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也有花开花谢
作者:栀子伊雅
第一卷
第一卷 第一节:女人的秘密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成长中的少女。

    第1卷

    第一节:女人的秘密

    通宝河,在夜的抚慰下,显得格外的宁静。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河流,在没有月光的情况下,你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你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在闻丽英的眼里,它其实更象魔鬼那张狰狞的脸,吞噬了闻丽英的整个身体。

    这条长长的河流,举着通宝桥。把通宝县城和八碗窑划分成两个地区。八碗窑属于县城郊区,闻丽英一家就住在那里。它和县城的距离,只是隔了这一条河一架桥。三里地不到的样子。

    17岁的闻丽英就有了恋人。这个恋人是县剧团会唱二人转的古月明。他们差不多每天都约会。

    “你写的诗,写的那么长,我读着都累。”闻丽英把一颗小石籽投到通宝河里,泛起的涟漪,她无法看到。她坐的地势有点凹。是古月明侦察了很久才发现的。他们躲在那里,外人基本看不到。他想好了,在这里,他可以任意和闻丽英亲热,而不被外界发现。

    “还不是为了让你读着开心吗。开心吗?嗯?”古月明心里在打着他的小算盘。手下轻轻的抓了抓闻丽英的胳膊。怀中偶尔温柔如猫偶尔状如小兔的女孩,象奔流在夜色里的通宝河,让他琢磨不定。

    通宝河很幽静,适合约会,更适合两人往纵深处走。他知道,远处也有约会的情侣,他当然也知道,在这样的夜晚,没有谁会故意打扰别人。

    “你没看到我给张建华写的诗啊。短短的,那样读着才有韵味。”闻丽英,差不多总要在古月明面前提起那个远在辽宁的兵哥哥。这让古月明恨的牙根直痒,心下也在想着那算盘今天要不要打起来。他很想在吻过了闻丽英若干次以后,占有她的身体。那样,就算她的嘴巴上再挂着别人,那她也是他的人了。终不会被别人抢了去。

    古月明不让闻丽英再讲下去了,这个小女生让他格外颠狂,他总是吃不准,她为什么对那个从来没有恋爱过的单相思,如此的情有独衷。她的痴情,让他觉得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却还偏偏每次都要赴他的约会。下意识的,他就用嘴巴揪住闻丽英的唇,狠狠的吻着,不让她再说话。不让她的嘴里再说出那个让他听过无数次的人名。

    偏闻丽英又开始说起她和张建华的事情来:“那天,我收到他的信,我真的很绝望。我哭了好半天,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我。他明明每次来找哥,都要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睛会说话。”

    “丽丽,明天去我家好吗?我妈想见你。”古月明不想听了。他烦她的叽叽喳喳,而且这叽叽喳喳的对象又不是他。每次一说张建华,他就头痛欲裂。

    “啊?我不去,我不敢去。”正沉浸在诉说当中的闻丽英,吓了一跳。

    “怕什么,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你还是一个小美人呢。”古月明恨恨地想,再不能让她把他古月明当倾诉对象了。他已经听够了她诉说有关张建华的故事。他要把闻丽英的思绪拉回来。那心里的算盘越发打的欢了。“今天我一定要了你。”他心底有无数个古月明在告诉他。他甚至担心闻丽英是不是早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那个叫张建华的男人。他必须要验证这件事情。

    前几次没有得逞,他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对付小女孩,你得顺着她。她一厢情愿的说她的话,那咱就陪着听。实在听多了醋劲大发,那就吻她。直把那嘴唇吻的,没有透气的缝隙,那她就老实了。

    他把手伸进丽英的**里:“真乖,戴**还是舒服好看吧。其实,这种事情应该你妈教你的。”

    “我妈又没有戴过。”就这个**,还是自己给自己缝制的。古月明夸她手巧。

    闻丽英其实心底也因为上次他抚摸了她,问了她为什么不戴**以后,因了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的不同,让自己着实丢了点面子。闻丽英的母亲张大娘是不戴**的,她其实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可看上去却很老相,差不多二三十岁的邻居都这样称呼她张大娘。

    张大娘没有文化,闻丽英14岁来月经,也没在这之前指导过她。她第一天一整天都跟个病人一样的躺在床上,没有卫生巾,就用那普通的卫生纸。她在别人家的厕所里看到过女人弃掉的那沾了经血的纸张。也随同母亲在医院里伺候过闻大宝媳妇,也就是她嫂子生孩子。当然,这个时候,闻丽英已经是大姑娘了。她十七了。

    邻居私下里都说:“老闻家可真有意思,儿媳妇生孩子,老太太还把姑娘给带上。丫头怎么能经这种场面呢。”

    “老闻太太也没经过事,有闺女跟着,也是给她壮个胆吧。这老太太,一天就知道干活。啥都不懂。”

    那一天,她看到嫂子在产床上上窜下跳,就是不配合医生。双腿使劲并拢。医生越让她分开腿,她越是拼着命的聚拢着。

    后来,侄子生下来了。她看到很多扔到桶里带有经血的卫生纸,那一次,让她产生过无数的联想。回想当年14岁的那个夏天,看到自己**上的血迹的时候,她是格外的悲壮着。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大人了。可这事,绝对没有人跟她说过。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让她懵懵懂懂。

    这一年,她刚刚小学毕业。小学还没有生理卫生课。

    她所居住的八碗窑,邻居不是小商小贩,就是以种田为生的菜农。她想过,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没有**,要自己缝,包括月经的事情,是不是她们的母亲也不给她们讲。

    心底下走神的时候,古月明就吻的更欢了。她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疼。知道他用了太多的力气。她搞不懂,一个在舞台上唱二人转的小个男人,手举扇子舞的轻盈,却怎么在她的身上,会显现出这样的力大无穷。她的脖子都被他扳的有些酸了。亲嘴,真不是一个好活。闻丽英暗想。

    可偏又觉得好奇,在古月明的烟草味里,鼻翼禁不住就使劲吸了一下。父亲是吸烟的,哥哥闻大宝也是吸烟的,他们吸进吐出的烟味在房间里总是经久不散,让她闻都不想闻。二哥闻小宝不吸烟。她喜欢二哥,也许因为他长得特有男人的伟岸风骨,也许因为他和她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因了他的体育特长,让她脸上无限风光。

    她这一辈子,除了古月明,再没有接触过吸烟的男人。
第一卷 第二节:阴影
    第二节:阴影

    在闻丽英眼里纯洁甚至至高无上的爱情,却因了通宝河畔的这一次,被土崩瓦解掉了。

    当古月明再次期望闻丽英安慰他的时候,哪怕她用手来安慰他。她都觉得一阵恶心,加上身上刚刚过去的疼痛。她拒绝了他,却在拒绝的同时,那只右手,就被古月明拉过去。

    闻丽英被强求以后,违心的轻握了一下,心里生出莫名其妙的恶心。她想,她要吐。任古月明再怎么吻她,她也再不回应他。她闹着要回家。古月明尽管有些扫兴,可是那瞬间的兴奋,仍是让他揽过闻丽英。肩并肩走在夜的路上。

    身边走着和闻丽英个头一样高的男人,忽的让闻丽英就有了一种没有依靠的感觉。

    “丽丽,明天我们有演出,你收拾完一定过来看啊。”

    “我哪有时间。我还得清理剧场卫生,还要打扫走廊。又要打水又要擦玻璃的。”头一次,闻丽英拒绝看古月明的表演。当初,她也是因为闲暇的时候看演出认识了他。另外,她在剧团做保洁,自然经常看到古月明。

    他在台上轻盈的表演,绝对比现在这个身边一会亲她吻她的男人看着舒服。舞台上的他好象更真实,眼下这个男人,让她觉得抓不住,虚幻一样的。她其实更不明白,他的要求为什么这么多。有些风景只可远观,这是多年以后,闻丽英总结出来的一个硬道理。她觉得是硬道理。

    过了通宝桥,桥北就是八碗窑。八碗窑又分了三个村子――一队、二队和三队。闻丽英家在二队,眼见着就进了二队的地界,闻丽英停了下来,不让古月明再送她:“我自己一个人走吧。”

    “还有那么远呢,天这么黑。我不放心。”古月明执拗地说。

    “黑怕什么,我不怕黑。”闻丽英违心地说,然后撇下古月明,快速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感到古月明在后面跟着她,她就加快了脚步,继尔比慢跑还要快一些。到了大门口,看到自己家的窗口亮着微弱的烛光。她才喘息着停下脚步,她知道停电了。

    “丽丽,我回去了。”那个男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对她说。

    闻丽英没吭声也没有回头,她即使回头,也知道看不清那个人的眉眼。她觉得他一直都没有看清楚他的眉眼,就收了他的情诗和他的吻,包括这个痛苦的晚上。

    索性快步走进院子。推开房门,她看到父母房间有一盏烛光在跳动。父亲坐在烛光前,一声不吭,一手托着脸颊,分明是在等女儿回家。时间不早了,闻丽英看到母亲已经躺下睡着了。

    “丫头,你看看几点了。你妈等了你多长时间。她吵着要去找你,我让她先睡了。你下次,你可不能再有下次了。爹妈多担心啊。”

    闻丽英没敢吱声,轻手轻脚地进屋。脱衣,躺在母亲张玉荣身边。母亲翻了个身,没说话。

    她是爱着张建华的。在张建华当兵前夕,她把哥哥同学的名字写在小纸条上。当然,那几个都是她看着顺眼,而且他们也喜欢和她说话,每次都会用眼神跟她说话的那种男孩。

    她把那些纸条团成小球,然后自己伸手去抓,她相信第一个抓到的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第一个不是张建华,是杨玉忠。这个男孩长的挺帅的,可他的帅气并没有很直接的传递给闻丽英。闻丽英是想抓到张建华的,张建华每次来,都会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她,然后他真的会和她说话。他每次和她说话,她都心跳。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不然,他不会把她挂在墙上的那个小啤酒瓶装饰物拿走。二哥小宝是提醒过他的,他既然知道了是她的还要拿走,显然他是爱着她的。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跳加快。可他当兵走了。走了的张建华,并没有让闻丽英有多失望。她知道他还会回来。何况,她在易小易转交给二哥的信封上,背下了那一长串地址。她激动自己的好记性,那一串部队的号码,让她上学本就偏科的脑子里,忽的就灵光一闪。86758部队。竟然让她记了一生一世。

    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初中。

    闻丽英翻了个身,父亲早把蜡烛吹熄了。她却睡不着。想到她给张建华写了信以后的期待,让她又禁不住落了一回泪。只是,她知道,经过这一晚,她是再也无法属于他了。她觉得自己脏透了。在父母睡熟以后,她爬起来。跑到厨房,在水盆里使劲清洗自己的双手,打了无数遍香皂。她不敢弄出声响,怕吵了父母。

    他们家只有一大间茅草房。当大哥和二哥长大以后,父亲闻铁力就用高梁杆兼并出一个屋子来。大宝结婚以后,在那小屋里过渡了一些日子,就搬出去租房住了。从此那小屋就归了小宝所有。

    家人一直把闻丽英当小孩子看,她也就一直和父母挤在一起。闻铁力要是和老婆过夫妻生活,要等闻丽英睡的死死的才行。可还是在一次以为隐蔽的情况下,让闻丽英夜半醒来,感觉到旁边被子的震颤。她不敢动,那一宿让她面红耳赤。平时只知道干活,不说太多话的母亲张玉荣,保准第二天早晨让闻丽英看上去,年轻了很多,唇边都漾着笑。闻丽英却感觉到了难堪,想赶紧从父母身边搬开。

    然而二哥小宝不结婚,不搬出去,她就永无出头之日。八碗窑地方穷,八十年代中期,还根本看不到楼房。闻丽英挺羡慕小云的,虽然也是住着平房,她却有自己的闺房。父母单独睡在一个屋子里。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奇怪,不懂为什么父母不和孩子们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这一次,她是真的懂了。

    家里唯一兼并出来的小屋,被小宝占了去,这让闻丽英万分焦虑。其实,那小屋也没安门,就是几十根高粱杆,捆扎成了一堵墙,留了一个出口,可以进出的类似门。

    后来,被小宝挡上了一个布帘。那布帘也是半截的,就那样把那个房间独立起来。家里本来地方就小,有一些土豆白菜,免不了要放在屋里。小宝的房间除了居住,就又多了储藏室的功能。

    父母忙于地里劳作,即使没有农活,他们也会赶着驴车去北山打柴草。家里做饭的活也就交给了闻丽英。那天,她听母亲吩咐,用土豆做菜,她在小云家玩够了,一回家就拿了盆子跑到储藏室取土豆,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易小易和小宝躲在被子里,当闻丽英冒失地闯进去的时候,易小易正伏在小宝的身上。闻丽英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硬着头皮拣了两个土豆就逃了出来。

    那顿晚饭,吃的很晚,直等到小宝送易小易回家,闻丽英才敢再次走进去。那眼里的土豆,分明刺的她眼睛生疼生疼的。父母打柴归来,见她没有做好饭,也并没有说她。饥肠辘辘的闻铁力,对着那头忠心耿耿的驴骂了几句。他是惯着女儿的,尽管他已经饿的眼前发花,他也不舍得说女儿半句。

    躺在父母的身边,有一刻,她特别想逃离这样的家庭。其实,说确切些,是想逃离这张和父母一起的大床。
第一卷 第三节:闻小宝的恋爱
    第三节:闻小宝的恋爱

    闻小宝和易小易是在学校恋上的。

    易小易是那种豆芽菜的身材。家庭条件优越,却无论怎么吃也不胖。她的手里经常有一袋小食品。这在八十年代中期,当她傲气的甩甩头发,再把小食品放进嘴里,总能让居住在八碗窑的一些男孩和女孩心生羡慕。

    八碗窑的孩子们没有零食,他们的零食除了萝卜,就是小葱。闻丽英更是如此。她是八碗窑一分子。

    易小易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唱戏的,扮过青衣,老了以后,仍然魅力不减当年。只是听说字认的不是太多,而且脾气古怪。易小易的父亲是会计师。也是通宝县城唯一的会计师。

    偏易小易就不爱读书,又不喜欢唱戏。数字对于她来说,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样,琢磨不透,打死也数不过来。于是,高中没读完就被父亲易茗峰安排在了市政管理所。整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更多了恋爱的时间。她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和闻小宝在一个学校。

    他们真正恋爱,应该是在初二的时候。那个时候,临近中考,易小易的母亲梁思怡就非常担心女儿的身体,不让她吃零食又不行,只好借助学校的力量,让她加入校体育队。

    闻小宝是体育队队长。闻小宝和易小易同年不同班。他比易小易大两岁。本身八碗窑和通宝县的孩子们上学的年龄就不同,闻小宝偏晚上一年,又在小学的时候多读了一年。

    闻小宝的短跑在学校和地区都是有名的。学校留他一年,是为了让他给学校再争一次光。奖励是一套衣服料子,还有学校以及区里发的木质奖碑。闻小宝平时很少有新衣服穿,就算一家人盼到过年,也只给丽英做一套新衣服,一家人,旧衣穿惯了,新年的时候也就没有了盼新衣的习惯。

    这一身料子,是他的荣誉。

    和易小易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是那次县运动会以前。每天除了功课就是绕操场跑圈。吃饭的时候,闻小宝吃的快,吃完一小碗米饭,由于地方小,走不出去,就举着碗:“谁给我盛碗饭?你。对,就你,帮我盛点饭。”

    后来易小易一想起他们的恋情,其实就是从一碗饭开始的。

    当时的易小易脸有点红,看到闻小宝把空碗递给她,心里面就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东西。她用眼睛扫了扫身边那几个人,有的在偷笑,有的埋头只顾吃饭,装没看见。只好接过闻小宝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天,你以为我饭桶啊。我吃不了这么多。”闻小宝看着那几个人,问谁要。没有谁要。闻小宝就有点犯难。就把眼睛看向了易小易。

    “得了,给我吧。谁让我手欠呢。”易小易把自己的碗很慷慨地递到闻小宝眼前。生性本就不爱吃饭的易小易,这一天把自己吃的很饱。她还有个秘密,她从来不吃别人碗里的饭。

    “还是易同学对我们队长有体恤之情。佩服佩服。”杨玉忠在旁边点火。

    “队长,今天晚上就不排练了吧。俺已经跑不动了。”张建华又想偷懒。

    “不行,杨玉忠绕操场八圈,易小易的铁饼也要继续,张建华你怎么老想偷懒。你看你现在瘦的,还有没有男人样了。大家休息以后,分头运动。”闻小宝跑到水房把自己的碗洗干净。一抬头看到班长李晓燕正盯着他看。

    “有事?”

