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
作者:刘仁前
上部
上部 第一章
    2008年4月29日晚8时许,南京禄口机场内,灯光明亮,行人稀少,与白天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相比,此时显得有些许冷清。

    说起这禄口机场,别看大模样还算过得去,流线弧形建筑,通体呈银灰色,很有些现代气派。再加之“南京禄口机场”六个大字矗立其上,雍容大度,更是增添不少气势。然,当地人对禄口机场颇有些微词。自家的机场,似乎为邻居而建,离本城反远矣。有些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意思。作此决策者脑子里似乎有“H”“tow”“O”作祟,否则解释不通呢。其实,这邻近两省倒是有些渊源。想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从邻地入主金陵的。他不入主便罢,这一入主就是30多年,直至终老于此。

    据说,禄口机场选建于此,系一次口误。家乡一位在北京工作的领导同志,心系家乡,热爱家乡,自然关心家乡。想着家乡人民南来北往,至今尚没有机场,于是想为家乡人民谋一次幸福,在自己家乡建个机场。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个小学生,不要说小学生了,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只要一开始接受教育,就知道要“爱祖国、爱人民、爱家乡”,人家一位在北京工作的领导同志哪能没有一点“爱家乡”的情结呢?于是,发下话来要建个“XX机场”。这位领导年青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口音有点杂在所难免。于是乎,领导同志非标准普通话传到地方领导耳朵里,地点完全变了。南辕北辙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建个机场,天大的事。可,人家领导同志在北京工作,日理万机,那可不是假的,多少国内国际事务,等着操心呢,哪里还会把个小小的机场放在心上唦。

    结果,“XX机场”被地方领导人填空成了“禄口机场”。这样一来,不仅那位在北京工作的领导不满意,而且地方百姓也不满意。在对地方领导做“机场”填空题的问题上,上下的意见,罕见地达到了高度一致。只不过,那位在北京工作的领导同志不满意不能流露出来,地方百姓的不满意随时可以发泄。诸如来机场的路上堵车啦,进机场之后安检人多啦,到达候机处不能准点起飞啦,凡此等等,都可以用来牢骚牢骚。把一切的不满,归结于地方领导填空出错造成的。这些,不过是坊间的传闻,谁晓得实情如何唦。果真想了解实情,没得过硬的关系,想打听也打听不来。闲言少叙,听,机场内播音喇叭响了——

    乘坐东方航空MU2861次航班,20点50分由南京飞往北京的旅客请赶快登机。这是本次航班最后一次广播。这是本次航班最后一次广播。

    机场喇叭里,一个年轻女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再度响起。虽说,她播送得不紧不慢,但所言之事,倒还是有些急迫的。尤其是那些尚未登机的旅客,听到广播着急是难免的。不信,看看迎面走来的三男一女四个人,脚步子蛮匆忙的。与机场内稀稀朗朗、行迹缓慢的行人一对比,两者之间反差鲜明了。这通往登机口通道上的三男一女四个人,显得有些行色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显然是赶着要登这即将起飞的MU2861次航班。赶了。所好的是,赶归赶,他们当中没有一人“牢骚”。从这点上判断,四人不会是本城人,来自本省所属县市可能性极大。

    事实正是如此。当这三男一女在东方航空公司波音737机舱里坐定,但见其中一位高大帅气年轻人满脸堆笑地向一位秀顶的中年人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让吴主任您赶得急了。”

    “柳经理不必多礼,这是落实市长的决定,不赶怎么行呢?”被称之为“吴主任”的秃顶中年男子,表情冷淡地应付道,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航班。”四人当中唯一的女性,见被称之为“柳经理”的年轻人所打招呼,“吴主任”似乎并不领情,赶紧插话圆场。此女子一袭披肩长发,颇为迷人。此时边插话,边抽出面巾纸擦汗。早春之夜,能让女士香汗微出,可见还真是“赶”了。

    “柳经理,小钱,你们两个这次要多辛苦一点,把吴主任服务好。我们此行肩负着温市长的重要指示,关键工作还得吴主任出马才行。”长发女子随手捋了一下长发,顺势转身对坐在后排的两个年轻人交代道。

    “请秦总放心,为吴主任和秦总做好服务,那是必须的。”高大帅气的柳经理依然满脸堆笑。与其年龄仿佛的被称为“小钱”的,也在一旁连忙表态,“有什么要求,请秦总和吴主任随时吩咐,我和柳永一定照办。”

    “秦总编客气了。你我此番北京之行,可谓是受命于危难,能否峰回路转,把温市长的指示办成,现在还不好说,哪里谈得上什么服务不服务的话呢。”与被称之为“秦总编”的女子同坐一排的“吴主任”,听得此话,脸上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侧身对身边的长发女子道。

    这刻儿,飞机尚在机场跑道上滑行,未正式起飞。不妨将眼前这三男一女,向读者诸君做个简要介绍。

    高大帅气的被称之为“柳经理”的年轻人,名叫柳永,今年30不到,在月城经营一家演艺公司,是月城娱乐界的腕儿,也是众多月城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秀顶的被称之为“吴主任”的中年男子,名叫吴仕芒,在月城政界颇有点儿知名度,现居月城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市政法办主任之位。

    长发披肩被称之为“秦总编”的女子,名叫秦晓月,一看就知其善于保养,从皎洁的肤色上看不出实际年龄。她可是月城为数不多的美女加才女,现任《月城晚报》总编辑。

    被称之为“小钱”的小伙子,名叫钱涛,年龄与柳永相仿,是秦晓月的部属,现任《月城晚报》广告中心主任兼总经理。自从报业经营面向市场之后,《月城晚报》的广告中心实行公司化运作模式,钱涛也就当上了《月城晚报》广告公司的总经理。

    这四位此番北京之行,目的地大得吓人,何处?北京奥组委。

    “这场演出无论如何是不能停的。这是月城市政府主办的迎接奥运的主题活动,怎么能停演呢?停下来怎么向月城的老百姓交代呢?”

    虽然过了下班时间,但在市长办公室里,关于“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紧急协调会还在紧张进行着。温良弓市长手上举着北京奥组委给市政府的“停演”函,不停地愰动着,表情异常严肃。正如他的名字那样,从苏南调到月城当市长的温良弓,在机关干部眼里也好,在月城百姓印象中也好,是个温和而平易的人,即便是在大会上作报告,脸上都是带着温和的微笑,是个亲民的市长,口碑不错。

    此刻,面对北京奥组委给市政府的函,说是“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是违法行为,必须立即停止演出。这怎么行呢?现在已经是2008年4月29日下午6点多,距离“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正式开演仅仅一天多的时间,3万多张演唱会门票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卖光了。当然,这“卖光”了,多少有些“水份”。“光”是“光”了,主要是柳永和钱涛两家公司合力策划运作的结果。少不了一些机关部门、重要企业慷慨解囊,鼎力相助。真正面向市场销售出去的票,虽有一定的量,但毕竟有限。月城人,看大大小小的演出,包括演唱会,要票,可谓有历史,有传统。让其自掏腰包买票,难。

    此时取消演唱会的演出,无疑会酿成群体性事件。这可是举国欢庆奥运的特殊年份啊,月城人民原本怀着一腔美好的愿望,想让千里之外的北京听到月城人民的祝福与呐喊。举办这场演唱会是为奥运加油助威的,倒头来变成一场骚乱,那还了得?再说,年初“两会”期间,温市长已经十分荣幸地得到了家乡那位在北京工作的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那位领导同志对家乡这几年所取得的成绩“甚感欣慰”,说是要近快回来看一看的。这将是怎样巨大的鼓舞和鞭策啊,这对于让温市长变成温书记变成温省长又是何等何等之重要啊?!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节庆之日,又没有什么重要检查团要迎接,更没有像家乡在北京工作的领导同志那样重量级领导来视察,所以白天望上去颇为气派的月城市人民政府大楼,此时并没有灯火通明,熠熠生辉。这座高达20多层的回字形大楼,矗立在月城新区凤凰路上,此刻倒有点儿灰暗、阴冷。

    常言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想当初,月城从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让市政府大楼座落于凤凰路上,主政者还是有所考虑的。温市长虽不是第一任市长,但从苏南调任月城市市长也七八年,快满两届了。眼下正关键呢。这一刻儿,从市长办公室向外望,还是府前的凤凰路有了华灯初上的意味。来来往往的车辆,车前灯洒亮,车尾灯暗红,且不时闪烁着。正是这灯光闪烁、川流不息的车流,描述着新区的繁华。还好,车流量不太大,即便是刚下班不久,也不堵车。

    说起这堵车,国人都气不打一处来。这中国的城市不知是怎么了,北京一“堵”,上海跟着“堵”,广州跟着“堵”,南京跟着“堵”。这“堵”成了一种病毒,从一线城市很快向二线城市、三线城市蔓延扩散,控制不了了,甚至有的县城都开始“堵”了,幽默吧。好在月城不堵,还好。这一点上,月城人心情舒畅多了。

    舒畅归舒畅,并不代表月城居民对城市建设没有意见。有一则顺口溜,流传已经蛮广了。说,城里有个乡政府,乡里有个市政府。又说,有人的地方灯不亮,亮灯的地方没有人。只要稍微熟悉月城情况的都知道,这是讥讽“大市”组建之初,新区框架拉得太大,给原本瘦小的月城“穿大褂子”,而老城区所谓“旧城改造”一时无暇顾及。

    这“大市”之说,恐怕是月城人的发明。与原县级市,也就是“小市”,相对应。月城升“大市”之前,只有20万人口一条街,根本谈不上城市建设。用当地人的话说,“螺蛳壳里做道场”,洒不开来,放不开手脚。有的话说得难听一点的,说是傍晚出来蹓狗,这狗走着走着,后腿一翘撒泡尿,一不小心就会撒到邻县去了。好在经过几年努力,升“大市”之后的月城,城市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建成区面积有了很大扩展,虽然谈不上像北京上海那样“几环几环”的,但几纵几横城市道路框架形成之后,还是让月城居民看到了希望。市政府在乡里就在乡里吧,迟早乡里会变成城里的。乡政府倒没有一直在城里,没多久实施了一轮区划调整,乡政府的牌子便换成了“街道办事处”。

    要知道,这“换牌子”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这“乡政府”换成“街道办事处”,结果不一样了。在老百姓看来,不就换个牌子么,有什么唦。那是老百姓不完全了解相关情况。这牌子一换,最直接的变化有了,月城的城市化率有了明显提升。

    当然,“旧城改造”面广量大,“小市”时因“洒不开”欠账太多,“灯不亮”一时难以从根本上改变。而刚“穿”上“大褂子”的新区,要想人气旺起来,亦非一朝一夕之事,着急不得。常言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可,这一刻儿,身为一市之长的温良弓就有些心急。何止是有些心急,其实是内心非常着急。把自己急成了热锅上的“小昆虫”。面对着楚楚动人的秦晓月,温良弓也失去了平日里欣赏的兴致,对于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更是懒得直接与之对话。而文化、公安等部门只知道查处、停演,说不出什么解救良策,温良弓也不是很满意。他几乎是扫视了办公室一圈,之后对身为副秘书长、政法办主任的吴仕芒吩咐道:

    “吴主任,你带着他们一起跑一趟北京,一定要向奥组委说明情况,争取理解和支持。我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演唱会一定不能停。其他任何事情都放到演唱会举办结束之后谈。该严肃查处,一定严肃查处。该追究责任,一定追究责任。”

    市长的一番话,让一直默坐在办公室一角的柳永心头一紧,难道真的要从这奥运演唱会上栽下来么?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柳永有些愰忽了。

    此次北京之行,柳永已经动用了父亲的人脉关系。

    柳永想从北京“奥运大蛋糕”里分一杯羹,实在说来,够有想法的。不愧是年青人,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可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的柳永,并没有把柳成荫刚开始的提醒放在心上。

    通过北京演艺圈的关系,柳永自以为拿到了本省“奥运主题演唱会”代理权,一切都“OK”了。只等着那些搞演艺的一个个上门来求“订单”。十几个地级市再加省城,想放几场演唱会,还不是他柳永一句话。他就等着在家里关起门来数钞票啰。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拿到手的钞票才是真的。尤其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簇崭新,连号的,红红的人民币,数在手上,“手感”真的好极了。

    说起这“手感”,柳永体会深切了。出道这几年,在月城演艺界也能吆五喝六,说是身边美女如云,也不算夸张到哪儿去。他这手指一动,女孩子就呻吟了,湿润了。随之带来的感觉,美妙了,舒畅了。可美妙舒畅之后,一下子变得空洞了,无趣了。这让柳永很不喜欢。

    而数钞票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说,他们这代人对“伟大领袖”没有多少“革命感情”。他老人家率领的“二万五千里”再怎么“艰苦卓绝”,似乎太遥远了一些;那血雨腥风的文革,在他们这代人眼里是如此“荒唐”、“可笑”。然而,他们对出现在人民币上的毛主席热情了,热情得有些异常了。如若看到他们这些年轻人举着红红的毛主席,在唇边不停地亲,亲个十下八下,千万不要觉得奇怪,更不用觉得可笑。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倒是发自内心的。一切向钱看么,他们就是愿意亲近红红的毛主席,亲密无间了。手指拨动一次,毛主席他老人家就“笑”一次;手指拨动越快,毛主席他老人家“笑”得就越频繁;如果手指越拨越快,越拨越快,那毛主席他老人家就会“笑”个不停,“笑”个不住气,常常让柳永看着看着,合不拢嘴了。这时的“手感”,一个字,爽。

    谁料想,切分“奥运大蛋糕”的订单尚未纷至沓来,在自己的家门口,在自己的大本营,第一单就遇上了麻烦。有人举报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是非法演出。这怎么可能呢?柳永一时也弄不清状况。不过,当温市长把奥组委给市政府下发的“停演通知”举到他跟前时,他一下子想到了父亲曾经提到过的一个人。这时,只有请那人帮忙斡旋,否则要想化险为夷,难。

    知道柳永眼馋北京“奥运大蛋糕”之后,身为父亲的柳成荫就曾提醒过他,去北京时找找“成叔”,人家现在可是北京奥运会负责大型活动的官员,说出来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管用。遇到事情,“成叔”自然会看在当年在省委农工部与父亲同事的份儿上,给予关照的。

    柳永还真的没把父亲的提醒放在心上。他想的是,搞演唱会,自己轻车熟路,懂门懂行,上下一线,畅通无阻。“奥运主题演唱会”不也还是“演唱会”么,无非是换了个“主题”而已。登台的“主角”不还是那一拨人么?经纪人,直通。再大的“腕儿”一个字搞定,钱。

    现在岔头官司来了,不找“成叔”不行了。不找“成叔”,解不了“危”。看来“成叔”还是认与父亲在省委农工部共事的那份情的,柳永在电话里向“成叔”求援,“成叔”并没有以“官腔”相待,而是让“侄大少”别着急,只要自己没有违法行为,一切到北京当面详谈,再作打算。忙,肯定是要帮的。还关照柳永,一定要转告他父亲放心,一切有“成叔”呢。

    这一幕,柳永也已经告诉此次“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承办方之一,《月城晚报》总编辑秦晓月。他不希望自己的“秦姐”太过担心。本来出岔子的环节,就是柳永及其公司应全权负责的。把秦晓月牵扯进来,柳永已经心有愧意。而以往与《月城晚报》成功的合作,也让柳永在气氛适宜的场合可以直接叫秦晓月“秦姐”的。甚至场合特殊时,也有将“秦姐”拆分开来叫的。如此一说,势必引起读者诸君对他俩关系的种种猜测。关于这一点,的确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还是暂且搁置为好。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飞机已经起飞了,请再次确认安全带有没有系好,手机电源有没有关闭,座椅靠背有没有调直。因航空管制导致本次航班起飞延误,我们深表歉意,感谢你们的配合和谅解。欢迎乘坐星空联盟东方航空公司MU2861次航班。本次航班由南京飞往北京,空中飞行时间大约需要1小时30分钟。谢谢!

