如见好就收,少占点点格便宜,好买个人身平安。
当然了,蔡正富也不是个随便可欺负的主,直到脚下依然还小心提防着张铜板和王二柱。
侯德胜那个大胖子一肚子坏水,跟在他身边的张铜板和王二柱,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运气不丑,还有个南瓜呢!”
小木船上也没有个棚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所以有神呢东西,基本上都难以藏得住,更何况是吃的食物。
所以除了像南瓜、红薯、萝卜这些容易储藏,不易腐烂的食物,其他的食物根本就存放不了多长时间。
蔡正富找到的这个南瓜,颜色上是红皮中夹杂着青皮,抱在手里掂了掂,恐怕不下15斤。
有了这个大南瓜裹腹,蔡正富完全可以多支撑上个两三天,还能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想吃饱肚皮还不简单,这河里的鱼可肥着呢!”
张铜板在水中捞大银洋钱的时候,就碰到了不少条惊慌失措的鱼儿,有的甚至直接跃出了水面,打了一个漂亮的水花。
“老张,你说的对,的确只要人不偷懒,在河流里捞点鱼充充饥,一般人都能够做到。
但是恩们不一样,恩们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烧鱼吃呀,指不定就会被小鬼子发现呢!”
脚下团路的环境一点都不清楚,也不晓得小鬼子在哪里躲着,一不小心都有可能陷入小鬼子的重重包围,所以现在丝毫不能够浪费一点点格的辰光。
嘭……
就在蔡正富将小木船往岸边划的时候,张铜板突然扔过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在了小木船的底仓,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不过对于近在咫尺的蔡正富而言,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够听得清楚,那声响就是银洋钱的撞击声。
“我也找到了!”
王二柱的效率,要比张铜板低不少,张铜板找到了两个包裹,而王二柱则是一个,此刻他兴奋的要跳起来,只可惜在水中,所以就像是个落汤鸡似的,胡乱的挥舞着手臂。
“别顾着高兴,恩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蔡正富招呼着张铜板和王二柱,将小木船推到了对面的河流之中,也不管两个人激动的围着包裹傻笑,而是自顾自的撑起了竹篙。
细霞子比较懂事,拿起了另一根竹篙,站在了船头帮着蔡正富加快了船速。
咣当当……
小木船的船舱之中,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个人,将三个捞上来的袋子一一打开,倒出来的银洋钱堆成了一个小堆。
看着那表面沾有河水,散发着光芒的银洋钱,即便是在船前船后,蔡正富和细霞子也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恩的秦妈妈,这么多的银洋钱啊!”
虽然还没有进行细数,但是眼前的这一摊银洋钱,是先头的足足三四倍之多,恐怕不少于五百个袁大头。
“哈哈……”
“哈哈……”
“张哥,你说小河塘里还有没有?”
没有想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王二柱,这时候却问出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应……应该没有了吧,细霞子你说对吧?
细霞子不就是看到了三回嘛!
恩俩摸到了三个包,加上细霞子摸到的一个包,这已经是四个包了,六七百个银洋钱,一般的小地主不抠个十年二十年,也攒不出这么多来。”
面对王二柱的问题,张铜板显然有些脸色一僵,只是掩饰的比较好,脸上挂着一副笑容。
但是蔡正富站在船后头,能够看到他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是撒谎的节奏啊。
这样的动作蔡正富可是看到过几次,老东家王寿山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很显然,此刻的张铜板心中,已经微微的有了怒火。
但是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笑呵呵的解释,并且将细霞子拿出来当做挡箭牌。
“呵呵,这个张铜板就是个二皮脸哪!”
很显然,蔡正富已经看出张铜板这是在撒谎,而撒谎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恐怕这小河塘之中并不止这三四个包裹。
这一点张铜板十分笃信,王二柱有些半信半疑,要不然他们两人刚刚不会积极的帮助弄走小木船。
看来谁都想独吞这些银洋钱,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离开现场,目的嘛,无非就是日后单独回来取走。
“看来要小心这两个人……”
蔡正富心中不由得对张铜板又多加了一份小心,对于王二柱那表面上看起来有一些木讷的样子,也更多了一份警惕。
这年头逢人说话留三分,才是保财保命的不二法门。
张铜板和这两个人,至少在目前来说,算不得是值得信任之人,尤其是在面对眼前这么多银洋钱的情况下。
“逗得呢!
东台这地方的大小财主,基本上恩都听说过,藏这么多银洋钱的马财主,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小河塘就那么尕尕大的地方,能藏四包银洋钱,已经是马家的祖坟烧高香了。”
蔡正富顺着张铜板的话说下去,似乎验证了那么大的小河塘,根本就放不下再多的银洋钱。
“不晓得那个马财主回来之后,会气的神呢样子,弄不好脚一蹬眼一闭,见他姥姥去了。”
看到蔡正富在一旁帮抢腔,张铜板自然非常的乐呵,不由的说起来俏皮话,缓解了眼前尴尬的气氛。
“那也怪不得别人,他这么多的银洋钱哪块来的,还不是恩们老百姓的呀!”
虽然说蔡正富在王寿山家里的待遇还不错,但是大地主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地主,剥削、压榨佃农是最基本的手段,更不要说强取豪夺,甚至是谋财害命的阴毒手段。
“对,这些大洋本来都就是恩们老百姓自己的,现在等于是还给了恩们。张哥,你说咱们怎么分?”
看到蔡正富也帮着张铜板说话,王二柱心中自然有些不快,毕竟他是外乡人,这些年之所以比不过张铜板,正是因为张铜板是本地人,有着地缘和人缘优势。
所以本着一贯明哲保身态度的王二柱,将分配大洋的决定权交给了张铜板,至于小河塘里的大洋,只能日后有机会再来探一探。
“这么多的银洋钱怎么分呢?还真是让恩头疼呀!”
张铜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其实要说简单一分为四岂不是更好。
不过张铜板和王二柱肯定不可能将细霞子考虑在内,只是看现在蔡正富比较重视细霞子,着实有些难办。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和细霞子有这包银洋钱就够了,其他的银洋钱你们两个人分了吧!”
蔡正富这时候却是主动提出来,不参与分配船舱中的这堆银洋钱。
“啊,你就要那小包银洋钱啊!”
张铜板一听,顿时有些吃惊的看着蔡正富,哪有人将银洋钱往外推的道理,不由的盯着蔡正富看起来。
“就是啊,要分起码也是三分之一呀!”
王二柱也是有些不解,这时候大方的提出了三分之一的建议。
“银洋钱谁哪个不欢喜呢,但是看看恩们脚下的这个情况,恩身边还有细霞子要照应,哪能带那么多银洋钱。
与其到时候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两位大哥呢,你们说对吧?”
蔡正富这么一说,不但细霞子没有分那一份银洋钱,而且蔡正富自己的一份银洋钱也少了很多。
有这种好事,张铜板和王二柱自然是惊喜万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每个人都要多分上五六十块袁大头。
“蔡兄弟,不,蔡排长,那恩张铜板就谢谢你的高义喽!”
“是啊,蔡排长就是蔡排长,要不然怎么能当排长呢,就是这觉悟,我王二柱一辈子也拍马不及呀!”
蔡正富放弃了一点银洋钱,张铜板和王二柱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承认了蔡正富的“排长”身份,算得上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哗啦啦!
张铜板和王二柱还沉浸在瓜分银洋钱的快乐之中,每人手边都是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时不时的摸上几把。
蔡正富则是在细霞子的帮助之下,终于将小船驶入了通榆河之中,这一忙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的辰光。
咕噜咕噜……
这一路之上,可以说蔡正富是凭着毅力在撑船,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只能抄着河水喝上几口。至于找到的大南瓜,此刻根本无法蒸煮着吃,哪个晓得小鬼子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猫着呢!
哗哗……
蔡正富小心翼翼的划着船,细霞子时不时的在河水里面抄上一把,两三回之间总能抄起几个小河虾,一半自己塞进了嘴里,一半塞给了蔡正富。
吧唧……
虽然河水有点点格凉,但是这小河虾对早就饿急眼的蔡正富来说,不下于香喷喷的大米饭那么诱人。
三四里路长的水道,蔡正富足足划了将近一个时辰,还好并没有遇到小鬼子,倒是小河虾吃了不少,船舱中还有四五条将近一斤重的河鱼,这都是细霞子捞上来的。
看来细霞子捉鱼摸虾是一个好手,在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年代,最起码不会饿死。
“张哥,搭把手,恩快累得不行了!”
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息,早就恢复了体力,他们没有主动的替换蔡正富划船,蔡正富也不会傻到就自己一个单扛。
累确实累,但是还不至于累得不行,估计就是再划上一个时辰,体力也是绰绰有余。
都说这撑船、打铁、买豆腐是人生三苦,不过对于蔡正富来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庄稼地里刨食那才叫苦呢!
“蔡排长,辛苦了啊,恩来,二柱你也别闲着,河里有不少鱼,今个的晚饭就靠这了。”
张铜板知道,现在是几个人同舟共济的时候,若是脚下就闹出矛盾,真的有危险时还要靠蔡正富这个地头蛇。毕竟他从军之后,基本上驻扎在台城附近,其他地方还真就很少去。
若不是本地人晓得土话,出了台城还真就是两眼一抹黑,哪跟哪都不晓得。
都说十里不同音,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台城的口音到了北边一点的阜宁,完全就是两种话,第一次见到的人之间,交流起来存在老大的问题呢。
王二柱点点头,蹲在船沿边上时不时的在河水里面抄上几手,只是很可惜,几次都是一无所获,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恼火。
细霞子之前也是这么弄得,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啥也没有呢?
