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与冢
作者:陈琢瑾
咖啡
咖啡 十五岁的雨 1
    咖啡

    我们总是觊觎重回青春,只因那时的懵懂、那时的执着,还有那时的轻狂,令我们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人。

    而人生却注定了我们永别过往,于是成长之后,回首过去的我们变得无处释怀懊悔的惆怅。但青春的珍贵或许就在于它的不能折返,就在于那永远的遗憾。

    十五岁的雨

    1

    自闭的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之后,高中的第一天开始,我的着装到我用的每一样东西几乎都只剩黑白两色。

    更甚至因为觉得校服的丑陋,拿着一本《白色圆舞曲》,照那里面的定做了三套制服。从此,即便是体育课我也总是穿着制服与皮鞋。我想那在1994年,应该算是近乎疯狂的“cosply”了。但那时于我而言,或许不过是因为厌世而想要让自己成为一块纪念碑。

    我仍然习惯第一个到学校,第一个离开教室。在之间的那段时间,始终是一个人沉默的坐在课桌前。就仿佛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人,活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

    渐渐的,我的反常令家人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无视一切的沉默更是令人觉得怪异。于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第一次与那个医生见面是在一个下午,那日的天空下着小雨,空气有一点湿闷。在那个房间里,窗户紧闭着,干燥的冷气从一个风口缓缓的吹下来,令那间屋子有点停尸间的感觉。

    “我听说了一点你的事。”他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但我却并不喜欢他那副自信的彷若救世主的表情。

    “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在我的沉默之后,他又如此的说。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问他。

    “当然可以。”他像是因为我终于不再沉默而感到了一丝成功的欣喜。

    “怎样才能让你闭嘴?”我却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说,“你说再多的废话对我也没有用。”

    他克制着他的情绪,尽管他脸颊的肌肉已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要走了。”我站起身,拉开了门。

    “你真的不想和我聊聊?”他的语气变得有点像电影里被抢了地盘的蛊惑仔。

    “如果你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你还会问这句话吗?”我不屑的走出那扇门。

    回家的路上,在淅沥的小雨中回想着他的表情,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快乐。心情变得就像掉落在肩上的雨珠,有着小小的雀跃。

    那次之后,尽管我依然如初的颓废,可是却忽然想要寻求一种快乐,一种来自别人的无奈与痛苦的快乐。这似乎是从见过那个心理医生以后忽然萌发的情绪。

    从那时开始,我变得扭曲,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我只希望那只是青春期的叛逆。

    当我在后来的某天翻开那时的日记时,上面写下的一句,甚至令此时的我已然感觉有些陌生。“让所有的女生恋上我。” 1994年10月15日那天的日记上是如此写的。而此时,我想我已然不再能理解那时的心情。

    第二次接受心理治疗是在两周后的星期日,那天,有寒流从那座城市的上空经过,令温暖的秋天有了入冬的错觉。

    我去到那个停尸间一样的鬼地方,没有敲门。他站在窗前,那扇窗依然是上次一样的紧闭,只是空调的风口有温暖的风滑泻下来,空气中也弥漫着与这房间极不相称的音乐。

    “来了?”他微笑着侧过身来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而他也再次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沉默。

    我不断的看着手表,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你和我以前见过的人不太一样。”他过了许久才平静的看着我说出如此的一句。

    “如果你真的去体会别人的现实,你就该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一样的。”

    在我打断他的话之后,他开始和我讲些很深沉的道理,态度虔诚,言语委婉而动听。只不过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你的心不在这里,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你的真诚。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只是病人,和那些感冒的病人没什么两样,而你也和那些治感冒的医生没什么两样,除了现成的开一盒阿司匹林或是一针抗生素,你甚至不会愿意去想第三种方法。”我在对他说了一大堆话之后,安静的转身走了。在寒凉的雨中,甚至没有撑伞,也许是感到了情绪的激动,一时丢失了于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冷漠的灵魂,想要找回来。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见那个心理医生。尽管后来,我感同身受的了解在这残酷的世上求生的艰难。

    高一那年,依然有一半的同学是曾在初中同班过的,因此那令我决心报复,尽管我知道暴力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在学校那个狭小的世界里,我还能觊觎自己成为埃德蒙•登蒂斯吗?那就像有人想要在游泳池的中央发现一座基督山岛来一样不切实际。