    “没事,老师让我告诉你,不要因为运动会耽误了学习。”

    “不会。”一想到自己比这些同学都大上两岁,也有一丝恨自己当初不该为了再给学校争一次光,而留那么一级。

    “还想问你,我爸爸给了我两张轻音乐的门票,要不要给你一张?”

    “我?我就不要了吧。我对轻音乐不感兴趣,你要是有重量级的节目再给我吧。比如拳击赛什么的。”闻小宝感受到来自李晓燕的眼神,让他不禁一怔。他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牌,不敢接。

    “我看你就是摆架子。”李晓燕一转身从他眼前消失。

    李晓燕和易小易都是通宝县城的孩子。这让闻小宝看她们的时候,尽管不用仰视,可心底,他仍是惧怕着她们的。他一个穷家子弟,又生在八碗窑这样一个小商贩和菜农的聚居地。他从心里就知道自己是和他们有界线的。

    他只有一个目的,学习加体育。他的体育老师和他如同哥们:“好好的,以后争取保送到体校,那样,机会就更多了。”

    就为了这个目标,他在学习之余,每天都在操练体育。期望自己的短跑,能一次再一次的打破纪录。

    易小易,和他不在一个班,却因为每天在一起练习,而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从来没见过她吃别人碗里的饭,这个高傲的小丫头,平时说话每次都要甩甩头发,手里总要举着小食品的女孩,从此轻轻驻进他的心里。

    他希望自己,最好早点忘掉这一切。他没有资格去爱通宝县城里的任何姑娘。

    两个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的男女,就算是当初爱的炽烈,又怎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王奉林和他老婆就是一个例子。他们家就是战争不断。一想到这些,闻小宝就逼着自己不去想易小易那乖巧的甩头发的动作。
第一卷 第四节:邻家有女初长成(闪回)
    家里种的除了水稻,只有旱田里的那些蔬菜。蔬菜地里,也有高粱,一到收获的季节,细细的高粱杆就顶着头上那朵高粱穗,独自美着。打下来的高粱,算做主食,和大米白面一样食用。

    白面总是吃的很少。这里不盛产小麦。闻丽英从来不知道小麦是长的什么样。

    王奉林是县剧团的顶梁柱演员。他家也住在八碗窑,可二队不分给他土地。他本就不是八碗窑的户口。他们家有菜园子,王奉林的老婆是八碗窑的女人。只因长得特别特别漂亮,就成了王奉林当年追求的对象,后来成了他的老婆。

    可漂亮有什么用。她没有工作,八碗窑的女人,结了婚,就更没有出息了。整天屋里屋外操持家务,然后生一堆孩子。王奉林的老婆喜凤给王奉林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男孩是老小,等到生了男孩,才在子宫里上了环,从此算是再不要了。

    八碗窑的女人要是能干点,就会在门前的小院子里种上青菜和苞米。再能干点,就会养几头猪。赶到年前,杀个年猪也是好的。

    王奉林家没有水稻地,主粮却不缺。不仅有大米也有白面。而隔壁闻家就不同了,一到秋季,闻铁力就把家里的水稻码在储藏室里,也就是小宝的房间里。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稻子,他就觉得特别踏实,一冬加上春天的口粮就都有了。他家却是没有白面的。

    王奉林家的面吃不完,就拿来和闻铁力换。五十斤换五十斤,谁也不吃亏。每年,闻铁力都要和王奉林家换上两次。白面在八碗窑人的心里,是上等粮食。

    头一天,王奉林来跟闻铁力换了一袋大米回去。当时看到闻丽英在看书。小丫头长高了,该凹该凸的地方已经有模有样。这让王奉林心生欢喜。禁不住第二天又找了借口转到闻家。

    “你爸妈呢。”

    “他们去菜地了。叔找他们有事?”

    “没有,今天没什么事,过来坐坐。怎么不上学了?”

    “不上了。”

    “怎么不上呢,考个中专也比在家里强啊。”

    “我大哥结婚,欠下那么多债,二哥也要结婚,家里也没有太多钱供我上学。”

    “不上也行。没想找点什么事儿做?”

    闻丽英不免看了一眼王奉林:“想啊。可是八碗窑这也没什么可可做的啊。”

    “去县城。”

    “去县城?县城我家又没有亲戚,我谁都不认识。”

    “不是有我吗?”

    “有你?”

    “对啊。我在县剧团,看能不能在剧团给你找点活干。”

    “真的啊?”

    “真的啊。难道还有假?我说的是真的。你等我信儿。”

    “那太谢谢王叔了。”闻丽英每天无所事事,就把以前学过的

    语文数学书拿过来无休止地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只要带字的书,她都喜欢。总比一个人傻坐着强。

    爹妈不许她跟着下地。他们觉得自己唯一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总有一天,会离开八碗窑,去过上流社会的生活。通宝县城人的生活,在他们眼里,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他们有楼房住,有自来水,冬天上厕所不用到外面,省了冻屁股。

    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不单单是凭了姿色,她打小就被说成是有福相的。女儿那双白嫩的手,在哪个邻居眼里不是将来有福气的象征?他们不让她去地里握锄把,那样会把手握糙的。脸吹黑了,手糙了,将来还怎么嫁好男人。他们不许她干农活。

    他们只许她待在家里,给父母做个饭就好。他们回来有口热乎饭吃,就心满意足了。这让从小长在八碗窑的闻丽英,从离开学校以后,就打下了不干农活的底子。

    王奉林走了,他说这几天就给她问一问。

    王奉林刚一走,闻小宝就回来了。还有易小易。两个人自初中毕业,同时升了高中,考在两所学校。闻小宝没能去上体校。他家拿不出那么多学费,在保送的途中,又生出了另外一些偏差,这偏差,他永远不知道怎么生成的。后来,他听说,学校把名额给了另一个同学。他没有办法和别人计较。那个同学就是杨玉忠。他的成绩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易小易一来他们家,长成大人的闻丽英,就总会知趣的走出去。

    她有点不喜欢易小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见到她的不规矩的样子,还是因为她那高傲的模样。她是见过李晓燕的,李晓燕有一次追到家里来找小宝。当时易小易和小宝正在家里绻缱着。

    易小易对李晓燕说:“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再来找他。”

    “他头上又没有贴标签。我要亲自问问他。”李晓燕不死心。这个时候的李晓燕已经上了高一,仍然和闻小宝一个学校一个班。她并不知道他还有个易小易。小宝和小易在初中的时候,就算是相恋着,也隐蔽着。

    站在两个女生中间,闻小宝没有说一句话。

    “闻小宝,我上上次让你和我去听轻音乐你不去。上次让你陪我去印刷厂采访你也不去。老师都说了,你在体育上有发展,可是在一些文艺方面,你也要有所突破。今天老师让我找你去采访。”李晓燕显得咄咄逼人。

    “机会留给你吧。我今天有事。”

    “你有什么事?”李晓燕就把眼睛盯向了易小易。易小易把头仰起来,看向别处。

    “没什么。”

    “你告诉她,你在陪我。你怎么就没事了。”易小易因为闻小宝没有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而不快。

    “我不想读书了。”最近闻小宝被易小易缠的慌。有时候下午自习课都要偷着跑出来。他想他这书读的也太没劲了。何况,头一天别人来向父亲讨债的情景,又浮现于眼前。这书是没法读了,妹妹先他一步走出校门,他一个大男人,更应该顶天立地的支撑起这个家庭。

    李晓燕不解,讪讪地走了。其实,她心里面很堵,从初中追到高中,闻小宝一直躲着她。她心底那块芳草地,被自己的双脚践踏的一无是处。

    父母支持他上学,也是希望他在体育方面能有所发展。他觉得自己进不了体校,自上了高中以后,易小易从学生的身份转换成职工以后,她就更象块粘糕一样贴上他,让他没心思进校门。这书,读下去越发觉得没有用。何况家里本就没有什么钱。他知道,安排采访的事,肯定是李晓燕自己的主意。
第一卷 第五节:女孩子的愁怨
    小云家和丽英家只隔了一户人家。就是这户人家,也是小云姑妈家。小云的两个姑姑,都结了婚,住东西屋。他们是哥俩娶了姐妹俩的婚姻。在有段日子,他们的故事被传来传去的,闻丽英不知道他们传这话是好还是不好。

    那个妹妹看上去很好看,也就是小云的小姑,却不大爱说话。她的大姑却特能说话,爱张罗事,有事没事爱给别人保媒拉线。

    “八碗窑的姑娘们,凭什么非要嫁到通宝县去?八碗窑也有好小伙子,姑娘们睁大眼睛看啊。”她是不赞成小云嫁到通宝县城去的,小云的父亲也不赞成。他虽是不赞成,可是他想把闺女嫁远点。

    “姑娘也不能嫁的太近,姑娘是泼出去的水,要泼就泼远点。可别象我,嫁的这么近,还跟自己的妹妹嫁给哥俩,有事没事成人家笑柄。”

    她这番话就把自己的妹妹说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想当初这妹妹看上姐夫的弟弟,是非他不嫁的。为此,姐姐和她成了仇人。现在,倒也能偶尔说上一会话。妹妹天生不爱说话,这也怨不得她。

    小云其实是有心上人的。这心上人就是穷,是东院放羊的杨明。杨明家里除了有几只喘气的羊,就是他和老母亲过着生活。老母亲瘫在炕上多年,老父亲又死的早。年轻轻的杨明就跟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一样,过早的憔悴着。

    小云就偏喜欢他。这喜欢,是想要嫁的。可她嫁不了,她父母原本是要把她嫁到通宝县城去的,去住高楼,用自来水。可她的父母更愿意听小云大姑的话。她大姑年龄不大,比小云其实大不了几岁,可世故的很。知道女人怎样才能得到更多的福份。

    “嫁到城里是好。吃住舒服。可这舒服不是随便就能有的。你得把男人伺候的多熨贴,人家才买你的帐。人家凭什么就稀罕你八碗窑的女人?出众?好看?还是会挣钱?要我说,就把小云嫁到哪个屯子里去。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里的男人没有见过世面,嫁过去,咱家妞也不受气。倒把你当香饽饽捧着。那日子,少不得的好。”大姑的话,总让小云的父母生出无限的崇拜之情。

    择日子,找了几个知晓周边乡屯的老乡们,就给小云物色起对象来。

    可苦了小云。小云没有读过多少书,小学都没毕业,就开始在家里伺候菜地。手过早就粗糙了,偏这粗糙的手就有杨明捧着爱着,爱不够的样子。她的心里每天都是甜的,甜的跟蜜一样。那粗裂的手,似乎也好看起来。

    她喜欢杨明的拥抱,那拥抱结实而温暖。总能让小云在每一个日子里过的就与众不同起来。太阳,总是一天一天的常新着。连月亮都能把两个人照耀得通体暖烘烘的。

    她相信这就是爱情。当有一天,有媒人要带她去距八碗窑几十里外的乡下相亲的时候,她慌了。她问杨明怎么办。

    杨明说:“我娶你。”

    “不行,他家穷的要死,又有个瘫子老妈,你过门就伺候她?你能不能享点福。这次就听你姑一句话,嫁到外乡去,怎么也得找个有点钱,差不多的,才能把日子过起来。”小云的父亲坚决不同意。

    “他现在是穷。可他养了那么多羊,他以后会有钱的,我不怕。”

    “死丫头,你不怕,我怕。你穷的叮当响,我们救济你?”

    “我不要你们救济。”

    “翅膀硬了?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我要等杨明来提亲。他说他卖只羊来提亲。”

    “混帐话,你爹妈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是不是?这亲,相也得相,不相也得相。”

    “我就是不去。”小云哭着跑出去了。

    跟杨明在一起,她没有提父母逼亲的事情。她享受和杨明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他们一起在山坡上放羊,一块采野花。一起唱信天游。

    天擦黑的时候,小云才选择回家。她发现她妈病倒了。躺在那,额头上盖着湿毛巾。一声不吭,父亲在旁边吸着烟。

    “妈,你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你妈还不是为了你的事着急病了。你说你,啊,你嫁给姓杨的小子有什么好。听说他还欠着外债。别的不说,就那个瘫巴老太太,就能把你累死。我们是你爹妈,还能把自己亲姑娘往火坑里推?”父亲吸了口烟,吐了一口气,“你姑托人介绍的这家不错。听说家里有拖拉机,还有奶牛。你嫁过去,那富的流油的日子,都在后头。你说你有什么?长的好看?有文化?你没有。你要有,我把你嫁通宝县城去享福。咱下嫁有下嫁的道理。下嫁,才能让下边的人把你捧的更高。”

    父亲的一番话,一时半会让小云找不到方向。可她纵眼一看,就算是看不见东西南北中,可这所有的方向里,都有杨明。她那么爱杨明。她的初恋,她的所有,都是杨明的。她不能没有他。

    “我真不怕。穷我不怕。”

    “你个死丫头。你想把我气死。”小云的母亲翻了个身,痛苦的**起来。

    小云吓的不敢吱声。她最怕母亲犯病,她一犯病,就怕又抽搐起来。上次弟弟把同学打了,她就抽起来,躺在地上吐白沫,没把小云吓死。

    “你明天去跟你姑他们看看去,合适咱就同意,不合适咱就回来,又不是你去了咱就把这事订下来了。行不?”父亲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也只有默许的份了。可是,背着杨明去相亲,她总觉得对杨明太不公平。

    夜已深。独自躺在小屋里。看窗口那弯月亮,那静止的画面,就让小云生出无限的惆怅。她不会写诗,不会作画,相信如果会,她一定会在这么不平静的夜里,写出哀怨的乐章。
第一卷 第六节:舞台和现实
    闻丽英会写诗。一个会写诗的女孩,在别人追求她的时候,免不了就会收到很多情诗。偶尔也会写上几笔。

    古月明给她写的情诗,多半也不是自己写的,有很多是东抄一句西抄一句。他特意买了一本诗集。就为了追闻丽英用的。

    他二十好几了,也找过几个女朋友。年轻的,比他大的,她没少碰过。他觉得自己老了,再想找个漂亮的女孩子,似乎已经成了梦想。当那次看到走廊打扫卫生的闻丽英,心头不禁一亮。

    女人,漂亮就好。没有工作无所谓,可以换。有不体面的工作也没关系,凭他古月明的社交能力,给闻丽英再找个好工作,肯定没有问题。重要的是先把眼前这女孩拿下。当他们接触一段时间以后,在那个晚上,当他得知闻丽英还是**之身,他欣喜若狂。要知道,女人没少接触,可是有**身的还只有这一个。他就真的为自己癫狂了一回。

    想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当初也想不通闻丽英到底图他什么。年龄悬殊,那肯定是看到自己有才了。他想想也不对,后来才发现,八碗窑的女孩子是想跳出龙门的。八碗窑毕竟只是一口深水井,她闻丽英也只是井底一只小青蛙。她只有跳到井面上,才能知道大千世界的好来。她一定也愿意借他跳出这口井。她这么漂亮,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她定是冲着他的通宝县城的户口来的。也是冲着他那套楼房来的。那楼房尽管是老旧着的,可是对于住着茅草屋的闻丽英来说,肯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不愿上天堂?他乐了。本来是要闻丽英去他家的,可她始终没有进过他的家门。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和他相爱着,却不敢去他的住处。上次都走到门口了,她偏不进去。他也管不了太多,自经过了那个夜晚,他想这小丫头以后就定然是自己的了。

    偏他告诉她让他来看他的演出,愣是没有看到她。找遍了走廊和角落,以及闻丽英干完活歇息的小房间,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她会去哪里呢?平时这个时间她也是该来打扫卫生的。她病了?也许只有病了,才不能来看他的演出,也不能来工作,只有这个才是最合理的借口。他决定去她家里看看她。他是去过他们家的。他认识了闻铁力和张玉荣张大娘,也认识了小宝和易小易。唯独没有碰到过闻大宝和他的儿子及媳妇。

    他想,他一定有时间认识他们。他将来就是他们家的座上宾。想到这,禁不住就笑起来。心底是有些得意的。

    对于闻丽英带回家里来的这个男人,父亲是默许的。当他知道古月明在通宝县城有楼房,又有城市户口,就这两条就让他答应了下来。最最主要的,是他们家丽英喜欢。只要她喜欢,他就喜欢,就能接受,何况男方有这么好的条件呢。

    就是大了几岁,这不是毛病。男人大上几岁根本不算大。两人年龄多差个几岁,才知道互相知疼知热的。不管男的大女的大,总之,大的让着小的,就不会有纷争。日子过起来才会顺心。闻铁力这段日子,就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他心底是盼着古月明来提亲的。

    八碗窑的女孩子男孩子都讲究提亲。最好有媒婆介绍,这样才不至于陷入尴尬境地。男方拿点钱出来,交到女方手里,说是见面礼、财礼,怎么说都行。这样的过程不能少。象有的女孩子大着肚子才被提亲,等到那个时候就太不象话了。

    谁也不知道王奉林的想法,自他把闻丽英介绍到剧院做清洁工作。本想有事没事沾点边,却一直没找到时间,偏被古月明抢先一步,心里就不免恨恨的。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话总是要说的:“小古,春风得意啊。”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比不上王总,听说燕燕从广州给你写信了?”