王二柱很郁闷,自己竟然连个细霞子都不如。
扑通……
王二柱先前下池塘摸银洋钱的时候,衣服到脚下还没有吹干,捉鱼摸虾又不如细霞子,一气之下竟然直接的跳进了河里。
这一声跳水的声音,足足能传出半里路去,当王二柱跳下去时候,蔡正富和张铜板两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不好!”
“要出大事了!”
王二柱也是跳进去之后,才回过神来,自己真是气晕了头,这不是主动将他们几个人给暴露出去了嘛!
“王二柱啊,你……”
张铜板扬起手中的竹篙,差一点就砸在了王二柱的头上,还是蔡正富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张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快躲起来……”
蔡正富连忙的劝阻道。
“傻了啊,还不把船往岸边拖啊!”
王二柱在水里拖着船,张铜板使劲的撑着竹篙,而蔡正富则是端起了汉阳造,小心的戒备着,生怕哪里冒出小鬼子来。
“有水声,快停下,不要动!”
就在这时候,蔡正富突然听到了河道南面有划水的声音,吓得立即让王二柱和张铜板保持安静。
“还真有水声,不会是小鬼子吧?”
张铜板凝神一听,确实是有划水的声音从南面隐隐约约的传来,若不是刻意的去听一听还不一定就能够听到呢。
张铜板心里不确定,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不但隐身趴在了小船上,而且将步枪瞄准了南面的河道。
王二柱也是吓得一个机灵,抓起步枪躲在了船沿边上,十分紧张的看着南面的水道。
河道并不是很宽,更有一些水草毫无规律的随便生长,当趴伏起来之后,视线也就变得模糊不堪,无法远距离的观察情况。
滴答滴答……
蔡正富没有回答张铜板的疑惑,脚下要保持安静,但是等候的心情却是让人焦急万分,更是忧心万分,端着步枪的双手,因为紧张不由自主的抓紧、松开又抓紧。
而额头更是不由自主的渗出了汗滴,在这冷风里面一吹,让人浑身不由的一阵哆嗦。
哗啦啦……
随着一阵细微的河水声,一艘小船,对,起码有蔡正富他们所乘坐的小木船两倍的大小,正朝着他们这里冲过来,而且速度很快。
“准备战斗!”
脚下是什么时候,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开船,除了小鬼子还能是谁?
所以张铜板立马反应过来,招呼着王二柱和蔡正富准备开枪。
小船距离蔡正富他们还有十几二十公尺的时候,才看到船上有三四个人,正在奋力的划船撑船,其中还有一人立在船尾,举着明晃晃的刺刀,那刺刀的反光老远就能看得到。
“张哥,等一哈!”
张铜板的章法是先发制人,就凭他们所乘坐的小木船,根本就没有多大的阻拦作用,小木船的船板子弹一打就是一个孔。
“怎么了,再不开枪就没有机会了?”
张铜板不明白为什么蔡正富关键时候掉链子。
“张哥,你看他们的神态,不是朝前看,而是看着他们的后面,好像后面有豺狼虎豹追着他们似的。”
蔡正富手指着小船上面的几人,特别是举着刺刀的那一人,并不是面朝他们,而是朝着船尾的方向。
“还真是的呢!”
之前因为距离和紧张的原因,张铜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没有想到隔着那么远,蔡正富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看得出来,蔡排长你不但耳朵好使,这眼力劲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啊!”
张铜板好奇的看了一眼蔡正富,队伍上眼力好的人不少,有好的眼力劲,意味着这枪法一般都不差。
“都是爹妈给的,看样子恩们也要快走啊!”
现在小船距离蔡正富他们也就七八公尺的样子,基本上可以看得清小船上的状况,一共十几人。其中老人小孩有一大半,蹲着身子窝在小船仓里面,四个穿着清布衫的大男将在撑船划水,另外一个大高个子蹲在船尾拿着枪。
这十几个人一看就晓得,是当地的老百姓,只不过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估计是哪个财主一家子。
这一点蔡正富最有体会,稍微有点实力的财主,家里多多少少有几个常随,凶狠一点的还能蓄养几个打手。不管是常随还是打手,出门在外一般是清一色的衣服,这是个体面还是个排场。
“哎,杨大爷,这边有人!”
突然四个大男将当中的一人,发现了刚刚避开河道让路的蔡正富几人。
小船比蔡正富他们的小木船大,速度又比较快,蔡正富他们要是不让路,十有八九会被撞沉了。
之前趴伏在小木船上不动声色,对方疏忽之下没有发现,这一动之下再不发现还真就是睁眼瞎了。
“什么人,这……你们是水匪……”
大高个子的杨大爷猛一回头,步枪顺着发现的那人指向了蔡正富几人,只不过此刻他所面对的却是蔡正富、张铜板和王二柱三个人的枪口。
这这一带土匪几乎没有几个,但是江匪海盗却是不少,只不过江匪一般只在长江上活动,海盗在黄海边上肆虐,内河里面的水匪说实话不成气候,稍微有点实力的都去当江匪海盗了。
“瞎头屁眼的说什呢,哪个是水匪啦……”
弄了半天不是小鬼子,张铜板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现在还被对方误认为是水匪,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水匪啊,那你鬼嚎神呢,吓老子一大跳,恩们邵点格,伙家……”
原本万分紧张的大高个子这时候却是大言不惭,看都不看一眼脸色已经变黑的张铜板,吩咐身边的四个大男将加快了撑船的速度。
“你个小怂再说一遍……”
张铜板还是第一次被几个狗腿子无视,只不过狠话还没有说完,对方的小船早就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留下的只有荡起的水纹一晃一晃的刺眼。
“老东西,有本事来追恩撒!”
大高个子摇晃着手中的步枪,站在小船的船尾得意洋洋的落菊着张铜板。
“存心,是火油罐子,邵点格划船撒,邵点格……”
就连脾气一向敦厚的蔡正富也感觉到,这个大高个子实在是欠收拾,不过这时候他却发现那荡起的水纹上面,似乎有个十分眼熟的黑东西正飘荡过来。
这年头一般老百姓家用不起火油,基本上是借助月光,天一黑通常早早的就上床睡觉。
也只有地主老财家里奢侈一点,存储一点格火油,或者是叫洋油也可以。王家庄就有不少这样的火油罐子,所以蔡正富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玩意。
这火油罐子一旦被火点着了,那还得了?
“么得命,洋油罐子烧起来,么得哪块能逃啊!”
蔡正富一拍大腿根子惊呼道,洋油罐子的厉害,曾经王家庄就用来对付过土匪,虽然没有烧死人,但是那个活罪随便把哪个看了,都能几天几夜吃不了饭睡不着觉。
“细霞子,把你大褂子脱下来给恩,恩有用……”
细霞子不晓得蔡正富神呢意思,不过他非常听话,二话不说立马就脱了下来。
只见蔡正富这时候从自己的衣服兜兜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个上海牌的火柴盒。
“姓蔡的,你想做神呢?”张铜板看见蔡正富划开了火柴,一下头就把细霞子的大褂子烧了起来。
这还得了啊!
秦妈妈滴,洋油罐子就怕火,蔡正富还主动的点火,这不是惹火烧身嘛!
“天气冷,洋油罐子里头的洋油飘得慢,邵点格烧起来,能保命!”
蔡正富又不是傻子,惹火烧身的事情怎么会做,只不过是提前消耗洋油,以免洋油飘散到小木船周边,到时候被火引燃,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逃跑。
“你,你脑子真……真玲珑!就是这火一烧,滑子整特啊!”
张铜板这时候也缓过神来,面对洋油罐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远离洋油罐子。但是在这么一个狭窄的河道里面,尤其是朝着杨大爷这一帮子逃跑之人背向的方向,纯粹是送上门去。
杨大爷的意思十分明确,就是逼着蔡正富他们留在后面,充当他们的挡箭牌,好让他们逃出生天。
正常来说,杨大爷的目的达到了,张铜板只能无奈的选择远离洋油罐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后面有可能面临的危险。
但是蔡正富反其道而行之,提前一步引燃了洋油,避免了陷入火海围烧的困境和危机。
只是这样一来,火光冲天之下,这不明摆着告诉小鬼子,他们躲藏在这里的嘛!
“就算杨大爷不陷害,恩们的小木船追不上他们,迟早会被小鬼子发现。
脚下杨大爷阴恩们,想害死恩们,恩们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大不了跟小鬼子拼了!”
蔡正富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将被火引燃的大褂子用劲的扔向了飘在最前面的一个洋油罐子上。
嚯嚯……
只见这大褂子一落在水面之上,顿时燃起了脸盆子大的火球,随即火球朝着水面快速的延伸,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大火两边的杨大爷和蔡正富他们两伙人。
“秦妈妈滴,疯特了,疯特了!”
杨大爷没有想到蔡正富居然使出了这么一个两败俱伤的馊主意,旁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乘坐的木船再快,也快不过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
杨大爷心里恨得要死,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如此又何必陷害蔡正富几人呢?
纯粹是多此一举,更是害人害己。
“邵点格,邵点格划船啊!”
杨大爷再也是坐在船头充大爷,而是加入了划船的行列,包括船上的老人和小孩,全都不由自主的用劲划水。
“跳下水,跳下水,王二柱,邵点格!”