    并且我们不得不承认,暴力有时或许也是最简单而有效的方法。我那时是如此确信的,至今也不完全否认。

    在学校附近的体育馆,我报了名,学习自由搏击,每周三次课,每次一个半小时。只是那里的学费很贵,不是我的零用钱可以支付得起的。

    可是当我跟父亲提出我要学搏击时,他却似乎猜到了我的目的,因此没有答应,并告诉我说,“拳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面对他的拒绝,无疑我瞬息变得暴躁的情绪令我又一次站在阳台上,如同疯子一般的大声吼叫,直至我可以变得冷静。我喜欢那样,事实上现在也时常如此。除此,少有令我冷静的方法。

    我决定的事情一直都会去做,无论有谁的阻止,无论怎样的艰难,都一定会去做。理由很简单,如果不去做,我会睡不着。

    于是我在跟馆里的负责人商量之后,他们同意我每上一次课交一次课的学费。毕竟那时泡沫经济的时代正渐渐的破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景气,对于拳馆而言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从那时起,我开始不吃早餐,而吃早餐的钱都变成了我学习搏击的费用。只是尽管如此,那个学期还没有结束,我就被退了,说是我的心态不对,会影响到其他学员。

    不过被退掉我也没感到什么不满,毕竟是理所当然的事,很公平。何况我练搏击的目的本也就不是为了比赛或是健身,只是为了在有人找我的麻烦时,我能够打断他的骨头。所以学了点基本的技巧也就足够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在家里自己练习,近似疯狂的练习。高一那一年,我甚至因为频繁的练习而失去了两个灌满黄豆的拳袋。这令我一直相信,有时候我的确是有点不正常。

    那年的冬天,我买了第一支太刀。如今依然记得那支刀是花了159块9毛钱,种种复杂的心绪、交织的心痛、扭曲的欲望令我记住了它的身价。

    那个假期,我每日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反复的擦着那支刀。直到我觉得依然缺少点什么,于是在锋口上割破了左手腕上的疤痕,血一点点的渗出来,沿着刀身的花纹静静的蔓延。

    望着那血,我却忽然的恐惧起来,忽然心生于死亡的恐惧。那令我猛然意识到,我的心里也许并非如想象的对一切漠然,也还没有做到可以对一切都不在乎失去。于是那晚之后,我把那支刀收了起来。

    我贴了块创可贴在手腕上,静静的躺了一整晚,想象着杀死了每一个我憎恶的人,想象着我被关进了监狱等待最后的处决。甚至闭上眼睛,想象一切都无法感觉的恐慌。我害怕了。那在想象中无限蔓延的恐惧令我又变得矛盾了。我就那样,往复的徘徊在矛盾的思绪中,令我俨然就要分裂成两个迥然不同的人。

    我日趋严重的自闭与反常,令家里人确信,如果我再不与人接触,也许等待我的,就是去精神病院,从此过上每天坐在水桶边钓鲨鱼的生活。

    于是在那年的暑假,母亲要带我去她的一个朋友家。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拒绝,于是对我说,她那个朋友的女儿很漂亮。结果在外婆他们的鼓动下我答应去了。

    那个女孩叫熙,熙熙攘攘的熙,比我小两岁,的确长的很漂亮,尽管没有胸,但我偏就喜欢平胸的女孩。

    那天,原本我不想说话,在妈妈的朋友家里,我一直安静的坐着。直到电视里忽然在放舞台剧“仲夏夜之梦”。她忽然笑着说,那本书她看过三遍,很有趣。

    在我过去所认识的同龄人中,从来没有一个是真正读过莎士比亚的剧本的,因此她的话多少引起了我对她的好奇。

    也许正是因为那本书,令我对她忽然有了好感。我喜欢知性的女孩子。

    那个下午,我们开始聊各自读过的每一本书。在某一个瞬间,我惊异的发现我的脸上是快乐的笑,而在那之前似乎已然很久没有那样的表情。那仿佛是因为内心的欢喜。

    我忽然发觉,我爱上了她,那种感觉忽然的产生,并且无比的坚定,我是爱上了她。

    在回到我的城市之后,我用所有的零用钱买了一个双心形状的音乐盒,我希望她会收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只为了一个我看不到的微笑。因为八月一日是她的生日,在那段感情早已逝去的今天,我也依然记得。

    那个暑假因为熙的出现,令我的心似乎不再那么颓靡,我甚至在自我营造的黑暗中轻轻的抠开一个光亮的缺口。这也许是因为我注定陶醉于爱情。这令我有时会感觉,于我而言,一个心怡的女人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尽管如今,爱情于我而言早已成屁。
咖啡 十五岁的雨 2
    在高二那年开学的第一天,教室的窗外有一个女孩经过,在我看来并不陌生。