    经过了短暂的机上等待之后,MU2861次航班终于起飞了。

    尽管有美女相陪邻座,吴仕芒仍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何止是目不斜视,直接就闭眼了。是闭目养神,还是借机小憩,无从分辨。这或多或少让坐在后排的两个年轻人有点儿奇怪。“吴主任”也好,“吴秘书长”也罢,其某些“爱好”,柳永和钱涛在市级机关倒还是有所耳闻。

    兴许有人会说,吴的“秘书长”不是“副”的么,该叫“吴副秘书长”才对呀?嗐,这又不是在部队,哪用这么顶针唦。“正”、“副”分得十分严格,没有必要。再说了,只要是当干部的,不论官大官小,哪个愿意人家把个“副”字叫出来唦?就比如吴仕芒,人家叫“吴秘书长”,听起来干脆,好听;人家叫“吴副秘书长”,听起来像是在职务前面加了个“楔子”,别扭。细心的读者就会注意到,温市长既没有叫吴仕芒“吴秘书长”,也没有叫“吴副秘书长”,而是叫“吴主任”。这就有讲究了。温作为一市之长,讲话严谨是必须的。叫吴“秘书长”,不妥,因为市政府秘书长另有其人;叫吴“副秘书长”,也不妥,因为世故人情让大家都不愿意把“副”字挂在嘴上,市长亦不能免俗;叫吴“主任”,既严谨,又好听,虽然职位上似不及“秘书长”高。但常言说“主任”无大小,深受全国人民爱戴的小平同志,曾经不也当过“主任”么?当然,那是“中顾委”的“主任”。

    这“吴主任”此刻,虽说双目紧闭,还真有点心事呢。只不过,他的心事此时没用在邻座的秦晓月身上。此番北京之行,要想向温市长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并非易事。北京奥组委的通知,可不是随便往下发着玩的。让市政府将“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停演,并且有违法之说,你温市长想不停演就不停演了?月城有月城的实际情况不假,可上面有上面的规定。要不,在许多实际工作中,上下总是搞不到一块呢?“换位思考”,写在报告中,说在口头上,多。真正把“换位思考”用在实际工作上的,少。否则,哪要领导一作报告,强调的头一条就是“统一思想,提高认识”,说明上下想的还是不一致,所以需要“统一”。现在是一个小小的月城市和北京奥组委嗳,谁“统一”谁,那还不是一目了然。让北京奥组委听你温市长的?难,比发射“神十”还难。

    当然,温市长既让吴仕芒带队进京,他吴仕芒也不能一点作为没有,他也在考虑从何处下手,让具体负责大型演出事务的领导体谅一下月城的实际情况。毕竟演出在即,毕竟几万张演唱会门票都已经卖出去了。当然,吴仕芒也有自己的“刹手锏”。这“杀手锏”轻易不拿出来,一拿出来要确保见效,同时要让平时骄傲得目中无人的秦晓月,从此折服于自己才行。否则,宁可没脸面而归,宁可得罪温市长,宁可对不起买了演唱会门票的3万多月城父老乡亲,他吴仕芒也要治治始终不愿为自己开屏的孔雀——秦晓月。

    吴仕芒这算盘打得有些个“阴”了。他清楚得很,如若此次北京之行,不能将奥组委关系疏通好,不能化解停演危机,那“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在月城肯定就是一桩“事件”,作为承办单位之一的负责人,秦晓月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唦?

    身为美女加才女的秦晓月,可以说是吴诸多目标当中的首选目标之一。作为当事人的她,自然比柳永和钱涛更有发言权。此刻坐在吴的身旁,她有心给身旁之人开些“空头支票”,好让其在此次北京之行中,出力流汗,化解危机。毕竟,这次“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月城晚报》是两个承办单位之一,她是主要负责人,责任重大,压力山大。柳永虽然说也是承办方,可他毕竟是自己闯荡,什么职位,什么政治前途,和他根本谈不上。他的眼中哪里还有这些唦。倒是他高大帅气,体格健壮,有魅力,有耐力,让秦晓月着迷。自己一直是个安静修行的女子,在月城,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通过多种路径、多种方式,想博得她一笑,想相拥入怀,终究竹篮打水。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碰到柳永之后,竟然也赶起港台的时髦来了。尽管这“时髦”目前尚在地下,仅有几个极要好的朋友知情。

    此刻,吴仕芒把自己“静”成了一尊“佛”,秦晓月也不好有所动作,更何况后面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这前排两个人各自在内心盘算着,后排的柳永内心那只小兔子却又蹦达开了,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钱涛。钱涛这会儿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说来也不奇怪,此番北京之行责任再重大,钱涛的任务只有一个,听秦总指令埋单即可。除此之外,他便是心有余而力所不能及也。到头来,事情如何了结,是化险为夷,还是承受处分,他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并无主动权可言。睡觉,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和柳永相处多年,当秦总和柳永碰在一起时,自己最好是睁只眼闭只眼。傻的,两只眼睛全闭上,秦总不是更喜欢?

    这不,柳永见钱涛睡了,嘴里轻唤一声,“姐。”一只手悄悄伸给了前面的秦晓月。真是个不安份的小兔子。这“小兔子”在柳永和秦晓月之间意味丰富了,容稍后再细说。

    秦晓月转身盯了柳永一眼,轻声道,“多想想下飞机怎么和你成叔说事,手放规矩点儿。”这样的情境,身旁“一狼假寐”也未可知,身后又有部属在,还是安稳为妙。再想想,虽说柳永说了他父亲在北京有“成叔”的关系,可事情结果究竟怎样,还很难说呢。如果不能顺利化解,还真不是一件小事情。他柳永还有“靠山”,且又不在乎什么“政治前途”。自己呢,还指望得上眼前的这个众多姑娘眼里的“帅哥”么?缠绵柔情是有过了,只是不知道他肩上能有多少担当?没经过事,怎么知道呢?忽然间,秦晓月有些感伤,不想多跟柳永言语。于是,随手拿出椅背袋中的耳机戴上,想用听音乐来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在她回转身时,心头一紧。机窗外,冷悬着一轮残月。
上部 第二章
    北京奥运大厦,座落在北四环学院桥西北角,毗邻奥林匹克中心区,是座高达19层的现代化智能写字楼。

    大楼顶上,“北京奥运大厦”六个大字,四五米见方,在夜幕下闪闪发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这六个大字,有如文章之标题,一下子就从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中“跳”了出来。醒目了。显眼了。有了开宗明义的意思。让人们一眼就看出大厦的“主题”与“内涵”。于是乎,人们经过此楼时便会不由自主地赞叹了。想了一百年啦,几代人的努力,几代人的梦想,终于要在北京举办一场奥运会。眼前的大厦,似乎在为人们的梦想作证。一切事务均已在此楼中运行了。奥运,真的来了。

    对人们的奥运梦想起强化作用的,还有大楼正面那方鲜红的“中国印”,以及大楼东西两侧的“LOGO”。

    那个来自2200多年前的“京”字,变成一方“中国印”之后,不同寻常了。有了生命的气息,充满着生命的动感,在人们眼里变成了一个运动着的健儿。当然,这彰显着中国古老与悠久的篆字,人们更愿意把其想像为中国健儿。而分布在大楼东西两侧,宝丽布质地的,红蓝两色的“Beijing2008”字样,一旦将“Beijing”和“2008”这样特定的地域概念和现代时间概念组合在一起,其意义同样不同寻常了。不仅散发出独有的现代气息,而且放射出了耀眼的华光,照亮了一个拥有13亿人的东方大国的百年奥运之路,璀璨而瑰丽了。

    当吴仕芒一行四人来到北京奥运大厦前,正是阳光洒满北京,奥运大厦在旭日下熠熠生辉的清晨。在此楼前,惊叹了,自豪了,一时间忘了来此的目的。

    然而,等待是让人清醒的药方。武警礼貌地阻拦,让吴仕芒知道,这里毕竟不是月城市政府大门口的岗亭。有时候加班,去得再早,守卫在大门口的武警见了他,都会来一个标准的敬礼。这“敬礼”,让身为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吴仕芒很是受用,他感觉到了一种礼遇。

    眼前的武警倒是也敬礼,可“敬礼”和“敬礼”不一样了。眼前的“敬礼”只不过是一种基本的礼貌。“礼”敬过之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等待。耐心等待。为了尽可能早地与奥组委相关部门对接上,吴仕芒还是要求大家起了个大早。北京的交通,一个“堵”字天下名,说不准呢。怎一个“堵”字了得。

    与上班前漫长的等待有所不同,工作人员上班之后,吴仕芒一行在接待大厅,受到意想不到的礼遇。这让他一下子对柳永这个年轻人,不容小觑了。在履行了必要的登记手续之后,有服务人员引领他们在指定地点休息,说是成权部长已经派人下楼来接应四位。此时,柳永只好向吴主任言明,成权部长乃其“成叔”,他父亲曾经的老同事。

    原来,前一天晚上,吴仕芒他们为了方便第二天工作,就在月城驻京办的安排下,住在了北京奥运大厦附近一家不上星的小酒店。任务特殊,时间紧急,还要尽快返回月城复命,吴主任也就不计较住处上不上“星”了。倒是秦总编觉得有点怠慢了吴主任。不管怎么说,身为市政府副秘书长,吴主任此时也是温市长的全权代表,理应享受市领导的待遇。然而,此时吴仕芒倒来了个高姿态,听从驻京办安排,就近住下,一切服从工作需要。

    如此一来,秦晓月只有关照钱涛在其他方面为吴主任考虑周全一点。自己又敦促柳永联系“成叔”,疏通相关环节,也好心里有个底。因此,柳永住下之后,顾不得时间已晚,直接给“成叔”打电话说明情况。让柳永心生感激的是,“成叔”没有作半点推托,并告诉“侄大少”,他们从月城出发后,他父亲也已经给自己来过电话。并且让“侄大少”放心,“成叔”自然会尽自己所能成全此事。相关关键人物,均已招呼好了。

    虽然吴仕芒他们一行四人进入奥运大厦之后,并没有能马上就见到服务生所说的“成权部长”,柳永电话里所喊的“成叔”,但在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相关部门的见面交谈,还算是顺利的,比吴仕芒和秦晓月想像中的要顺利得多。

    在一间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一位牛姓副部长接待了月城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吴仕芒一行四人。

    吴仕芒毕竟在政界混了有年头了,他知道此时亮出市政府副秘书长身份比市政法办主任管用,此行他是代表月城市政府而来,代表温市长而来,为“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作一番陈述和解释那是必须的。

    应该说,吴仕芒副秘书长的陈述是中肯的,态度是虔诚的,让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牛副部长看到了月城市政府主办这样一场大型演唱会,其出发点和愿望都是好的,是为了给百年梦圆鼓劲打气,为了给奥运健儿加油助威的。而这场演出所出具的北京奥组委的“函复”是份伪造件,这分明是北京相关演艺公司借奥运之名谋利的不法之举,月城市政府和承办方均为受害者,并不知情。在这一点上,还要请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领导谅解并宽容。

    交谈中,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牛副部长明确表示,北京奥组委对各地积极主动宣传奥运、参与奥运的行为和举措,都是支持和欢迎的。诸如“奥运主题演唱会”之类活动,只要报奥组委相关部门备案,只要是公益性活动,只要不是借奥运捞钱、敛财,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人家牛副部长也指出了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问题的严重性,不论是谁,假冒奥组委之名而进行函复,其问题性质是严重的,而月城方面没有发现“函复”是份伪造件,教训是深刻的,必须以月城市政府的名义作出情况说明和书面检查。

    因为有成权部长事先的关照,牛副部长并没有强行要求停止“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毕竟3万多张演唱会门票已经发放到市民手中了。关键是把演唱会组织好,不能出任何问题,同时注意在演出过程中,不能侵犯奥运知识产权。

    兴许会有读者奇怪,这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3万多张门票不是一周前就“卖”出去了么,现在怎么变成了“发放”到市民手中了呢?如此之想,教条了不是。

    常言说,变通,变通,“变”则“通”,不“变”怎么能“通”呢?这说法上的改变,自然是吴仕芒副秘书长陈述时所作的小小“变通”。难不曾你当着人家负责法律事务的牛副部长的面说,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虽然是市政府主办,但搞的是商演,有单位和个人从中捞钱、从中敛财的。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么?让人家牛副部长想帮你说话,也不好开口呀。先把温市长交代的任务完成再说,演出照常进行就是胜利。至于说,“演唱会”是不是公益性演出,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吴仕芒他一个副秘书长哪能问得了那么多唦。

    一切意想不到的顺利。

    接受温市长指示时,不要说柳永和钱涛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心里感到事情不好办,棘手得很。就连吴仕芒、秦晓月两位在日常工作中处理过一些难题的负责人,心里也打鼓,北京之行与奥组委的交道不好打。一看奥组委那停演通知书上硬梆梆的公章,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不好通融呢。

    可,与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那位牛姓部长交淡沟通如此顺利,能顺利把“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如期举办,也好给温市长交差了。想到这,吴仕芒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多了。肩上担子一轻,就来情绪了。这男人,如若在温柔乡来情绪,自然就要“那个”;在酒桌上来情绪,当然要端酒杯。不信你看,吴仕芒这刻儿站起来,主动敬酒了。

    这顿饭,可是成权特意安排的。成权订了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云腾酒肆”。

    别看这“云腾酒肆”,外表上不显山,不露水,普通得很。进得店内,月城来的四位开眼界了。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绿树成阴,流水潺潺,酒幌飘摇,山寨风貌。让人恍若离开了繁华的京城,来到了风景迷人的云贵高原的山乡村寨。此等创意,令人有些意外。兴趣有了,味口调起来了,甚至隐约中有了某种期待。

    刚进门时,成权部长似乎看出了吴仕芒的疑惑,微笑着告诉他,这家店正是把纯朴的云贵风格带进京城,不仅在环境设计上这样做了,酒店的菜品安排,甚而至于服务人员的配备,无不有着鲜明的云贵特色,显得与众不同。

    先前,柳永向吴主任和秦总汇报说,他的“成叔”要专门请他们吃顿饭,一来庆祝一下“停演事件”顺利解决,二来为自己忙于“大型活动”相关事务,未能在奥运大厦接待大家而表示歉意。吴主任先是没有同意,说是不管怎么,也该我们请人家。这次成部长帮的是大忙,是真帮忙。你小伙子神通广大。看得出,也听得出,吴仕芒对柳永的态度跟在MU2861次航班上,简直是天壤之别。

    倒是秦晓月,毕竟女性心细,说是就顺从成部长的安排,到时反客为主,将单“埋”了,再另外为成部长准备一份像样子的“礼”,不就把对成部长的感谢之意表示了么。另外约请成部长,人家还不一定能答应。况且,我们时间也不允许。月城那边,“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到了以小时进行倒计时了,得赶紧返回呢。

    如此一来,成权邀请的聚会,在“云腾酒肆”一开放式,悬挂着“傣寨”酒幌的厅内开始了。这一餐时尚了,跟眼下演艺界颇为时尚的那样,也来个“混搭”。酒用的是“牛栏山”二锅头,青花瓷的那种。对酒还算在行的吴仕芒知道,此酒虽然不是“茅台”、“五粮液”,但也不便宜。凉菜未上桌之前,先给每位上了一大海碗云南特色,“过桥米线”。

    但见,数位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云南少女,手捧托盘,袅娜而行,飘然而至。那托盘之上,汤碗热气腾腾,香气萦绕。这架势,让餐桌上几位男士有点儿心猿了。热气弥漫之中的云南少女们,不仅周身鲜艳迷人,且那青春的脸蛋儿,真如刚去壳的热鸡蛋,光洁温润,叫人忍不住,想伸手。

    其他人如此垂涎,如此明目张胆也就罢了,也不关秦晓月什么事。可,有一个人不行。过份了,忘形了,目中无人了。公然藐视秦晓月的存在,这还了得?柳永,你个小兔崽子,有你求姑奶奶的时候。