杨大爷等人的反应不慢,蔡正富他们的反应更快,早早的就弃船下水,朝着河岸上爬去。
只有王二柱要把南瓜带走,慢了几分差一点点格被火烧着了。
“我看到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了!”
刘十月第一个爬上了河岸,刚一回头就发现河道的下游,一个白色的冒着黑烟的大家伙气势汹汹的朝着他们驶过来。
不用说,这就是小鬼子的汽艇!
“邵点格啊,王二柱!”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王二柱拉上岸,顾不上说话,矮身就朝着岸上的庄稼地里钻去,这时节庄稼还没有半茬子高,想要躲起来其实非常的困难。
“趴下,快趴下!”
“蔡正富,你俩屁股撅神呢啊!”
张铜板到底是老兵油子,晓得这时候跑动就是活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小鬼子发现之前,尽量的隐藏好自己。
一些简单的伪装,对于他们从军几年的老兵油子而言,多少会一点,这不脚下就派上了用场。
但是蔡正富和细霞子不一样,虽然听从了张铜板的意见,趴下来了,不过也就是矮着身趴伏着,远不是双膝水平的趴在地上。
说句难听的话,那就叫顾头不顾腚,稍微瞄上一眼就能发现不正常。
“跟恩一样,趴着,趴着!”
眼瞅着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就到眼前,蔡正富和细霞子这才十分别扭的趴好,因为动作不规范,蔡正富的肚皮早就露在了外面,脚下正和冰冷的泥土碰在一块,凉飕飕的冷气直往肚子里拱。
“差一点点格就露馅了!”
不过此时的蔡正富却是暗道侥幸,要不是细霞子在自己的身边,估计张铜板已经发现了他冒充国军的身份。
国军特务连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最基本的军事常识是手到擒来。
自己刚才所犯的趴伏的低级错误,只要张铜板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如此一来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将变得非常危险。
幸亏张铜板紧张之际,只注意到了细霞子,而不是过多的关注蔡正富。
哗哗哗……
在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大摇大摆的开到了蔡正富他们遗弃的小木船位置,蔡正富几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汽艇的真身是什么模样。
小鬼子的汽艇,差不多有三个小木船那么长,小半个小木船那么宽,在船头上有一个像是没有坟头的坟包,前面有一根黑乎乎的管子斜插着。
船坞也不像木质的船坞,像个小碉堡似得,顶上还有挺机关枪,在机关枪的外面还有个类似椅背子的玩意包裹着。
船上后半截也不知道放着什么箱子,叠起来老高,船尾竖立着一副膏药旗。
没有看到小鬼子的人影,也看不见有桨帆,就是个铁王八盒子在河道里快速的前进。
根据少东家王丕显介绍,这铁王八盒子不用人力,用神呢发动机,好像喝神呢洋油,那个黑烟就是发动机在打嗝呢!
蔡正富也就是一听而过,具体的汽艇到底是神呢玩意,没有直观的认识。
不过比起张铜板他们来说,稍微有点见识,毕竟识文断字的人不多。
哒哒哒……
就在这时候,铁王八盒子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枪声回荡在蔡正富几人的耳边。
太突然了!
嗖嗖嗖……
就在枪声一响的那一刻,蔡正富发现自己趴伏的边上,泥土里已经钻进去了好几颗子弹,距离他也就一尺远,相当的危险。
“不能哭!”
四处乱飞的子弹距离蔡正富有一尺之远,但是距离他身边的细霞子,几乎就是擦着头皮飞过,吓得细霞子就要哇哇大哭。
蔡正富眼疾手快,一手捂住了细霞子的嘴巴,一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是小鬼子的试探,估计是看到河道之中的大火和弃船,火力侦察一番。
若是细霞子这时候发出了声音,哪怕是弄出一点点格动静来,那迎来的必将是小鬼子针对性的袭击。
“恩……恩怕……怕……”
蔡正富捂着细霞子的嘴巴,细霞子吱吱呜呜的声音,在激烈的子弹声音中,并没有传开多远去。
“神呢味啊?”
就在蔡正富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的时候,鼻子里面突然闻道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再一闻,立马脸色一变。
“你尿了?”
这味道的来源,就是身边的细霞子,刚才激烈的枪声之中,吓得尿了裤子。
“嗯……”
细霞子点点头,脸色十分的苍白,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难能可贵。
果不其然,蔡正富的猜测是对的,刚才小鬼子就是火力侦察。
“扫噶……”
此刻铁王八盒子里面,冒出了三个小鬼子,其中有一个衣服不一样,估计是个军官,手指着河道的两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番,然后铁王八盒子就再一次的发动机轰鸣,朝着还未燃烧结束的河道冲了过去。
火焰被铁王八盒子猛烈的一冲,基本上熄灭在河水之中,只是偶尔的还有一点烟缓慢的飘散于空气之中。
“堪走了,差点格小命么得了!”
张铜板这时候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先头小鬼子的火力侦察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是太悬了,子弹就从我耳朵边上飞过去的。”
刘十月更是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左脸颊之上,不知道被神呢东西,划出了一寸长的口子,正有一丝丝的红血滴下来。
“南瓜裂开了,包裹也破了,还打坏了两个大洋……”
王二柱人倒是安全,就是他带的东西全部遭了殃,尤其是两个银洋钱,被子弹打了变形不能再用了。
呯……
几人爬起来刚要说话,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打炮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那里正是杨大爷等人逃跑的方向,不晓得能不能逃过小鬼子的追杀。
看样子够呛!
小鬼子的铁王八盒子,速度起码是杨大爷木船的双倍过头,脚下更是肆无忌惮的开炮轰炸,杨大爷拿神呢来抵抗。
蔡正富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小木船也烧了,脚下神呢弄发嘎?”
小鬼子的大部队肯定在后面,继续往南走绝对是死路一条,但是前面又有小鬼子的铁王八盒子,那个晓得小鬼子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还不是死路一条。
“逗的啊,蔡排副,这地头还是你熟悉,你给大家伙指条明路呗!”
张铜板想了一会儿之后,一时之间无法作出决定,只能将祈求的目光看向了蔡正富。
以往在战场上,张铜板虽然有些小聪明,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但是那都是在有上级军官的情况之下,毕竟国军很多时候的逃跑,是成建制的逃跑,还美其名曰是战略性的撤退。
所以在真正出现危机的情况之下,想要带领其他人进行危机意识的避险,张铜板的决断能力立马就出现了短板。
“是啊,是啊,蔡排副,咱大家伙的小命,可全都指望你呢。”
王二柱这时候也是不失时机的来了一个小马屁。
“恩听少东家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蔡正富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力心里早就是七上八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主意。
张铜板和王二柱好歹是职业的军人,虽然没有多大的军事才能,但是毕竟经历过战火的考验。
最起码他们的生存能力要比蔡正富强的多,但是在脚下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却是依赖着自己,这让蔡正富非常的烦恼。
都是这个副排长职务惹的祸,但是若是之前没有副排长这个身份,恐怕自己早就被张铜板他们几个给收拾了。
不过蔡正富倒是有点急智,自己想不出办法,那么可以学嘛,好歹也跟在少东家身边历练过一段时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是说跟着小鬼的铁盒子一路走下去?”
最先领会蔡正富意思的是张铜板,他想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看下向了王二柱,王二柱也点头同意,支持蔡正富的意见。
“走!”
既然有了一致的决定,几人自然不再拖泥带水,蔡正富一把拉着细霞子当先走追了上去。
“存心啊!”
走上不到两里地,就看见前面的河中黑烟滚滚,依稀可见小鬼的铁王八盒子才离开没有多远。
蔡正富几人几乎是沿着河边,趴伏着走到了黑烟升起的地方。
“么得命,死人了!”
产生的黑烟,是来自眼前这条几乎被燃烧殆尽的木船,空气中还混杂着一股汽油味和焦肉味。
河水当中漂浮着五具尸体,其中就有之前见过的一个大汉,整个胸膛几乎被打穿了。
还有三四致尸体叠在了木船的残骸之上,已经分不清男女老幼焦黑一片。
之前杨大爷的木船,经过蔡正富他们小木船的时候,木船上差不多有十七八人,如今一半的人已经死在了小鬼子的手上。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哎!”
“旁的人怕是也凶多吉少啊!”
“不晓得能有几人活下来……”
喜霞子村里的人,蔡正富他们还有时间能够收敛一下尸体,而眼前的这些尸体,蔡正富几人却是爱慕能助。
心里默念了几句惭愧之后,只能继续朝着前方摸去。
杨大爷的木船,同样被小鬼子焚毁,那么另外一半人显然正在逃跑,而他们逃脱的方向,有且只能是岸上。
可是又能逃多远呢?
“这有一个,王二柱,你去看一下还有没有气?”
再次走上了小半里路,在路边的一个洼塘之上,看到了一个倒下的身影,是个老人,后背上中了一枪,整个人的脸完全的砸在了泥土之上。
王二柱伸手将老人板正了身体,看了几下之后,然后朝着蔡正富和张铜板摇了摇头,显然人早已死去。
啪啪……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几声稀落的枪声,很显然小鬼子还在追杀着杨大爷几人,不过听着枪声,距离也就是一两里路的样子。
“咱们怎么办?”