    她已经升高一了,与我的教室在同一层楼。

    从我上初一开始,就时常会在放学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远远的跟在身后,每次走到十字路口,她也总会跑到我的前面,回头朝我腼腆的一笑,再匆匆的跑掉。晓茸,我是后来从几个男生的谈话中知道的那个名字。

    那天,当她从教室前走过时,班里的那帮男生就像是春天的野牛群一样冲了出去,站在走廊的两边,仿佛子夜的狼群吹着口哨。

    我讨厌那些白痴的家伙,只是一个人在教室里,按课桌上贴的名字找到了我的座位。当我掀开抽屉时,一只金丝熊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害怕那种东西,一直都害怕小动物,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那是个恶作剧。

    我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最厚的语文书,朝着那只金丝熊用力的拍了下去。它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成了一块粘乎乎的肉饼。

    当我用力搬起课桌,把那个倒霉的小家伙倒在地上的时候,门外有人冲了进来,只看了一眼地上那块肉饼,就用力的揍了我一拳。并且有一半的男生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当我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想找死啊你?”我的衣领再次被紧紧的抓住,“陪一百块就算了。”

    “两块三,要不要?”我那样回答的结果是我被一群人踹到了桌子下。

    这令我确信,试试武力的时候到了。随后我在顶翻了桌子站起来的瞬间,右手操起一张凳子,直接挥了出去。在拍西瓜一样的响声之后,有人“啊呀”了一声。

    结果,一场小纠纷瞬间变成了斗殴。所有的人都像是疯了,搬着凳子、桌子狂乱的砸着。

    最后谁也没占多少便宜,我也伤的不轻,毕竟是被一群人砸。一整天鼻子都在不时的流血,身上也痛的厉害。

    放学的时候,我没有回家,只是一个人躺在学校球场的看台上。忽然于疼痛中有种兴奋的感觉,就像是被类固醇刺激了一下。

    当我坐起身,决定回家时,我看到远远的看台上的晓茸,她好像一直在那里远远的坐着,静静的望着我。

    我的鼻血又流了出来,大概是粘膜破了,那一整天都在不时的流。

    她走过来,递了一块粉色的手帕给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在我接过那块手帕时就转身走了,只留下淡淡的幽香飘散在宁静的空气里。

    我猜她大概是喜欢上我了,我有理由相信我的感觉。但我想我们不会交往,尽管她是个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女孩子,但我已然喜欢上熙了。

    自从开学的那次打架之后,我的危机并没有过去,有几个男生正商量着要给我点颜色。

    恰逢那时他们想在班上组个球队,于是开始向每个男生征钱买个足球。

    我想他们应该明白,我是一毛钱也不会出的,因为谁都知道我对足球不感冒。事实上,我对所有的团队运动都没兴趣。

    唐却缠了我一个下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

    “说了我没兴趣。”

    “你就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啊,啊?”他就像个猪,不停的哼哼,而且一只手不识趣的在我的面前摆来摆去。

    “一……”

    “我们每人至少出了五块钱,你才出一块?”他的手还在我面前摆,甚至碰到了我的脸。

    “二……”

    “起码交五块。”他还在继续将要令他倒霉的言行。

    “交你妈。”我把整张课桌朝他掀了过去,他向后仰翻了。

    我拽着他的头发,把那个脑袋摁在地上,仔细的数着,开始还给他二十个耳光。

    他开始喊起来,叫其他人一起上。

    于是我冲到教室的后面操了把拖把进入战备。在之后短短的几分钟里,一帮人就把教室弄得一片狼藉,简直像个垃圾场。第二天,打架的几个人赔了扫把、拖把和几张桌椅的钱,然后随便抄了张别人的检讨书改改交了,就此了事。

    但我依然很反感唐,不仅仅是因为之前那一件事,更因为我讨厌那样的人。他其实是个个头很小的家伙,自己打架不行,却总是喜欢怂恿别人打架,然后混在里面掺和。初中的时候,就是他一直怂恿别人捉弄我,才慢慢的变成校园暴力。

    只不过唐很会拉拢人,也很会挑拨,因此,他总能把自己放在一个有利的环境里。所以尽管厌恶,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有点别人不及的小聪明。

    那件事没过多久,班里就插班来了一个叫玲的女生。好像是转校过来的,因为我就读的那所学校升学率还不错,并且有特招和定向名额,而她又有舞蹈特长,所以就转过来了。

    她是那种对每个男生都好像很亲密,却又会保持一丁点距离的女生。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人,所以她每次和我说话或是问我一些事情的时候,我都总是冷漠的三个字“不知道”。

    那天下午,一个难得的晴天,斜阳的光影从窗口滑泻进来,漂浮在安静的教室里,漾起暗影的微波。

    其他的同学几乎都回家了,只有我因为值日,留下打扫教室。只是玲不知为什么,也没有走,静静的坐在窗边的位置。

    我扫到她的桌边的时候,对她说了声,“让让好吗?”