    想到柳永的“小兔崽子”,秦晓月心驰荡漾了。那“小兔崽子”在她的温馨港湾,自由地畅行,欢快地蹦达,无所不能,如入无人之境。毫无招架之力的秦晓月,溃不成军了。而柳永在秦晓月面前,不只是个勇凶的斗士,简直成了一位得胜的将军。

    此刻,“柳将军”却向眼前的这几位云南黄毛小丫头举起了“白旗”。

    其实,举“白旗”的何止柳永唦。原本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吴仕芒,吴副秘书长,吴大主任此刻也目不转睛,不能像在MU2861次航班上那样正襟危坐了。

    “吴秘书长,请先品尝一下云南特色小吃‘过桥米线’。想必吴秘书长你们一定不止一次地尝过这‘过桥米线’。可,这‘云腾酒肆’的‘过桥米线’不一样了。”身为东道主,成权礼节性地为“云腾酒肆”的“过桥米线”做着宣传。

    首先这“汤”讲究了。需用鸡、鸭、猪骨之类熬制而成,装入碗中,再用猪油覆面保温。此时,碗中的汤轻意不要溅到手上。沸得很,少说也在100℃度左右,高的可达170℃度。

    再者,吃的顺序讲究了。这吃的顺序不对,味儿就出不来,也就不那么正宗了。这一点,一般酒店是不会专门提醒的。先要把生的鹌鹑蛋、肉片、肝片等配料放入碗中,再放玉兰片、葱姜韭菜之类蔬菜,此时,汤碗已是清香四溢,颇令人垂涎。稍安勿躁,用筷子轻轻在碗里搅拌几下,稍后便可加入米线,片刻即可享用了。

    就在餐桌上的各位以为掌握了成部长所言秘诀,可以动箸之际,成权部长抛出了第三条。并言道,最值得一说的,便是这第三。女士们、先生们在这“过桥米线”面前,只有享用的“权利”,没有操作的“义务”。所有这些程序性工作,全由眼前的这些云南少女为你们服务。“她们可都是从山寨精挑过来的,纯朴如玉的山妹子,可不是‘秀色可餐’四个字所能比拟的哟。”

    成权部长十分自得、带有玄机的介绍“云腾酒肆”特色的当口,花枝招展的少女们纷纷将“过桥米线”的汤碗、配料、米线之类一一放置席上,同时开始了“一对一”服务。

    这只是此餐的“序曲”。“序曲”之后,少女们给客人斟酒。酒席才算正式开始。吴仕芒作为月城方面的代表性人物,理所当然地举杯敬成权部长和牛副部长。今天,柳永可是再次在吴仕芒面前争得了面子。非常时期,轻易不接受宴请的牛副部长,破例光临“云腾酒肆”,虽说给的是成权部长的面子,但还是让吴仕芒、秦晓月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这第一杯酒,先敬东道主成部长。感谢成部长不仅亲自关心,让我们的迎奥运演唱会如期举办,而且还设宴请我们基层同志,实在让我们非常感动。”吴仕芒显然是以月城市政府全权代表身份举杯的。

    “吴秘书长,你这第一杯酒最该敬的是我们的牛部长,给你们月城开绿灯,可是要顶着一定压力的。好在我和牛部长同志加兄弟这么多年了。就像我和你们市委副书记柳成荫同志一样,也是同志加兄弟的情份。这些稍后慢慢再叙,你先和牛部长干上一杯。”

    吴仕芒话一出口,成权连忙接过话头,将吴的第一杯酒引向了有点陶醉于“秀色”的牛副部长。

    “成部长可是我的老领导。诸位有所不知,在抽调到奥组委之前,成部长在区里就是我的分管领导。老领导吩咐的事,理当尽力。吴秘书长,我看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两个先干了这一杯。”牛副部长说话间起身把杯子举到了吴仕芒跟前,看样子是个爽快人。

    酒桌之上,男人表演时,秦晓月习惯了旁观。此时,她觉得不能再让这些男人忽视自己的存在。于是,端起酒杯,将娇好的面庞转向了成权,轻声道:“要不,请成部长赏脸,我敬部长一杯。”

    “荣幸得很。秦总编的美名可是已经有人向我介绍过的,此次得以一见,也是缘份。说起来,我们也称得上半个老乡。我的老家跟月城相距不远,与你们柳书记主政过的楚县接壤。想当年,和成荫书记比较投缘,跟这‘地气’相通不无关系。来来来,我们四个一起,干了这一杯。”成权话说得漂亮,事办得更漂亮,将这开席后的第一杯酒,也来了个“混搭”。结果,四人一起“干”了。

    酒过三巡,轮到年轻人展示了,柳永和钱涛才开始敬酒。柳永敬“成叔”酒时,一连干了三杯。成权对“侄大少”的表现很是满意,在酒桌上自述起当年和柳成荫非比寻常的同事之缘。

    原来十多年前,成权和柳成荫同在省委农工部工作过。只不过,柳成荫到省委农工部时名声已经很响了。“你爸爸在当时省委副书记沈达川眼里面,可是个难得后备人才呀。部里边那些年轻的处长们哪个不羡慕噢。我们也知道,让柳成荫从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下来,到农工部当个处长,多多少少是委屈了他。可政治前途,哪里是由自己掌控的呢?”成权似乎有了点酒意,谈及早年的往事,有些动情了。

    成权当然记得,那时自己只不过是农工部一个普通的财务人员,因为跟柳成荫老家紧挨着,一个楚县,一个兴东,跟老乡也差不多。不是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其意甚明,彼此坦诚相见,可交心矣。再者,成权发现如若将柳成荫姓氏省去,有如自家兄弟一般。你还别说,这成权和成荫,听起可不就是兄弟俩么?人啦,有时就是微妙,原本并不能说明什么的细枝末节,忽然间变得重要了,感觉不一样了。成权的这一发现,让他平时与成荫走得更近,交往比一般人更多,有些想法更愿意一起交流了。

    如此一来,让他获得了一次难得的晋升的机会。部机关选拔一名团委副书记,是柳成荫通过分管农工部的沈书记的关系,为成权争取到了这次机会。或许,当一个机关团委副书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成长的轨迹中,关键处也就那么几步。走好了,进步就快,成长就顺利;走不好,踩不到点子上,进步自然就慢,成长又怎么会顺利呢?

    “你爸爸,还在我关键时救了我。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成权借着酒劲,掏出手机,拨通了柳永父亲的电话。

    “柳书记,我成权啊,在和柳永他们喝酒呢。你老哥放心,停演的事情解决啦。我要谢谢侄大少呢,让我有个为你老哥出力的机会。你什么时候来北京,我们兄弟好好喝个痛快。要不是当年你救了我,哪能有我的今天!”

    “谢谢成权啊,不仅是帮了我个人的忙,也是为月城市委、市政府解了危呀,谢谢啦!我听说负责法律事务的牛部长也帮了不少忙,你是我兄弟,一定要替我敬牛部长一杯,邀请牛部长和你一道来月城看看,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呀!”柳永父亲远在千里之外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让整桌人都变得有点儿激动。

    成权的手机很快到了牛副部长手上,自然有一番感谢与寒喧。牛副部长之后,吴副秘书长主动接过手机,他自然不能放过向市委副书记表达的机会。秦晓月因有一层特殊关系存在,虽说没有吴仕芒那么迫切地想与柳书记通话,但此时此地为此事,她接过手机也还是必要的。钱涛无须凑这个热闹,但柳永不能不接“老子”的电话,尽管平时父子俩沟通交流并不那么顺畅。如此一个大循环之后,手机再回到成权手上时,机身已经发烫。

    这一通电话之后,自然是喝酒的新一轮高潮,“满堂红”。柳永终于知道,父亲和“成叔”关系不一般在哪里了。当年,柳成荫不仅开启了成权政治前途的航船,而且在这艘航船即将触礁时,力挽狂澜,拨正了航向。

    原来,成权当上部机关团委副书记后没几年,就被定为“农”字系统团委书记人选。那时,他也已经是机关财务方面的负责人。就在组织上要求成权移交财务账目时,出问题了。有10万元外借款回不了账。据说是给一个地方领导人的女婿办公司临时借走的,可这一再“临时”,就变成了“长期”。成权也懊恼自己交友不慎。10多年之前,10万元可不是小数字啊。稍知财务账理的都知道,这10万元一旦回不了账,即使不定“贪污”,定为“挪用”,也是要受处分的,何谈升迁呢?

    关键时候,柳成荫动用了他在楚县当过县委书记的资源,不仅弥补了成权账目上的漏洞,而且化解了此事的负面影响,让其安全退出财务口,一心一意干团的工作。并且点明他,以后再不要和财务沾边,不适合。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

    现在想想,成权此后正是听从了柳成荫的劝告,才走上一条有利于自己发展的道路,才变成了今天的“成部长”。追根溯源,组织谋划这奥运“大型活动”,还真是当年干团委工作打下的“底子”。

    “傣寨”厅的气氛是热烈的,宴席上宾主之间是尽兴的,“一对一”服务更是融洽的。忽然间,一阵浓香扑鼻而来。只见两位云南少女搭着一只巨盆,上得餐桌。成权这刻儿虽酒意阑珊,仍不失东道主之风范。热情介绍道,这是一道纯正的“花江狗肉”。在这“云腾酒肆”品尝贵州花江风味,情趣自然不一样了。

    “狗肉滚一滚,神仙站不稳。我现在闻着这香味,不用品尝就已经站不稳了。诸位食用狗肉时,一定要将狗肉放到滚烫的狗肉汤中,原本八九分熟的狗肉立刻就烫熟了,再舀点狗肉汤到蘸料中。诸位可边蘸边吃,送你五个字的体验:烫、辣、麻、香,爽。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请诸位口尝为实。”

    成权一番略带酒意的介绍之后,服务员将蘸料奉上。可别小看了这蘸料,是加了姜、胡椒粉、葱花、芫荽、味精等几十种调料配制而成的,想不诱人都难。围坐餐桌周遭的各位,食欲似乎一下子又被这诱人的狗肉香调动起来,纷纷动作起来。

    宴席的“混搭”,想必读者诸君已经了然。其实,中国的餐饮发展到今天,几大菜系相互交织久矣,要想品尝某一特有菜系专席,并不那么容易。放眼看去,整个世道,有几人能专注于某一业某一行的唦?如常人所言,白鸽子往亮处飞。哪里有利往哪里钻,唯利是图,见利忘义,怎么利已怎么干。况且,餐饮“混搭”还有“食味丰富”之理存焉。

    开席至此,这一切都在秦晓月的谋划之中。此时,秦晓月大方而得体地来了个“喧宾夺主”。不仅把“傣厅”的单给“埋”了,而且借着给二位部长敬酒的当口,给每人口袋里塞进了一张“卡”,并表示别无其他,只是一点“心意”而已。

    这“心意”自然也少不了吴副秘书长。只是,吴副秘书长今天兴致似乎并不十分高。与可望不可及的云南少女相比,眼前的秦晓月离自己才是最近的。然,牵手递“卡”之时,吴仕芒的暗示似乎没有得到秦晓月的回应。这让吴仕芒觉得此次北京之行,自己的“刹手锏”没能用上,甚为可惜。原本指望靠“刹手锏”来征服奥组委,化解停演危机,进而令美女总编臣服。

    谁料想,柳永竟有如此神通,让他吴某无用武之地,不免有些遗憾。
上部 第三章
    2008年,注定是一个在国人眼中大放异彩的年份。

    这是在7年前就已经决定下来了的。这样一个重要的决定,是在万里之外的莫斯科,由一个叫萨马兰奇的老人宣布的。

    2001年7月13日晚,原本是一个极平常的夜晚,因为国际奥委会要在这样一个夜晚决定第29届夏季奥运会主办城市,这就给有着百年奥运梦想的中国,给对奥运有着热切期盼的13亿中国人,带来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北京时间上午9点30分开始,五个申办城市大阪、巴黎、多伦多、北京、伊斯坦布尔依次进行了申办陈述。随后,102位国际奥委会委员进行首轮投票。首轮投票日本大阪遭遇淘汰,北京虽未能在首轮胜出,但毕竟没被淘汰,希望仍然存在。毫无疑问,现场气氛是紧张的。每一位中国申奥代表团成员的心,悬空着。何止是莫斯科的投票现场,960万平方公里大地上,不知有多少城市,多少人,都在盯着电视屏幕,都心悬着呢。

    第二轮投票结束后,是一个空气近乎凝固的,令人难以喘息的等待。时针指向北京时间晚上10点08分,那位已经为国人所熟悉的慈爱的老人,终于出现在会场讲台前。当他的口中轻轻吐出“Beijing”一词之后,现场的中国申奥代表团成员们欢腾了,热泪盈眶了。邻近的国际友人们纷纷伸出了友谊之手,祝贺中国,祝福北京。

    北京获得了2008年第29届夏季奥运会举办权!

    举国欢腾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花灯绽放,龙腾虎跃了。北京世纪坛,群情兴奋之中,国家领导人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了。这一切,仅仅是迎接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一个“序曲”。更为精彩的“篇章”还在后头呢。

    这里面,奥运火炬传递让世人开眼了,对拥有13亿人口的东方古国刮目了。2008年3月25日,圣火在希腊奥林匹亚采集,并拉开全球火炬传递的序幕。火炬传递路线的设计者们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将奥运圣火经过境内外130多个城市,绵延十几万公里,耗时一百几十天。在境内,火炬不仅要走遍全国所有的省、自治区、直辖市以及上百座城市,而且还将登上那高达8800多米的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厉害了,不经意间拿了个“世界第一”。在当今国人的哲学里,“第一”才是好的,“第一”之外,不足挂齿。实在无法时,不能好得“第一”,坏得“第一”也行。“宁为鸡头不作凤尾”,便是佐证。

    有时老祖宗说过的话,亦不能迷信。不是说“玩火必自焚”么?这话放在2008年,就不合时宜。不仅不合时宜,而且也不对。进入4月以来,北京奥运圣火便开始在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 、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俄罗斯的圣彼得堡等城市传递,5月份将进入国内110多个城市传递。境外传递暂不必说,在国内传递,在国人家门口传递,那该是怎样的激动人心啊!百年期盼,百年梦圆。炎黄子孙再怎么张扬一回,也不为过。奥运圣火传遍大江南北,960万平方公里顿时会“火”起来的。这一点,从承担了圣火传递任务的城市“彩排”中,便可见端倪。

    柳永正是从月城举行的奥运圣火模拟传递现场,得到了灵感,发现了商机。

    “祥云飘过月城”奥运圣火传递主题活动,迅速在月城展开。

    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月城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下发了专门的通知,组织和动员全市各层各级、广大市民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使命感和光荣感、自豪感,以主人翁姿态投身到圣火传递当中去。各层各级有事做了,纷纷印制各种奥运宣传标语、标识,组织各种迎接圣火到来的群众活动,发放国旗、奥运会旗和迎奥运文化衫。月城市民兴高采烈了,过不了多久将在家门口亲眼目睹奥运圣火传递的盛况,看“祥云”从自己家门口飘过,从自己的眼前飘过,百年一遇呀,还不够幸运么?