    “哪里,不是她的信,是一封寄错的信。”王奉林不想恋战,想趁早消失于古月明眼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古月明也懒的理他,心里嘀咕着,径自直接去了闻丽英的家。

    闻丽英不在家。铁将军把门。心下就嘀咕起来,这小丫头到底跑哪去了呢?

    谁也不知道闻丽英在哪里,这一天,她去剧院了。打扫完卫生,就回了家,她不想留下来看古月明的表演。那个晚上他的表演让她心里一直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恋人之间要做那么龌龊的事情。

    恋人之间的美好,一直应该是这样的,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走在河边草丛里,顶多也就吻几下。至于那种索取,应该是结婚以后的事情。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那个晚上的阴霾,一直象含了雨的云朵,压的她透不过气来。那云里的雨水,沉重到一定的时候,就要滂沱下来。直把她心里浇透。

    她觉得自己很冷,尽管这是盛夏。院里的花儿开的正热闹。晚上夜来香的味道直浸心脾。她听到花开的声音,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挣扎着挣扎着,它一定是疼的厉害。她看到了上面的鲜血。她禁不住一阵晕眩。

    白天,她工作完回来,就去了小云家。小云在她去上班的路上小声对她说:“丽英,帮我写封信吧。”

    她着急上班,没来得及问她给谁写,说,行,等下午回来,她去找她。

    “你就写我对不起他,我对他好,也知道他对我好,可是父母不让我嫁给他,让我嫁给别人。我没有办法。我怕我妈犯病。”

    “结尾怎么署名?”写完以后,闻丽英问她。

    “就写丽英。”

    “天,这叫什么信啊?你叫小云啊大姐,怎么改成丽英了。我可背不起这黑锅。你不是把我给卖了吧。哪天这信传出去,又是我的笔迹,别人不得以为是我写的绝笔信啊。”

    “不会的,我小名就叫丽英啊。”

    “可你叫小云啊。”

    “不,是丽英。”

    闻丽英已经听晕了。那封信,她到底没有署上丽英的名字。她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等我回头再给你写吧,再写也不能写我的名,也得写小云。”

    “那算了,那不写了。”小云就有一点气馁。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比闻丽英大一岁多,可她一直视闻丽英为榜样。闻丽英初中毕业,她小学都没有毕业。她绝没有闻丽英那么有文采。

    在杨明那里,她一直是被称为丽英的。这是他对她独有的称呼,这也是她告诉他的自己的秘密。她崇拜闻丽英。当然,她就是有点傻大胆,就象上次两个人去浴池,她是不怕见那些光光的女人的,可她闻丽英怕。她也就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胜过闻丽英一筹。

    上一次她看到闻丽英给远在北京的舅舅写信,洋洋洒洒写了三页之多,就从那一刻,她格外崇拜闻丽英。也只有闻丽英自己清楚,小学三年级就自己写信的由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闻铁力带女儿去小云的大姑家,让她帮他写一封信。他一边说,小云大姑一边写。就在那一刻,小小的丽英就认定了,下一封信一定是自己来写。成人以后,她觉得自己的文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

    揣着写给杨明的信,她想,她是不会再帮小云写信了。她害怕这信真的到了别人的手里,自己倒背了莫须有的罪名。她把它撕碎,也撕碎了小云给杨明的所有忏悔。她小云,实在是不敢当他面说出她现在的心境。她想,那就悄悄地离开吧。
第一卷 第七节:事事开头难
    闻家稻谷,被卖了两麻袋。这是他们一冬一春大半个夏天的口粮。

    没办法,当初给闻大宝娶亲,花了不少钱,有大部分是借的。也有的是赊来的,比如家具,是小云大姑夫做的,当初拉过来,没给现钱。实指着秋收卖了菜和稻谷还过去。可是秋收的时候,又能收多少粮食?还不够一家几口吃的。也就一直把这事撂下了。

    这人家到家里来收钱了,闻铁力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拉了两袋水稻粒去磨了米,卖米。白花花的大米,就这样卖给了别人。

    看到这些场景,闻小宝心里是难受的。自己一边恋爱一边上学,这已经是大逆不道。在李晓燕找他去采访的时候,他立刻决定退学。他有什么资格,在妹妹都不读书的情况下,还死皮赖脸的去上学呢。偏还不是稳稳当当的上着学,这一边,就被易小易蛇一样的缠着。让他上课都要分心,何况自己除了体育擅长些,根本就不擅长文化课。

    易小易有太多的时间没处打发,她不找闻小宝,又找谁呢。她想时时刻刻都能闻到闻小宝身上的味道。哪怕是汗味,也足够让她沉醉。

    这回闻小宝的书都不读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她,她快乐的要死。她就象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只要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从来不想明天吃什么,一会该干什么。在一起腻着就行。她喜欢和他粘乎,她也喜欢他用最纵深的爱给她。她喜欢他给她的温柔以及暴虐性的撕扯。

    易小易在市政管理所做出纳,这是易小易的老爸易茗峰给安排的工作单位,是一个偶尔很轻闲的地方。易小易总会找时间跑出来,去赴她的白马王子。李晓燕斗不过她,这让她非常骄傲。后来,李晓燕又来过闻家一次,当她看到易小易和闻小宝在一起,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凭什么不死心?明明上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说,是不是你在学校招人家了?”

    “冤枉,我怎么招她啊。总是她找我,一会去采访这个一会去参加那个活动。我有你,我还敢招她吗。”

    “这还差不多。”就愈发地觉得自己的男人魅力十足。这样的男人,就更应该拴紧了,以免哪天被别人勾跑了。一见面,又免不了**几回。

    经常运动的缘故,闻小宝的体形非常不错,看上去有好几分的帅气。这让班上不止李晓燕,其它几个女生也是对他心生爱慕,可是只有李晓燕更大胆,但她比不上易小易的泼辣。在易小易面前,她是矮了几分的。尽管她很喜欢闻小宝,却也不得不退出。

    在家待了几天,闻小宝决定出去找工作。可是干什么呢,八碗窑肯定没有事儿可做,通宝县呢,也只是一个小县城,要想找个合适的事情做,也还不容易。

    大哥闻大宝说可以带着他。大宝做瓦工,几个合伙人,哪里有工程就去哪里。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是闻大宝经常挂在嘴上的名言。他经常换工作,今天力工,明天瓦工,后天止不定就去爬电线杆子,做电工了。业余时间,你想找他,就去麻将桌,一逮一个准。

    跟着大哥跑,小宝最开始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这种过不去,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因为书读的比大哥多,又有了先前体育生涯的成就感,本是要保送去体校的,现在落了这样一个结局,虽是可悲,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泥瓦工们,他仍是高他们一筹。

    就算这样,他仍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和泥、筛沙、递砖,每一样活,他都细心来做。要做,就做好吧。就象上学,没有钱是一方面,如果不能踏实去读书,那就不读。

    “快点,手里能不能利索点。”大工在那边不愿意了,闻小宝快步把工具递过去。脚下有半块砖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心下,就有一点不是滋味。

    后来,大哥去另一个包工队里干活。两个人分开来,倒也好,总比两个人同时干这种粗活,让小宝有压力,暂时心下就轻松了点。多干点活倒没什么,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指使来指使去的。男人很要面子。

    易小易总在他浑身臭汗,筋疲力尽回到家的时候跑到家里来。他就总被她撩拨起来,又陷于另一场奋战中。易小易着迷他身上所有有关男人的味道,只要有空闲,她就必须把自己放在他的身边。她爱他,爱到忘乎所以。

    但这事,她说什么也不敢和家里父母说。

    闻小宝在工作上,有失意感,唯有收获爱情的时候,才有了十足的男人气概。他象一头猛狮。易小易就在闻小宝猛狮一样的爱情里,一次一次的融化,一次一次的被送至浪巅。
第一卷 第八节:嫁人不嫁八碗窑的人
    闻丽英没去看古月明的演出。她把自己该干的活干完,早早就回了家。剧场里的音响传过来的巨大声音,于她来说就是噪音。

    她以前也不是特别欣赏古月明的演出。只有父亲喜欢二人转,她只是受了父亲点滴熏染。虽然她是纯正的东北人,可她打小就不喜欢这种文艺形式。

    那个晚上,她差不多是逃回来的。临近家门的时候,她不想回头看那个人,甚至想用时间把他忘掉。她用很久的时间才把自己哄睡。她脑子里也不是没有古月明紧跟在远处送她的情景,就象小云说的,找一个有城市户口,有楼房住的,将来也许真的会住的很舒服。生活的很舒服。

    古月明个子矮矮的,其貌不扬。倒是闻丽英细高挑的个子,好象还没长够一样,就她这年龄,肯定还要再蹿几年。现在静下来细想,古月明对她锲而不舍的追求,在闻丽英的心里面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个倾诉的对象了。自张建华回她第一封信,告诉她他有了雪姣以后,当她一认识古月明,她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跟古月明说着张建华。古月明表面在倾听,其实心里面早就恨的牙根都痒了。

    “只有她真的成了我的人,她就不再想那个男人了。”古月明一直这样盘算着。他的心里也在做着斗争,觉得闻丽英和张建华估计早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她长得这么漂亮,能看上他的模样,这让他心里有一刻也没底。

    而闻丽英一想起王奉林老婆喜凤就不舒服起来。就好象她在感受将来的自己。喜凤怀了三个孩子,除了老大跟王奉林学琴以外,那两个小的都还在上学。老大小霞比闻丽英大一岁,洋琴弹的不错。她偶尔去他们家玩,也会情不自禁的在琴上拨拉几下,却终因自己和那东西无缘,只是看人家弹练而已。

    喜凤是上个年代八碗窑的美女。当初王奉林能娶她,也多是因为她的美貌。王奉林除了一个城市户口以外,连房子都没有,手里有点存款也不多,但足以在八碗窑买房置地。

    喜凤说把家安在八碗窑,照顾自己的家也方便。王奉林就听了喜凤的话。那个时候,她说什么,他都听她的。八碗窑的女人,没有哪一家人不打算把她们嫁到通宝县城或者更远的城市里去。喜凤,嫁了县城里吃商品粮的男人,家虽是安在了八碗窑,可总归不大一样。在面子上,她还是一个吃商品粮的女人。算是城里人了。

    打小,八碗窑的女孩子就被灌输了一个道理,嫁人不嫁八碗窑的人。喜凤把自己嫁给吃商品粮的王奉林,日子并没有预计的过得那么好。风流成性的王奉林,让喜凤欲哭无泪。

    闻丽英知道喜凤,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漂亮了,身材却依然娇好。由于闻丽英和小霞的关系好,经常去他们家玩,这让王奉林也对成熟了的闻丽英有了一丝欲望。他给她找了工作以后,还没待有进一步接触,他是想她纵使不用自己的身体感激他,那也得和她**一小下。却偏让古月明抢先,心底下就有了点恨他的意思。

    而闻丽英,自和古月明那夜以后,心里是把自己恨到天边去了。她开始每天都有意躲古月明。古月明这天终于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到了她:“你怎么了?怎么老躲着我。”

    闻丽英不想和他说话,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有一种厌倦的反感。面前的男人,从头到脚,应该是刚从泥潭里跳出来,浑身脏兮兮的,让她难以和他对视。声怕碰到他的眼睛,让自己迷了双眼。

    “你到底怎么了。先前不是好好的吗。”

    “没怎么,我要回家了。”

    “不行,你得把话说清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

    “我没什么可说的。”

    “丽丽,我是爱你的。你应该知道,就算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我不想说。”

    “丽丽,你真的要折磨死我,你才舒服是不是。”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闻丽英心里越发急了起来。“我真得回家了,我妈还等我做饭呢。”

    “那我送你。”

    闻丽英看他纠缠的凶,也就任他跟着她。晚饭他是留在闻家吃的,闻家父母留他吃了晚饭,这在闻丽英眼里,就有点格格不入。二哥小宝和易小易也都在一个饭桌上。易小易在闻家饭桌上,尽管吃的没有自己家的好,却是心甘情愿着。

    饭后,不是两个人去小宝的房间,就是小宝用自行车带了易小易回家。易小易总会用手臂勾着小宝的腰,跨过整个八碗窑,就让八碗窑的男人和女人心生爱慕的看了过去。看那紧搂着的手臂,和衣服里若隐若现的乳罩。

    八碗窑的女人没有敢这样穿的。他们觉得这样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丑到家了。当闻丽英给自己缝制了乳罩以后,偷偷的穿在身上,看胸被束起来,心里就多了一丝悸动。她却不敢直接穿在衬衫里面,那乳罩上面一定是再罩上一件背心的。

    饭后,古月明邀请闻丽英一块走走。她拒绝了。父亲闻铁力就说:“出去转转吧,早点回来。”

    父亲这么一说,闻丽英心底不得不松动一下,就跟了古月明走出了闻家小院。邻居们也早就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出入,也就把眼光看了过来。闻丽英就会脸红。

    闻丽英的父亲闻铁力早先就跟闻丽英说过,他告诉她八碗窑的来历。早先八碗窑这个地方没有人烟,只是一片荒草甸子。有这么一年,来了一个年轻人,觉得这里风水好,就住了下来。以种地为生。到了婚娶的年龄,还是孤身一人。有一天,他在种完菜,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逃荒的女人。女人什么也没带,饿的面黄肌瘦。她去他家讨了水喝,又吃了晚饭。

    女人就留了下来。

    后来,男人为了多挣钱,就开了一个窑场,专门烧砖。每块砖烧出来都是那么规整好看。女人觉得自己找到了幸福。这一天,女人就跟男人说,烧几只好看的碗出来吧,家里的都破了裂了、豁了口。