    她于是站起身,站在旁边不远的地方看着我问:“要我帮忙吗?”

    “谢了,不用。”我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依然扫我的地。

    她于是又接着问:“我刚来,很多同学还不是很熟悉,你可以帮我跟大家认识一下吗?”

    我望着她那张甜甜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让人讨厌,“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她很认真的说,“我对大家都不是很了解……”

    “我也一样。”我不耐烦的把扫帚扔到了教室后面,拿起书包说:“我要锁门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孤僻呢?我从来都没有见你和别人说过一句话。”她跑到我面前,轻轻地在我的胸前推了一下,“为什么?”

    “和你无关。”我推开她,教室的门也没关就冲下了楼去。

    在楼梯的转角遇上站在那里的晓茸,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安静的垂下头去。

    那天,我是拼命的跑着回家的,所以在那个每天都会路过的十字路口,我没有看到那个回眸的微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忽然那么激动,回到家拼命的打拳袋,好像即便如此,也不能发泄心里沉积的悒郁和痛苦。
咖啡 苍夜 1
    高二上半期的那几个月,我有过两次住院超过三天的经历,其中一次左边的一根肋骨骨折,另外打过四次石膏,其他的一些小伤因为数学实在糟糕,所以无从统计。不过这代价于我似乎是值得的,从此在那个学校里,没有人会来招惹我,没有人会想要第二次尝试和一个疯子一同进医院。也因为班里又有了另一个可以欺负的人,炎。

    有时候,我会从炎的身上看到我的过去,无论别人以怎样的恶作剧捉弄他,也不管别人怎样的揍他,他都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一脸愤懑而怯于发泄的表情。

    我有时会觉得他可怜,有时又会极度的讨厌他。也许那些情绪都不过是因为对自己的态度。

    所以我时常会很矛盾,想要帮他,却又因为想到曾经没有人帮过我,而对其置之不理。

    直到那天,唐又和几个人恶作剧,把炎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还往那上面倒浸湿的粉笔灰。

    炎生气又无奈的拍着自己的头发,只是不停的骂,却又不敢还手。无疑,他生气的样子只是令那些人越发的觉着这个游戏好玩。

    “你给我过来。”我对唐说。

    “干什么?”唐和那几个人一起问。

    “我只揍他,其他人滚远点。”我说着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撞在了最近的一张课桌上。

    一旁还没有见惯打架的玲忽然叫起来,“你们不要打架了。”

    “没你事。”我说着又踹了唐一脚,他身后的桌子就像多米诺牌一样整齐的倒下去。

    玲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课间余兴节目一脸惊恐的说,“我去叫老师了。”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去叫老师,结果因为被老师从身后将我拖开的时候,我骂了一声“猪,放开。”我的父亲被请到了学校。

    庆幸,碰巧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是那些老师将要评职称的高评委,所以那些老师没用什么夸张的言词来评价我。

    自从初三那年夏天发生那件事以后,父亲对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严格,或许是因为我的**已然没有什么可以束缚。

    那天下午,我和他一同回家的时候,他只对我说了一句,“我相信你有打架的原因。”甚至没有问我是否真的有打架。

    小时候,无论有谁告状,他都会问我是不是真的有做坏事,总是会在我承认之后,他才会再去向别人道歉。而那次,我明了,也许他的那句话只是因为无论我做了什么,都已然没有求证的必要。

    我在那个夏天之后的改变,或许令我在他的心里,已然不再是曾经那个被寄予了厚望的人。

    那晚,我紧闭着所有的门窗,静静地躺在床上,用力的咬着左手腕上的疤痕,泪、无法抑制的流淌。我不明了那是怎样的泪,也许是伤心,也或许不只是伤心……

    从此,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恨,我恨一切,甚至仇视自己。于我的世界变得只有得到,或是得不到时的发泄。