    更何况,还有些小实惠呢。每家都领到了国旗、奥运会旗,心灵手巧的家庭主妇们自然为这些国旗、会旗的“将来”想好了去处。这当然要等到眼下活动结束之后。不然,组织集会时,让你去欢迎圣火,别人手里都举着国旗、会旗,兴高采烈、激情高涨,你却两手空空,手舞足蹈,知道情况的晓得你是在欢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精神不正常呢。

    有单位的成人、在校的学生都发给了一件迎奥运的文化衫,纯棉的,质地不错,能穿。现在,各层各级办事务实多了。既然花钱了,东西就要有实用性,要能用。要不然,钱不是就扔下水啦。早先可不是这样的,运动多,花架子多,花的冤枉钱更多。一件文化衫事小,看到了各层各级作风转变事大。

    一时间,月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国旗、奥运会旗飘扬。4月的某一天,迎奥运圣火模拟传递活动在月城举行了。

    奥运圣火传递线路是月城有关部门事先研究制定好并报市委、市政府,以及上级有关部门审批同意之后,才正式确定的。奥运火炬手则是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推选的各行各业的先进人物、劳动模范。月城市近年来涌现出的全国重大典型章维明无尚光荣地、无可争议地成为了第一火炬手,在月城的圣火传递过程中,跑第一棒。

    尽管奥运圣火还没有来,此次只是模拟,但上级要求一定要严肃认真对待,要像奥运圣火真的到来了那样,确保传递活动万无一失,安全成功。

    月城大道、凤凰路、鼓楼路等奥运圣火经过的主要交通要道,人山人海,彩旗招展,呐喊震天了。被组织起来的市民、学生双手挥舞着国旗、会旗,口中不停重复着:

    “奥运加油——”

    “中国加油——”

    “北京加油——”

    “北京加油——”

    “中国加油——”

    “奥运加油——”

    第一火炬手章维明,身着奥运特色鲜明的运动服,精神饱满地跨着矫健的步伐跑来,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呐喊声此起彼伏。公安的开道车在章维明前面不远处慢行,警灯闪烁,其灯语十分明了,神圣,不可侵犯。随后是月城电视台的摄像车,摄像镜头众多,有一直跟踪火炬手章维明的,有随时调向街道两旁欢呼的群众的。其镜头语言依然十分明了,自豪,积极配合。章维明后面是大型宣传彩车,本市的著名艺术家代表盛装出现在宣传彩车之上,有挥舞国旗、会旗的,有挥舞彩绸彩带的,一律欢天喜地的样子。再后面是保障车,以防各种特殊情况发生之后应急之需。自然也作了精心的装饰,突出奥运主题。

    倒是章维明一路跑着,两手空空,并没有“祥云”火炬,样子稍稍有点儿滑稽。好在人家是全国重大典型,出席过多次重大会议,参加过多种重要现场活动,应变能力已经非常了得,不时用微笑,用挥手,用极短暂的停步与道旁热情市民的握手,来填补手中的空白。当然,他擅自作主的停留与握手虽说得到了市民的热烈回应,但受到了在他身边护跑人员的婉言批评,正式传递时是不允许有这类举动的。否则,会打乱整个圣火传递节奏和安排。

    就是这样一个月城市民欢欣鼓舞、热情高涨的日子,也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因为圣火传递,实行道路交通管制势属必行。一些居民进出自己的小区不方便了,眼看着家在眼前,只能绕道而行,心中不悦在所难免。火炬又不曾真的来,弄得像个真的似的,怎么就不能灵活机动一点唦?最可恨那些小区的保安,平时见面倒还客客气气的,没话找话地打招呼、套近乎,现在好像从来不曾见过一般,更别说是认识、打招呼,想他通融一下,让自己就近进小区,板着脸指指跟前的警戒线,请绕道而行!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不仅气人,而且好笑。

    “我就是要回家,就是要从这儿进去。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火炬传递怎么啦?火炬传递也不能不让我回家?我又没有犯法!笑话。”

    有不服邪的,冲警戒线,冲击保安了。想错了吧?此时的保安,可不是平时的保安。不一样了,冲击不得的。你冲击了,好,破坏奥运圣火传递!这可是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

    “笑话,奥运圣火不是还没有真的来么?怕什么?”

    这模拟传递也是传递,要跟奥运圣火真的来了一个样,来不得半点含糊。冲击警戒线,冲击奥运圣火保卫人员,先带进派出所冷静冷静。

    “你们口口声声说以人为本,我看都是假的。我一个大活人,连个进家的权利都没有了。还以人为本呢,我看你们现在是以火炬为本。对,就是以火炬为本!言行不一的家伙们!”

    显然,这不悦,变成了不爽,不爽变成了不满,不满变成了憎恨。情绪变了。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情绪变了,领导上没有能及时发觉,及时化解,结果坏了,酿成了群体性事件,麻烦大了。

    “我们不要奥运,我们要回家。”一些一时情绪失控的市民,纠集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浪潮。

    被欢呼潮流包裹着的柳永,并没有发现那不和谐一幕。他的耳朵里回响着的是——

    “奥运加油——”

    “中国加油——”

    “北京加油——”

    “北京加油——”

    “中国加油——”

    “奥运加油——”

    那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真是声势浩大。可这呐喊声再怎么震耳欲聋,再怎么声势浩大,北京能听得到么?更为重要的是,那位身居北京的家乡“大领导”,他能听得到么?柳永的答案,无需一秒钟的思考就有了。北京听不到月城这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呐喊,身居北京的那位家乡的“大领导”也听不到月城这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呐喊。那么,怎样才能让北京听得到月城这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呐喊呢?怎样才能让身居北京的那位家乡的“大领导”也听得到月城这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呐喊呢?

    柳永有主意了。“让北京听到月城人民的祝福与呐喊!”以此为主题,策划一场迎奥运大型演唱会。那一定会盛况空前,声誉和钞票双丰收。于是,他想到了《月城晚报》,想到了秦晓月,想到了与秦晓月、与《月城晚报》的第一次合作。

    《月城晚报》在月城,则是一个晚生儿。月城升格为“大市”之时,只创办了《月城日报》。而其时,月城已经有了《扬子晚报》、《现代快报》两份都市类的报纸,为市民所熟识、认可。虽然,《月城日报》进入月城市民的视线也晚于《扬子晚报》和《现代快报》,但因为有市委、市政府作坚强后盾,无须进入寻常百姓家,因而依赖市场的因素要小得多。

    而《月城晚报》就不一样了。作为本土第一份面向月城市民、面向市场的都市类报纸,晚生就是劣势。再加之,出生时发育不健全,自然无法与将月城混得个烂熟的《扬子晚报》、《现代快报》相抗衡。要想争取自己的读者,无异于“虎口夺人”。这是秦晓月就任《月城晚报》总编辑时说过的话。

    这“虎口夺人”,其实蛮好理解的。媒体人都知道,报纸无小事。稍有差错,都会引来成千上万读者的不满,自然马虎不得。如若疏忽大意,出了什么原则性、政治性问题,那么这报纸的总编辑就要“换人”了。因而,在业内,报纸是“纸老虎”已是共识。秦晓月新办的《月城晚报》要想在本土立足,势必要与早就进入月城的两份外来报纸争夺读者,“虎口夺人”乃实话也。

    传统的媒体发展路径已经行不通,市场已经不允许你从一棵小苗,慢慢长成一棵大树。果真如此,这样用不了几年,小苗必然会因为争不到生长所需的阳光、雨露,而过早地夭折。媒体生存环境和市场都要求,新生媒体一降生就是一棵树,一棵大树。这样,才能有今后的发展机会。否则,你和人家并不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怎么参与竞争,怎么面向市场?人们常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办报也一样,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有竞争,只要有淘汰存在,哪一样事情又能够输在起跑线上呢?

    当了5年《月城晚报》总编辑之后的秦晓月,觉得必须突破常规,寻找晚报突破性发展的方式和路径了。她想到了扩大《月城晚报》发行量。只有首先做到在发行量上战胜外来的报纸,《月城晚报》在月城才能成为主流媒体,才能真正实现“《月城晚报》——月城人自己的晚报”之目标。当然,办报内容也很重要。“内容为王”,这几乎是每个报人都知道的。但要做到“内容为王”,需要一支好的记者队伍,需要一支好的编辑队伍。这两支队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发行量就不一样了,今天3万份,明天可以4万份、5万份,甚至可以6万份、7万份,更多都有可能办到。关键是要有好的发行方式和路径。

    秦晓月想到了借助有影响力的活动,提升《月城晚报》的影响力,吸引读者眼球。在研究了众多晚报扩大发行的成功经验之后,秦晓月决定,以《月城晚报》的名义举办一场有影响的大型演唱会,用大陆、港台等当红巨星来引发月城市民的兴趣,之后采取“看演出,送晚报”的办法,将《月城晚报》发行量推上去。如果演唱会有3万观众,《月城晚报》发行量一下子就能增加3万份,一下子就能在发行上超过月城任何一家都市类的报纸。想想,秦晓月都兴奋。一场演唱会,能让自己坐上月城都市报的头一把交椅,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是搞新闻的,秦晓月敏锐着呢。演唱会主题很快就从她脑袋里脱颖而出了,“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

    这样才有了2007年,与柳永的合作,与柳永的“月城新势力演艺公司”的合作,才有了2007年“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秦晓月策划的,不是“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么?怎么变成“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了呢?熟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秦晓月想搞一场大型演唱会,谈何容易。这当中,真可谓变幻莫测,变化无穷。

    因为同在月城市场上“混”,年龄又差不多,钱涛和柳永早就成了哥儿们。

    巴掌大的月城,你认识张三,他认识王五,而张三又认识王五,其结果你和他多半就会认识了。在月城彼此之间“认识”,要么在酒桌上,要么在浴池里,要么KTV包间。当然,这是说通常的、主要的,那些个“特殊的”、“私密的”,不便明言。

    钱涛和柳永也就是在“通常”情况下认识,交往,合作,帮助,成为哥们。秦总跟他商量,要策划一场大型演唱会,钱涛想都没有想,脱口就是“柳永”。在月城,搞大型演唱会,“新势力”理所当然是第一块牌子,没人能搞得过柳永的。

    当一册设计精美的硬质“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大型演唱会策划方案,呈送到秦晓月面前的时候,秦晓月还是有些感到意外。她没想到,月城的一家演艺公司,能有如此高的策划水准。一册方案,将活动定位、目标指向、合作媒体及平台、演员阵容、晚会宣传、商业营销、票务营销、风险评估等等,一案尽现,详实细致,颇有见地。再看看拿出此方案的“柳经理”,高大帅气而年轻,真得刮目相看。

    对柳永,秦晓月自然是认识的。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那么一棵大树呢。但秦晓月的认识,不是月城人彼此之间通常的“认识”。她,仅是知道此人,亦或在某个场合碰过面,如此而已。

    现在不一样了,她从柳永提供的策划方案中得到了众多有价值的信息。他提出与央视当下最火的“欢乐中国行”栏目组合作,这想法本身就大胆而有创意,据说到目前国内还没有一家报纸有过这样“跨界合作”、“不对等媒体合作”;他提出“我办晚会,你选明星”、“你选明星,你点歌”、“你与明星零距离”等宣传创意,都蛮有新意和吸引力的;他提出公开承诺,“本次演唱会门票不打折、不降价”,真是把月城人“跑票”、“要票”的心理摸透了;他提出票务与报纸广告招商捆绑互动,一下子拓展了营销的空间。

    秦晓月一下子看到了钱涛与柳永的差距,心里想着,柳永如果是自己手下该多好。惜才、爱才了。说起来,自己也还算年轻貌美的秦晓月,内心有了微妙的变化。秦晓月表示了愿意多和“柳总”合作,愿意多与“柳总”沟通交流、共同探讨,取长补短、以期双赢。

    或许有人对柳永变“柳总”不太习惯。其实,秦晓月只是应时而称。如今,“总”多起来似成了一种时尚。有笑话说,某工地一施工工人,从工地向围墙外扔了一块砖,结果出大事了,一下子砸中了4个人。其中,3个是“老总”,另外一个还是“老总”。

    策划方案得到《月城晚报》“一把手”的充分认可,这让柳永喜出望外。秦晓月美女加才女的美誉,柳永当然清楚,只是苦于无特殊机缘相识,一直甚为遗憾。而他混迹月城也有几年了,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月城上层的事,这美女加才女的总编辑,怎么会“长在深闺无人识”呢?再加之有父亲盯着,自己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太放肆的。

    现在机会来了,秦晓月主动“架桥”,他岂有不走之理?前提是,他必须和钱涛为秦总把“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大型演唱会办成功、办圆满,将3万份《月城晚报》送到月城市民手上,那么之后自然会水到渠成,一切OK的。

    这个时代真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英雄”真是太多了,所以“英雄所见略同”的事情经常发生,一点儿不要奇怪。

    这不,《月城晚报》策划的“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大型演唱会——“欢乐中国行”项目,在市委宣传部进行“十七大宣传”策划部署会上,被宣传部领导看中,升格为全市性的十七大宣传活动,不能作为晚报营销活动了。领导意见明了得很,怎么能用“十七大”来为你秦晓月卖报纸呢?“十七大”何等严肃的主题?用一场“欢乐中国行”栏目组的演出,来表达月城数百万人民喜迎十七大的喜悦之情,再恰当不过。且央视的平台,影响大,号召力强,关注度高,说不定家乡的那位“大领导”一不小心就能看到这场演出,就能看到月城这些年的可喜变化,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这样一场演唱会,不就变成了向家乡的“大领导”和全国人民的汇报会了么?这样一场演唱会,不就变成了月城近年来三个文明建设成果展示会了么?意义重大,意义十分重大。

    于是,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成立“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喜迎十七大”大型演唱会领导小组,并明确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为组长,两名副市长为副组长,宣传、文化、公安、消防等诸多部门参加。因为最初的“金点子”源于《月城晚报》,所以晚报总编辑秦晓月也以组员身份参与其中。秦晓月只得暂时牺牲一下那3万份《月城晚报》,放下坐上月城都市报头一把交椅的念想,精神饱满地,无尙光荣地,去承担一项政治任务。

    就在“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喜迎十七大”大型演唱会领导小组紧锣密鼓推进工作之际,市政府主要领导从境外考察回来了。

    有印象的读者一定会知道,这市政府主要领导不是别人,正是温和平易的温良弓,温市长。温市长一回来,就发现自己手下的两名副市长被调任新的副组长,竟然没有人跟自己打声招呼。这让一向温和平易的温市长,心中颇为不爽。我温某人平日里,温和平易归温和平易,你们也不能太目中无人吧?动用我手下两名副市长,说一声总是应该的吧?如此简单的招呼都不打,有何深意?如此下去,我这个市长还怎么当?以为我将满两届,这市长马上就当不成了?

    自从上面有了不成文的规定,“10年两届”,地方上也就上行下效,跟着“10年两届”起来。

    温市长心中一不爽,出问题了。“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喜迎十七大”大型演唱会领导小组一下子少了两名副组长。原本分管文化和分管公安的副市长,被温市长明确指示,不参加这一领导小组了。不仅如此,“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喜迎十七大”大型演唱会领导小组也不能以市政府的名义向下部置任务。

    这温市长从境外考察回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呢?是不是在境外换“脑子”了?不是经常有大领导要求基层的同志解放思想,换换脑子么?这样的事情在温市长身上发生了?要不然,温市长怎么连“喜迎十七大”的活动都会如此不配合、不合作、不支持呢?

    温市长意见十分明确,政府可不能带头“追星”,这样豪华的演唱会,动辄上千万的演出成本,市财政哪有这笔开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财政经费的盘子,看起来不小,那么多的条条块块,各个口子切分下来,留下来机动的余地就小得可怜、少得可怜。哪年没有特殊情况唦,书记大笔一批,他这个“管家”只有开柜子,拿钱。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喜迎十七大”,上面不是要求隆重而简朴、热烈而不奢华么?搞大型演唱会,让他们搞。市政府不能参与。

    “西边”态度如此强硬,“东边”难办了。诸位读者有所不知,这月城市委、市政府同在位于月城新区凤凰路的一幢大楼内办公。整幢呈“回”字形的大楼,东边是市委及市委所属的主要部门,诸如组、纪、宣等;西边是市政府及市政府所属的主要部门,诸如人社、经信、发改、法制等等。大楼内部办事,彼此交谈起来,问一声,到哪儿去,“东边”去一下,某领导找,或向某领导汇报;亦或答曰,“西边”去一下,请某领导会签,或传达“东边”的精神。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之后,方位成了机构的代称。“东边”,市委;“西边”,市政府。

    让“东边”因为一场演唱会,得罪“西边”?想想也不可能。果然,“东边”发话了,温市长考虑更为周全,市政府不能“追星”,市委也不能“追星”。这“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原来就是《月城晚报》想市场化运作的,还是由秦晓月同志牵头进行市场化运作。相关部门重视一下安保工作就是了。

    这下,让秦晓月傻了,彻底傻在“A”和“C”之间了。
上部 第四章
    “东边”和“西边”瞬息万变,突如其来的变化,真的让秦晓月措手不及。她有如吃了一块味道鲜美的“刀鱼”,品尝得津津有味之际,两道鱼刺,不硬不软,同时刺进喉咙里头去了,拔不掉,咽不下,难受。

    说起来,每年清明前,倒是品尝“刀鱼”最佳时点。被称之为“长江三鲜”之一的“刀鱼”,因其形体颇似一柄窄长扁薄的小刀,方得此俗称。其较为规矩一些的叫法,为刀鲚。鱼体银白,晶莹。每年春天,刀鱼从大海游入长江产卵前,需要囤积大量脂肪以备途中消耗,因而,此时的长江刀鱼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味鲜、肉嫩,且营养价值高。清代李渔则称之为“春馔妙物”。在月城一带,最通常的做法是“清蒸刀鱼”。

    刀鱼多软刺,常令人望而生畏。其实,吃时只要一人用筷子夹住鱼头,把鱼提将起来,另一人用筷子从鱼头下方挟紧,把鱼肉从鱼骨上顺势勒下,便可轻松享用矣。吃鱼肉时,只要不是太“猴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然,每年清明前慕名来月城的外地客,总有因吃刀鱼被刺的。这鱼刺虽软,但毕竟是刺,有刺在喉,自然不会舒服。

    秦晓月此时确如有刺在喉,实在难受得很。原来“喜迎十七大,《月城晚报》伴你行”大型演唱会的策划十分成熟,只需和柳永的“新势力”共同运作好,晚报就能一下子增加3万份发行量,就能让秦晓月坐上月城都市报的头一把交椅,多好的事啊!