    那天,天非常不错。在她背着孩子收外面晾晒的衣服,当小孩要下地撒尿时,她只把孩子放在地面上,没再留意他,三岁的孩子竟然掉进千余度滚烫的窑坑里,瞬间化为灰烬。

    女人那几天就一直着了魔一样的,她打碎了那几只已经烧好的碗。整整八个碗。她总想着寻死,到底没看住,寻了短见。男人,一辈子也没找人。谁家姑娘也不敢嫁给他,都说他开窑场,破了这个地方的风水。从此,没有人再在八碗窑开窑场。

    那八个碗的碎片,就葬在女人的坟墓里。

    这个故事,闻丽英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她听了心里面很难过。嫁人,嫁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

    “八碗窑的男人那就再也娶不着媳妇儿了?”闻丽英不免感慨。父亲闻铁力也无言。他是有两个儿子的。他不管花多少心思和本钱,也是要给他们娶到老婆的。

    老大闻大宝的媳妇是从偏远农村嫁过来的。那个地方,闻丽英没有去过,只听说交通极不便。嫁过来,也是为了跳出那个山沟沟。八碗窑毕竟离通宝县城才三五里地的距离,住在这里和住在县城,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在闻铁力大儿媳妇那里,是这样的。既然嫁不到县城去,嫁到县郊也不错。
第一卷 第九节:失贞以后
    两个人走在八碗窑的土地上。等走出八碗窑,远远的看到通宝桥的时候,夜色袭来,走在浅浅的暗夜里,闻丽英就少了刚才的不好意思。被邻居们看着走过去,她尽管是不喜欢和他们交流说话,可是,仍然让她心里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

    古月明趁着夜色的到来,就扳过闻丽英,要在她腮上吻她。闻丽英就一躲。

    “怎么了吗,象个小刺猬一样。”嘴上说着,偏又把肩靠过去,抓牢了她的肩。

    “我害怕。”

    “怕什么?说说看。”

    闻丽英偏说了我害怕三个字以后,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就那么一直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里去。没有目的性的,一直向前。她再也没有兴趣提张建华。以前两个人的话题,好象除了张建华,就再没有别的话题了。至少,在闻丽英这里是这样的。

    “怕什么嘛,有我在,什么也别怕。”

    “那个,我想说,会不会有小孩啊。”

    “什么?我没明白。”

    “就那个。就那天晚上。”闻丽英恨死自己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啊。傻丫头,怎么会呢。照你的意思,人家亲个嘴就得生个孩子出来了。不会的。”

    闻丽英听了,松了口气。这两天,她躲古月明,却整天在张玉荣面前晃。她母亲张玉荣,山沟里嫁过来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可她能干,这也正是后来八碗窑人愿意给闻丽英介绍对象的原因。

    他们觉得母亲能干,女儿一定也是持家会干活的好手。

    闻丽英满脑子都是那天夜里的事情。她就在张玉荣面前晃,想一边晃一边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讲给她听。这种事情,真是没地儿说去。说给小云?不可能,说给同学莹莹?她还没有想好。

    只要一想到第二天早晨看到的血迹,她心底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看看镜子,那手,那脸,那头发,那每一寸肌肤,都让她心里难过。她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一夜之间,就丑掉了。

    “自己那么喜欢张建华,怎么就和古月明走到这个地步了呢。”纵使自己和张建华以后真的没有一点机会,那她和古月明的行为,让她也是禁不住的叹息。一边叹一边在张玉荣面前晃。她说:“我不想和古月明在一起。”

    张玉荣没有一点主意,就任闻丽英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

    家里里里外外,只要是出主意的活儿,全是闻铁力张罗。包括买个针线之类的细活,都是他们家户主采购回来。张玉荣从山沟嫁到这里,多年以后,除了老了,其它方面简直是一成不变。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去过通宝县城,尽管离的非常之近。

    她不指导闻丽英月经的事儿,也不给她买**戴,这些事,当年她也是稀里糊涂就经历了,经历以后,慢慢就明白,应该怎么处理了。她想,闻丽英也应该自己就知道的了。所以,她根本也没有在闻丽英经这些事儿之前,提醒她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

    眼下看着闺女愁容满面,那闺女的嘴里嘟哝着,好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模样。她还是没太明白,闺女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活太多,一会喂鸡一会喂鸭,再一会还要喂猪,地里的荒草也要锄了。她满院子走着,包括上厕所,出来都会碰到闻丽英在她眼前转悠。

    闺女象头困兽。她到底怎么了?可她还没有闺女有主意。她指望着闻铁力快回来,到底闺女发生了什么,她听不懂她的呓语。闺女怕是要疯了?

    闻铁力回来有什么用。闻丽英看到父亲在家,她就不再缠着母亲。她想,就让这事烂肚子里吧。不然就去找莹莹,说出来心里也许会舒服些。总之,让别人给自己出出主意,她是真的不想理古月明了。可是自己和古月明又那样的亲热过,就这样不理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害怕。可张玉荣给不了她一丝的力量。她就觉得无比的气馁。

    莹莹一个人在家。这让闻丽英心里舒展了一下。莹莹家离丽英家不是太远,她家离通宝河特别近。白天天是热的让人心烦,傍晚的八碗窑就开始笼罩在清凉之中了。

    “莹莹,上回你们替我转信,他没问是谁给我写的信吧?”

    莹莹知道她说的他是她的继父。“他没问。他才懒的管这些事。他对我们家的事都不是太热衷。当然,当初他以为是给我写的,看上面是部队的字样,还问我,‘谁在部队?’真是闲的他。我最近特嫌他的磨叨。我都不爱在这家里待了。”

    “不待?你能去哪?”

    “我妈说给我找个工作。他也说帮我了。我也没办法,走的再远,也离不开通宝县。我妈不愿意让我离的太远。不然我真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你能往哪跑。这里不是挺好吗。在自己妈身边,我觉得还是好。”想想莹莹虽是继父,可是他在工商局上班,给莹莹找个工作,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晶晶的工作都是他帮着落实的。

    “这个家,就是待够了。”

    看着满脸怨气的莹莹,心底要说的话就憋了回去。“给我回信的是我哥同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到部队了,回信问候问候我。以前老来我家玩。”

    “我也挺想当兵的。看以后有没有机会。”

    “女兵?天哪,那太帅了。”闻丽英禁不住感叹着,好象眼前站着的莹莹马上就是军人了。立刻她就感受到了来自军人的气息。这气息里,就有了张建华的味道。让她禁不住又一阵神往。

    正说着话,莹莹的姐姐晶晶回来了。晶晶在服装厂工作,她很时尚,总会用简单的布料,做出样子很特别的衣服来。

    这让闻丽英心下禁不住又生出了不少的羡慕。
第一卷 第十节:提亲
    小云相亲的事,很快就相成了,财礼也过了,婚期都定下来了,这事八碗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

    八碗窑地方不大,东家有个事儿,西家很快就能知道。这事好,其实也不好。如果她离杨明远,嫁也就嫁了。女人嫁出去了,他也就死心了。这不,小云相亲回来,再也不敢去见杨明了,这让杨明心生疑问,每天都是要见的。而且小云总要陪他去北山方向放羊。她采野花,他吹着口哨,悠闲而自在。

    当他看到小孩子们在路上嚷嚷着,说八碗窑又要出新娘子,又要有喜糖吃了,孩子们一边玩一边雀跃着。他忍不住就随口问是谁,是谁要当新娘子了。一边问着一边也就看似漫不经心的赶着羊群往村外走。

    村外有一片草场,那片草长势旺。八碗窑这个地方不大,但人比较密集,就算人密集,可是每家除了养几头猪和鸡鸭鹅,再有就只能是养人了。象杨明这样养一群羊的不多见。就算他养一群羊,可在小云父母眼里,他仍然只是八碗窑的村民,被打了烙印的,这一辈子都是翻不了身的了。小云跟了他注定会受苦的,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个瘫痪的老妈要人照顾。

    当杨明得知新娘子是小云以后,心下就凉起来。看着眼前的羊群继续往前走着,他就有一刻呆掉了。媳妇马上就没了,自己养这么多羊,还有什么奔头?手里拿着的那本杂志就在手心里攥得更紧了。恨不能把它们撕碎算了。小云是个温柔的姑娘,尽管她书读的少,可她的善解人意,她不嫌自己母亲,每次来到家里都帮他做家务,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早就动了娶她的念头。

    “把她抢回来?对,就这么办,把她抢回来。”杨明想到这里,看看头顶的太阳,其实上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可它让杨明格外眩目。他有一种头晕的感觉。有了这个抢回恋人的想法,他快步追上羊群,把它们赶回羊圈。

    对于杨明的举动,杨母感觉很奇怪:“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有事,妈。我下午去小云家,羊今天就不放了。让它们在圈里待待,长长膘。我一会就回来。”

    杨明先是带了一只羊,想到集市上卖掉它。羊似乎根本不好卖,没有谁愿意出价钱买整只羊。等了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时间,杨明急了,就把羊牵到一家饭店。

    “多少钱一斤?什么?不行,太贵了。”饭店店主直摆手。

    “那你给个价吧。”杨明巴巴的看着对方。

    当他把卖羊的毛票收进袋子里。有一刻,他有一种无助的感觉。里面其实也掺杂了一丝踏实。他是见过别人提亲的,买上等毛线或者毛衣。

    他不想贸然去小云家,就在小云家附近等她。他相信她会出来,结果等了很久,别人进屋了,串了门又走了,他们家父母也出来过,她弟弟也出来过,唯独没有小云。杨明就很急。

    兜里揣着钱,本想把该买的买了,提亲就有个提亲的样子。可是,他想,还是和小云一块去买。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可是眼下看不到她,这让他焦心。他终于是等不及了,走了进去。

    “婶,叔。”杨明打过招呼,“小云呢。”

    “出去了。”

    “去哪了?

    “她那么大的人,去哪我咋知道。”

    “那我等一会儿。”杨明表现出不见到小云就不走了的架势。坐了下来。

    “你等不来。她今天不回来了。”

    “那你们还是知道她去哪了。告诉我地方,我去找她。”

    “你找她干啥?别找了。找也找不着。”

    “去哪儿,总有个地方吧。”

    “你是真装傻还是假装傻?她都快结婚了,你找她干啥。”

    杨明的心里就跟打碎了五味瓶一样。看来,小云要出嫁的消息是真的了。片刻,他还是明白了自己这番目的:“叔,婶,我要娶小云。”

    “你?你还是留着自己娶别人吧。我们家姑娘不嫁八碗窑的男人。”

    “八碗窑,八碗窑怎么了。叔,婶,我会对小云好的。真的,不信你们问问小云,我对她是真心的。”

    “真心能咋地?真心能当饭吃?你一天三顿少一顿行不?总吃五谷杂粮,我们姑娘受不了。”

    “我会好好干。叔你要信我话。财礼钱我都带来了。我等小云跟我一块去买东西。她稀罕啥就买啥。”

    “小子,说这些没啥用了。小云过几天就过门,你也别在这捣乱了。”看到邻居一会这个来玩一会那个来玩,小云的父亲就有些挂不住脸。“快回家吧,你妈在家等你呢。”

    杨明心里愤恨的,走出大门,觉得阳光更刺眼了。只要没见到小云,他就不死心。可见了小云又能怎样?回到家,看到屋里一贫如洗的样子,和躺在病床上的老妈,杨明心底痛了一下。
第一卷 第十一节:孕女
    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的,肩疼,胳膊疼,后来发现腰也不太舒服。闻小宝这才发现,钱不是好赚的。这跟学生时代太不一样。偏易小易蛇一样的缠着他。粘住他,是她最大的本事。她想他,她根本不考虑他白天有多累。

    闻小宝和闻丽英一样,根本没有干过农活。在闻铁力和张玉荣的眼里,孩子们都是知识分子,都读过书。就算不再继续上学,将来仍是有出息的。最主要的是八碗窑的地少,就那点菜地,还不够闻铁力和张玉荣两个人耕种的,索性也就不搭上孩子们了。

    就都去做临时工。这在八十年代末期,也是盛行着的。

    久了,闻小宝觉得自己爱是爱着易小易,可是激情总归是少了很多。偏易小易这天就哭丧着脸看着他,这让闻小宝格外吃惊:“每天都小鸟依人,不小鸟依人也是老鹰捉小鸡似的,你那么有暴力倾向,怎么今天就好象被谁得罪了。”

    易小易就委屈地看着他,只看着他就是不说话。空气多了凝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在空气里炸裂了。

    “贝,怎么了?快说呀。”闻小宝吻了她一下。

    “我怀孕了。”易小易仰起脸。

    闻小宝扳起易小易,正眼看着她。

    “我也不敢跟爸妈提结婚的事。他们连你还不知道呢。”

    “那怎么办。”闻小宝其实最想听易小易的意见。

    “还能怎么办。流产。可我害怕。”易小易很悲壮的。悲壮之余,又生出小女孩的那种柔弱的情绪。闻小宝就禁不住愈发搂紧了易小易。心下实在是埋怨了自己。

    闯了这么大的祸,闻小宝兜里却没有一分工钱,这事也不能跟爹妈张嘴,只有去找老板先支取了。

    “你小子才干几天啊,就要支钱。不能提前支。”

    “我有急用啊。”

    “急用也没招儿。这工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老一不在我不敢随便拿钱出去。”

    “也不用支太多,支一半就行。我人在这又跑不了。”

    “不行。”

    钱没拿到一分,他在易小易面前就又矮了好几分下去。

    “我还有呢,上个月开的钱还没花完。那我们去哪里呢。医院?肯定不行,百分百不行。医院我怕碰到熟人。我妈朋友就在县医院,我害怕去那里。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

    “那怎么办?”闻小宝被易小易这件事情整个儿就折腾的不知道咋办才好了。于是又跟包工头请了假,包工头用眼睛白了他一下。上回请假是易小易非要他陪她去看电影。他说他要干活,不然包工头不愿意了。咱这是打工,打工就得听人家的。易小易当时就不愿意,耍小脾气。也才没有几天的功夫这又请假,人家自然不乐意。可这次闻小宝也没办法,易小易在他眼里就是天。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再强再大,也永远大不过天。“这是闻铁力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偏在闻小宝这里,女人的柔情似水,就化解了他那颗男人应有的坚硬的心。尽管她总会发小脾气,而且那小脾气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可她每次手举小食品的小样儿,让闻小宝就生生的把她又当恋人又当起了孩子。

    假是请了。可是选择去哪里做流产,这让不止闻小宝犯难。易小易心里面也是没底,却偏坐在车子上,嘴巴又在吃着小零食。还偏伸过手去,把零食塞到闻小宝的嘴里。

    她想在拼命的咀嚼当中,忘记眼前的事情。

    两个人就这样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穿过通宝县城,骑过北山脚下。县里除了有家县医院,距离不远处,另有一家镇卫生所。这让两个人忽的就没有了目标。不知道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应该去哪里把他赶走。

    转来转去,天马上就黑了下去。仍然没有找到应该做手术的地方。县城太小了,小到找不到更多的医院。如果再有几家分院,易小易想自己就可以走进去,至少在那些分院里看不到知道自己情况的熟人。要是真把这事宣扬出去。她还真不知道怎样收场了。

    两人停在通宝桥上,看着桥下静静流动的水,就各自都在想着那水下面是不是会有漩涡。如果没有,那怎么每年都会缠上几个人下去呢。而那被缠住的人,是再也回不到陆地上了。

    易小易是想跳下去游泳的。这水很干净,通宝县城除了一家啤酒厂一家淀粉厂,再无其它工厂。也就没有污染。这水显得格外的清澈,易小易就特别想跳下去。

    易小易被这念头吓了一跳。以前,这水里是淹死过人的。有一次她还亲眼看到过,那次淹死的是个女孩子。说是打捞上来,浑身都肿胀着,就跟怀了孕的孕妇一样。

    心下不禁一抖。

    在决定去哪里而无甚结果的时候,天快要黑了,易小易犹豫了一小下,还是决定去闻家吃晚饭。闻家尽管没有什么好吃的,可她愿意和闻小宝坐在一起吃饭。她感觉那个时候,她非常舒服。就好象,她和闻小宝已经成家,已经是一家人了。
第一卷 第十二节:纠缠
    闻大宝要离婚。