    在那个寒假,我们去了外婆家,和熙在一个城市。我想要见到熙,可是妈妈却说她要准备中考了,让我不要去影响她。

    于是第二天,我就拿了舅舅的那辆皇冠,说要去学开车。原本也没什么,那时我已经16了,学车也很正常。

    阴沉的一天,冰冷的路面上,一辆灰如天空的车孤独的在郊外行驶。车窗外干枯的树枝,荒芜的田野,仿佛诉说着疮痍的颓然。

    这一切都令我郁闷,郁闷的让人愤怒。尤其当一个老头赶着几头牛挡在路中,而在我按了几次喇叭,他无动于衷的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挡着那条路的时候。

    我再次的踩下了油门。

    “你干什么?”小舅一把抓住我手中的方向盘。

    “王八蛋,敢挡我的路,我撞死他。”我像是已然失去理智的吼叫着。

    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撞上了一头牛的后腿,坏了一个车头灯,引擎盖也变了形。

    那晚,我们很晚才回家。那个寒假,我再次令我的家人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钱。并且从此,我再也没有被允许驾车,所有的机动车辆都没再被允许驾驶过。这或许也是至今我没考驾照的原因。也许他们的理由是对的,车对于我不是交通工具,更多的只是发泄的工具。
咖啡 苍夜 2
    自从高二的下学期开学那天起,炎就每天跟着我,也总是说要跟我混。

    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而他那想法却令我很看不起他。“有种就自己去拼个你死我活,没种就让人揍个够。还手都不敢,还不如去死了算了。”那天我是如此的近似咆哮着对他说的。从此,尽管他还是会时常跟在我旁边,但是没有再跟我说过那些废话。

    而我,还是老样子,自闭、暴躁又冷漠。

    开学一周后的下午,天空很晴朗,漂着几朵淡淡的云。只是不时的有迁徙的鸟从头顶的天空成群的飞过,留下瞬间的阴影。

    我不想回家,没有理由,只是不想回家而已。一个人躺在足球场的草地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夕阳中俨然冰冻的尸体。

    “一起回家吧。”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漠然的拿起书包从她面前走开。

    在校门口,她骑车追上来,问我:“为什么不骑车?”

    而我依然沉默。

    她像是因为我的冷漠生气了,推着那辆脚踏车车拦在我的面前,态度极其凶悍的对我说:“你以为你很酷吗?”

    “我讨厌脚踏车。”

    “有什么是你不讨厌的吗?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又以为自己是谁,我怎么样关你屁事?我最讨厌就是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

    “你……”终于,她气得哑口无言,生气的骑车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才不会在乎,我对谁都不在乎,包括我自己。

    几天以后,学校举行非正式的足球赛,就为了从每个班里选出优秀的加入校队。

    我对那种运动一直没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体育老师却好像存心整我,居然在我们班参赛的人员表上填了我的名字。

    那天下午,站在那个足球场上,我成了史上第一个穿着皮鞋上场的守门员。

    “告诉你今天下午有比赛,你怎么还穿皮鞋?”那个体育老师对我从来没有满意过,而我于此从来习以为常。

    “我跑一千米的时候也是穿的皮鞋,你要不满意,那我先走了。”我说着,转过身往场边走,准备就此回家。

    足球场外围的田径跑道上围了很多女生,有班上的、也有别班的,兴奋的朝我喊加油,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好兴奋的,更何况明明看见我要下场。

    “算了,算了,你反正就是个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这时的身后又传来那个无聊老师的声音。

    “算了?我真的可以回家了?”我回过头去看着他,向他确认他那话的意思。

    “上场准备。”他终于生气的朝我大喊大叫。

    我却是忽然变得欣喜了。

    从比赛开始,我就坐在球门前,拿着一根草,不时的捅地上那个蚂蚁窝。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进球,我只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把一条蚯蚓放进蚂蚁窝里,蚯蚓不会死,而那一窝的蚂蚁却完蛋了。

    我为我的发现感到惊喜,场边那些喊加油的人却似乎因我的表现感到失望。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在乎别人会喜欢我。我是孤独的,我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只是当我再次蹲下去观察那条蚯蚓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恶作剧的从我的身上跨了过去。不幸的是,我不是韩信,于是我一脚踢翻了他脐下的祠堂。

    他于是呼喊着躺在地上练习驴打滚,像老牛一样喘着粗气。

    比赛不得不因此终止,那个学生也被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几乎每个老师都如此的训斥我。