    现在,活动升格了,领导小组成立没运行几天却瘫痪了。“东边”、“西边”都不管,放手了。市委宣传部领导觉得没面子了,刚上任没几天的组长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这“面子”丢得也太大了。

    要知道,国人很讲究“面子”的。君不见,任何一个单位部门,任何一家工厂企业,无一例外,都有一个高大气派的“大门楼子”,“大门楼子”上还有一块漂亮醒目的“大牌子”。这就是“面子”所在。与美国之类西方国家只留一并不显眼的门牌号码相比,体现的则是完全不同的理念。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你给我“面子”,任何事情好说好商量;你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得罪人了。任何事情,请免开尊口,此路不通。

    身为市委常委的宣传部主要领导,自然不会轻意就这么丢掉自己的“面子”。既然“东边”、“西边”态度变了,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做文章、想办法。于是,“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隆重推出。明眼人都知道,这无疑是“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喜迎十七大”大型演唱会的“翻版”。只不过,原来是市委、市政府牵头,现在是宣传部牵头;原来是市委、市政府想向家乡的在北京工作的“大领导”和全国人民汇报,为月城三个文明建设作展示,现在是月城老百姓群众性文化活动,喜迎十七大的文化活动。更为重要的一点,原来活动责任主体是市委、市政府,承办单位是众多的机关部门,现在宣传部领导一句话,责任主体变成了《月城晚报》,承办单位变成了《月城晚报》广告中心。

    面对如此变化,秦晓月真正是哭笑不得,有苦说不出。当初她要搞一场大型演唱会不假,但她的目标十分明确,为的是新增3万份《月城晚报》的发行量。说实在的,为了新增3万份《月城晚报》,她秦晓月再怎么吃苦受累没话说。况且还有“新势力”,还有柳永从中协助呢。可是,后来活动升格,目标改变,责任主体也改变,市委、市政府挑大梁,她无话可说,只有服从。现在,3万份晚报不在活动目标之列,变成了“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可责任主体却不是“群众”,而是《月城晚报》。《月城晚报》是责任主体,那还不就是说她秦晓月是责任主体?原本“千斤担子大家挑”,现在是“千斤担子一人挑”。秦晓月心里的不痛快,跟谁说唦?

    可县官不如现管。宣传部可是《月城晚报》直管部门,部领导可是秦晓月的顶头上司,“生杀大权”在握,不听其决定,除非你秦晓月这个总编辑不想干了。就在秦晓月进退维谷之际,柳永挺身而出,无疑让秦晓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由《月城晚报》报业广告有限公司和月城新势力演艺公司联合承办“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合作项目签字仪式,在《月城晚报》大楼的最高层第十七层举行。

    一身深色西服的柳永,在秦晓月眼中更显英俊潇洒,一下子就把坐在另一签字席上的钱涛抛出十万八千里了。这钱涛身材矮胖也就不去说了,那是爹妈给的,先天性的,没办法。可你完全可以因材穿衣呀,着装上精致一点,讲究一点,也是可以弥补的呀?与合作单位签合同,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么能穿一件夹克衫呢?也太随便一些了吧?

    总之,坐在签字席的两个人,秦晓月怎么看柳永,柳永怎么帅气,怎么风流倜傥,怎么中意;怎么看钱涛,钱涛怎么普通,怎么毫无看点,怎么不顺眼。真是怪了。秦晓月心里暗自嘀咕。实在说来,平时的钱涛,办事机灵,善于交际,秦晓月蛮赏识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人反差不致于如此吧?

    “新势力”这个时候愿意加盟,与《月城晚报》共渡难关,让秦晓月心生感动,对柳永的感觉自然有点儿不一样了。悬在心里的担子,虽说还不能完全放下,但总算是有了一个支点,有了一个支撑。柳永最早的策划方案,秦晓月就非常满意,有他加盟进来,多少让她放心一些。不然,从来没有搞大型演唱会经验,要她一个女性,要晚报一群外行,第一次“吃螃蟹”就吃上千万的“螃蟹”,也太大,太贵。弄不好,被戳,被咬,血口淋淋都有可能。

    现在好了,柳永虽说年轻,却是干这一行的骄子,且骄子背后还有“靠山”。秦晓月有底气多了。当然,风险是要讲的,市场上风险无处不在。只要你面向市场,就必然存在风险。既然是两家公司共同承办,那就“风险共担”。

    既然是“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有“十七大”这样严肃的主题,两家公司在进行市场化运作时还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捅漏子。身为《月城晚报》的“一把手”,秦晓月在“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合作项目签字仪式上,严肃认真地提出了4条要求:讲政治,讲纪律,讲奉献,讲效益。

    这“讲政治”、“讲纪律”没什么深文大义。既然是喜迎十七大,再怎么市场化运作,“政治”这根弦不能松,遵纪守法一点不能含糊,切不可为钱而忘了“纪律”;“讲奉献”、“讲效益”虽然词意明确,但作为一个项目,“奉献”到什么程度,“效益”目标如何确定,都应有明确规定。秦晓月代表晚报编委会提出的要求是,《月城晚报》奉献一千万版面,由两家公司去运作,除此不再承担任何经济责任,宣传策划另当别论。

    秦晓月抛出“一千万版面”,看似个不小的支持。对于全年广告收入才两三千万的《月城晚报》来说,支持力度是前所未有的。秦总此举,空前了。然,用月城老百姓的话说,这“一千万”其实是“生算有,熟算无”,并非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报纸版面要变成广告才能生钱,没有广告时就是空纸一张。以《月城晚报》目前的影响力、广告吸附力,要想把“一千万”版面,变成一千万现钞,谈何容易?柳永和钱涛他们自然知道这一点。

    说到“效益”,自然以社会效益为重,晚报不求任何经济效益的回报,只求通过此项活动提升报纸的影响力、美誉度,以此来扩大发行。两个承办公司一定要做到自负营亏,风险共担。总之,秦晓月在此次签约仪式上表现出来的就一个字:“高”。觉悟高,姿态高,水平高。

    柳永和钱涛相互交换了签字后的合同文本之后,双方都向秦总作了响亮的表态,一定牢记“四讲”,不辱使命,把“重头戏”唱好,唱响。

    “周杰伦来了——”

    “王力宏来了——”

    “孙燕姿来了——”

    “S·H·E来了——”

    ……

    众多明星大腕将来月城演出,此消息通过《月城晚报》一经推出,月城轰动了。

    大街小巷,公园广场,繁华商业街区,各大商场等,有关演唱会的横幅、标语、海报各类宣传铺天盖地,强势推出——

    “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某月某日将在月城举行

    中央电视台“欢乐中国行”栏目组首次走进月城,抢票热线:********

    周杰伦来了——

    王力宏来了——

    孙燕姿来了——

    S·H·E来了——

    ……

    柳永和他的“新势力”,钱涛和他的广告公司,全员行动,纷纷忙碌起来。票务营销方案、广告招商方案都进一步细化,指标、任务逐项分解,那些平时无用武之地的业务员们,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机会来了,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红红的“毛主席”在向自己“微笑”着走来。

    柳永和秦晓月“八小时以外”接触频繁起来。一些关键的客户,必须美女老总出场,一杯红酒,一首歌,一支舞,会带来几十万、上百万的收益,秦晓月不出场也不行啊。为《月城晚报》这个“大家”,秦总只能暂时牺牲自己的“小家”,让丈夫充当一阵子“家庭妇男”,读小学的儿子帅帅,需要人照料呢。

    看来,一个“帅”字,是秦晓月的软肋。无怪乎,她要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帅帅”。柳永的“帅”,已经抓住了她这个颇有些“阅历”的女子。

    你在我身边相对无言

    默默地许愿对爱的依恋

    牧场的炊烟装点着草原

    爱意像永久不变的少年

    你在我身边把我的手牵

    牵着我熟悉不变的誓言

    高高的雪山祝福我们

    爱你在这一刻永恒永远

    爱到什么时候要爱到天长地久

    两个相爱的人一直到迟暮时候

    我牵着你的手哦牵着你到白头

    牵到地老天荒看手心里的温柔

    某一晚与客户酒聚之后,微有醉意的秦晓月,被邀请到了柳永的单身公寓。柳永没有开灯,而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打开了客厅里的音响,说是先给秦姐放一首歌,再给秦姐一个惊喜。

    于是,秦晓月轻倚着沙发,身子微斜着。想看看柳永这小子能在她面前玩出什么花样,给她个什么样的“惊喜”。结果,秦晓月听到了刀郞的——《手心里的温柔》。刀郎他那独有的沧桑而高亢的嗓音,如同刀子一般刺进了一个女人柔软的心房,通透了她的心扉。

    “柳永,你个坏小子。你是来害我的么?让你姐我心神不宁,让你姐我这些年的修行化为泡影。回答我,你回答我,坏小子。”秦晓月摇愰着起身,去抓正在开红酒的柳永。

    柳永见状,连忙放下红酒和开瓶器,一把将秦晓月搂进怀里。两个火热的唇,有如磁铁一般,瞬间吸吮到了一起。此时,哪里还用得着柳永的言语表达么?除了彼此间激情释放,一切都显得多余。

    窗外,一轮月牙儿,明亮皎洁,默默无言。窗内,一床清辉,两人温存依偎,相对无言。谁也不知道,刚才在这儿发生了怎样的山呼海啸、地崩天裂;谁也不知道,刚才在这儿演绎了怎样的柔情似水、如胶似漆。

    柳永含着秦晓月散发着淡香的耳垂,轻声告诉她,上辈子就已经认识姐了。所以,他要和秦姐相恋三辈子。上辈子相识,这辈子相爱,下辈子相守。

    苏华发现,儿子这些日子虽说忙着《月城晚报》的大型演唱会,回家的次数比以往明显少些,但精神状态蛮好的。她也听丈夫说了有些曲折,但从柳永这边看起来,情况好像没有柳成荫说的那么严重。有时儿子回家吃顿饭,除了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和他爸爸搭讪外,苏华会主动询问一些最近的情况。柳永挂在嘴巴上,始终是一个字,“忙”。

    以前,柳永的一个“忙”字后面,难有下文。这一阵子,柳永总会耐心接受妈妈的质询,几乎是有问必答,似乎变了一个人。质询完毕,还会告诉妈妈,忙是忙,不过“忙”得有意思。苏华一看,儿子满面春风的样子,料想演唱会推进情况肯定很不错。于是,便会责怪丈夫对儿子的事情,总是缺乏信心。苏华知道,在柳成荫心里,到现在都不认可儿子的选择,不认可儿子所走的路。没能读个正正规规的大学,没能干一份得到爷爷认可的“光宗耀祖”的事情,柳成荫确实从心底里觉得愧对那去逝多年、远在香河的爷爷。

    苏华和丈夫还有公公、婆婆四个人,住在月城新区的“凤凰苑”内,是一幢三层独栋小楼。平时每到周末,有个钟点工来打扫一次,搞一次清洁卫生。日常生活的一日三餐,全都由公公、婆婆来负责。别看公公柳春雨和婆婆杨雪花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头儿好着呢。老两口,坚决贯彻“早睡早起”的养生理念,每晚8点半之前入睡,凌晨5点之前起床。先在电饭煲上煮好早饭,在煤气灶上煮好鸡蛋,蒸好芋头、山芋之类粗粮,之后双双出楼晨练,项目以慢步为主。慢步一小时之后,菜场逛一圈,购几样家常菜,荤素搭配。在餐饮问题上,苏华表现出一个儿媳妇少有的大度。因为,这个家里多半是她和公婆三个人一块用餐。

    丈夫身为月城市分管“三农”的市委副书记,工作千头万绪,不是开会,就是检查。上级开会他要听,市里开会他要部暑,下级开会要他做指示,这样会连会,会接会,会套会,会碰会,也就习以为常也;除了开会,还有就是检查。上级检查他要陪,市里检查他要牵头,下级检查他要到场,这样检查连检查,检查接检查,检查套检查,检查碰检查,也就不用奇怪矣。如此看来,“开会”、“检查”似乎成了现在领导干部开展工作的两大重要“法宝”。

    难怪柳春雨和杨雪花时常在小伙(香河一带村民们的叫法,小伙,就是儿子的意思)跟前唠叨,干部当得再大,有一样从前至今都不曾变过。他们老两口,才不管自己的儿子当不当市委副书记呢,开口闭口“小伙”长、“小伙”短的。弄得苏华有时看不惯,跟公婆说两句,可不能再叫成荫“小伙”长、“小伙”短的了,堂堂市委副书记,被人家听起来要“笑话”的。

    嗐,老糊涂了,老糊涂了。既然儿媳妇顶针了,做上人(香河一带村民的叫法,指自己至亲的父辈、祖辈)的让个步,不为过。

    每逢这样的当口,柳成荫总是笑笑,对苏华说,没那么严重,年纪大的习惯怎么叫就怎么叫,何况在家里。继而会问自己的父母,你家小伙,究竟是在哪一点上不曾变过唦?

    不归家。年轻时要进步,整天不归家,要拿表现;当上县委领导之后,要对全县的老百姓负责,同样整天不归家;现在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也人到中年了,还是整天不归家,总没得个闲下来的时候。电视上都报道了,人家美国总统还在自己庄园里休假呢,难不曾人家美国总统就不忙?人家怎儿歇得下来的唦?

    老两口的一番话,让柳成荫有点儿哭笑不得。你二老幽默了,我一个芝麻官,怎么好跟人家美国总统比唦。再说,我也不曾不归家呀?只不过,在家里时间比较少而已。

    不是比较少,是非常少非常少。就连双休日,也难得有一个整天呆在家里的。在这一点上,苏华选择了和公公婆婆站在一起。柳成荫一下子,孤立无援了。

    柳成荫并没有从省委农工部一下子派到月城来当市委副书记。他从楚县县委书记岗位上调整到省委农工部当处长,说起来还多亏省委分管农村工作的副书记沈达川。或许会有人疑惑,一个县委书记变成了处长,职级虽没降,但位置差得太大了,明着没有降,暗地里可是降狠了。怎么还多亏有省委副书记关心?嗐,这已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提也罢。

    也正是有沈书记的认可,鼓励,培养,柳成荫才没有一直在处长位置上蹲下去。几年之后,被下派到苏北一个较为落后的市,当分管农村工作的副市长。

    在别人看来,到一个贫困落后地区当个副市长,又是分管农村工作,那是“次”而又“次”了。常言说,穷家难当,穷官难为。柳成荫这个副市长,不当也罢了。可柳成荫不这么看,他想的是,如果不是苏北,如果不是贫困落后,亦或轮不到我来当这个副市长。现在不仅因为是苏北,而且是苏北贫困落后的地区,组织上选我,沈书记器重我,让我来,就一定要干出个样子,不辜负组织上信任,不辜负沈书记的器重。

    就在柳成荫信心满怀赴任不久,省委、省政府进行区划调整,月城市由原来的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需要一大批领导干部参与月城“大市”组建工作,柳成荫又被选调到月城市任市委副书记。

    这月城,可不是苏北。自古人文荟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通江达海,属苏中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地区。这一步,对于柳成荫而言太关键了。他等于从处长一下子提拔成为市委副书记。如若真的直接把他从省委农工部的一个处长提拔成市委副书记,那该有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妒忌呀?现在就不一样了,从副市长到副书记,平级调整,只不过位置稍稍重要一点罢了,哪里还有人说三道四唦?