    这让闻铁力和张玉荣难以接受。确切的说不是闻大宝要离,是闻大宝的媳妇要离。

    “她咋能这么没良心。她生孩子,我把吃的包的严严实实的给她送医院去。哪次送过去不是冒着热气。”女人坐月子很重要,不论哪个季节,纵然你热的汗流浃背,那入口的东西也一定是热的,接触凉的东西,是会得病的。“得了月子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张玉荣在这一点上,表现的特别象个家长。

    闻大宝不吭声。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能不能坐下。晃的人眼晕。”闻铁力的烟袋锅使劲在床沿上敲着。

    闻大宝听父亲这样说他,回头横了一眼他,抬腿出了房间,出了院子。不管身后孩子哇哇的啼哭声。

    老婆说离,孩子也不要,把家当全都给卷走了。包括邻居给孩子过满月买的一些布料。种种迹象表示,她就是铁了心不过了。闻大宝只能把房子退了,租的那个房子也不大,不管多大,钱是要付的。老婆都不在了,还租房子有什么用。把孩子往家里一抱。丢给张玉荣。张玉荣心下就软了

    “造孽啊造孽。”一边在屋地上走来走去的一边拍着哇哇啼哭的孩子。

    闻大宝是一身酒气回来的。喝了酒的闻大宝,让张母揪心。

    “喝这么多有啥用啊,作贱自己。”闻大宝吐过以后,躺在那昏睡。张玉荣就跟闻铁力商量:“去跟小云她爸说一声,让他出个头,找娃他妈求个情,把她求回来吧。孩子这么小,她也不忍心吧。”

    “忍不忍心,东西全拿走了,孩子都不要了。咋求?”闻铁力也没了办法。

    “我就不信,她真舍得下这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搁谁谁不心疼啊。还吃奶的娃,这是惹着谁了。”一边就把脸贴到孩子脸上。孩子却越发哭的欢了。“就让大宝抱着孩子去,向她认个错,跟她说以后不赌了也不喝了。”

    才刚刚满月的孩子,哭的倒是很有力气。估计是饿了,张玉荣赶紧给孩子冲奶粉。闻铁力在边上看着,禁不住就叹了一声。这个夜里,不知道能不能睡好了。估计喂饱了,他只要不饿就不会闹。

    “真是狼心哪,哪有把满了月的孩子就丢了不管的。”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还不是你有个宝贝儿子。”闻铁力脸黑着。

    想想大宝一天抽烟喝酒赌博,没有他不好的,心下就矮了八分。想那媳妇也是伤了心的了。可纵使伤了心,那看在孩子的面上,再让儿子大宝给媳妇写个悔过书,那这婚也离不成。张玉荣心里想的,也不知道怎样表达的更好些,只顾着叹气。

    大宝一回来,这住处就更紧张了。大宝和小宝睡一个屋,闻丽英仍然和父母睡一张大床,眼下又多了一个整日哭哭啼啼的婴儿。不知道怎么,这让闻丽英心下就更焦躁起来。

    古月明在剧院走廊一旦碰到她,就跟她说他想她的话。她心里听着就觉得不舒服。她是不愿意让他想她的。格外不愿意。非常不愿意。这一辈子都不想让他再想她了。她在想别人吗?也许是吧,闻丽英心底告诉自己,仍然在想着张建华。

    她尽力躲着古月明。可是古月明仿佛无处不在,就算他碰不上她,他会来她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引狼入室。她恨他再来她家。她现在从古月明的嘴里确切地知道了,那个晚上是不会让她受孕的,这就够了。从此,她和姓古的,井水河水都不再犯了。

    她要安安心心的想她的兵哥哥。写诗,成了眼下她最大的乐趣。她甚至买星星诗刊回家研读,只为把诗写的更好。她生活在一个诗的童话里。就算朦胧之间看到张建华的身边,有那披了白色婚纱的雪姣,那他们没有结婚之前,她都可以无限制地憧憬着他们以后的美好。何况,张建华当兵是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回来。她可以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想象一些东西。或者说是期待着什么。

    禁不住还会脸红一下下。

    当古月明再来家里找她,她就找借口跑出去,跑到邻居家待起来不走。古月明不走,她就不回家。透过宽大的窗子,她看到古月明跟只困兽一样在院子里走着。时而还向她躲藏的方向看过来。

    闻丽英铁了心了,你不走我走,你不走我就不回家。

    当古月明恨恨地走掉以后。闻丽英才向家的方向迈着步子。只觉得这步子特别沉重,她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要这样。他凭什么揪住她不放。她根本就从来没有爱过他。

    想不到,她刚进家门,古月明似乎如约而至。这让她分外吃惊,一下倒不知道怎么好了。

    “你说你没爱过我。你没爱过我。那你和我在一起,你还让我……”古月明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不要再说了。”闻丽英几乎要哭出声音来。几乎是在求他了。“你走吧。你不要再来了。”

    “好,你把我送你的礼物就这样摆着。”桌上有一个石膏女孩,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他送给她的水晶项链。这些让人看着都很正常,一个淘气的女孩把自己的项链搭在玩具上面。让古月明看不过去的是,所有的人都只能看到女孩的后脑勺。它的脸冲墙摆放着,是她在让它面壁。“它有什么错?”

    “我错。是我错了。”闻丽英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

    “你!你就是想写诗,你拿我当实验品。你在体验生活。你不体验你就写不出来东西。是不是?”古月明把项链取下来,使劲撕扯,那根线就断了,珠子落了一地。

    “你走。”闻丽英真的要哭了。

    天有点晚了,父母劳作还未归。偏古月明就摆出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架势。索性坐了下来。闻丽英有些绝望。

    “我不走。我要见你爸妈。”

    “你见他们有什么用?没一点用。”“你不走,我就走。”

    “你走?你走我就跟你走。你上邻居家,我就跟你上邻居家。”

    闻丽英觉得自己碰上了无赖。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认识了他,怎么就经不起别人那么一小点的关心。不过是当初在她干活的时候,他插上一把手,然后写一堆诗给她,还说:“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吧。”心里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她就以为以后脏活累活就可以都交给他了,多好的人啊。

    可她真的很讨厌他,她觉得现在不是一般的烦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严重的侵犯过她的身体,现在又侵犯她的私生活。她要离开他。离的越远越好,当时,闻丽英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可他不走,他很执着的等着闻丽英的父母回家,他准备向她的父母兴师问罪。他想就那没文化的老两口,他太好对付了。他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眼下只顾坐在那,只顾就看着不知所措的闻丽英。

    “正月里是新年啊,少的给老的拜年啊,啊。”古月明见闻丽英不搭理他,竟然唱起了二人转。

    闻丽英转到厨房去,手里拎着扫地的笤帚,真想把这人给扫出去。眼泪也就噙在了眼底。这一刻,她不恨别人,恨起自己来。

    当闻小宝和易小易走进房间的时候。闻丽英的眼泪就冲了出来:“他不走。我撵他,他不走。”然后就哭起来。

    看着地面上的碎珠子,看着那摔碎的石膏像,闻小宝问古月明:“咋回事?”他当然不想听自己的妹妹哭。

    “没事。我就来看你妹妹,她耍小孩脾气。”

    “我没有耍脾气。我不要你再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闻丽英有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胸一起一伏着。

    “那你走吧。你别烦她了。”闻小宝说。

    “不行,我等大爷大娘。”

    “让他走。”闻丽英的哥哥一回来,她立刻就不怕他了。

    “我又不是没在这吃过饭。我吃了晚饭就走。”

    闻丽英索性趴在桌子上,抖着双肩。

    “你走吧。”闻小宝忍着。

    “我不想走。”

    “好,不想走。那你就滚。”闻小宝终于忍不住了。

    “小宝,我和你妹闹别扭,咱哥俩还是哥俩对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滚。”小宝再也不想跟他对话。在亲情面亲,妹妹和外人相比,妹妹永远没有错。

    古月明看着闻小宝高大的身材,又看他动了真气,赶紧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从此再也没敢光顾闻家。

    易小易没有一丝表情,木木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午,两个人满大街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应该去哪里做人工流产更合适。两个人的心底就都有些烦。尤其闻小宝,老是跟工头请假,闹不好会被开除。这是他最担心的。如今不是学生身份,伸手向父母要钱已经不好意思。当然,易小易更让他担心。她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也是他的初恋。

    眼下,看着趴在桌上的妹妹,眉头紧皱了一下,白了她后脑勺一眼,随后和易小易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卷 第十三节:结婚前夜
    第二天,小云就该出嫁了。家里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只等着大喜的日子,男方来车接走。

    这些天,小云都没有见到杨明。她不敢去见他,她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他们相爱这么久,她都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最珍贵的东西。她可以任他抚摸,但绝对不能身体和身体之间有最直接的那种亲近关系。

    这一点,是大姑教给她的。大姑告诉她,女人一旦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那自己就始终处于被动。小云的母亲,在这方面也并没有太多的经验,想不起来告诉她有关女孩子方面的事情。农村妇女,知道的本身就少。在性这方面,更是保守的很,就算想告诉自己的孩子应该怎样或者不应该怎样,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小云书读的不多,可是她明白,女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即使相爱,也不能在婚前把自己献给对方。大姑说的好,他再怎么央求,都不能答应。如果答应了,麻烦就来了。如果娶她,倒还好,如果不娶她甩了她,那她将来嫁给谁?“再说了,他要了你,他心里不知得咋想你呢。你别看他巴心巴肝的想要你,你一旦给了他,他才不珍惜你。姑娘家的还是不要太随便的好。你不给他,他才把你当个宝。”

    大姑的良言,一直让小云记在心头。大姑其实也挺苦的。按理说,她嫁给大姑夫,本来挺美满的,偏小姑也要嫁给他们家,为这事大姑没少说小姑,后来小姑嫁给大姑夫的弟弟,大姑还把他们院子给砌上了。骂自己的妹妹没人可嫁了,非和姐姐往一个窝里嫁。到底是叫姐叫嫂子还是叫妹叫弟妹?大姑这些年都觉得丢脸。

    一想起这些,小云心底就叹息一声。她一方面站在大姑的角度上看问题,一方面又觉得小姑为了爱情,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正常的。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明天就要出嫁了。其实,前夜,她最想见的人只有杨明。

    要不要见她?不见?见?她在心里一遍遍反复地问着自己。从此,她和杨明真的算是一刀两断了,忍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她知道杨明上次来提过亲,当时她正在王屯对象家里。她特别想去杨明家看看杨明,看看杨明的母亲,可她没有这个勇气。她知道,杨明肯定把她恨透了。她没有向他解释的机会。

    天黑的不算太早,可八碗窑一旦罩进夜色,外面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小云一个人走在八碗窑的小路上,看着周围朦朦胧胧又格外亲切的街景。心底特别伤感。她曾经和杨明一同走在北山脚下的草丛里,一起放羊,一起割草。他还养了两只兔子。他们把草带回家给它们吃。

    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杨明家后院。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杨明母亲的房间黑着灯。杨明在他自己的房间。正对着窗口往外看,就看到了小云。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仿佛整个人就定格在了窗玻璃上。

    小云一闪身走进他的房间。杨明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主动说话,而是格外的生份着。要是以前,早把她拽过来。先亲一口是真的。

    “你不想亲我了吗?”小云脸一下子红了。“我一直都没让别人亲我,一直都没让。”

    杨明没有说话。小云就拉了下灯绳,灯灭了。屋里漆黑一片。小云坐在床沿上,也不吭声。屋里很静,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得到。

    “明天我不能送你。我也不能送你礼物了,本来想给你买件东西,可我想你不需要了。”

    小云心里就很难过。却又不知道怎样接他的话说下去。

    “你好好的。我祝福你。”杨明说出这几个字相当费劲。

    小云的眼里就漫上了眼泪。一下子扑到杨明的怀里,哭了好半天。哭她怕她妈妈象上次那样抽过去,哭她不能和杨明在一起哭自己以后不知道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哭她根本不了解那个男人。哭过以后,她在黑暗里看着杨明的脸:“今天我是你的,我一直都是你的。”

    “别闹了。一会你妈该找你了,找不到就上这来找了。”要真的找到这里来,想杨明是没脸见人了。也害怕小云挨父母的训斥。他肯定又会心疼她。

    “我不怕。你怕吗?”小云很悲壮的,就象被绑缚刑场就义前的那一刻,心里面很坦荡。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我们不能这样。”杨明心里很难受,事实上这个晚上他没少喝酒,如果小云留意,可以闻得到他唇边那缕白酒的味道。杨明一般是不喝酒的,今天晚上早早吃过饭,杨母早已睡去。一个人就喝了一会闷酒。他明白,心爱的姑娘明天就要被别的男人掀去红盖头。他的心是痛的。痛到绝望。

    “杨明。我不能没有你。”手下就搂紧了杨明的脖子。都是年轻人,杨明难以抵挡小云身上这一缕柔情。他坍塌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做的很笨拙,一直找不到要领。很快杨明就泄了,小云在阵痛里,滚下了眼泪。

    “你哭了?对不起。”杨明用舌吻着小云腮上的泪珠。双臂就把小云揽在了胸前。很紧的,生怕她再次逃脱。小云羞怯的拉过被子,搭在身上。当两个人相拥在被子里的时候,杨母喊杨明。杨明赶紧下地跑到母亲房间。原来杨老太要喝水。看着杯子里一滴水都没有了,杨明心底骂了下自己,最近自己有些魂不守舍。对自己的母亲照顾的都少了。

    “明啊,早点睡,妈拖累你了。”杨母说到这,就要哭了。

    “妈,说什么呢。什么拖累啊。真是的。好好的,别乱想。我这就去倒水。”

    杨明知道母亲是不会听到他和小云说话的。母亲的耳朵在瘫痪之后,听力不知道怎么就减弱了,可以听到,但必须大声跟她说话才行。

    倒好水,又回到自己房间。月影下,床是空的,被子叠好了放在贴近墙的角落。小云没了踪影。他知道,她走了,永远走出他的视线。内心无限怅惘。
第一卷 第十四节:夜宿他人家
    闻丽英不想再回剧院后勤工作了。她害怕古月明的纠缠, 她真是领教了,她知道自己无法应付他。尤其上次二哥小宝把他撵走,还喊他滚,她觉得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和他见面了。离开剧院,也就相当于减少了看到古月明的机会。

    母亲张玉荣巴不得闻丽英先在家待上一段日子。那个小孩子把她折磨够呛,夜里要起来冲奶粉。还要把尿。夜里睡不好不说,白天没办法去地里干活,菜地荒草长得比青菜还高,这会让人家笑话的。

    王奉林看到她就说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工作不做,有多少人想去都没有机会呢。

    闻丽英却觉得她宁愿失去这样的机会,而让自己清静些。

    孩子闹的欢,哭哭啼啼的,让闻丽英心烦。要抱着哄,拍着哄。这都不行。张玉荣就说这孩子被抱惯了,都抱出尖尖腚了。只要不睡觉就得抱怀里悠着晃着,才行。

    闻丽英被小孩子捆住,就算不出去工作,连和好朋友玩的机会都没有了。好在,莹莹也会来看她。

    “他说给我找人,让我去当兵。这是我现在最大的理想了。”

    “你真的能去?太好了,女兵。”一想到莹莹穿上部队服装的样子,闻丽英就心生羡慕。又禁不住羡慕起她有一个这么好的继父。

    “我想差不多吧,他说可以的。”莹莹逗着小孩子。“我们出去逛街吧。”

    “不行啊,我得看小孩。他爸和他妈闹离婚呢。”

    “啊。干嘛要离婚啊。那小孩怎么办啊。”莹莹轻轻的碰了下小孩的脸。小孩竟然冲她笑了下,还使劲扑腾扑腾双腿。

    两人都看向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想到他将没有妈妈了,都不免在心里难受一下。

    “莹莹,你说,初恋是不是最美好的。”闻丽英说完,脸就红了下。

    “不知道啊,我又没有过。怎么了?你有?”