王二柱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要说杨大爷他们几人,几乎是赤手空拳,哪怕就是和蔡正富他们一样配有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小鬼子比起来,依然是小巫见大巫。
如今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的接近,小鬼子随时都有可能发现跟在后面的他们,实在是串场河两岸根本就没有多少植被,尤其是在刚刚开春的时候。
“跟着小鬼子的铁王八盒子,小鬼子肯定不会离开铁王八壳子太远,存心些,十有八九能躲过小鬼子的发现……”
蔡正富把心一横,如今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多少带有赌命的性质。
不过这本来就是如此,想要活命,就是一半的机会。
“该死的小鬼子,又杀了三个人!”
这一次就走了三四里路,在路边又发现了扑倒的三具尸体,不过看着三具尸体的衣服,和之前杨大爷一伙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王二柱,你做神呢?”
王二柱在查看这三具尸体的时候,在每个尸体上面都摸了摸,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四五样东西。
“蔡排副,我就是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吃的,你看,还真被我找到了两块菜饼子!给你一个……”
王二柱似乎一点都不忌讳死人的东西,扬了扬左手上的两个菜饼子,然后朝着蔡正富扔了一个过来。
当蔡正富接过这个菜饼子,正面一看的时候,右手直接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差一点就呕吐了起来,。
幸亏腹中早已空空,只是干呕,不过这干呕也几乎将他呛出了眼泪,非常的难受。
这菜饼子并不是坏了发臭了,而是上面沾有红的血迹和白色的东西,蔡正富能够想象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好吃,好吃,好多天没吃到了!”
不同于蔡正富的难以接受,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个人平分了另外一个菜饼子,虽然发现蔡正富看向他们目光的愤恨,但是他们混不在意。
“蔡排副,你怎么不吃?不是我老张嘴坏,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那个么得良心,但是良心不能当饭吃,想要活下去就要心狠……”
“这年头,死容易,活着太难……”
“想当年,刚当兵的头一年……”
张铜板和王二柱越说越来劲,仿佛回到了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倒是让蔡正富一下子充满了同情心。
虽然自己是一个地主家的长工,不过饿肚皮的经历,远比张铜板和王二柱要好得多,所以蔡正富对于少东家一家,打心底里感激,能有口饭吃。
“你吃了吧!”
蔡正富吞咽了一口吐沫星子,说不饿那是假的,只是身边有个细霞子,那么自己还是忍一忍,让给了细霞子吃。
细霞子眼神早就盯上了菜饼子,只不过蔡正富递过去的时候,他怯生生的不敢接。
在蔡正富再一次递给他的时候,这才一把抢过去,直接的往嘴里塞,连塞了几口之后,似乎想起来蔡正富还没有吃呢!
“嗯嗯……”
细霞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将大半个菜饼子递给了蔡正富。
“做神呢啊,把你吃你就吃,小伙头子要多吃!”
蔡正富不高兴的劝了细霞子一句,然后就朝前走开来,算是为大家做个开路先锋。
“存心啊,有情况!”
再走没多远,路上又发现了两具尸体,还是陌生人,穿着的衣服倒不是庄稼人的打扮,像是哪个商行的伙计。
“哎,做呢啊?敢跟我抢东西……”
王二柱突然的叫起来,原来是细霞子抢在了他的前面,跑到了一具尸体上翻起来,很显然这是要找菜饼子。
“王二柱,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脸皮厚的么得了,跟细霞子抢东西。”
面对大呼小叫的王二柱,张铜板不给脸色的骂了一句。
蔡正富没有理会他们几个人,而是朝着尸体周边的痕迹查看起来,越看眉头越是皱得紧。
“蔡排副,怎安啊?”张铜板发现了蔡正富的异常,紧张的问道。
“你发觉了没有,从刚刚来的方向,本来是杨大爷他们几个人逃跑的路线,没有他们的尸体,反而是其他陌生人遭了殃,他们躲到哪块去了?”
蔡正富的疑惑,十分的明显,毕竟和杨大爷一行人错身而过的时间没有多长,小鬼子的枪声也没有停息,总不能杨大爷他们上天入地了不成?
“逗得呐,躲到哪个旮旯里头了?”
张铜板一想还真是这样,杨大爷几个人就是再快,也不至于消失的的无影无踪吧!
“啊啊……”
就在蔡正富和张铜板想不出来的时候,翻动尸体的细霞子突然的尖叫了一声,一屁股的瘫坐在地上,手指着他翻动的尸体,手指不断的哆嗦着。
“恩的秦妈妈,人还活着呢!”
张铜板的反应非常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细霞子尖叫的原因,他翻动的“尸体”睁开了眼睛。换做谁去翻动尸体的时候,冷不丁的尸体醒转过来,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
蔡正富也急忙上前帮忙,把这个人给扶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小伙子的肚子左边,有一个拳头大的红色血印子。
只是看红色血印子,并不是枪伤!
“小伙子,你真命大,小鬼子都杀不了你,这一刀刺偏了!”
张铜板检查了一下小伙子的伤口,只是肚子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
“恩,恩……不是小……小鬼子杀的……”
只是小伙子的回答却是令人大吃一惊。
“到底是神呢回事?”
不是小鬼子杀的,是不是小伙子被吓唬的神经受到了刺激,所以这才变得语无伦次。
蔡正富几人心里第一时间就跳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有人……有人抢走了恩的大板车,还杀死了王三,呜呜……”
小伙子断断续续的才说清楚,自己遇害的过程。
这小伙子叫马春阳,是阜宁县李家酒坊的伙计,和蔡正富差不多的情况,外来送货顺便再收收账,哪里想到会遇到小鬼子的袭击。
送酒的店坛子比较大,一般五十斤一坛子,所以送货就需要套上马匹的大板车,才能一趟拉上个千儿八百斤。
马春阳和王三两个人,脑袋瓜子也好使,想的和蔡正富一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以说 ,他们就是吊在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后面,一路尾随而来。
哪里想到,好不容易躲开了小鬼子,不曾想遇到了七八个当地人,二话不说朝着他和王三,就是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马春阳感觉自己的肚子一凉,害怕、痛疼之下立马就晕倒了过去,幸好当场晕倒,要不然抢车的人再给他补上一刀,那可就真的小命玩玩了。
“马春阳,看清楚杀你们的那几个人是神呢模样?”
“看清楚了,这几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特别的凶狠,还有一个人拿着枪……”
听着马春阳的叙述,蔡正富和张铜板对视了一眼,不用说,这杀死王三,抢走大板车的人,就是杨大爷一行几个人。
怪不得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原来早就逃之夭夭。
“这姓杨的还是人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混账东西,还有没有人性啊!”
“该死!”
蔡正富几人痛骂了一番,这杨大爷的卑鄙其实之前他们就领教过了,要不是蔡正富当机立断,恐怕他们几个人早就成了挡箭牌,死在小鬼子的手里。
“这仇得报!”
“对,得报仇!”
不管是马春阳还是蔡正富他们,此时心里头就是一个念头,追上杨大爷这家伙报仇雪恨。只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追得上马儿的四条腿,更何况现在有个细霞子,现在还加上一个伤员。
“不能再往前走了!”
“逗得,在往前走,保不齐追击杨大爷的小鬼子会回头,到时候遭殃的可是恩们……”
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在水里是快,但是这个快也就是相对于普通的木船,和马腿儿比起来,肯定是马腿儿快。
更何况小鬼子的铁王八壳子,只能沿着串场河一线航行,只要杨大爷脑瓜子不笨,找个偏僻小道,小鬼子到哪里找他们去。
有了决定之后,大家伙立马远离了河道,朝着庄稼地里走去,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反正几个人的体力消耗已经到达了极致。
“累死我啦!”
“是挺累的!”
马春阳虽然伤势不致命,但是为了防止伤口流血过多,这一路走来,基本上是蔡正富、张铜板和王二柱三个人轮流的搀扶着前进。
“得想办法给马春阳找个大夫啊!”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发现马春阳的脸色比之前又差上了一些,嘴唇都已经发白的干裂,急需止血和治疗。若是长时间拖下去,很有可能引起破伤风或者其他的疾病。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哪里找大夫啊?”
王二柱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眼下几人都分不出地理位置,只能去碰碰运气,哪怕是遇到个赤脚大夫也可以。
走走停停,几乎走到天黑的时候,这才发现前面二百米开外的地方,一户人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此刻正有一股白烟随空飘散。
“有人啊?”
这房子是泥块堆砌的两间房,面积大约四十平米,里面没有窗户,完全是黑咕隆咚的样子。
“有啊!你们是哪个啊?”
随着一声洪亮的大嗓门,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大爷,从黑咕隆咚的房子里面冒出来,一脸神色戒备的看着蔡正富他们几个人。
“大爷,能给点吃的吗?我们给钱……”
蔡正富一边说着的时候,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银洋钱,递给了老大爷。
“吃的啊,唉!”
老大爷摇了摇头,然后长长的的叹了一口气,意思十分的清楚,根本就么得神呢吃的东西。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老大爷折身返回黑咕隆咚的房子,然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中锅。
打开一看,中锅里面烧的是稀饭,几乎看不到神呢米粒,只有几根绿色的菜叶子漂浮在水面上。
“朝着西北旮旯直痴三垄田,就到柳家灶了,那块人家多,有吃的呐!”
老大爷手指了指方向,然后蹲在了门口,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
“大爷,谢谢你啊,这两块银洋钱你收着……”
蔡正富将银洋钱塞在老大爷的手里,转身带着细霞子快速的离开,老大爷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银洋钱,愣愣的出神,等到想说神呢的时候,蔡正富几人已经走远了。
“蔡排副,柳家灶是哪块?”