    柳成荫除了感激沈老书记的再造之恩,也从内心佩服老领导的谋划和安排。关于这几步棋,老泰山苏友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初,鼓励自己的女婿跨出这第一步。说是有第一步,就莫愁没有第二步。要不然,窝在处长位置上,要到猴年马月唦。既然,沈书记器重你,让你到苏北去,就精神饱满地去,去了之后就要放开手脚来干。你可是在县里当过书记的,协调处理方方面面关系,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想来,柳成荫当初态度坚决去苏北,除了要报答沈书记器重之恩,跟老岳父苏友良的点拨也分不开呢。

    柳成荫调任月城市委副书记之后,苏华也作为“调月干部家属”被安置进了月城师专当图书管理员。在清江中学,苏华可是一名骨干教师。然而,为自己的丈夫,她只好再度离开自己熟悉的岗位,再度离开自己年迈的双亲,再度离开自己的家乡。多年之前,她曾经为丈夫,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赴楚县工作,那是她在清江生活了二十多年之后,第一次离开。离开自己熟悉的清江中学,离开自己的父母和家园。这第二次离开,与第一次不一样的是,儿子柳永早已经离开清江,在省城读书,这一次她不用带着儿子离开了。

    离开,纵然让苏华有太多太多的不舍与不忍,然而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丈夫为中心的她,在丈夫有需要的时候,仍然会选择追随。并且深知做丈夫的这几年心中的“痛”,一到月城,就把公公婆婆从数百里之外的香河,接来同住。为的是让他们父子、母子团聚。而她自己,只能选择父女、母女分离。

    好在到月城这几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现在,苏华最大的心事在儿子柳永身上。柳永当年选择了南京的一所艺术学校,读了个大专,柳成荫是非常不满意的。其实,哪里就只有你柳成荫一个人不满意唦,她苏华也不满意,就连一直看着柳永长大的,疼爱他疼爱得不得了的外公外婆见了录取通知书也唉声叹气,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孩子,看上去一表人材。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十七八岁,就一米八几的个头,眉清目秀的,清中的老师都说我们家生了个韩国男星。他脑子又不笨,天生一副好嗓子,读高中时身边就有一帮女生围着团团转了。当时,还有人说笑,不愁找不到好媳妇了。哪里晓得,这个坏小子,还真敢跟班上的女生谈上了。嗐,何止是跟同班的女生谈上了,其他班的女生也有跟他“好”的呢。

    你柳成荫怪我没把儿子教育好,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作为他的母亲,我无话可说。可我真的不知道,这孩子究竟像谁?像你,还是像我?我上学读书时,心思全在功课上,根本没有你儿子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从你跟陆晓英的关系上看,柳永这小子像你!

    这些话,只能藏在苏华肚子里。碰到不开心的时候,会冒出来,自己发泄一下罢了。因为,一直以来,柳成荫总是把儿子没读上正规大学这笔账记在她苏华的头上。

    常言说得好,牙齿还和舌头碰呢,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日子长了,哪里就没有刚刚吵吵,不顺心的事情唦。如今,苏华不再担心什么“陆晓英”、“黄晓英”的了。她真正担心,整天跟演星打交道的儿子,千万别惹出什么纰漏来。

    苏华终于发现,柳永的单身公寓里多了一股“香奈儿”的味道。

    她和儿子的沟通交流,除了柳永无规律可言的回家蹭饭之时,还有就是她隔一段时间会来儿子的单身公寓,为儿子收拾收拾,清理清理。

    本来,柳永根本没必要一个人单住的。爷爷奶奶也非常希望跟自己的孙子同住一起,三代同堂,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可,做老子的,看不惯做儿子的;做儿子的,又不听做老子的。说句粗话,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儿里。一个不服一个。

    这只是柳永离家单住的原因之一。其实,柳永坚持从柳家小楼搬出来门户单立,还有其更为实际的原因。

    这几年在演艺界,柳永或多或少也“混”出点头绪来了,如果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很多业务是没有办法开展的。让他总是把圈子内的朋友往自家小楼里带,显然不那么合适。他毕竟有个当市委副书记的父亲。到头来,他和他的那些圈内朋友都会觉得别扭。久而久之,势必影响公司业务。因此上,他自购公寓,门户单立,也是为他的“新势力”发展实际之必需。

    当然,看在爷爷奶奶年岁渐大份儿上,时不时地回家蹭顿把饭,给家里增添一些活跃气氛,对他而言,也是理所应当。

    对于儿子搬出来单住,苏华一开始是不怎么赞同的。但想想既让儿子经营公司,就应该放手让他去闯,让他去干。最好是让他尽快摆脱对经济后援的依赖,这样才有利于他的健康成长。如此说来,儿子也就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可给了他一个自己的空间,做母亲的又不放心呢。这个坏小子,中学阶段就曾“七扯八扯”的,结果走了岔道,虽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让一家人恨得不轻。尤其是有“光宗耀祖”情结的他的老子,对于他没有考上个正规大学,恨得真是不轻呢。到现在,父子两个不怎儿融洽,主要是老子心里头的“疙瘩”一直不曾完全解开呢。

    现在,可不敢再让这小子惹出什么新鲜花样。如今的姑娘,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想惹火烧身,有你烧焦的时候,烧得你皮开肉绽的时候。再说,你家老子还当着市委副书记,市委副书记的儿子闹出笑话来,叫你家老子的脸面往哪里放唦?

    既已闻出儿子公寓里的“香奈儿”,苏华就不能不闻不问。
上部 第五章
    “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获得了巨大成功。

    这可是月城升格成为“大市”之后,第一场大型广场演出,三四万人呢,场面真够宏大的。众多明星大腕,蹦着,跳着,唱着,喊着,表演是卖力的,激情澎湃了;成千上万的观众,手持“欢乐中国行”荧光棒和“响掌”,跟着现场的节奏,挥着,舞着,数万支光棒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壮观了,震撼了。忽然,“响掌”骤然响起,“噼啪”声响成一片,观众席上万众欢腾了。原来,有歌星从观众当中出现,边唱边和大家一一握手,边走上舞台。真正与明星“零距离”了,月城的市民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此时,舞台灯光架上,数条“火龙”带着“嗖嗖”的啸叫,直穿夜空,冷焰火点燃了;舞台四周礼花绽放,光彩夺目,鞭炮齐鸣了。现场的气氛“Hi”到了极顶。欢呼,呐喊,跳跃,此起彼伏,整个演唱会成了一个巨大的欢乐的海洋。

    不愧是与央视“欢乐中国行”栏目组合作的,整场演唱会演员阵容、舞美设计、灯光音效,堪称一流,在月城“绝后”不好说,但肯定是“空前”的。老百姓喜笑颜开,从一场演唱会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这“票”买得值,真值。

    市领导表扬秦晓月,表扬《月城晚报》了。整个演唱会对月城的宣传策划,以“名片”形式推出三个文明建设的“亮点”,创意新了。“三个文明”三张“名片”,提炼精准、精确、精当,经过央视这样一个高端平台推向全国,影响大了,不同凡响了。市领导认为,这是一次顶级的成功的“外宣”,值得认真总结。

    “东边”和“西边”的头头脑脑们,纷纷把秦晓月“请”到办公室,听汇报,作指示,给予充分的鼓励和肯定。领导们共同的结论,秦晓月不简单,上千万的演出成本,居然通过市场化运作,全部解决,没有向市里伸手要“一分钱”。正是通过市场化运作,还增加了几百万广告收入、几百万现金收入,厉害了。在市领导的印象中,月城还没有哪家单位、哪一个单位负责人能做到这一点。要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秦晓月可就“放卫星”了。现在不时兴说“放卫星”,时髦一点的说法是开先河了。其实,这“放卫星”,与“开先河”,换“汤”不换“药”,说法不同,意思差不多。

    不仅如此,通过这场地演出,秦晓月和她的晚报“名利双收”了。月城老百姓的眼球一下子全被《月城晚报》所吸引,订阅量大幅增加,一时间,《月城晚报》连同它的美女老总,成了月城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和“焦点”。

    柳永成了“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获得巨大成功的最大幕后英雄。

    对于他来说,收获决不仅仅是兑现合同,利润分红。当然,在商言商,钱他自然是要的。这也是他几个月来,贡献脑力、贡献体力、贡献财力,所应得的。就为了增加一个“周杰伦”,柳永可是付出了“不可言说”的代价。那又有什么办法唦?“周杰伦”,那可是年轻人的偶像。何止是“偶像”这么简单,在绝大多数青少年心目中,他就是“教父”。有了他加盟,无疑票房和招商就有了根本性保障。可,人家一个国际巨星,哪是你说“请”就能“请”得到的?花钱,用钱“砸”?你幽默了吧,人家一个国际巨星,能在乎你一场演出给出的佣金?

    这个时候,这样的大腕,重要的不是钱。当然,钱也不完全不重要,没钱根本没什么好谈。更重要的,是关系,是人脉。《月城晚报》有这样的人脉么,能通得到“周杰伦”?秦晓月再是美女加才女,站到“周杰伦”跟前,管用么?不行,统统都不行。只有他柳永出马,辛苦一点了,一趟一趟“飞”北京,找他在北京演艺界的“哥们”、“姐们”。

    花钱,是必须的。这世道,正应了那句烂话,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没钱,谁肯为你“推磨”啊?问题是,对于柳永来说,有时还不止是“花钱”这么简单。谁让你帅气十足的呢,谁让你高大英俊的呢,那就来吧,牺牲牺牲自己吧。说不出口吧,这种事情,倒胃口得很。不错,他柳永是众多女性的梦中情人。可他只对那些少女,最好是“无知少女”感兴趣。他从来没把自己变成不挑食的“猪八戒”,只要是“母的”就流口水,垂涎三尺?那他就不是柳永了。更何况,自从忙《月城晚报》的这场大型演唱会,柳永变了。他跟秦姐有了“三辈子”承诺。他从秦姐那温柔乡,获得了从未有过的酣畅,酣畅淋漓了;他在秦姐那片并不广袤的丘陵上,纵横驰骋,策马奔腾,获得了用武的荣光与自豪;他在秦姐那幸福的港湾,抛锚停泊,不再远航,获得了飘泊之后的安宁与恬静。

    当然,柳永的收获还不止这些。由于“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获得了巨大成功,柳成荫知道儿子从中所做的贡献,因而对柳永的“看法”有了改变,对他自己所选择的路,也不那么反感,似乎默认了。爷爷那“光宗耀祖”的念想,既然无法变成现实,也只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柳成荫心里早就下定决心,将来柳永成家生子,他一定不能再袖手旁观,不能听任苏华溺爱,一定要实施严格而科学的培育计划。“桑树要从小抈”,这老辈人传下来的育才理念,虽然质朴,还是值得记取的。

    柳成荫对儿子“看法”的好转,为柳永后来度过难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由于“月城市喜迎十七大群众性文化活动重头戏”——“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获得巨大成功,柳永的“新势力”和秦晓月主政的《月城晚报》缔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于是,两个单位之间的多方位、多层次的合作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两个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近,越来越亲了。

    某夜,当柳永把从月城奥运火炬模拟传递现场获得的灵感在曾经洒满月辉的床上,告诉秦晓月时,秦晓月几乎没有作任何思考,就同意了再度与“新势力”联手,举办一场迎奥运大型演唱会。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一切驾轻就熟,运作模式都是现成的。因而,“新势力”和晚报广告公司的全体人马很快就投入票务和商业运作之中。因为是以迎奥运为主题的大型演唱会,能否拿到北京奥组委的批准函显得十分重要。这项重任,无疑落在了柳永身上。说实在的,演艺这一行,对于秦晓月和秦晓月所带领的晚报来说,连门在哪里都摸不到,更不用说疏通关系找门路,拿奥组委的批准函了。

    柳永自然也当仁不让。北京演艺界,柳永还是有几个铁杆的“哥们”、非同寻常的“姐们”的。想来,通北京奥组委应该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2008,北京奥运之年,他们这些在北京演艺界“混”的“角色”,难道不想借着“奥运”大捞一把,赚它个瓢满钵溢?除非他们“吃斋念佛”发善心,否则,没有他们不敢赚的钱。“奥运”多大的蛋糕,多香的“唐僧肉”,怎么能没有他们的“份”呢?

    果然,北京一家名叫“大唐飞歌”的演艺集团一口应承了柳永的要求,答应帮忙拿一份奥组委的批准函。说实在的,柳永跟“大唐飞歌”的关系并不是十分牢靠。他也只是认识他们的一个营销经理孟鸽,好像是个川妹子,开朗大方,有股子辣味;果敢干练,有股子辣劲。几年交道下来,给柳永的印象不错。说是不错,也就“不错”而已,还谈不上满意。这丫头,鬼精。一直没有把她的大老板“唐山”介绍给柳永。既然在演艺界“混”,柳永早就听说,唐山在北京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仅两岸三地的当红一线明星大腕都能搞定,而且在北京拿批文,跑部委,没有进不了的“门”,没有盖不到的“章”。江湖上,流传着唐山的种种轶事,著名的口头禅之一,一切凭实力说话。金钱,一种实力;人脉,另一种实力。

    现在,孟鸽明确告诉柳永,唐总表示,“大唐飞歌”愿意帮忙拿奥组委的批准函。这让柳永拜见唐山这位“大鳄”有了可能。当然,“大唐飞歌”这“批准函”既不能白拿,也还是有前提条件的。不能白拿,这很好理解。他唐山又不是“奥运志愿者”,没有为你柳永义务劳动的义务。唐山是个爽快人,80万,一口价。无须讨价还价。千万别把自己降格为菜市场的小市民。搞演艺,本身就是高雅的,整天跟当今一流歌唱家、表演艺术家、著名音乐人、著名演奏家等等,打着交道,还不把自己熏陶得高雅一点?搞演艺,坚决不做小商贩。这是唐总又一著名的“口头禅”。所以,跟“大唐飞歌”无讨价之说,唐总向来是“一口价”。80万,容不得柳永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就这,还得满足“大唐飞歌”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地方政府要向奥组委发出邀请函,这样奥组委给你批准函,才名正言顺。否则,“迎奥运主题演唱会”哪能随随便便,说给你月城市办就给你月城市办了?

    柳经理,你明白唐总的意思么?小孟鸽此时在梅地亚一咖啡厅,与柳永对接相关情况呢。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这刻儿“忽闪”“忽闪”地,生怕柳永听不清她略带“川味”的普通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80万,柳永咬咬牙,认了。大不了,活动运作上多费点儿神,从某一方面赚回来就是了。可,这让地方政府出具邀请函,就不是他柳永能力所能及也。他知道的,“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唱会,之所以一波三折,不正是在市委、市政府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最后秦晓月总算是“有惊无险”,结局更是皆大欢喜。可,毕竟当时“东”、“西”两边的态度,都是“不支持”。时过一年之后,“东”、“西”两边的态度会有新的变化么?