    “不是。就上次你爸转来的那封信,是我哥同学写给我的。”

    “他追你?”

    “哎呀,不是。”

    “那怎么了?”

    “是我给他写了信,可他告诉我有女朋友了。”

    “你还在想着他?肯定是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我觉得他肯定没有女朋友。他在信的后边说我还小,只能做他的小小妹妹,让我好好学习。他都不知道我已经不上学了。”

    “那你告诉他你是成人了,让他追你。”

    “我给他回信了,他没给我回吧?”

    “没听说有你的信。”

    “我想他可能也不会回我信了。”免不了又是一丝惆怅。

    “我可不着急找对象,我得找个好工作。就算去当兵,也得当兵回来再找。”

    看看莹莹,不知道为什么闻丽英就觉得这小丫头虽然没有她长得高,脑子里却成熟的很。

    “你姐还在服装厂吗?那里干的咋样?”

    “还在。干得还行,她会做衣服,我不会,我要是去了,也是干剪线头的零活。我妈和他让我先去做着,我不爱去,我就等着当兵了。”

    “剪线头也行啊。”一想到那是个工厂,自己如果能在那里工作,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你以为剪线头能挣多少啊。他们踩机器的还行。”

    “可我不行呵。我不会,没学过。”闻丽英自嘲的笑了笑,心想,那地方终究也不是自己能去的了的,自己家没有县城的亲戚。她特想让莹莹问晶晶一下,看能不能在服装厂也给她找份工作,但终究是没有张开口,何况自己现在要每天照顾这个小孩子,哪有时间去工作呢。

    还好,小孩子也只照顾几天。大宝媳妇被接回来了。接她的人有小云妈还有小云大姑,大宝也跟着去了。原本是要抱着孩子去的。小云大姑说:“不能抱,就让她在心里想孩子,抱去再抱不回来不给你咋办。”

    “不可能不给。要是不给,当初就抱走了。话说回来,这女人的心还是够狠的。”

    闻丽英不知道他们讲好话的场景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大宝肯定要在媳妇面前讲很多好话,然后许下许多保证,才能把媳妇领回来。被领回来的媳妇,一进屋谁都不看,先把儿子抱了起来。脸就贴到了孩子的脸上:“这谁给做的?男孩穿这个?”

    闻丽英感受不到小孩子的性别。他还那么小。于是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小孩身上的纱料是闻丽英用自己的纱巾缝制的,类似裙装的一个东西。她怕他肚子晾在外面。她是觉得自己的缝制手艺不错,她还给这小孩用新毛巾缝了一件小上衣。她感叹自己做的那么好看。

    可眼下被嫂子一顿说,心里就不自在起来。

    “闻大宝,给孩子换衣服,给孩子冲奶。”闻大宝听到媳妇的指令,颠颠的跑来跑去。一声不敢吭。这媳妇算是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可不能再让她跑了。“不许抽烟。弄的满屋烟味,臭哄哄的。”

    晚上,家里面住着就显着不方便起来。晚上闻小宝说去杨玉忠家住。吃过饭,留下小两口在家。闻铁力和张玉荣就带了女儿闻丽英去小云家串门。

    小云已经嫁出去了。出嫁那天,她一个人躲在门后哭。邻居们就说:“多好的闺女啊,这是舍不得妈舍不得家呢。这家里可一下子没了一个棒劳力了。”

    只有小云自己清楚自己,从此她就是别的男人的媳妇,和杨明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她从此回娘家,都不能再去找杨明了。她的自由之身从此被**。

    三天回门以后,小云有好些天没有回娘家了。小云在家里屋里屋外很能干。地里的活儿什么都拿得起来,不象闻丽英,从来就不知道农活该怎么干。她感激父母是把她当城里孩子养着的,吃饭的时候,如果饭桌上有粗粮和细粮,父母都要把精细的粮食留给唯一的女儿。

    他们长辈唠家常。闻丽英就坐着看电视。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三个人才离开小云的娘家。八碗窑的夜很安静,

    家门却打不开,里面拴上了。闻铁力使劲拉了拉,砸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等了下,见没人来开门。他们也没报自己是谁,闻铁力就带着妻女又返回小云的娘家,在他们家窝了一宿。

    闻丽英不知道大宝和媳妇搞什么名堂。竟然把自己父母拒之门外。成年以后的闻丽英再想这一段,终于明白他们在屋里做什么。**。不把门拴上被撞到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她总会想到去储藏室拿土豆的那一天。人生之中,尴尬总是无处不在。
第一卷 第十五节:欲望
    易小易的流产做了。选择在远郊卫生所。

    两个人终于决定在那个小门诊做流产手术,一是离县城和八碗窑都远,不会碰到熟人,另一个是那医生说了这是个小手术,没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做完就可以走人。

    来的路上,易小易一直搂着闻小宝的腰,还时不时把手里的小食品顽皮地塞到闻小宝的嘴里。回去的路上,她仍是搂着他的腰,可不再吃任何东西。头仍是靠在闻小宝的后背上,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吃东西的欲望。刚才的痛,让从没吃过苦的她,流下了眼泪。

    是闻小宝把她从手术床上抱到病床上去的。

    临出来之前,医生告诉她,不许吃生冷硬凉的东西。别看是夏天,衣服要穿长袖的。医生看了看她,说应该戴顶帽子的。听了这些,易小易越发觉得有无限的委屈。

    当然,易小易心底也是庆幸着的,毕竟自己穿的是牛仔裤和长袖衣服。这方面算是合格了。闻小宝的后背很暖,却只能暖她的右脸颊。心里面那块软软的地方,就冒了一点凉风。心想,如果闻小宝娶了自己,还会遭这罪吗。

    可他又不说娶她。那他什么时候能娶她呢?易小易心里面就有了一点苦,偏这苦她又不能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跟自己的父母说这事。说给他们,她清楚,他们铁定了是不会同意的。也怪不得闻小宝不提结婚的事了。

    “贝,屁股下面凉吗?我把衬衫给你垫上吧。”闻小宝边骑车边说。

    “没事,我牛仔裤厚。再说天这么热。”

    “回去注意保暖,千万别乱吃零食了。刚才医生说的你记住了?”在易小易上了产床后,闻小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清醒,按理说应该去大医院,可通宝县城的医院不敢去,委屈女朋友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做手术,他是把心都提起来了。

    易小易的手臂就搂紧了闻小宝。刚才的疼痛已过,她的心整个全都是闻小宝的。她心底知道自己,如果闻小宝现在要她,她都会给他。尽管她刚才听到医生对她说一个月内都不可以同床。可她爱他,爱到把自己的所有都可以给他的一种地步。

    闻铁力和张玉荣在地里干活。闻大宝不在家。只有闻小宝的嫂子李金凤和小孩在家里。他们进屋,他嫂子没吭一声。闻小宝也没吱声。自他们回来,就占了闻小宝的房间。这倒无所谓,偏这嫂子一天趾高气扬的样子,让小宝只要一看到她,就窝了一肚子气。

    这些其实都还是次要的。有一天早晨,张玉荣做好饭,喊他们吃饭。当时闻大宝还没起床,闻小宝听她喊闻大宝:“X你妈快起来。”当时,他握着拳头就要去砸她,被张玉荣拉开,小声说你别添乱了。这媳妇给接回来,架子大的不得了。他挺恨闻大宝,老婆走了,就把租的房子给退了,闹到现在的地步,一家人住一个屋檐下,这个憋屈。

    闻小宝安顿易小易躺在父母的床上。他最近就在杨玉忠家借宿。杨玉忠仍然在县体校,这次借住,倒让两个人有机会聊聊天,不禁就提到了张建华。闻小宝就跟杨玉忠说张建华这几天要给他寄来一套军衣。杨玉忠就一副无比羡慕的表情。

    易小易躺着,闻小宝就给她倒了杯白糖水。刚才心底的豪言壮语让此时的易小易禁不住就蜷缩起身子,跟个虾米一样躺在床上。没有脱鞋的脚伸出床外。

    晚饭还是土豆白菜。吃着饭菜,易小易的眼泪差点掉出来。那土豆汤里很难见到油星。当然,她更安逸于在闻小宝的身边坐这个小月子。可她明白,吃完饭以后,她还得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到单位报个道,包里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就来到闻小宝家坐月子。闻小宝家没有鸡蛋,有几只鸡下几个蛋,也都攒了就去集市上卖掉了。换点盐和油回来。

    易小易在煮那几个鸡蛋的时候,梁思怡就很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还喜欢吃上鸡蛋了?不是不爱吃煮鸡蛋吗?以前还喊着只吃煎鸡蛋。”

    “鸡蛋吃多了不是长肉吗,你总说我长得太瘦。以前我是害怕自己胖,现在我不是在增肥吗。我要大补。”

    闻小宝把她接到家里,工又是不能去打了。他得陪着她。陪了几天再回去,工头就说他被辞退了。忽的一下子工作就没了,闻小宝有点懊恼。可是他没有办法,怎么办,女朋友要他照顾,他总不能挺大个男人不担事儿吧。

    闻小宝把易小易的鸡蛋用热水烫了烫,易小易有模有样的坐着月子。当然,她做的比较隐蔽。虽然躺在床上,可是穿着鞋子,头冲床里面,腿是伸在外面的。谁也看不出她是在享受月子的待遇,表面看去她是有些累了躺一会而已。

    李金凤那边孩子一哭,那女人就会叽叽歪歪地骂起来:“这个死人,也不道死哪去了。就会赌。”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有本事把自己男人看好,别一天就知道在家里叫唤。”闻小宝气愤地说。

    “我在教训我男人,管你啥事。”

    “放屁,不管我事,他是不是我家人。”

    “你用尿布擦嘴了?”

    “你再说一遍。”闻小宝已经站起来,却被易小易拉了回去。他的嘴差不多要气歪了。自己哥再窝囊,这老婆在婆家这么霸道不讲理,做小叔子的岂能容忍。他恨不得揍她一顿,替哥解解气。

    李金凤看闻小宝的气势,也收住了乱跑马蹄的嘴巴。把塑胶奶嘴塞到孩子的嘴里,孩子不哭,屋里也就静了下来。偏她又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地面上。她心底的算盘应该是那样打的,偏在回娘家的那几天,准备计划继续行事的时候,男人差不多是低三下四地找了好几个人把她给接了回来。不然,她现在应该在通宝县城的楼房里住着了。

    住在通宝县城楼房里的那个男人有个六岁的孩子,死了老婆,在认识她以后,说要娶她。偏在这个人要娶她之前,她就看闻大宝不顺眼。钱赚不来不说,一找他就看到他在赌钱。挣点钱不够他赌的。那天她被接回来,几天没做,两个人正拴了门在做夫妻之事。却被回来的公婆和小姑子撞到,幸好拴了门。他们不敢出声。开了门也是尴尬的,索性就不开门,装听不见。

    她没想到他们会在别人家住一夜。这事传出去,她觉得越发让自己没脸在这家里待下去了。好象自己不让这一大家人回家一样。何况,她本就要跳出八碗窑。当初来八碗窑是为了跳出那个封闭的小山沟,那现在八碗窑离通宝县城这么近,干嘛不再跳到县城去呢。

    她的欲望在心底无限膨胀。想那个死了老婆的县城男人,想得已经是**中烧。看这孩子和男人就越看越不顺眼。
第一卷 第十六节:自杀
    那天晶晶问闻丽英:“我们服装厂招工人,你去不?”

    “好啊,好啊。我当然去了。“闻丽英不管工钱多少,她是一定要去的。她看了几天孩子,正苦于没事儿可做。

    “工钱不多,就是剪线头的零活。”

    闻丽英想总比待着强,何况是去工厂做工,这对于土生土长在八碗窑的她来讲,的确有了一种进城的感觉。而且这活儿肯定比在剧院打扫卫生要体面得多。

    她当时就答应下来。“莹莹去吗?”

    “莹莹在等着去当兵,不想去工作。这小丫头,就认准了要去当兵了。”晶晶笑话莹莹。

    每天在缝纫机的嗡嗡声里工作,听着姑娘们大妈们的逗笑嗑。闻丽英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童话世界当中。集体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美。她工作着,快乐着。回到家以后,她会写出不少的诗出来。

    姑娘大了,和父母在一个屋子里睡觉,越发觉得别扭。闻小宝天天就住在了杨玉忠家,他想他哥很快可以搬走。张建华给他寄来了军装,穿上军装,闻小宝觉得自己挺神气的。他要去当兵,易小易勾紧他的脖子不放。他也就听了她的,就这样一有时间就缠在一起。

    闻铁力去生产队找领导批地。一家几口人住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按理说早该给批块地了。他跟闻大宝商量了,批下地以后,两家合伙盖房子。然后把这房子卖掉盖新房。

    那边地也批了,这正住着的房子就开始张罗着往外卖。李金凤却是铁了心的要和闻大宝离婚,要和那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结婚去。这事她当然不能跟闻大宝说:“我对你太失望了。没见过这么不会挣钱的窝囊男人,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住的跟猪窝一样。整天吃喝赌抽。这日子没法过了。”

    “金凤,我说了我以后不抽了不喝了。你看我现在还喝酒吗?你别再闹了。孩子这么小,你折腾啥啊。”闻大宝近乎于求她。

    “我折腾?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你吃不饱,穿不暖。住着这么破的茅草屋,你还说我折腾?孩子我留给你们,我不要。当初生的那么费劲,没把我折腾死,他就是生下来跟我讨债来了。我不跟你争孩子。放我走吧。想分你财产你也没有。”

    闻大宝不离。李金凤和他吵着闹着,一抬手就把玻璃给砸了闻大宝气的看着李金凤不知如何是好。恰巧闻小宝和易小易回来。闻小宝抡起拳头,举在李金凤的眼前就要往她脸上砸。

    李金凤有些害怕。她终究是个女人。在潜意识里她也是害怕闻小宝的,闻小宝比他哥要厉害得多。和闻大宝吵架砸玻璃,她知道闻大宝奈何不了她,他如果能奈何得了她,当初她离开这个家,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那闻大宝如果换成闻小宝,又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呢,又怎么可能再让她回来。当初,除了家具她没拿走,该拿走的都拿走了。她是铁了心不跟他过了。偏这次又给劝了回来,多半也是不想驳了自己家老太太的面子。

    当时闻小宝不在家,如果当时闻小宝在家,她就是再敢折腾,也是不敢有这砸玻璃的行为的。想不到,她刚把玻璃给砸了,就给闻小宝碰上了。早知道这样,她万万不敢动这手。

    “离吧离吧。这种女人还跟她过什么过。”可闻小宝懂得宁破一庙不拆一婚的道理。他忍下了,没说出这句话。只在李金凤眼前挥了挥拳头, 把李金凤吓得直眨巴眼睛,偏着头欲躲。再不敢有任何声响。

    离婚回来当晚。闻铁力和张玉荣吃完晚饭,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啥是好,就听到闻大宝的声音:“我吃药了。我不想死啊。”

    张玉荣蹭的蹿出屋外。她这年龄,从来没有这次反应这么迅速。闻铁力还在那坐着发呆。张玉荣已经跑到屋后,抓着闻大宝哭开了:“我的天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不想死。”闻大宝痛苦中,嘴里正有白沫吐出来。张玉荣吓坏了,使劲喊闻铁力,“姓闻的。姓闻的。你还发呆,你快过来啊。”

    闻铁力出现在他们眼前:“没出息的东西。”又折回院子,推出板车。这个时候旁边已经围来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帮助他们把闻大宝扶上板车。闻铁力把绳子套在肩膀上,在前面拉着车,张玉荣在后面推着车子。他们快步往县医院奔去。