    “你蹲下,我跨过去,看看没问题的脑袋会要怎么做?”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这句话无疑令我开心不已,毕竟这话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代表了别人于你的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国内的教育真是很不成熟,送那个学生去医院的一帮傻瓜,回来居然夸张的说那家伙的蛋蛋被踢破了,还形容着破碎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说一个掉地的鸡蛋。望着旁边那些女生费解的眼神,望着那几个小子编的有板有眼的样子,真是好笑。

    “白痴。”我不屑的望了他们一眼,从操场边提起书包。

    “你怎么可以这样?”玲说着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漠然的甩开那只手,离开了那个无聊的地方。

    那晚,学校打电话到家里,说了下午的事。当父亲很严肃的要跟我谈谈时,我不屑的态度令他说了一句我至今依然无法忘记的话,“我们陈家没有你这种不争气的人。”

    我被那句话刺痛了,很痛,仿佛痛得直至麻木。

    翌日,我告诉炎,让他从此跟着我。我们开始在学校里和人打架,甚至在校外也打。炎在那种刺激中变得越来越火爆,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那个他,也许是一直以来的压抑已然在忍耐的极限无法控制的爆发。

    那年,正是“蛊惑仔”系列电影在大陆播的最火热的一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陈浩南、山鸡……这些名字成了许多中学生心中近乎神圣的偶像,更甚至成了很多人理想的目标。炎在那部电影的幻梦中也渐渐的迷失了,甚至还在学校里收了不少小弟。

    而我却渐渐的感到生活的了无生趣,于前途的无望令我时常清晰的感到心里的茫然。

    直至有一天,我的一篇作文被作为范文。令我忽然感觉,也许我真的可以写点什么。

    只是我的文字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溢着隐隐的血腥与颓靡。我喜欢那种扭曲的感觉,那种冰冷的扭曲令世界于我的面前呈现出它的真实。

    只不过,仅仅一个人对那些文字有兴趣而已,除了那个教语文的老师,不再有其他人真正会去看我写的东西。

    尽管有不少女生会来对我说,他们喜欢我写的。但我却明了,那只是因为喜欢我而已,更或者他们仅仅只是喜欢我的冷漠与时常突发的狂暴,只是因为与其他人的不同而被喜欢着。可是有谁知道,这于我而言,是怎样的痛苦,我讨厌这样被喜欢着,我更希望那是于我的憎恨。

    玲依然时常会接近我,总是意图用她的言语来改变我。那种会因为改变一个人的成就感而疯狂,会因为改变了一个人而陶醉在众人的惊叹中的人,令我讨厌,厌恶至极。

    只有晓茸,那似乎是那所学校里,我唯一存有好感的人,她从来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从来只是单纯的微笑,从来只是远远的跟在我的身后。但却会令我时常感到莫名的温馨,令浮躁的心变得平静,仿佛徜徉在栀子盛开的季节。尽管我依然确信我不会爱上熙之外的任何女生,但在我的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我于她有着隐隐的喜欢。

    在高二即将结束的那个初夏,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一个人走在学校的那条林荫道上。清凉的微风中,皎洁的月光在树影间快乐的游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习惯每个周末在这条路上静静的走一遍。也许是缅怀死亡的过去,也许是希冀那已然破灭的希冀。

    “陈……”我没有想到玲也会在。

    “什么事?”

    “你为什么每次和我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她不满的说,“我究竟有什么让你讨厌的?”

    “你总让我烦。”我说着,转身朝校门走去,“我没心情和你吵。”

    “走吧,逃吧,你除了逃避还能干什么?”

    “随你怎么说。”

    “你就是这么冷漠,你的冷漠就是因为你不知道面对。”她说话变得毫不客气,“你生气啊,继续装啊。”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讨厌她,也许更因为我讨厌失去前途的自己。

    “被我说中了吧。”她那可恶的语气继续刺激着我。

    我不想再与她说哪怕一个字。

    在我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她忽然大声的对我说,“我喜欢你。”

    我停住了脚步,依然沉默。

    她于是又大声的重复了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我走出了校门,朝着回家的路,那条老旧的路灯下光影暗淡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咖啡 苍夜 3
    这个时代,科技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学校里整蛊的招数也在随着电影的突发其想而改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装满水朝楼下扔已经变得不过瘾,于是泼水节开始盛行起来。于是时常会在晴朗的午后,在一桶水从顶楼倾斜而下时,在瞬间的彩虹中,看到传说中的落汤鸡。