    柳永只有将这一棒,交给他的秦姐,秦晓月。

    温市长办公室里,秦晓月十分认真地向市长汇报着,举办“迎奥运主题演唱会”的构想。

    秦晓月一脸的认真,不时用手捋着自己的长发。她或许汇报得太认真、太投入,都不知道市长办公室门什么时候关上的。

    “晓月总编喝口水,慢慢讲。”温良弓从办公桌座椅上站起身,帮秦晓月移了移跟前的茶杯。去年的“喜迎十七大”,由于他温大市长一个“不爽”,调回了两个副市长,导致了最后的担子一下子全部压在了秦晓月这样一个小女子身上,几万人的演唱会,组织工作千头万绪,牵涉到的部门可谓是方方面面。这里面的工作量,他温良弓是清楚的。人们常说,事非经过不知难。想当年,上面派“心连心”艺术团来慰问“百万农民”,一场演出,观众也就几千人,还是公益性的,县市两级政府忙了好几个月。他温良弓在下面坐阵指挥了几个礼拜呢。想想,不坐阵,不靠前指挥,万一出什么问题,尤其是安全方面,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更不好向家乡在北京工作的“大领导”交代。要做成一件事情,谈何容易哟。

    而,秦晓月不仅要组织好几万人的一场演唱会,还有上千万的演出成本要支付,压力轻不了。想想平时还是蛮欣赏眼前这位素有美女加才女之称的秦总编的,想不到自己这一“不爽”,结果让秦晓月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事后,温良弓就有点儿“不忍”。可,他毕竟是一市之长,说出去的话,岂能随随便便收回?再说,当时他也不是针对《月城晚报》,更不是针对秦晓月。说实在的,哪个男人内心没有点儿“怜香惜玉”的情结唦?

    此时此刻,温良弓感觉到可以给秦晓月一个“援手”了。

    见温市长站起身了,秦晓月觉得自己坐着似乎不妥,于是,推开椅子也想站起来。温良弓轻踱几步,到了秦晓月一侧,抬手不经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着。同时,手臂轻挥,向她阐述着自己对2008北京奥运的理解。

    2008,全国人民盼望已久的奥运之年,党和国家一定会高度重视这一年的奥运宣传的。举办一场人民满意、世界满意的奥运会固然十分重要,百年梦想,百年梦圆嘛。可在我温某看来,通过举办奥运会的契机,宣传奥运,参与奥运,把“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精神为全国各族人民所了解、所接受,化为一种精神财富,同样十分重要。我看,不仅十分重要,而且意义十分重大,影响十分深远。奥运圣火终会有熄灭的时候,奥运会旗终会有降落的时候,奥运会也有结束的时候,但是,奥运精神的宣传和传播,奥运精神的继承和发扬,那是长久的事,需要我们为此作出不懈的努力。月城,作为一座有着特殊政治意义的城市,在2008这样一个具有特殊政治意义的年份,以市政府的名义举办一场“迎奥运主题演唱会”,我看很有必要,很有意义!晓月总编你很敏锐,不愧是搞新闻的,善于捕捉,这很好。我会全力支持。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我拿钱是没有的,还要靠你的主观能动性,市场化运作。其他方面,诸如出邀请函,安保啊,部门协调,甚而至于有些企业,需要他们出点力,我也可以给你打电话。

    市长一席话,让秦晓月激动无比、心花怒放了。她没想到,温市长如此“给力”。温市长的一番话,对“奥运”的阐释,有高度,有深度,有远见。更为要紧的是,对秦晓月提出举办“迎奥运主题演唱会”,不仅同意以市政府名义举办,而且有实质性支持,愿意给某些企业打电话,这就非常难得了。要知道,市长的电话,可不是轻易打的。哪个“老总”接市长的电话,不掂量掂量?

    秦晓月大概是太激动了,站起来想握市长手时,竟然碰倒了茶几上的茶杯。原本皎白的面庞,顿时绯红,连忙从盒子里抽出面巾纸,进行补救。

    “晓月脸红起来,更好看嘛。”温市长没在意那只翻倒了的茶杯,故意看了看秦晓月,微笑着和她开了个玩笑。

    “失态,失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市长对我们晚报如此关心支持,我们一定把这场演唱会办好,无论是整体水平,还是整体效果,都要办得超过上一次。请温市长放心。当然,有困难,晓月还是要求温市长关心的。”

    “哎,不需要,求。有什么,尽管提‘要求’。让我也为我们美女总编‘服务’得到位一点。不是说,领导就是服务嘛。”温良弓和秦晓月在一番对话之后,彼此之间似乎有了某种东西存在,语气明显在变。当然,对于秦晓月而言,这种“变”,意味着更多的得益。眼下,拿到市政府给北京奥组委的邀请函,没问题了。

    秦晓月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远在北京的柳永的电话。

    “迎奥运主题演唱会”,由于一开始就得到温市长的大力支持,月城市人民政府以主办单位的名义给《月城晚报》出具了一份“授权书”,明确这场演唱会由《月城晚报》全权负责组织和市场化运作。与此同时,月城市政府也向北京奥组委发出了举办“迎奥运主题演唱会”的邀请函。

    拿到市政府的“邀请函”,柳永再次面对小孟鸽时,口气硬了。柳永向孟鸽提出,这一次,一定要亲见唐山。

    稍安勿躁。柳经理,你先将“邀请函”交给我,我将“邀请函”转交给唐总,让他亲自出马,为你把奥组委的批准函拿到手。我们唐总可说了,这样也算是给你柳经理一个“见面礼”。不知柳经理,意下如何?

    仍旧是在梅地亚的一家咖啡厅里,“大唐飞歌”的营销经理孟鸽,手中的金色长柄小勺,轻叩着咖啡杯口,发出轻脆悦目响声,一改往常火辣的行事风格,慢条斯理地向柳永说着她的打算和想法。当然,这打算和想法,也是“大唐飞歌”唐总的打算和想法。只不过,借孟鸽之口转达给柳永而已。

    “那我是在北京等唐总的‘见面礼’,还是先回月城,等你的电话?”柳永知道,唐山定下的做事流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谁叫人家是北京演艺界的“大鳄”,而自己只是一个三线城市的演艺公司的“小老板”唦!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跑奥组委,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能耐的。在北京演艺界,据我所知,也就是像唐总这样的少数几个‘大鳄’,能跟奥组委下面某部门的官员说得上话,敢揽你这‘瓷器活’。换着其他人,门都没有。”

    孟鸽话音越说越弱,与柳永坐得越靠越近。后来,几乎是就着他耳朵,耳语了。孟鸽劝柳永,不如在北京多玩几天,作为合作伙伴,她可以免费提供陪游陪玩服务。人,整天想着赚钱这件事,累不累呀!赚钱为了什么?消费。现在,“消费人生”不是很流行,很时尚么?你柳永还不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消费”“消费”。再过几年,等你进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阶段,你想“消费”,可能么?拖家带口的,你怎么“消费”?说好听一点,就算你“Man”,你爷们,你够种,你摆得平妻儿老小,你也有能力“消费”,可谁愿意陪你“消费”,请问?

    孟鸽的提议,正中柳永下怀。他笑着将手搂在了孟鸽的腰际,问,“说得好听,还合作伙伴呢,怎么就‘两陪’呀?现在再怎么的,也是‘三陪’吧。”

    “行啊,本小姐就豁出去了。谁让你永哥是个情种呢!”川妹子到底是川妹子,一不留神,那股麻辣劲儿就上来了。

    柳永明显看到孟鸽眼睛的欲火在点燃,她似乎在点燃自己的同时,也想点燃柳永。要知道,柳永一直以来信奉的也就是“消费人生、拒绝崇高”八个字。无论是当年读艺校的时候,还是刚出道,在演艺界闯荡,他也是“游龙戏凤”中的“游龙”。他“消费”过的“凤”究竟多少,真没在意过。他学的又不是“统计”专业,记住这些数字干什么,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消费”,只管“消费”,才是他柳永的一大“人生乐事”。

    当然,他也曾经有一个阶段,为了一只“小鸟”而想过让自己就此“崇高”起来。无奈自己年轻幼稚,为了“崇高”选择的路径发生了偏差,误入歧途。结果,“小鸟”南飞,离他而去。自己回过头来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崇高”多少钱一斤?“崇高”是何方神圣?“崇高”有个鸟用!那些无尚崇高之辈,最后还不是走下崇高的神坛,被民众剥去了“崇高”的外衣。真的像农妇切南瓜一般,想怎么切分就怎么切分,是三七,是四六,全凭农妇手中一把刀。“崇高”,早像只南瓜,滚到一边去了。

    现在,对付一只“小鸽子”,在柳永看来,小菜一碟。柳永迎着孟鸽的眼神,头轻轻一歪,拿包,埋单,走人。
上部 第六章
    “让北京听到月城人民的祝福与呐喊!”——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新闻发布会,在月城迎宾馆隆重举行。

    月城迎宾馆,座落在月城老城区月城湖畔,散落的楼群为高大的林木所掩映,不显山不露水的,从外观上看去,没有那种高档宾馆常见的奢华与气派。尤其是迎宾馆的大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两座正方体的柱状建筑物,顶端用琉璃瓦砌成四角小亭,小亭内置灯管,夜晚来临时,便放射出两团柔和淡黄的光来,起着照明的作用。

    两亭之间是那种极常见的伸缩电动门。管理人员按动钦纽时,门上电子显示器一闪一闪的,四个字,“欢迎光临”。其实,进迎宾馆的车辆都是有通行证的,普通车辆、普通市民,迎宾馆是不“欢迎光临”的。说不准哪天,就有重要领导人下榻,安保工作能马虎么?既然不能马虎,那平时的管理就得严起来。这一点,月城的市民还是能理解的。不会认为,地方政府是在搞特权。

    现如今,城市形象建设,已经被提升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一个城市,市民幸福指数要提高,首要问题还要发展经济。经济发展了,市民的收入才能提高。因而,城市的“经济”与市民的“收入”有着必然的内在联系。但是,经济发展是需要一定条件的,不是说你要发展就能发展,你想发展就发展的。这里边,城市形象就变得十分重要。毫无疑问,一个城市的城市形象好,对外的美誉度就高,对外来投资的吸收力就大,自然更有利于城市经济的发展。从这一点说,月城迎宾馆也是提升月城城市形象的一个“形象工程”。内部设施高档一点,豪华一点,还是有必要的。一些政界要员、实业界大亨、各界名流,下榻迎宾馆,印象不错,那就好啦,最起码对月城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这“第一印象”可是太重要了。没有这好的“第一印象”,那就什么都结束了。何来“第二印象”、“第三印象”唦。

    曾几何时,这“形象工程”和“豆腐渣工程”成了一对孪生兄弟,被媒体无端地捆绑在一起,痛骂成了两条落水狗。说实在的,这里面是有“误区”的,对“形象工程”是不公正的。“豆腐渣工程”,怎么痛骂成“落水狗”都不过份,媒体精英们来个“痛打落水狗”,也许更能解民之怨、解民之恨。然而,把“形象工程”也捆绑上去,一块儿“痛骂”,一块儿“痛打”,似乎让“形象工程”变成了新时代的“窦娥”。“形象”对于一个城市的重要性,前面已稍作阐述,无须多费口舌。真正的“形象工程”,名符其实的“形象工程”,能提升城市形象的“形象工程”,真的是多多益善。怕的是,那些假冒的,徒有其名的“形象工程”,就害人害己,跟“豆腐渣工程”成了“一丘之貉”。“痛骂”也好,“痛打”也罢,希望媒体精英们绝不手软。

    闲言少叙。请读者诸君,目光依然注意一下迎宾馆。从迎宾馆大门向内,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有树有竹,树竹夹杂,树木葱茏,竹影婆娑,给人的感觉是幽静,是深邃,充满着期待。

    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新闻发布会放在这样一个场所举行,充分说明了温市长对这次活动的高度重视。市政府是主办单位,又是以迎奥运为主题的大型演出活动,得到了北京奥组委的充分肯定和大力支持,所以,秦晓月向温市长提出要搞一个新闻发布会,温市长完全赞同,并表示要搞新闻发布会,就要体现市政府的“格次”,要能从北京请到一些关键性人物到场,这样就不能在一般的酒店,随随便便开个会了事。温市长明确指示,新闻发布会就放在月城“格次”最高的迎宾馆召开。

    这不,新闻发布会由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政法办主任吴仕芒主持。领导用干部,真是一门高深的艺术。就像这吴仕芒,作为市政府副秘书长,他和市政府办其他几位同志共同为分管科教文的副市长梅霞服务。可他作为市政法办主任,他所在的部门又隶属于“政法口”,分管副市长另有其人,为分管政法的副市长服务的,又有另外一套人马,包括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处室负责人和跟班秘书等。对吴仕芒作这样的人事安排,有点怪怪的,不太顺。但知情者也就见“怪”不“怪”也。领导上作这样的安排,自然有这样安排的道理。难不曾,领导连一个“口”子上无需两个副秘书长,这样简单的问题都不清楚?既然清楚,仍然如此安排,这个中原委便不足为外人道也。

    市政府分管科教文的副市长梅霞向应邀出席新闻发布会省驻月城的媒体以及本市电台、电视台、日报、晚报、网站等媒体通报了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筹备工作进展情况。北京奥组委奥运开幕式导演团队重量级人物,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总导演黄导专程从北京赶赴月城参加此次新闻发布会,当场宣读了北京奥组委给月城市人民政府“关于举办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的批复”,同时向媒体记者介绍了本场演唱会的总体构想、演员阵容等情况。

    这次,黄导能来月城参加新闻发布会,不容易了。据黄导透露,他本人也是奥运会开幕式演出导演团队重要导演,根据总导演的要求,是要进行封闭作业的。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开幕式演出要求高,那是不用说的。而开幕式演出相关创意的保密要求更高,这是介入了导演团队的任何人都不能向外透露的。否则,就是“政治事件”,后果是谁也承担不起的。这种情况下,封闭作业,是安全而有保障的办法,用总导演的话说,既是对事业负责,也是对每个同志负责。

    兴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严格,这“黄导”怎么能“离京”的呢?这就得介绍坐在主席台上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北京“大唐飞歌”演艺集团总经理唐山。不是说唐山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么,这次的运作,还真的让柳永见识了唐山的“手段”,领教了他的“能量”。

    这唐山,虽然不是什么导演,但气派与黄导还真有几份相似。一样的“辫发”束于脑后,半长不长,显得特潇洒。轮廓分明的四方脸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闪亮晶莹,显示着主人的高贵、儒雅。这次唐总能来月城,秦晓月要感谢柳永,柳永在北京“功课”做得“足”;柳永要感谢孟鸽,孟鸽在唐山面前同样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才有了唐山的亲临月城。正是因为唐山的亲临,才有了“黄导”的“破例离京”。说白了,“黄导”完全是因为唐总的面子,才得以来月城并出任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总导演。当“黄导”向与会记者展示奥组委给月城市政府的“批复函”时,摄像机的镜头、照相机的镜头,都一齐对准了奥组委那鲜红的“大印”。

    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一切准备工作紧张有序的向前推进着。

    柳永的“新势力”和钱涛他们广告中心,分头操作,票务营销、广告招商势头都不错。2008,奥运之年。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月城,也能切分到北京“奥运大蛋糕”。这让秦晓月感到开心,柳永更是开心。毕竟是他的创意,他的设想,得到了秦姐的响应,得到了月城上层的认可,即将“开花结果”。在柳永的构想中,这只是他切分“奥运大蛋糕”的第一单。他是要通过此次与“大唐飞歌”的合作,在本省进行更多场次“奥运主题演唱会”的运作。到那时,他切着“奥运大蛋糕”,数着红红的“毛主席”,爽,那自不待言也。

    这一次,柳永比“喜迎十七大”更有成就感。这当然得益于,整个迎奥运演唱会的运作过程中,与秦姐的配合,已经默契到心有灵犀。真是件令人十分愉悦的事情。他很愿意,将酒柜中的红酒,一瓶一瓶打开,为迎奥运演唱会的顺利推进,为票务营销有新的突破,为广告招商总量超过预期,为他们姐弟间的美妙与美好。他真的从心底感谢那些港姐,感谢她们成为“姐弟恋”的首创者。没有她们的“示范”,柳永他自己很难在秦姐面前如鱼得水呢。

    当然,说到这一次广告招商总量超过预期目标,那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功臣”。

    温良弓亲自给相关企业打过几个电话,而这电话都是当着秦晓月的面拨通的。身为一市之长,能为一场演出如此尽心,不仅是按她的“要求”办,而且当着她的面立即办,这让秦晓月内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温市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当秦晓月的“功臣”。

    于是,有个把关键的电话,温市长当着秦晓月的面,在某宾馆拨通后,秦晓月就什么话也不说了。最近这些年,作为平面媒体跟央视合作几次之后,秦晓月也建立了一定的人脉资源。这次的“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播出平台,仍然锁定央视。因而,对央视的一则广告,秦晓月有关注,有感觉了。“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秦晓月内心觉得说得太对了。想想这世界上,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哪可能真的存在唦?既然想“得”,既然有“得”,那就“舍”吧,否则叫什么“智慧人生,品味舍得”唦!