张铜板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晓得几人现在在神呢位置,这年头十户八户人家叫村子,几十户人家也叫村子,柳家灶估计是姓柳的家族,至于多少户不好说,不过从根上往上数,以前肯定是煮盐的灶民。
“梁垛一带吧,具体的恩也不晓得!”
蔡正富跟着少东家走南闯北,走的都是县城大镇,至于乡下的村落,哪里分得清楚,即便是知道某个村落的地名,在另外一个地方,同名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以姓氏命名的地方,几百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呢。
“等一瞎子!”
果不其然,走上了三垄田的光景,就发现了七八间连在一起的茅草屋,正当张铜板和王二柱兴奋地想要跑上前去得的时候,蔡正富却突然的叫停了他们。
“紧安啊?”
张铜板有些纳闷的问道,他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尤其身上背的银洋钱,看似只比蔡正富多了一小半,但是这一小半的分量,这时候就像是压倒骆驼的稻草一样——累赘。
“就嗯们现在几个人的样子,要是进了圈子,肯定被当成土匪海盗打死了!”
张铜板和王二柱的军装早是破烂不堪,蔡正富的衣服虽然没破,但是在雨河水里、泥土上摸爬滚打之后,同样是皱皱巴巴,几个人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但是手上却都拿着枪。
这年头人的乡土观念非常重,村落里要是来了外人,绝对稀罕的惹人重点关注,更何况是拿枪的陌生人。
“那咋办?不带枪,那我的安全谁来保上,身上这么多银洋钱,要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冤死?”
“逗的呢,好不容易挣点大洋,可不能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蔡正富说的是实情,但是王二柱和张铜板却是不理解,他们当兵吃饷,哪怕是再困难,也不可能将手中的枪给扔了,这玩意可是吃饭保命的家伙。
尤其是山上带着这么多的银洋钱,没有枪怎么能够保护得了?
“带枪肯定进不了村子,不进村子恩们没吃的迟早会饿死,到时候银洋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蔡正富理解张铜板和王二柱的顾虑,不过在生存面前,你就是再多的银洋钱也不能够当饭吃。
想要吃饭,就必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哪怕就是当乞丐,也比现在带着枪带着银洋钱好。
“我们找个地方把枪藏起来,银洋钱就贷带个三五块,装作是逃难的难民,拿钱跟人家淘点东西,填饱肚皮才是脚下最重要的事情啊!”
蔡正富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寻找着可以藏枪藏钱的地方,这个地方既不能够非常的明显,又要方便随时能够取出。
“树,树……”
栖霞子这时候手指着前面十几米远处的一棵大树,这棵树基本上是光秃秃的树干,但是树身比较粗,是一颗有年头的老槐树。
老槐树旁边是一个小沟塘,在顺坡的地方正好挡住了来往小道上的视线,倒是一个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听蔡排副的!”
张铜板选择听从蔡正富的建议,王二柱见状也只能默默的点头,不过他们两个人可没有选择这棵老槐树,而是选择了其他的地方,很显然彼此之间还在互相戒备着。
“能不能吃上饭,脚下全靠你了。”
细霞子走在了最前面,蔡正富交代了几句,虽然蔡正富大体上能够听得懂东台的方言,但是远不如土生土长的细霞子说得好。
有了细霞子本地人在,想要取信村民自然十分的容易,要不然就凭蔡正富他们三个年轻力壮的人,即便是逃难的难民或者是讨饭的乞丐,也非常容易引起村民的警惕。
“站那快,不准动!”
眼瞅着就要走到第一间茅草屋的时候,突然从左侧冒出一个30多岁的汉子,拿着一个锄头,朝着他们大声的喝道。
“不准动!”
随着这个大汉的一身声大喝,顿时就有七八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他们四个人团团的围住。
这七八个人老少都有,而且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家伙,这些家伙花样百出,有锄头、有钉耙、有扁担,也有长棍和菜刀。
“恩们不是土匪,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恩们都是好人啊!”
“好人,真的是好人!”
蔡正富没有想到出现的场面,竟然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任凭几个人如何的解释,围住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相信。
细霞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先头蔡正富告他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脚下正有些哆嗦的躲在了蔡正富的后面。
“不怕呀,不怕。”
蔡正富抓住细霞子的手,轻声的安慰道。
“蔡排副,我早就说了,枪不能扔,现在你看到了吧,随便来个种地的,都敢在老子的头上撒尿……”
王二柱的反应最大,有些来火的对着蔡正富说道,虽然眼前能打的估计也就是那个大汉和两个小青年,其他人还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快动手,再迟一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铜板没有责怪蔡正富,毕竟蔡正富之前的想法他也是点头同意的,哪个会想到这些老百姓反应会这么大。
“不能动手啊,一动手就说不清了……”听到王二柱和张铜板想要动粗,蔡正富顿时着急起来。
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个人参军这么多年,作为老兵痞,多少会些拳脚,和一些下三滥的套路,保命一般不成问题。
但是蔡正富不行。
蔡正富有自知之明,脑袋瓜子活套一点,有点小精明,也会打打枪。
但是拳打脚踢、真刀实枪的干仗,这一套完全弄不来,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大汉,两个蔡正富都不是对手。
更何况蔡正富身边还有个细霞子,紧紧的拉着他,一旦动起手来细霞子肯定是第一个倒霉。
“蹲下来!”
“一个个的蹲下来!”
为首的大汉,手中的扁担几乎就要落在蔡正富的头上,在这种紧张的气势压迫之下,蔡正富只能认怂的蹲了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蹲下!”
一旁的张铜板和王二柱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自然还想要反抗,不过蔡正富急忙的拉住了他们两个人。
别看先头他们两个人嘴上说的凶,真要动手的时候,往前冲上了几步之后,气息都已经带踹了。
谁让他们几个人将近两天的时间没有吃饭,就是吃了饭,面对这么多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还有着附近的老百姓,正在不停的赶过来,一旦动起手来,蔡正富相信自己恐怕真的会被打死。
所以蔡正富一抓就抓住了他们两个人,失去了先机之后,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个人也只能哀怨地看了一眼蔡正富,老老实实的蹲了下来。
“老实说,你们是做呢的?”
大汉似乎有点威望,看到蔡正富四个人老实巴交的蹲下来,也就没有继续的逼迫,只是将他们四个人看的严严实实。
“恩们就是逃难的,几天没吃饭了,你就可怜可怜恩们吧!”
蔡正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几个人脏兮兮的样子,倒是符合说的话。
“逃难的,从哪块逃难的,想骗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逃难的全在镇上那块,你们几个是土匪的探子吧!”
不过大汉却是冷哼一声,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不是,恩们真是好人,不是土匪的探子。
你望望这个细霞子,全家人都被小鬼子杀掉了,再不吃口饭,小身板熬不住了啊!”
蔡正富没有想到镇上居然有专门安排逃难的情况,这下子越说越麻烦。
“嘿嘿,细霞子是真,但是被小鬼子杀了是假吧!要杀也是你们土匪杀的,留个细霞子来骗人,别以为恩不晓得,你们土匪是越来越刁滑了。”
大汉一副识破蔡正富几个人奸计的模样,顿时引得其他人一阵的喝彩。
“哎,你这人不能不讲理撒……”
蔡正富急了,这个大汉自以为是,要真是被他绕进去,那就惨了。
“讲理,跟你们土匪就用这个讲理……”
蔡正富刚要争辩一句,大汉右边的小青年,估计十七八岁,冲着蔡正富的鼻子,就是直刺的一拳头打过来。
蔡正富没有想到小青年突然的攻击,想要闪避根本来不及,只能稍微的扭头,被小青年一拳打在了腮帮子上。
嘭……
蔡正富被打的眼冒金星时,身后更是传来了一声巨响,只见王二柱直接的被人打的趴在了地上,嘴角都流出了血。
“丁大哥,这个家伙还想还手,一扁担下去,老实了吧!”
蔡正富没有想到左边的小青年更狠,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扁担,这一扁担下去,王二柱疼的在地上直抽。
“小东西,有本事把老子杀了,要不然你……”
嘭嘭……
王二柱的狠话还没有说完,小青年走上去就是几脚踩在了王二柱的后背上。
“还不老实,打死你……”
小青年这几脚下去,王二柱先机已失,几次都要起身,都被踩下去,再也凶不起来。
蔡正富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只能认怂,不过看的出来,王二柱的眼神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
“不要欺人太甚……”
张铜板火了,欺负人不带这样的,与其这样被活活打死,还不如拼死一把。
张铜板猛然的从地上窜起来,一头就把打蔡正富的小青年撞到在地上,摔了个四爪朝天,疼的直哼哼。
在大汉缓过神来先头,张铜板左手往后一带,将猛踩王二柱的小青年摔到了一边去。
蔡正富这时候就是再想忍耐也无法忍耐下去,拉着细霞子站起来,站到了张铜板和王二柱的背后,四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面对着众多的村民。
“胆子不小啊,还敢还手,还敢打人,大家伙都上啊,给我狠狠的打!”
姓丁的大汉勃然大怒,这么多人围着四个人,不,围着的是三个人,细霞子自然不能算有战斗力。
他们居然还被人打倒了两个,这脸面全都丢尽了!
“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村民们怒火中烧,而王二柱更是怒不可世,爬起来之后根本就顾不得自己后背的疼痛,一把夺过村民中一个愣神老大爷手中的钉耙。
钉耙在手,王二柱自然是凶悍了起来,钉耙在他手中舞出了一片棍花,顿时将原本几个围上来的村民吓得连连后退。
“千万不要伤人!”