    那天我就被人从楼上浇了一桶水。原本也没什么,一桶水从五楼浇下来不是很集中,而且是夏天,很快就会干了。我对于那个环境的哀莫大于心死,也令我没心情再干打架那种无聊的事。

    只是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被炎看见了,问我是谁干的。

    我说算了,没看见。

    但他却说他以前是跟我混的,谁整我就等于是整他。

    我想他或许已然被“蛊惑仔”同化了,完全的沉浸在那些电影的世界里,更甚至因为我姓陈,时常喜欢叫我浩南哥,而他总感觉自己是“猛龙过江”中的山鸡。

    最后,炎带着他那帮“小弟”把朝我浇水的人揍了一顿。

    我没有阻止,我也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炎了,不是我可以阻止得了的。

    几天以后,他没来学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后来他母亲来帮他请假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住院了,好像还很严重。

    那天下午,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脑袋四周夹着几块夹板,被一个挂在病床后的铁块拉着做牵引。好像是脖子被人打了一棍。

    我问他,“谁干的?”

    他说,“不认识,不过那天唐也在,等我出院会带人报仇的,你不用管我了。”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走了。

    翌日的上午,唐似乎知道我会找他,所以一直和其他几个男生在一起,刻意的躲着我,甚至一下课就没了影。

    我最后在公厕里找到他。他想跑,不幸的是那个公厕的两个出口都通向一条路。

    我把他拖到学校的植物园里揍了一顿,然后问他,“炎是被谁打的?”

    “又不是我打的。”

    “还欠揍吗?”我抓住他的头摁在草堆里,“谁打的?”

    “安那帮人。”我一早就知道他会说,他的骨头一直都和我了解的一样软。

    于是我又接着问他:“是因为什么事?”

    “他打了安刚收的小弟。”

    “他没事怎么会打别人小弟?”

    “那天从楼上用水浇你的就是安手下的。”

    “你这么清楚?又是你挑出来的事。”我知道一定是,“带我去找安,不然明天你不要想再来上学了。”

    安是同校低一届的,典型的问题学生,这我之前就有耳闻。他时常和社会上的**混在一起,还认了个道上的人做大哥。就连老师也怕惹麻烦,懒得去管他。

    其实那时,不单只是学校的青少年沉溺于“蛊惑仔”的梦,迷失于成为陈浩南的梦想。更是因为社会上的**也在利用那些幼稚的心理,把自己塑造的就像电影中的大哥一样,令那个黑暗的地下社会忽然绽放出光芒,令无数稚嫩却自以为成熟的中学生开始了他们的黑道之路。

    更因为在这些路的起点难以找到屏障,没有老师会为了那样的差生去给自己惹麻烦,没有家长会明了学校也是存在于这个复杂的社会中。直至最终,学校能做的,也只是开除违纪的学生。家长能做的,也只是掏出大把的钞票,为自己的孩子找一所新的学校。即便是警察,也只能在他们犯罪之后,才有权力将其拘捕。而一切都形同亡羊补牢。

    我们是被孤立的一代人,只是各自以不同的形式被孤立的空间不同,如此而已。

    那天,我抓着唐,让他带我去找安。走进那间教室的时候,唐指出了他,对我说:“就是他。”

    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当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提起一张凳子,冲到他的面前,用力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四周蔓延。他惊恐的坐在地上,无法聚焦的瞳孔在眼眶里迅速的游移着。

    我转身要走出那间教室的时候,他的几个小弟冲了过来,一根棍子打在了我的肩上。那瞬间的刺痛令我立刻失去了冷静。

    我抓住那个人的头,用力的撞向教室的窗框,随着玻璃震碎的声音,那个血糊糊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我的左手从窗台上拿起一块碎玻璃,朝着他刺过去。只是那一刻,我忽然被推开了,我怒吼的举起左手要刺向那推我的人。

    那一刻,一阵刺耳的惊叫声令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是我弟弟。”晓茸惊恐的望着我,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个用棍子从背后打我的人是她的弟弟。

    我近似疯狂的大声咆哮着,像是依然不足以发泄。握着那块碎玻璃的手,用力向一旁的课桌倒插下去。鲜红的血顺着那块玻璃流淌下来,在那张课桌上静静地蔓延。

    直至老师赶到,也依然没有人敢靠近我,而我就那样站着,不记得站了多久。

    至今,左手的中指上依然有着一道狭长而清晰的疤痕,并且因为那次伤到了筋,那根指头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回忆就存于一道道的疤痕里。可悲、还是可笑,就连我自己也已然分不清了。