    洗了胃以后的闻大宝,安静下来。输了液以后,被闻铁力拉回家里。他不怕惊醒闻大宝,用力放着手里的东西。他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一个女人就让男人失去斗志,这在闻铁力眼里,简直是丢尽了老闻家的脸。这话传出去,他都觉得寒碜。

    手里的铁锹使劲扔到角落里。张玉荣也吓得哆嗦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他刚睡下。”

    “他睡?他倒想睡得香。害得老子,跑了大半夜。这种儿子,养着都丢人。”

    “行了,你小声点吧。大宝心里不是也苦吗。”这时那个孩子竟然哇哇的大声啼哭起来。闻丽英也不喜欢一天哄孩子的生活,幸好现在出去工作了。本以为他们夫妻合好,这孩子也算有个亲妈照应了。偏偏是这个结果。眼下,她早懂事的把他抱在了怀里。悠着晃着哄他,想让他再重新睡觉。可他根本不理她的晃悠,仍是啼哭着。

    “给他喂点奶粉吧。他八成是饿了。”张玉荣有气无力地说。她跟着手推车也跑累了。

    闻大宝醒了过来,忍不住就轻声痛苦的**着。

    他喝的是敌敌畏。家里用来给蔬菜打虫子的一种药。他喝之前想,这日子没法过了。喝进嗓子里,一瞬间竟然又有了求生的欲望,幸好是在家门口喝的。他喝的时候就在想,死也死在家门口,也好有个收尸的。

    原来,好死还真不如赖活着。经过这次死去活来,他本该脱胎换骨吧。一家人都是这样想的。
第一卷 第十七节:盼孕
    小云自从嫁到王屯以后,她真的以为生活从此象自己大姑所说的那么美好:“咱八碗窑的女儿嫁到下面村屯去,那就象皇上的女儿下嫁给平民一样。自然威风八面。”

    可实际上,小云竟然感觉不到快乐。她的男人,倒不在意女人**有没有见红的说法。他总会很憨厚的和她傻笑。让人觉得他总有哪根筋搭的不对。他不在意她的**,这让小云放心的同时,又为自己的幸福担忧起来。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他懂得体贴自己吗?纵然家有万贯攥在自己手里,如果这个男人跟个木头人一样,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小云止不住就悲观起来。

    说起来,他们在婚前也是几过几面的。只是,时间都很短暂,她也没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原本以为他话不多,可能是有着男人的害羞,可现在看他总是偶尔傻笑,就让她心里不踏实起来。

    他不懂得**的红,可老太太懂。老太太问儿子家明。儿子说没有看见床单上有什么血迹。

    “又没划破手,出什么血吗。”

    老太太心下一凉,就知道这样的女人养不住。

    男人不掌权,那小云更掌不了权。家里大权全握在老太太手里。

    小云在娘家干惯了家里的活,尽管大姑告诉她嫁过来以后,不用太勤快,能少干就少干点。女人结婚以后,要知道心疼自己。可她干惯了屋里屋外的活,她又是闲不住的,以前在自己家,弟弟受宠,啥也不干,她象个男孩子一样出了不少的力。如今,和婆家人一块下地,顶着大太阳去,披着夕阳归。她觉得,这样才充实。

    晚上再给自己的男人暖被窝。家明长得一点不丑,这也是当初她凑合看上他的理由。还有就是他看上去憨憨厚厚的,能让人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可是,真的过起日子来,小云发现她很操心。

    他啥都不会干。

    被家里人惯的。

    他们家这代独子,难怪肯出那么多财礼娶老婆。父母生养自己不容易,那些财礼,临嫁之前,她全交给了父母。

    “你不用太干活,为我们家生个带把的就成。”老太太是当家的,当家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过了蜜月,小云其实非常想去大地里干活,去了几天,皮肤晒黑了,手糙了,男人不心疼。婆婆先疼了。“地里的活你不用管,我找几个亲戚就干了。你呢,在家里把身子骨养好,给我们家生孙子。这就是你的活儿。”

    小云一听,倒有了几分感动。什么也不用干,只管生个孩子出来就行。那还不容易的。她见过别人结了婚,一年多就抱上孩子了,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年以后,再回娘家 ,自己也一定是抱了小儿郎的。想到这,脸就一红。

    小云嫁过来以后,认识了邻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她们都是十六七岁就订婚,好象比八碗窑的女孩子结婚还要早上两年。生过孩子的女人也才十八岁的样子,比小云还要小。这无形当中,就给了小云压力。婆婆那边又急着抱孙子,她这边就产生了快怀快生的想法。这样,才能把自己融入到这个家庭当中去。也融入到这个名叫王屯的小村庄。

    她是他们曾家的人,自然她的步子就要和上他们的节拍。怀孕这件事儿被曾家当成头等大事,从此是小云的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追求。偏偏她的肚子就没有一丝的动静。

    婆婆不让她去地里干活,王屯这么小的地方,她又无处可去。她实在是觉得有些闷了。看着邻居小媳妇们抱着自己的孩子,那也算个营生,再看到婆婆羡慕她们的眼光。她的心底就觉得自己整个一个吃闲饭的。她觉得有必要回娘家待几天。嫁出来这么久了。没结婚在娘家,她可是从来没在外面过过夜,嫁出来按时间来说虽然不是太久,可在她眼里,已经过去千年。她有点想爸妈和弟弟。

    “妈,我想回家待几天。”

    “这里还待不下了?”

    “不是待不下。家里弟弟淘气,我怕他又惹我妈生气,我回去待两天就回来。”

    “家明呢?那和家明一块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曾家明凑了过来。

    “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吧。”一想到自己的肚子还不鼓,就有了一丝的怨气。这怨气不怪别人,只怪自己,家明对她很好,每次吃好吃的,都当着自己妈的面,给小云夹到碗里面。她对他是恨不起来的。

    如果这样下去,期望自己一年以后抱上孩子的愿望咋能实现呢。看到那些抱着孩子的小女人,小云是嫉妒的。何况,她看不了婆婆焦灼的眼神。她似乎盼孙子盼了有千年的样子。巴不得她小云立刻就给她生一个出来,捧在她面前,让她抱着孩子招摇在王屯的街头。她一定是想告诉所有的人,她也当奶奶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小云的肚皮却没有一丝的动静。她所以有了躲到娘家待几天的想法,过几天回来再面对他们,再做新的打算。总之,怀上怀不上,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打定主意,她一个人就回了八碗窑。离开之前,曾家明双手就拉着她,舍不得放下。她的心也一动,怜惜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

    回到家,乍一见到爹妈和弟弟,那叫一个亲。就忽的把在曾家的一切给暂时忘掉了。刹那间,她的心底忽的就又想起一个人。杨明。一想到他,她止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想她是不会再去见他了。
第一卷 第十八节:月子以后
    易小易的小月子也算是过去了。当然,她并没有一整个月都每天长在闻家。她毕竟要每天晚上住在自己的家里,而且第二天早晨都要去单位报道上班。

    闻小宝仍是要找事做的。自己也觉得挺大小伙子,一天只和女朋友腻在一起不太象话。尤其当他看到父母扛着锄头或者赶着驴车拾柴回来,心底都是有着一种罪恶感的。只是易小易一柔情似水,他就会溃塌。他就在这种罪与享受之中,过着每一天。

    “贝,我真得找事做了,我不能天天陪你。”

    “你是不是变心了?你要跟李晓燕好去。”

    “你无聊不无聊啊。人家在上学,我惦记人家我就继续念了。”

    “你就是想变心,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就不该给你怀孩子。”

    “天啊。你能不能为我想想,现在我走在八碗窑的路上,头都抬不起来。你听邻居们都怎么说我?”

    “说你什么了?”

    “说我们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爹妈从来都不让我们干地里农活。”

    “你大哥又不是没干过地里活。地又不多,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话是这么说,地不多可以不干,那也得在外面找事做吧。”自闻大宝离婚以后,他就住在了工程队,多少天回一次家,这样,闻小宝和易小易又有了自己的地盘。无奈这地盘也让他们不太舒坦。那个小孩子每天都是在家里的。闻丽英只要倒班,白天在家就可以替母亲张玉荣照看这个孩子。

    那两个人躲在小屋里,就显得有些拘束。闻丽英也觉得别扭。

    好在领导给批了地,这个房子马上就可以卖掉,卖掉以后,就可以拿钱盖新房子了。

    “就先盖几间厢房,盖正房的地方留着老大老二钱攒多了,你们再单独打地基。到时候我们老俩口就住在厢房。姑娘一间我们一间。”闻铁力说。

    房子由于价格不高,很快就有邻居要买,闻铁力要求对方给自己一定的宽裕时间,他拿了定钱好去买砖和水泥,先把厢房砌上。老大是学瓦工的,这活他也能干个大半。无奈工程队的活还挺吃紧的,这事就只能先撂一撂。

    这期间,闻小宝也在认真的工作着,出苦力他不怕,就怕有力量也不舍得出。总之,他还是知道努力的。

    很久没有和闻小宝在一起了,这一天,易小易就特别想和闻小宝好好团聚团聚。最近,她觉得抓他有些费劲。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象以前那样一整天一整天的陪着她,她觉得有些失落。

    “我又不是不想见你。我总得干活,总得挣钱。就是将来娶了你,我不也得工作吗。不然,喝西北风?”

    易小易听了也有道理,就原谅了他。“那我今天晚上要和你一起住。”

    “你怎么和家里人说。”

    “就说在同学家睡了。”

    “能行吗?”闻小宝心里有些担忧。

    “怕什么。我都不怕你还怕啊。”易小易在闻小宝的脸上狠狠的咂了一口。

    小孩子又哭了。闻丽英今天是闲班,她就抱着孩子晃来悠去的哄着。刚刚写完的诗的思绪又被孩子搅乱了。就不免有些烦。

    “丽丽,你写诗啊。”易小易好象才认识未来的小姑子一样,看着她刚才的信笔涂鸦。

    闻丽英禁不住脸红了:“没有。谁知道是不是诗,反正就喜欢写。”

    “我舅舅是县文联主席,他们也有杂志,以后你可以给他们写。发在他们杂志上。”

    “真的?”闻丽英无比惊喜,先前易小易留给她的不好形象,竟然一笔勾销。“那你有他地址吧,你把地址给我,我以后给他们邮。”

    “你直接送去就行啊,这又不远。”

    直接就可以送过去,闻丽英倒没想过。一想可以把自己的字直接送给编辑看,而且这编辑不是别人,还是哥哥女朋友的亲舅,不免就又多了一层欣喜。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写出来的字拿出去发表。这一次,就好象她写的的东西,真的马上就可以登在那本杂志上了一样。

    现在她才知道,县文联离她正打工的服装厂其实一点都不远。她想象着哪一天下班出来,拐两个弯就拐到了文联杂志社大院,然后把诗作奉上去,心里就止不住又美了起来。此时,看易小易也觉得她是特别顺眼的女孩。只是,她仍是效仿不了她的穿着打扮。她也只会在心底欣赏她。

    她冬天围长长的白围巾,要垂到膝盖处,头上戴一顶小白帽。穿红色羽绒服。

    夏天,穿簿的衬衫,里面只戴一个小巧的乳罩。从后面闻丽英就看出那轮廓来。细细的带子。闻丽英还从来没有买过这种东西,就算给自己缝制过,那也只能穿在背心里面。偷偷的躲在家里面欣赏。

    八碗窑的女孩没有这样的穿着打扮。

    在房间里,她的胸就挺了起来。然后对着镜子,免不了自己就会偷偷的笑。她的胸不大,似乎刚刚鼓起来。可她对着镜子,心情好到极点。觉得自己的胸也美的不得了。17岁的女孩,身材已经很有形了。

    经历了小月子,易小易越发觉得自己是成**人。尽管她才19岁。这个夜晚,外面的月亮很圆,易小易第一次留宿在闻家。

    “她来月假,你离她远点。”看到易姑娘没有离开的意思,闻铁力眉头紧锁。张玉荣把闻小宝叫过来对他交待。闻小宝一副嫌母亲啰嗦的样子。

    闻丽英听到这话,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就别扭了好半天。
第一卷 第十九节:月圆之夜的疯狂
    孩子喂了奶粉,安顿好睡下以后。大人也要睡觉了。八碗窑没有什么夜生活,顶多在饭后相互到邻居家小坐一会,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儿,早早的关灯睡觉,没有其它营生可做。

    易小易和闻小宝在他们的小屋里,又找回了曾经那段日子相爱的感受。他们很久没有这样鱼水交融。易小易的眼里就有泪流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闻小宝压低声音在易小易耳边说。

    易小易不吭声,只顾任眼泪流着。闻小宝就慌了手脚,只好用臂膀搂着易小易,生怕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易小易压低声音说着,声怕被闻家父母和闻丽英听到。她希望他们已经睡着。她多希望二人空间不被人打搅。

    “宝,我肯定会娶你的。我一定会娶你的。等我挣钱好吗。”

    “我知道你也在努力。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我要找机会和我妈说。”

    闻小宝不吭声,他吃不准易家父母会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件事他始终不敢想。闻大宝娶个山沟女人,都没少花家里钱,折腾的家里东借西借算是把婚结了。易小易在城里,要是娶她回家,他难以想象要用多少财礼。

    他的确是不敢想。

    父亲也没少跟他说,说不行就结婚吧。结了都踏实。钱不够就去借,慢慢还。要不是有易小易,估计家里也早给他相了亲,娶个农村姑娘过来了。

    两个人就都静了下来,仍然拥着。隔壁屋里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夜,来了。听得到谁翻身的声音。闻丽英没有睡着。她脑子里所有的诗,都跑到窗外圆圆大大的月亮上去了。

    哐哐哐的砸门声传了过来,打破了宁静。

    易小易第一反应迅速穿衣服。她听到那声音来自她的母亲,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等到门被打开,所有人都穿好了衣服,那个孩子睡的正香。没被吵醒。

    “不要脸的人家,还敢让人家姑娘留宿。”梁思怡一头冲进来,看到女儿易小易,她简直想抽她嘴巴。可在这个姓闻的家里,她还是稳定了情绪,没舍得动自己的女儿,倒先把这家人给骂了。

    这时候,孩子忽然被惊醒。闻丽英赶紧跑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悠着。

    “妈,你小点声,你别说了。”易小易轻声说。

    “我小点声,我凭什么小点声,我还要去院子里喊,我要让附近所有人知道,这家人家有多不要脸。你们家也有姑娘,你让你们家姑娘去别的男人家住去。”

    在闻丽英脸红一块白一块的时候,梁思怡已经冲到院子里去骂了。这让易小易格外没有面子。就抽下鞋带,往脖子上套。屋里乱作一团:“你这是干什么啊。作孽啊。”张玉荣赶紧抢易小易手里的鞋带。

    易小易经梁思怡这一吵闹,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快别喊了。易姑娘要自杀。”张玉荣又跑到院子里对正叫嚣的梁思怡哀求着。

    梁思怡听说女儿要自杀,赶紧跑进屋来:“死丫头,要丢也丢他们家脸,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家教子不严,没有家教。我们要把他们搞臭。”

    易小易不吭声。她了解自己的母亲,无论何时,都向着自己。就是在自己家里,父亲管的严了些,母亲都不愿意。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娇惯着她。这也助长了她这一次在外留宿的机会。尽管她和好友说了,如果母亲跟她联系就说住在她家了。当时她编的还挺圆,就说好友父母不在家,她陪她看家。可她不知道这怎么就穿帮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兴许,母亲是去那个同学家了?她不得知,眼下,她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

    “就你们家这条件,三个碗八个碟的,也想娶我们家姑娘?也不好好掂量掂量。想什么想。做什么美梦啊。”

    易小易已是无地自容:“我跟你走。”

    “走就完了?没完。不能就这么走了。告诉你们,以后少让你们儿子**我姑娘。”

    闻小宝气的浑身发抖,碍于眼前的是易小易的母亲,他控制自己发作。易小易越发听不下去:“你不走,那好。”她重新把鞋带拴在脖子上。就要使劲勒紧。

    梁思怡怕女儿真生出什么意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到院子里。在院子的角落,闻家人这才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看着这一切。那是易小易的父亲,他陪着梁思怡一块来找女儿,他和老伴想的不一样。