围攻的村民绝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蔡正富生怕王二柱怒火攻心之下丧失了理智,若是打出人命来,那今天他们四个人可真的要全都交代在了这里。
“冲出去!”
情势是一发的不可收拾,张铜板这时候在王二柱的掩护之下,已经捡起了村民掉在地上的一根木棒。
张铜板木棒在手,自然是第一时间对上了姓丁的大汉,几个标准的拼刺刀动作,顿时将姓丁的大汉打得连连退后。
要不是其他几个年轻的后生加入战团,恐怕张铜板一个人,就能够带着能蔡正富他们几个人冲出去。
“拦住他们!”
“再叫人!”
姓丁的大汉也没有想到,王二柱和张铜板两个人居然这么的生猛,这时候他一边指挥的其他人团团的围住蔡正富他们,一边又叫了其他人增援。
铛铛……
不知道是谁敲响了一面破铜锣,快速的节奏似乎将众人之间的打斗推向了高潮,就连蔡正富也在被棍子敲了两下之后,气愤的进行了反击。
“哎,他们不行了,快,加把劲……”
“打啊,他们不行了……”
“打啊!”
蔡正富他们几个人一连冲了三次,每一次都能冲出过几米之远,但是刚刚冲过了一波,就被增援的村民再一次的堵住。
如此往复三次,蔡正富的眼中只有数不清人头的村民,在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刻的蔡正富他们就是如此,一开始的生猛确实吓坏了不少的村民,但是随着增援的生力军越来越多,他们自然是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随时都能够倒下。
不过为了活命,他们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尤其是王二柱和张铜板两个人,冲的生猛,老百姓自然招呼的也就多。
他们早就被打的鼻青脸肿,手中的棒子和钉耙被打折,手中也只剩下小半根的短棍,不过露出来的尖刺,被他们当做了刺刀在挥舞,伤到了几个莽撞的小青年。
“不要往前冲,拿长棍子,拿大竹竿子,就像戏文里戚爹爹打小鬼子那样……”
姓丁的大汉眼光倒是毒辣,知道了蔡正富他们的短处之后,立马改打斗为围困。
谁说农民没见识,蔡正富准会第一个跟他急,脚下这个姓丁的大汉,就把戏剧里面戚继光打倭寇的办法,活用活现在了他们的身上。
“哎呦!”
“哎呀!”
“不准打细霞子!”
没有两三个回合,王二柱和张铜板就被长棍子、长竹竿打掉了手中的短棒,身上更是被戳了不知多少下。
蔡正富和他们两个人在倒下先头,唯一能做的只是将细霞子保护在了他们中间。
“哎哟……”
“疼啊……”
“真他娘疼呢!”
蔡正富的胸口,也不知道被什么给捅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无法动弹,眼前一片乌黑。
还好不是眼睛看不见,只是因为脚下是晚上,看不到一丁点的灯光。
而在蔡正富的身边,同样有另外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来,这声音的主人不是王二柱和张铜板还是何人?
“哇哇……”
蔡正富刚想开口叫唤他们,不曾想一股刺鼻难闻的臭味,几乎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肺里。
自然喉咙这时候不争气的呕吐起来,可惜好长时间没吃饭,胃里面神呢都没有,只能是不断的干呕。
这一下子不断的干呕,几乎蔡正富的眼泪都掉了下来,难过至极。
“牛……牛棚……”
直到干呕结束缓过神来的时候,蔡正富才分辨得出,这股刺鼻子的臭味,原来是牛粪的味道。
相对而言,牛粪的味道比猪粪要好得多,不过这四处漏风的牛棚里面的味道,就是再好又好到哪里去?
“你们两个还行吧?”
蔡正富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不少的部位比较的疼痛,但是他知道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至多只是瘀伤一类的轻伤。
“还能吃饭呢!”
张铜板淡淡的回了一句,不再言语,很显然这一次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一开始出主意的是蔡正富,此刻张铜板自然多少有些后悔。
“想杀老子的人还没有出世呢,等我出去我一定……哎呀!”
王二柱可不像张铜板,此刻依然是嘴不饶人,不过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动到了身体牵动了伤势,疼的呀自个一个人在那里直哼哼。
“细霞子呢,你们看到细霞子没有?”
人没死,也没受重伤,还好,还好,蔡正富这才大体的放下心来。
不过他并没有感受到细霞子的气息,不知道细霞子怎样了,又不由的担忧起来。
一直到了白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才有一个中年人在丁姓大汉等几个人的陪同下,来到了牛棚。
“柳大伯,就他们三个,你看看,哪里像是逃难的。
逃难的人,能有力气把恩们打成这样吗?
恩能肯定他们就是土匪的探子……”
丁姓大汉脸上有一道血杠子,额头上也有一个大包,看来昨个也伤的不轻。
此刻非常的记恨,完全是一口咬定蔡正富三个人的身份是土匪。
“是不是土匪,审一审就晓得了,来呀,叫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带过来……”
柳大伯大手一挥,先指向了张铜板,叫两个小青年把他从牛棚里带了出来。
蔡正富这时候才看清,张铜板的头几乎被打成了猪头,一只眼睛都被肿胀的眯起来。
因为身上的伤痛和没有吃饭的缘故,脚下的张铜板,就连走路都非常的吃力,几乎是被两个小青年一路的拖出了牛棚。
张铜板被拖走,这一拖走就是一炷香的辰光,也不见被送回来。
和乐被拖走的是王二柱,辰光不长,就听到王二柱一声的惨叫,不知道王二柱被怎么样了。
“不会被杀掉了吧?”
蔡正富心里一阵的担忧,不晓得自己会是神呢样的下场。
“跟恩们走!”
呆林鸟才轮到蔡正富,被两个小青年架着走的时候,完全是大脑一片空白。
“我还没有娶媳妇呢!”
“恩还没有跟大少爷去上海滩呢!”
蔡正富一边走的时候,一边的脑海中想起了曾经一幕幕的愿望,可惜有可能不能再实现了。
“你叫神呢名字?”
“是哪块人?”
“做神呢的?”
“你来这块做呢的?”
蔡正富被这两个小青年,带到了东侧的一个茅草屋前,先头看到的那个柳大伯坐在一张树根做成的凳子上,一边抽着大烟袋,一边盯着蔡正富由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番问话。
“大伯,我叫蔡正富,原本是盐城县人,这一次到台城来,是替我们少东家收账的。
哪块晓得会遇到小鬼子打仗,逃难的时候把方向给跑反了,这下子滑子整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块来。”
蔡正富不知道张铜板和王二柱的回答是神呢,他只能将自己真实的身份说出来,所以回答起来非常的自然。
至于那一本警卫连副排长的军官证,脚下拿出来,不但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是灾祸。
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对于国军的认识,蔡正富跟着少东家没少长见识。
国军欺负起老百姓来,比起那些地痞流氓还要坏,所以那句兵匪是一家,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早些年还是军阀混战的时候,王家庄就遇到过一次国军溃败的士兵,在途经伍佑的时候,不少地主家就被抢杀了一光。
所以呢,老百姓对于国军是痛恨的,特别是脚下打鬼子的时候,有些国军的士兵打鬼子没胆量,祸害起老百姓来却是无法无天。
幸亏经常跟随少东家外出办事,有时候携带的钱物众多,安全起见,就在自己贴身的衣服上面做了一个夹层。
这件贴身的衣服,若不是脱下来仔细的捏一遍,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发现。
“逃难,那你说说这三块银洋钱是怎呢回事?
刚才那两小子身上,足足三四十块银洋钱,又是怎呢回事?”
这个叫柳大伯的中年人,却是突然的一甩手,三块银洋钱被扔在了蔡正富的面前。
蔡正富一摸自己的口袋,先头自己口袋里的三块银洋钱已经消失不见,估摸着是之前晕倒的时候,被村民们给收走了。
“啊,神呢意思?有三块银洋钱又不是神呢稀罕事,这一路逃难,有钱也没地方花呀!
至于他们两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银洋钱,你今个不说恩还不晓得呢!”
这年头,一个银洋钱都能够买很多东西,更何况是三块银元钱。
不过出门在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钱财,要不然也无法外出。
蔡正富晓得哪里块出现了问题,先头进这块小村落的时候,就跟张铜板和王二柱强调过,只是携带应急的几个银洋钱。
哪里会想到他们身上居然携带了三四十块银洋钱,这可是一大笔财富啊!
就是一般的小地主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银洋钱,除非他将家里的田地、耕牛、粮食等东西变卖才能折现这么多银洋钱。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人,那就是经商的大老板,不过看蔡正富他们三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商的人,所以有钱可能只剩下了一种解释。
那就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土匪,土匪过的可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四处流窜,通常他们都会将最值钱的珠宝、银洋钱等贵重东西带在身上。
“还是贪心惹的祸呀!”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不管张铜板和王二柱到底怎么想的,恐怕一般人遇到这么多的钱财,让他藏起来不带在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让蔡正富去解释,张铜板和王二柱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银洋钱,蔡正富急切之间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哪块晓得刚才张铜板和王二柱是怎么说的?
既然解释不了,那只能往不晓得方面去推脱,毕竟财不露白是大家出门在心照不宣的不二法则。
“先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脚下看来,你和之前的那个家伙一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很显然,蔡正富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令那个柳大伯有些恼火。
只见他摆摆手,那个丁姓大汉右手挥舞起一个跟半米长的木棒,木棒的前端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红色的血迹。
“就你这个身板,恩都担心,这一棍子下去,还不把你的脊梁骨给打断呐!”