    那件事之后不久,我就在一天晚上下自习回家的路上被人偷袭。右腿的小腿被人用棍子打了一道长长的裂口,并且在同样的地方被木棍上的长钉扎了一个不浅的洞。

    之后我有一周没上学,炎来看我的那个中午,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躺着,只想就那样躺着。

    炎看着我,生气的说:“一定是安那帮狗干的,我今天就去打死他们。”

    “算了,都已经报警了。”

    “报警有什么用,到现在也没见半个警察到学校来。”他说,“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警察靠得住……”

    “够了没有?”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啊?成天打来打去,你以为你陈浩南啊?”

    “我是要帮你……”

    “我不用你帮,以后我和你的事情都不相干。”

    听我如此一说之后,他愤愤的走了。病房的门发出仿佛要破碎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也似乎带着怨愤的怒气。

    那一年,从此变得很平淡,我依然每天第一个到教室,第一个离开教室。在之间的那段时间里,我只是在我的座位上安静的坐着,不与任何人说话,始终是沉默。

    直至后来的有天早晨,当我起来时,发觉自己好像忘了怎样说话,于是在之后的五年里,我都一直是个结巴。也因此,在那五年里,我与人说话少有几次会超过十个字。

    在高三那年的寒假过后,父亲有天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不管怎么样将来也是要独力的,就算对前途再淡漠,也要念个大学,将来才好找个工作养活自己。”

    “我知道了。”那天我是极其平淡的回答他的。而我的心绪却很是复杂。

    从他的语气,我已然听得出,那像是认定了我将无为的一生。不过那也没错,我对一切的漠然,令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想做的了,更或者可以说,没有什么是我可以自信做到最好的。我从来都是如此,没有自信做到最好,宁可从一开始就不去选择。只是,我身边的人也对我绝望了,也许那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一如我对那环境的感觉。我的灵魂俨然那个冬季的天空,深沉而阴郁,没有灰色之外的任何色彩。

    最终我经历了两个月的恶补,也因为家里用上了所有可以用上的关系,又正巧那所大学试开一个新专业,我才上了大学。

    高考结束之后返校的那天,我依然第一个到教室,依然只是一个人沉默的在那张桌边静静的坐着。

    当我忽然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悒郁,走去走廊上时,才发觉从那里看到的天空是那样的陌生。也难怪,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走廊上望着那片天空,也是最后一次。

    “你会上哪所学校?”玲忽然问我。

    “都无所谓。”我说,“反正除了理科就是工科,我都没兴趣。”

    “可以告诉我,有什么是你感兴趣的吗?”她那话里的语气比洋葱还冲。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说,“你就是喜欢什么都往坏的极端去想。”

    “我要回家了。”我说着,转身离开。

    “我喜欢你。”那次她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对我说的。

    “嗯。”我只是如此的回应了一声,继续朝着楼道走去。

    “你呢?”她在身后问我,“你还没说你呢?”

    “我什么?”我转身望着她。

    “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呢。”

    “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讨厌吗?”我说,“你总是想要别人都顺着你,就连你喜欢一个人,也一定要那个人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好让你反感的?”

    “不怎么样,只是我不喜欢。”我在楼梯的拐角抬头望了一眼,因为我确信我看不见她。

    “你不要自以为是。”她的声音还是从楼上传来。

    “自以为是的人才会在意别人的态度。”那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那天下午,我最后一次的躺在那个学校的足球场上,望着蓝蓝的天空,没有浮云,也没有飞鸟的踪影,清澈得就像一幅画,不真实。

    我眯着眼睛,不时的望着太阳的方向,在这个校园里渐渐的沉落了。

    我坐起身,想要最后一眼看看这个地方,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了,因为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在那令人伤感的余晖中,我看到了晓茸的身影,依然站在远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我。

    我走到她的面前,她依然习惯腼腆的垂下头去。

    “还给你。”我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那块粉色的手帕,那年的秋天,在这个球场的看台上,她曾经递给我的手帕。那上面依然隐隐的留着当时我的鼻血的痕迹。

    她微微的抬头望着我,眼神中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惆怅。

    我将那块手帕塞在了她的手心里,转身走了,没有回头,身后也平静的只有风声。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望着面前的脚下自己的阴影,想着也许有一天,它会因为太阳出现在前方而隐匿于我的身后。但也或许那一天还很遥远,遥远得我此时甚至看不到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