    “女儿住在人家,你骂人家有什么用。你不管教自己的女儿,就会指责别人。”

    “你就会胳膊肘往外拐。他们不**我家姑娘,她会去吗。”

    “管好自己的孩子再说话吧。也不怕人家笑话,还跑院里去喊,你以为你比别人强多少,你有多威风了。”

    “你个死老头子。自己家姑娘被人家欺侮,不帮我教训他们家的人,还倒跑回家来说我。你什么人呢你。就长了被人欺侮的德性。”

    易家住在三楼。回到家里。易小易早跑自己房间去了。她根本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话题当中去。他们的争吵,让她恨不能快速离开这个家,有自己独立的家庭。
第一卷 第二十节:惆怅
    闻丽英自从知道县里有文联,还有杂志社以后。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对易小易就有了很不错的看法。先前对她的所有不喜欢,也就都没有了。尽管那夜易母找女儿闹的天翻地覆,可是在她的追求当中,诗歌不可少。眼下,易小易仿佛成了她的桥梁。她准备把写过的诗歌全整理一下,然后直接给送到杂志社去。她给莹莹念她写的诗。莹莹沉浸在军人的梦想之中,对闻丽英的热忱不是太感兴趣。

    “莹莹,我准备跟你姐学踩缝纫机。”

    “我可不想学,这活才累呢,将来腰都不舒服。等我当兵回来,分配个好单位,才是我的终极理想。”

    “你觉得我这诗写的怎么样?我要给杂志社送过去,又担心被人家笑话。”

    “那有什么呀。你直接送去好了。只有送过去了,你才知道好不好适不适合他们。我说好,人家看不好也不行。我说不好,人家没准就还真的说好呢。”

    “你瞧你,跟说绕口令似的。”

    “心里高兴呗。他那边还在给我活动着呢,没准过几天我就可以穿军装了。”

    “真好。”闻丽英由衷的祝福她,也羡慕起她有这样一个继父。“特喜欢那身军装,可惜我这辈子是没福份穿了。前些天我哥同学张建华,就是给我写信的那个人,他还给我哥寄来一套呢。”

    “是吗。我也喜欢。我不是一般的喜欢。”莹莹在镜子前美着。

    “你姐他们踩缝纫机,还是比我们剪线头赚的多。也不知道你姐啥时候有时间能教教我。”

    “我看她可能是够呛。她一天两班倒,回来就喊累死,她还有心情教你啊。估计你以后真想上机器,得花钱跟真正的师傅学。我觉得我姐水平肯定还差点。也就你们是流水作业,要是单独做衣服,我觉得她不见得做得特好。”

    闻丽英就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系统的学一学。“那学费一定不少。只能一点点攒了。”

    “莹莹,你爸走了三年了,明天回去给你爸上坟。你姐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假。”莹莹妈说。

    “她请不下来吧。还是我和你回去吧。”

    一切都很平静,可这平静下面却是暗涌不断。闻丽英从莹莹家离开,她并不知道,第二天莹莹肚子疼,没有和她妈回老家给父亲上坟。

    就因为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才改写了莹莹的后半生。这事情自发生到闻丽英知道,竟然过去了一个月的光景。晶晶每天上班和闻丽英见面,一旦闻丽英提到莹莹,她都会巧妙的岔开。

    去找过莹莹,不是铁将军把门,就是她妈说她出去了。

    她想她肯定是在为当兵的事情忙碌着。

    把诗送到杂志社去。当时易小易的舅舅在,她就提了下易小易,说她们认识。她没敢说易小易是她哥的女朋友。当时她只觉得她要是说她是她哥女朋友,没准人家还真不愿意给她看了。一想到那天夜里梁思怡的吵闹,她的头就会痛一下。

    对方虽然没有把她的作品留下,但是给她指出了几点不足之处,让她回去好好想想,再好好润色一下。不管怎样,闻丽英还是非常满足的走出了县委大院。

    从此她笔耕不断。以至于县文化站站长亲自去她家拜访她。问她:“有没有当作家的想法?”

    闻丽英没有回复他,只是笑了一下。其实她没有当作家或者诗人的想法,她觉得这样工作着生活着,抒发着情绪是一种挺好的生活方式。可这样的生活方式,仍然会有人打乱她。

    当她再次走在去县委杂志社的路上,就碰上了古月明。古月明把她劫住:“小妞,去哪啊。”

    古月明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他快步走上前,横在她面前:“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可认识你。”他上下打量着闻丽英,“你看你,现在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看就不是**了。谁看你都知道你那个过了。”

    闻丽英的手就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她心底怨恨着自己,却无力和他发作。但她也不想和他周旋。继续往前走。

    “怎么跑服装厂来干了。跟了你挺长时间了。也不关照关照我。”

    “你不怕我。你不怕我哥?”

    “我怕。我当然怕。我怕的要死。”古月明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

    “警告你,离我远点。”

    “这大道是为你家开的?我爱在哪走就在哪走。”

    闻丽英闻到了他的酒气。她恍惚记得他以前是不喝酒的。“不去服装厂,咋还遛达这来了。”

    “我上哪关你什么事。”闻丽英不想再和他周旋,继续往前走,偏就不知道双手双腿怎么迈步。她被他刚才一句话点破。自己是不是走起路来真的走样了?是不是满大街所有的人包括八碗窑那些人,全都看出来她走路姿势的不正常?这一刻,她怨恨起自己来。

    但她坚决不理他,走进县委,走进杂志社。

    出了杂志社,门外看不到一个人,偏闻丽英就不知道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心底无限惆怅。
第一卷 第二十一节:大姑的怨气
    第二十一节:大姑的怨气

    远远的看到羊群,也看到了羊群后面的杨明。小云知道那是杨明,可她立刻转了身。杨明也看到了她,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对望了几秒钟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小云转回身,进了屋以后,看到弟弟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跳迪斯科。

    小云把音乐关掉。

    “姐。你疯了。人家好好跳着,你捣什么乱。”

    “跳什么跳。跟个疯子似的,你看谁不是好好学习,一天就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跳舞能把成绩跳好了?”

    “没文化。懒得理你。”音乐再次响起。小云一烦,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自嫁人以后,房间仍然没有改动。她回来住在里面,就有一种睡在妈妈怀里的感觉。其实,嫁到曾家,她是想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可又免不了时时想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娘家。

    “老闻家借了二百块钱去,说要盖房子。还说这个房子卖了,就能把钱还过来。小云大姑夫那家具钱,都还得那么费劲。你还有精神头借给他。”小云妈在那唠叨。

    “邻居乡里乡亲的住着,谁还没个难处。他这房子卖了,盖那个厢房也用不了太多钱,也就是在咱这倒个手先用着。你看他们一大家那么住着,也是让人为难。”

    “那天晚上那女人也真是不嫌丢脸。姑娘都那样了,她还有脸在院里吵吵(读一声)。蔫不巧的把姑娘领回去,选个日子嫁过来得了。也不嫌寒碜。”

    “老闻家人就是老实,她说话那么难听,也不道拿话噎她。要我我就把她嘴给堵上。”

    “就你能。人家也不得考虑儿子和那姑娘的关系吗。闹僵了也没啥好处。”小云父亲对小云母亲说。

    “怎么了?他们家?”小云走出来对他们说。

    “就是易姑娘住在他们家,易姑娘她妈找他们算帐。吵的邻居谁谁都知道。”小云母亲。

    “她都那么大人了,要说管也不是说管就管得了的。我看她总来。她妈要是明事理,就给他们结了就得了。”小云。

    “话是这么说,谁家妈不想自己姑娘嫁给有钱人?条件不好,受一辈子累,不赶上跳火坑里了。啥都能没有,就不能没钱。”

    小云听到这,不响了。她嫁过去虽说不掌权,可也不缺钱花。何况,在那小山沟里,有钱去哪儿花呢?这次出来,婆婆给她揣了点钱,让她到通宝县城买点衣服。再买点化妆品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她倒真是懒的去。以前住在八碗窑,喜欢和丽英去逛街,现在她哪都不想去。只想赖在家里。大门都不想迈出去,只怕碰到杨明。

    走的时候,家明还搂着她的胳膊也要跟着。她心底一软,却又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去大姑家坐会儿。和大姑家只隔一堵墙,围墙一角有个豁口,两家随时可以跨过豁口走入另一家。大姑和小姑家中间又隔了一堵墙,那墙是不可跨越的。大姑家住东屋,她只能再绕个远,从东面门进大姑家。

    她也不愿意去小姑家。她对小姑有成见,也多半是大姑给灌输的:“天下男人多的是,偏跟我往一家里嫁。真是让人笑话我们家姑娘没有可嫁的男人了。”

    大姑在织毛衣:“小云。这次多待几天吧。嫁出去也不知道回家。看把你妈想的。”

    “我妈还撵我回去呢。”

    “她那哪是撵你。嫁出的女儿泼去的水。她也是怕你婆家有意见才撵你的。家明怎么不和你一块回来?”

    “他要来,我没让。”

    “你咋不让呢。人家是你男人,你走哪,他要是愿意,你应该带着他。”

    “大姑,我就是觉得他脑子里还是有点毛病。我有时挺恨我爸妈的,怎么就把我嫁给他了。”

    “相亲的时候你不是也看了吗。他其实就是比正常人看着憨了点,他这样的人才没心眼呢。你咋摆弄咋是。象你大姑夫,我想摆弄都摆弄不明白。你再看你小姑,巴心巴肝嫁这个男人,她将来不后悔都怪我多嘴。”

    “她有啥后悔的,我看小姑夫对她挺好。”

    “也就现在看着好吧。我看能稀罕几年。”

    “还没嫁过去就跟人家睡一起,等着人家把你当宝吧。”大姑一激动就把本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丫头,这话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去。你小姑也是把我给气糊涂了。当初她那么拗着劲的非他不嫁,我也不是诅咒她,将来真过的不好,那就让我说中了。做什么事儿都要过大脑。结婚这事也一样。”

    “我还是不懂,小姑要嫁的是这个人,她有啥没过大脑的。何况他们孩子都有了。”

    “孩子有了咋了?你没见闻大宝孩子生下来,媳妇就跑了?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她就是不该跟我往一家里嫁。”

    “大姑不讲理了。”小云反过来笑话她。

    “那他们就好好过,我也希望他们过好。还有你,你不要再对人家挑三拣四的了。人家是个好男人。老实本分,对你实心实意,这就是好。男人要是心眼多,你是玩不转的。懂吗。”

    “我回来老太太给我拿钱让我去县里给自己买点衣服和化妆品。我都懒得逛街去。闻丽英又去上班没时间陪我。”

    “明天我和你去。我正好要买点毛线。”
第一卷 第二十二节:相亲路上
    易小易从此被母亲梁思怡严加看管起来。

    早晨易小易去上班,她跟着去。直看到易小易走进单位的大门,她才向通宝河畔走去。她却想象不到,她即使送易小易去上班,中间她还是会离开单位。没有哪个单位领导愿意给你照看根本不是幼儿园的女儿,她会找出理由从单位撤出来。

    每天早晨,梁思怡都要绕过市政管理所,然后去通宝河畔吊嗓子。从此,她和易小易一块上班。一块下班。每天跟看着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看着易小易。

    易小易头几天会老老实实的服从管教。没几天的功夫,只要单位一有空闲,就遛达到闻小宝的工作单位。好象她半天见不到闻小宝,心里就抽筋。她就是在旁边看着闻小宝干活,她也情愿。

    怎样让父母接受他们的婚姻,这是让她很费思量的事情。父母讲究门当户对,甚至让女儿往上嫁,但绝对不能往下嫁。如果心里没有闻小宝,她倒可以听从母亲安排,什么相亲和派对的,她都可以接受。人在相处之中才会有感情,这道理她也懂。

    可她不能放弃闻小宝。闻小宝对他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是任人剥离不去的那一种。

    他已经是她的亲人了。亲人,是不可以随意放弃的。看着闻小宝脸上的汗,她就一阵阵的心疼。

    闻小宝依然打着零工。没有办法,在这土的掉渣的县城,也找不到好工作。何况又没有文凭。

    在闻小宝眼里,没去种地,这就算不错了。

    又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深爱着他,他觉得知足了。

    一边干活一边回头看着她笑。

    易小易也看着他笑。很发自内心的那一种。

    看也看不够,待也待不够。时间到了,易小易不得不赶回单位,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偏看到母亲梁思怡正等在单位。那张脸就黑给她看着:“去哪了?”

    “有事啊。”

    “有事?上班有什么事?说,去哪了。”梁思怡一边拉着易小易一边往门外走。

    “我真哪也没去。我能去哪啊。”易小易想甩开她的手。却偏甩不开。

    “还跟我嘴硬。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穷小子去了。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哪好。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死了他这份心,你甭以为我会让你嫁给他。”

    易小易不挣脱,也不走。就站在那看着梁思怡。梁思怡给她一看,就不知道脸上出了什么问题:“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告诉你易小易,你给我老实点,好好上班,别哪天被单位开除,你哭都找不着调。”

    “妈,我要嫁给他。”

    梁思怡冷冷地看着易小易,终于挤出一句话:“你甭作梦。”

    从这一天开始,梁思怡发现这个女儿是说什么也留不住了。所谓女大不中留,就是指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再不给张罗找对象,将来出了问题,她才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不想在通宝县城找。她看准了春城。从通宝县城到春城,长途客车也就跑一个多小时的距离。嫁到省会城市去,回趟家也很方便的。于是梁思怡开始给住在春城的姐姐妹妹们打电话,让她们帮着给易小易物色张罗下。

    很快就有回信了。感觉条件不错,约好时间之前,这事也没跟易小易提。到见面当天,对方从春城赶到通宝县以后,梁思怡才跟易小易打招呼。当时易小易有点懵。和陌生男人见面的时间,正是闻小宝来接她的时间。

    “妈,我不要见这个人。谁让你给我找对象了。我都有了,你还操什么心啊。”

    “你那叫什么。你少跟我提姓闻那小子。你不提我还顺点气。你提了他,我更得急着把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出去。不然,我还真不放心了。”“妈不管,人我跟他说了,到时间他就会过来。我就不在旁边陪你们了。你老老实实给我等他。听见没?”

    “我不见。”

    “你个死丫头。那行,我在旁边候着。等到你们见了面我再走。”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下班的时候,闻小宝来市政管理所接易小易。从春城来的男子等在通宝桥南的一把石椅前。距离管理所几百米的距离。

    “小白,这就是我家姑娘,叫易小易。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去。旅店我也给你找好了,就在我家附近。这几天你要是不急着回春城,和易小易见面也方面。”梁思怡把易小易拽到石椅前。

    她简直就把小白当成了自己的乘龙快婿。说这话的功夫,还不忘恨恨地看了一眼闻小宝。梁思怡此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女儿的照片小白早看过。易小易的姨妈在春城的时候就给他看过了。他当时就挺相中。这一次,来到通宝县,梁思怡也把女儿的相册给他翻了。看得出,他很欣喜的样子。

    易小易站在小白面前,有点呆。她从来不呆,在闻小宝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她对于相亲这事就觉得整个自己就呆掉了。何况身边还有闻小宝。她尴尬地看着闻小宝。闻小宝把脸扭向一旁。

    梁思怡只看小白:“我先走,你们俩个人好好聊。那个是小易同学,你不用当回事。”

    梁思怡走了,扭着她自以为很蛮的小腰。老了以后的梁思怡,依然挺俏。

    “我先走了。”闻小宝抬腿就走。

    “等等我。”易小易就去追他。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梁思怡没走几步,看到身后的变动。抽身又往回走。易小易不管。她只顾追着闻小宝的方向。

    梁思怡气愤地喊着易小易,易小易却头都不回一下。只有那个小白,木钠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