丁姓大汉将手中的木棒比划了两下,似乎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击打部位。
“别打啊,恩说的都是大实话。
要不你问问那个细霞子,他是我们逃难路上救下的,他能证明我们不是土匪呀!”
蔡正富发现这个丁姓大汉,一个人的时候脾气那是非常的暴躁,三句话不到就会动手打人。
但是脚下和这个柳大伯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是跟着这个柳大伯的眼色行事,所以现在也只是威胁。
“你以为我们没问啊,那个细霞子闷头不吭声,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肯定是被你们打坏了脑子……”
所以呢,突破口还在这个柳大伯的身上,而蔡正富脚下唯一能够合理利用的机会,就是救下的细霞子是本地人。
“瞎召欢,你晓得个锤子呀!
细霞子不是被我们打坏了脑子,而是细霞子的家人都被小鬼子杀害了,细霞子胆小的很。
恩们好不容易让他恢复了正常,脚下被你们这么多人抓起来,他不害怕才怪呢!
还好意思说恩们,先头只不过是想跟你们要点饭吃吃,哪块晓得将门到村口,二话不说就被你们当土匪给抓了起来。
恩们才冤呢!”
丁姓大汉没有想到蔡正富居然会如此大声的呵斥他,顿时扬起手中的短棒,朝着蔡正富的脑袋砸去。
“住手!”
就在蔡正富以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准备挨打的时候,那个柳大伯却是突然的开口。
“大伯,三歪子住手啊?”
丁姓大汉的木棒,距离蔡正富的脑门子就差那么一嘎嘎,蔡正富都能够感受木棒带起的劲风,吹动了他的头发。
“三歪子,神呢三歪子,丁木匠,你就不怕弄岔了?”
柳大伯晓得丁木匠是个急脾气,有些事情跟他说不清。
若是蔡正富是土匪,他将门才怎么可能如此义正词严的反驳丁木匠呢?
要是真的冤枉了蔡正富他们几个人,那可就是造孽呀!
蔡正富他们几个人身上的疑点是不少,但是又拿不出铁证如山的证据,一下子证明蔡正富他们几个人是土匪。
“那怎么办呢?”
柳大伯的反对,让丁木匠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木痴木痴的问道。
“还是把他们关在牛棚里,先给他们吃一顿,不让他们有力气反抗,也不能饿死他们。
恩去望望那个细霞子,若是细霞子能够开口就好了。
实在不行,就把他们送到镇公署去,是不是土匪由官府说了算!”
有了柳大伯的一锤定音,丁木匠也就没再多言语,挥了挥手又让那个两个小青年,将蔡正富重新关回了牛棚里面。
不大一会儿,张铜板和王二柱也被送了回来,张铜板和之前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有王二柱似乎又被打了一顿,脸上和身上有了新的血迹,从送来的时候到而今一直的都哼哼不停。
“为什么你们两个没挨打,就打我一个呢?”
蔡正富还没有发问,王二柱这时候却是第一个质问起他和张铜板来。
“这句话也是恩想问你的,恩很纳闷,为什么偏偏就打你一个呢?”
张铜板没有说话,不过他眼神流落的的意思和蔡正富的意见一致。
“还能怎么样?肯定看我好欺负呗!”
王二柱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突然的恍惚了一下,恰好被蔡正富看在了眼里。
“张大哥,你先头留了几块银洋钱?”
蔡正富想到了一个可能,掉头朝着张铜板问道。
“留了五块银洋钱,全被他们搜了去,幸亏之前听你的,要不然将银洋钱全都带在身上,那可就亏大发了。”
张铜板暗叫侥幸,脚下不由得万分感谢蔡正富。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王二柱为什么会挨打了。
张大哥你留了五块银洋钱,我留了三块银洋钱,而你王二柱呢?
却是留下了足足三四十块银洋钱,人家不把你当做土匪,还能把你当做是什么?”
蔡正富这么一说,张铜板立刻恍然大悟,看向王二柱不由的眼神之中,不由透露出了一股失望。
这叫什么,这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啊,原来是这样啊!
哎呀,我怎么能想到啊。
我这不是怕带少了,以备不时之需的嘛!”
王二柱还想狡辩,不过此刻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三个人又被重新的关在了这里,身上带着伤,又饿的无力行走。
简直是度日如年。
“臭死了!”
“太臭了!”
“就放这个旮旯里吧!”
“也不晓得大伯怎么想的,还给他们吃的,太便宜他们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牛棚外面传来了两个的声音,语气之中充满了牢骚。
“一人一个碗,一个菜饼子!”
似乎不想闻着牛棚中的臭味,这两个人扔下了碗筷之后,远远的待在了数十米开外,不晓得嘀咕的什么,不过想来肯定没什么好话。
“有饭吃了,真是饿死我了,快帮帮我……”
一听到吃的,原本躺在地上哼哼不动的王二柱,立马挣扎的要爬起来。
只是爬到一半的时候,却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张铜板和蔡正富。
张铜板没有受到再次伤害,休养了这一天多的时间,基本上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蔡正富仅仅是一些轻微的瘀伤,若是按严格的标准,都不能算是有伤在身。
咕噜咕噜……
张铜板和蔡正富走到了牛棚栅栏的边角旮旯,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四个海口碗,其中三个海口碗倒满了清水,还有一个海口碗里面放着三个菜饼子。
“真过瘾啊!”
张铜板一手拿过一碗清水,一仰头几口就喝了下去,然后裂开了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菜饼子不错,还热乎着呢!”
蔡正富也很口渴,不象张铜板那样的豪饮,而是喝上了两口,然后拿起来一个菜饼子,细嚼慢咽起来。
“嗯,第一次感觉到菜饼子,居然是如此的香喷喷,好吃……”
“张大哥,你慢点,恩们这两天没吃东西,吃的猛了会伤到胃的……”
蔡正富以前吃饭的时候也是狼吞虎咽,后来少东家一再地告诫他,吃饭要细嚼慢咽,饿肚子的时候更是如此。
“哎,哎,我说你们两个有没有点同情心啊,以后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你们的还行不行?”
张铜板和蔡正富吃的不亦乐乎,这可苦了躺倒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的王二柱。
不过王二柱知道,之所以张铜板和蔡正富没有第一时间帮助他,肯定是因为之前他擅自多带了银洋钱的事情惹恼了两人。
“男子汉说话算话,要不然,哼!”
张铜板没有跟王二柱客气,冷哼了一声,很显然若是以后再有王二柱不听话的事情发生,恐怕张铜板就要发飙了。
“不敢,不敢……”
王二柱彻底的认怂,先头自己装愣充傻一直顺风顺水,不曾想这一次因为银洋钱的事情,一下子信心膨胀的狂妄起来。
这不,报应来了吧!
如今自己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张铜板和蔡正富,所以装孙子就装孙子,银洋钱有命才能花呀。
“慢点、慢点,别呛着!”
王二柱伤势较重,不能够自由的活动手臂,蔡正富把它他扶起来,瘫坐着喝水吃菜饼子。
也是饿坏了,所以喝水、吃菜饼子的时候王二柱有些狼吞虎咽,生怕没有了下顿似的。
三个人就这样,关在牛棚里面一连被关了五天的辰光,每天就是一碗清水外加一个菜饼子。
可以说,蔡正富早就饿得两眼发绿光,若不是在牛棚里面脏兮兮,恐怕就连支撑牛棚的老树皮,蔡正富都能够吞咽下去填肚皮。
这五天的时间,蔡正富身上的瘀伤早就完好如初,张铜板的轻微伤也都结痂掉疤,只有王二柱看上去还在缓慢的恢复之中,不过也能够自己走动。
关押他们的刘牛棚,其实就是几根树干支撑的一个茅草顶,外面加上一个栅栏,四处还都透着风。
蔡正富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被捆绑,所以在伤势休养的差不多情况下,想要逃离牛棚问题并不大。
不过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这么做,在这牛棚二三十米的外面,其实一直都有人在看守着他们。
有了王二柱的前车之鉴,他们现在只能是耐心的等待,耐心的积蓄着力量,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绝不会做无谓的争斗。
这几天的辰光,蔡正富默默的关注着张铜板和王二柱准备逃跑所做的努力,这对他来说既是陌生的领域,又带着丝丝的兴奋。
张铜板和王二柱毕竟是职业的军人,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加之这些年在队伍中的经历,他们一些微小的动作,对于蔡正富来说,都是以前想学都学不到的东西。
比方这观察地形,王二柱和张铜板在讨论团落环境的时候,如何的规划逃跑的路线?
如何规避村民的看守,或者是如何的突破围困,遇到了像先头进村那样的层层包围,又该如何的应对等等,这都是几天来他们无聊时打发辰光的成果。
蔡正富也不是无动于衷,偶尔的说上一两句,都是大局方面的泛泛而谈。
不过听在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人的耳中,却是成为了指导方针,看来那个副排长的军官证,依然有着不小的魅力。
塔塔踏……
就得等候今个这一顿饭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并不是先头送饭的两个小青年的脚步声,显然是其他人,而且是十几人的脚步声。
“哎呀,误会,纯属误会,几位小兄弟这几天受苦了呀!”
蔡正富起身回头看去,这十几人原来是柳大伯一行人,柳大伯人未到,就朝着他们三个人抱了抱拳,脸上有些歉意的说道。
“唉,都怪恩,都怪恩考虑不周。
细霞子都跟恩说了,你们不但不是土匪,还救了他的命呢,你们都是好人,是好人。”
看到蔡正富三人脸上有些疑惑的表情,柳大伯一拍自己的脑门,再一次地解释道。
“细霞子说话了,哎呀,真是太好了!”
蔡正富没有想到,原本并不抱任何指望的细霞子,居然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来呀,赶快把几位小兄弟请出来,好好的给他们洗把澡,换个清爽的衣裳。
和乐恩们一起吃个宴席,给你们压压惊、压压惊……”
看样子似乎自由了,蔡正富几人不由得泪流满面,太不容易了。
洗过澡、换好衣裳的蔡正富、张铜板和王二柱三个人,顿时来了个精神焕发,走起路来也是脚下生风。
“你们看看,哪个来了?”
宴席摆在了一个半截土墙、半截木板搭成的算是比较宽敞的一个堂屋里面,当蔡正富、张铜板和王二柱三个人入席之后,门口突然的闯入一个身影。
随着柳伯轻轻的一声提醒,三个人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青年,气喘吁吁的刚停下脚步,也朝着他们三个人打量过来。
“这是……这是……这是细霞子吧!”
这个小青年穿着一身干净的长袍,一脸的喜色,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蔡正富仔细的瞧了一下,非常的眼熟,当他缓过神来发现,这不正是多日不见的细霞子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变化太大了!
“真是细霞子呢!”
张铜板在蔡正富的确认之下,才相信眼前的这个小青年就是细霞子。
“我都没看出来!”
王二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是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先头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细霞子,和脚下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细霞子跟蔡正富最亲,自然被蔡正富一把拉在了他身边坐下。
这时候外面又闯进来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穿着花布衣,扎着两个羊角辫,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就是这个脸颊的左半边,有些黑乎乎的,似乎是腮帮子发炎,用了乡下的什么土方子治疗。
蔡正富小时候也有过一段时间,脸上不知道是出疹子还是别的什么毛病,用那个写字的墨汁涂在了脸上,涂了好长一段辰光。
“这是恩家的小姑娘,名字叫幺姑,这次细霞子能够开口,还多亏了她呢!”
幺姑挨着柳伯坐下,经过柳伯的一番介绍,蔡正富几人才知道细霞子被柳伯他们带走之后,先头的几天不吃不喝,随便哪个大人靠近他,都会雾燥的不停。
和乐还是无意之中发现,细霞子对幺姑没有敌意,一来二去的两人成为了朋友,细霞子这才开了口,证明了他们几个人的来历。
“那倒是难为幺姑了,这可是恩们的大恩人呢!”
蔡正富几人没有想到,事情的转折居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身上,真是有点世事无常。
“哪里的话,要不是恩们弄错了,哪里能让你们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啊!”
柳伯这时候却是连连的摆手,端起桌上的一碗酒,朝着蔡正富三人郑重的道歉道。
“柳伯,您这话就见外了,这年头活着真的不容易。
恩们那里块也是常年被土匪、海盗欺辱,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晓得哪里是个头哦。”
柳伯准备的酒席,算得上比较的丰盛,除了青菜、豆腐、炒鸡蛋之外,还炖了一只鸡。
脚下的物价还不是太高,但是物资却是非常的匮乏,不要说吃鸡,就是鸡蛋、豆腐,地主家也不见得天天都能够吃得上。
张铜板和王二柱早就被桌上诱人的香味,惹得口水连连不断的春吞咽,更不要说细霞子和柳幺姑这两个小孩了。
“逗得啊,柳伯,你就不要见外了。你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的,这次纯属误会,喝了这碗酒,恩们就是朋友了。”
张铜板比较的活套,这些年其实忍受的屈辱和苦痛,跟这次比起来,已经算是轻的了。
“若是天天有肉吃,我情愿挨打呢,这一顿打,打的非常值。”
王二柱这时候倒是来了一段俏皮话,引得众人是哈哈大笑,四个人将碗中的酒一脖子干到底,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蔡正富三个人这几天,虽然每天有饭吃,但是数量稀少,所以吃酒席的时候到倒是不敢敞开了吃,而是细嚼慢咽。
只是这酒水,却是挡不住张铜板和王二柱两个人,一看就是好这口的人。
这不,柳伯原本准备的一坛高粱酒,早就落进了他们的肚子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意犹未尽。
“幺姑啊,你到村东头老韩家再沽点酒,顺便将姜郎中请过来,邵点个去!”
柳伯安排了一下,幺姑点点头,离开了桌子快速的朝着外面跑去。
“柳伯,你太仗义了。”
“柳伯,以后你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找恩们兄弟俩!”
“就是,有我们在谁敢欺负你,我枪毙了他。”
蔡正富有些不好意思,而张铜板和王二柱却是一个劲的竖起大拇指称赞柳伯为人仗义。
王二柱的那句枪毙人,着实把蔡正富吓了一跳,好在柳伯也是醉酒上头,并没有听清楚这个词,要不然刚刚被洗刷掉的土匪嫌疑犯,又要被人误会再起波澜。
蔡正富如坐针毡,时不时的还要注意张铜板和王二柱的措辞,把出现问题的地方,想办法、找借口的糊弄过去。
“真累呀,比打架都累!”
蔡正富不无感慨的说道,喝酒误事。
果不其然眼前的张铜板和王二柱,虽然没有耍酒疯,但是说起话来没有一个把门的。
幸亏柳伯没神呢酒量,喝了一格格也是醉醺醺的,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转了。
“哎,幺姑这丫头又到哪块疯斯了,到脚下都么得家来,恩去瞧瞧啊!”
天南地北胡吹了一气之后,柳幺姑还是没有回来,这让柳伯脸上挂不住面子,当即离了酒席朝着外面村东头寻去。
“细霞子,你看好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发酒疯啊!”
蔡正富既担心柳伯年纪大了,喝醉酒走路不上劲,又担心他会责怪回来迟的柳幺姑,生怕柳伯会打孩子,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哎,柳伯,等等恩啊!”
只是当蔡正富追出来的时候,柳伯已经走上了好一大段的距离,毕竟这年头老百姓出门全都靠走。
像柳伯这样快脚板的人不在少数,蔡正富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才保持着一个稳定的距离。
这一走就是将近两里路,这里也坐落着七八户人家,其中一个木质房子的门口,柳伯正在跟一个光着膀子的老头说着话。
“老韩,恩再问你一遍,你肯定幺姑沽了酒家去了?”
柳伯询问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急切,先头柳伯说柳幺姑疯斯,只是自个说说而已,他晓得幺姑这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细霞子。
“那还能瞎召欢嘛,姜郎中将门将也在这块的,幺姑还说你要请他给人开方子,姜郎中就家去拿药箱了。”
老韩头没说假话,还找出了证人姜郎中,这一点恰恰能证明柳幺姑是真的回去了。
“家去就好,家去就好!”
柳伯嘴上说着好好好,但是心里头却是更加的焦急,将门将来的路上,根本就没有望见幺姑的踪影。
一个大活人,大白天不可能说没了就没了呢?
“柳伯,来这的路就一条道吗?有么得其他的小路啊?”
乡下的路其实非常的简单,有的都不能算是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一条路。
特别是下雨的辰光,基本上就么得路,只能找找哪块的泥土硬一点,就从哪块里下脚走。
“就这么一条路直刺就到了。”
柳伯摇摇头,到村东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上几个来回,百分之百没有小路。
“柳伯,别着急啊,会不会幺姑走得快,将门好她家去,你出来没有碰头呢?”
蔡正富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先头天南地北的胡吹一气,早就忘记了辰光,说不定柳幺姑真的早就家去了。
家去了,跑到锅屋里头喝口水,上个毛瓷缸也是人之常情,哪个人还没得个三急啊!
“那就家去再找找!”
柳伯和蔡正富又急匆匆的往回赶,不过往回赶的时候,并不是只顾着埋头走路,柳伯还时不时的朝道路两边不放心的望去。
“哎……”
就在走到一半的路上,右边是一片的麦田,脚下将门将的开春,麦子开始生长了。
但是柳伯眼前的这一片麦田里面的麦子,全都被人给牌烂了。
乡下人有时候,被别人骂上几句,打上几拳几脚,不一定会跟对方拼命。
但是家里头的麦田被人瞎弄,绝对是会跟对方鱼死网破。所以,破坏别人家的麦田,是要被大家伙背后戳脊梁骨的缺德事。
“柳伯,这是神呢印子啊!”
蔡正富发现,这一片被牌烂的麦田里,有着四五条两根指头宽的印痕,印痕深有大半寸,他看不出是神呢压出来的。
“不晓得神呢印子,么得命,你望望这一片到劲头尽全牌烂了,哪个杀千刀做这个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啊!”
顺着柳伯手指的方向,蔡正富也是怒火中烧,牌烂的地方大了去,不过麦田尽头的一道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柳伯,哪里有神呢东西呢!”
蔡正富和柳伯急匆匆的跑过去,在那个麦田的尽头,横七竖八的躺着五辆脚踏车,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时的反着光。
逗得,就是脚踏车!
脚踏车可是个洋玩意,老百姓很多人都没有望见过,就是大地主家也是留过洋,或者追求新事物的年轻人,才会买上一辆摆摆场子。
脚下眼前头,一下子出现了五辆脚踏车,而且还被人扔掉了,这不是很奇怪嘛!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爱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