    所好的是,她秦晓月在一种场合下“舍”,在另一种场合下“得”,并没有一味地“舍”,更没有“舍”个不停。不是的,她从柳永那儿还是“得”的挺多,挺好的。这也让她内心宽慰一些。那残月如钩的夜晚,留给她的美好与温情,还是让她时常回味的。的确,人生哪能总是那么圆满。月有阴晴圆缺,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一轮朗月能几时,浮云飘处是人生。残缺何尝不是一种美?如今,不用说她秦晓月,一个弱女子在尘世间打拼,面对某些世俗的东西,不委屈求全,又能如何?即便是那些能“呼风唤雨”人物,难道其人生就十全十美么?未必。只不过,残缺破碎的一面,不轻易示人罢了。谁人内心没有伤痕,谁人内心没有悔恨。谁人内心没有一轮残月?

    这场大型演唱会的推进工作似乎太顺利了。钱涛抓住间隙,与柳哥干两盅的时候,总有点儿不太相信。

    柳哥你这一单干得也太漂亮了。票务营销、广告招商整个加起来,3600万,乖乖隆的冬,一个活动达到了我们晚报全年的广告总量,比上一年“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那一次超出一千多万呢,真的牛叉了。而且,这两年你柳哥越搞“大活动”,自己“活动”得也越滋润。是不是,是不是?钱涛有个半斤白酒下肚,酒少话多了。平时,钱涛可是从不多嘴多舌,口缝蛮紧的。这刻儿,他也想揭揭柳永的“被子”,闻闻那里面的“味儿”了。说实在的,同样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都有个“经理”的衔顶着,柳永就能左右逢源,春风得意,自己只能跟着他“混”,这让钱涛内心稍稍有点儿不甘。就拿广告招商来说,原本是他钱涛的看家本领,现在由于秦总的直接过问,不少客户都认了柳永。虽然说“新势力”与晚报广告公司有协议,广告单子谁拿到手都无所谓。可人人有面,树树有皮。钱涛我也不能成为一个摆设吧?

    还有让钱涛说不出口的,柳永在女人方面如鱼得水,甚而至于骑到了他们美女老总身上,这让钱涛十分不爽。而且,他跟在柳永后面“混”,最多也就是陪客户时,在“KTV”能跟那些“公主”们来点“小动作”,与柳永“真刀实枪”比起来,太皮毛,太小儿科。想想,自己都觉得脸红,掉架子,跌份。

    不是他钱涛心理阴暗,他就想上次“欢乐中国行”那么成功,这次“奥运演唱会”最好能出点儿事情,让柳永不要总是左右逢源、春风得意。也好让自己心里多多少少平衡一点。当然,也不能出什么大事,毕竟两家合作,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人常说,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钱涛内心的“小九九”正盘算着呢,还真被他言中了,迎奥运演唱会出事了,出大事了。

    北京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部门的一封公函“特快”到了月城市政府。

    正热切盼望一台大戏火热上演,好让自己再续写辉煌的温良弓,恰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寒心了。他内心原本已经燃烧得旺旺的“那团火”,像疾速升腾的“热气球”,越升越高,越来越大。他甚至梦想着,演唱会在央视播出时,家乡的那位“大领导”能看到,说不定能勾起年初“两会”那位“大领导”和他亲切握手时的回忆。现在,“一盆凉水”把温良弓内心的“那团火”浇灭了,“热气球”也升不起来了。

    北京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部门那封“特快公函”很快就到了温良弓手上。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部门在“公函”中说得很明确,贵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属非法行为,并没有得到奥组委的确认。所谓“奥组委给月城市人民政府的批复函”是一份伪造件,所盖奥组委“大印”亦系假冒。因此,为尽快缩小此次非法行为对“奥运”带来的负面影响,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部门责成月城市政府立即停止“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相关活动,取消演唱会,并保证不再发生任何侵害奥运知识产权的事情。

    温良弓头脑“轰”地一下,炸开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批复函怎么可能是伪造的呢?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假冒到奥组委头上了?可见这制假造假,泛滥到何种地步,疯狂到何种程度了!连奥组委的“大印”都敢假冒,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自掘坟墓么?还真有不怕死的,如此胆大妄为,就敢给月城市政府一份假的批复函。这还不把温良弓急成了热锅上的那个“小昆虫”。他手中的北京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部门的“特快公函”,真似一只烫手的山芋,仍又不是,不仍又不是,难。这会儿,温良弓在办公室里直打转。

    几圈转过之后,温良弓在办公室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把自己冷静下来。起先的“一盆凉水”,让自己原本热气腾腾的心,一下子浇凉了大半节。心是凉了,脑袋却大了。温良弓当市长也七八年了,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这纰漏出来不得小,娄子捅到“天上”去了。你还别说,在过去,北京就是“京城”,天子住地。这纰漏,这娄子,还真的就是捅到了“天上”。

    既然是“非法”不“非法”的,涉及到“法”,温良弓首先想到了吴仕芒,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政法办主任,此时该是他为市长分忧的时候了。

    在吴仕芒的建议下,秦晓月、柳永、钱涛,以及文化、公安等相关部门负责人迅速赶到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集中。很快,关于“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紧急协调会在温市长亲自主持下紧急召开。

    温良弓再怎么说,也是在市长位置上干了这么久的人,当然懂得要很好地解决问题,首先要认真地分析问题,找出病因才能对症下药。他首先指出,市政府主办这样一场以迎奥运为主题的大型演唱会,本身没有问题,没有错。“让北京听到月城人民的祝福与呐喊”这样的主题是十分有意义的。秦晓月同志和她的《月城晚报》团队,以及小柳和他的“新势力”团队,在这场活动的运作过程中付出的劳动、取得的成效,都是值得肯定的。温良弓此番话一出,让秦晓月他们颇感意外。

    秦晓月、柳永、钱涛三个人,起初一听到“假冒”的消息,心中一“楞”,魂似一股青烟,从头顶上冒掉了。傻B了。不知道这场活动会如何收场,更不知道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坐到温市长办公室,三个人心里都还五点六点的,面无表情,头尽量低着,等着挨训斥。他们心里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挨训斥是轻的,最终是什么在等着,一时还说不清呢。

    然而,温市长竟然没有训斥他们,还充分肯定了他们的工作和工作成绩。这一下子,就稳住了他们三个人的情绪,也稳住了与会者的阵脚。温良弓当然知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承认市政府主办了一次违法演出活动。市政府都违法了,那他温良弓不就成了最大的违法分子?那在整个月城还不“百鸟朝凤”,掀起一阵浪来。这样不利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出现。

    温市长也指出了这次活动过程中存在的严重疏漏,竟然连奥组委的“批复函”是一份伪造件都没能发现,这充分说明了同志们法律意识淡薄,给居心不良者有了可趁之机。现在看来,不仅造假者十分可恶。举报者也是别有用心。在演唱会仅一两天就开演的时候,狠狠地捅一下,就是想看我们月城市政府的笑话,就是想让这场大型演唱会办不成,就是想让买了演唱会门票的3万多月城百姓骂市政府、骂晚报、骂我温良弓、骂秦晓月,总之,骂跟这场演唱会有关的所有单位、所有人。因此,我们一定要让制假者受到应有的制裁,一定要让别有用心者“用心”落空,无论如何不能停止这场演出。

    温良弓在关键时刻所呈现出来的果敢、坚定,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热烈的掌声。秦晓月到底是女性,心生感激,满含泪花了。她那两只柔嫩的手,恨不得拍成红痧掌。

    这才有了本部小说第一章,读者诸君看到的情形:2008年4月29日晚8时许,南京禄口机场内,通往登机口通道上的三男一女四个人,显得有些行色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他们是赶着要登即将起飞的MU2861次航班。

    因为确保了“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能如期举行,吴仕芒一行回到月城之后,得到了温市长的充分肯定。颇有大将风度的温市长,还在市政府接待中心摆了一桌酒,招待他们四人。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化解危机,争取到北京奥组委相关部门和相关领导的理解、谅解和支持,这真的不容易。我温良弓谢谢你们,我代表市政府谢谢你们。”酒桌上,温市长情真意切地举杯给吴仕芒、秦晓月和柳永、钱涛敬酒。

    “我们也是落实温市长的指示,如实向奥组委负责法律事务的部门负责人汇报此次演唱会的相关情况,在争取他们谅解和支持上下了点功夫。”北京之行的四个人,一字排站在温市长跟前,吴仕芒先跟市长碰杯,并对市长的感谢作回应。

    “我听说小柳此次攻关工作做得很成功,你爸爸的老同事帮了不少忙,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这很好,改日我要专门感谢一下柳书记的。”温良弓特别跟柳永碰了碰杯。

    “要是没有成权部长从中斡旋,事情还真没有现在这样顺利呢。”秦晓月在一旁策应着温市长的问话。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柳副书记和温市长不是太和谐的传言,现在温市长“高姿态”了,要主动和柳永的父亲示好,确实是件好事。

    “北京方面的事情出了问题,主要责任在我,请市长不要责怪秦总他们。我一定会跟‘大唐飞歌’交涉,让他们给市政府、给温市长您一个交代。”柳永头脑倒还冷静,并没有居功自傲,而是把话题转向问题上,主动承担责任。

    “今天不谈这个。能确保如期演出,这就是值得肯定的。接下来,秦总要精心组织相关工作人员,确保演唱会万无一失,安全举办,成功举办。这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安保问题我会亲自过问,落实给公安部门,让他们负责到位。现在还不是谈问题、谈责任的时候。”温良弓这时才专门跟秦晓月碰了一下杯。

    “请温市长放心,演唱会一定会万无一失地举行。我们会全力以赴的。”秦晓月习惯性地甩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言词坚决,但形态妩媚,让温良弓脸上笑意渐生。随后,温良弓微笑道,“能让我放心就好。同志们,现在真的要全力以赴,高度紧张起来了。好在,你们有举办大型演唱会的经验,这让我多少放心一些。等到演唱会成功举办之后,我再请大家喝庆功酒。来,一起‘干’一杯!”温良弓一仰脖子,杯中酒,光了。

    距离演唱会大幕正式开启,不到10个小时了。

    秦晓月头脑中“放电影”一样,反复“过”着演唱会的各项准备事项、各个关键环节,以确保向温市长承诺的,万无一失。

    柳永接到了孟鸽的一个电话,从迎宾馆打来的。孟鸽作为本次演唱会演员的统筹调度,成了“大唐飞歌”的全权代表。柳永在北京等奥组委“批复函”的那几日,孟鸽如影随行,一会儿泛舟颐和园的昆明湖上,一会儿远足香山林荫道中,在外人看来,似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正处于如胶似漆的节骨眼儿上呢。这样一来,也带来了他们合作的深入。柳永把此次演唱会的主要演员邀约交给了“大唐飞歌”,交给了孟鸽。

    “大唐飞歌”还真是牛叉,居然请到“四大天王”中的“刘天王”,这让柳永喜出望外。当然,喜出望外之余,也有点心疼。毕竟花的是一大把一大把“人民币”。那原本“微笑”着的毛主席他老人家,都笑眯眯地一张一张离他而去,进了孟鸽的腰包。

    可现在,还有不到10小时就开演了,孟鸽突然接到相关电话,说“刘天王”突发不可向外界透露的状况,不能参加此次演唱会的演出。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救场”,这个“场”怎么“救”?这场演唱会,少了“刘天王”,那不是等于把舞台的台柱子抽空了一根,即便舞台不会倒塌,但也歪斜得不像样子了。3万张票啊,观众会怎么反应?

    这一消息,无疑给了柳永当头一棒。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了,赶紧和秦姐商量。再怎么温存,再怎么缠绵,面对这样一个突然的变故,秦晓月把自己变成了一头母狮。她向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咆哮了。并且把话说得没有一点退路,这件事情你柳永必须负责,必须负全责。如何化解我不管,怎么救场我也不管,“场”你必须“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秦晓月好像也是气糊涂了,竟然跟柳永来了句嬉哈的台词。
上部 第七章
    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终于如期在月城市体育中心举行。

    3万多观众,有了人山人海的意思,国旗、奥运会旗挥成一片旗的海洋,看上去壮观了,气派了。

    为了让主办方——月城市政府满意,让温市长等市领导满意,让买了票的3万多观众满意,柳永下“血本”,请来了央视资深的男新闻主播章主播,同时请来了凤凰卫视有“当家花旦”之称的美女主播徐主播,二位联袂主持这台大型演唱会。章、徐二位主播具有极高的知名度,极多的粉丝群体,一出现在舞台上,只一句“月城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台下就轰动了,掌声雷动了。

    这舞台真够大,够炫。二位主播辛苦了,从高处二层移步下来,先给舞台正前方的观众问好,再转向左右两边的观众问好时,几乎是小步快跑了。二位主播毕竟是“腕”级主播,敬业了。既希望不冷落两侧观众太久,又要注意自己的舞台风度、舞台形象。

    在向右台口观众问好时,还是出了点小状况。那位凤凰卫视美女徐主播,桃红色长裙的长长尾翼,被什么不明物拽住了,芳步难移。这一拽,让徐美女面色涨红,有点尴尬了。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有兄长风范的章主播绅士了,快移两步,上前帮徐美女解了危。章主播幽默了,把徐美女意外被拽,归结到“热情”上来了。他不无风趣地告诉徐美女,看来不仅月城的观众热情,月城的一草一木都热情,就连这舞台都想与徐主播亲近亲近。

    一席话,让徐美女摆脱窘境,开心地笑着,连连点头。台下,更是引发出一阵畅快的嘻笑。演出,在吕薇演唱的一首《中国红》中拉开了序幕。顿时,分布在舞台灯光架各个不同位置上的,各种功能不同的灯,一同打开,缤纷。绚烂。炫目。梦幻。观众们一下子坠入迷人的仙界,欢呼雀跃,心花怒放了。

    当吕薇唱到“红,红,红遍了每片天空;红,红,红透了每张笑容;人人心中有美美的梦,那个红红火火是中国红”的时候,从舞台正前方的空中,突然飞出三条“火龙”,似离弦之箭,带着“嗖嗖”的哮叫声,扑向舞台。舞台灯光架上,烟火升腾,礼花绽放,鞭炮轰鸣。全场沸腾了。演唱会一开场,就把观众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激情澎湃,热血奔涌,融进了现场的“欢乐”之中。

    到底是以迎奥运为主题的演唱会,整个演唱会的策划与一般的演唱会不一样了。当六七个奥运冠军从观众群中挥舞着一面面奥运会旗,健步奔上舞台,与汪正正一起高唱《超越梦想》时,全场观众几乎都站立起来了。

    超越梦想一起飞,

    你我需要真心面对。

    让生命回味这一刻,

    让岁月铭记这一回。

    超越梦想一起飞,

    你我需要真心面对。

    让生命回味这一刻,

    让岁月铭记这一回。

    在汪正正宏亮、高亢的嗓音引领下,几位奥运冠军和数万名现场观众几乎来了个大合唱,真正异口同声了。舞台上,奥运冠军们手中的奥运大旗猎猎生风;舞台下,数万面国旗、奥运会旗挥动不停,与台上遥相呼应。人们感受到了奥运来临的那份庄严和神圣。

    终于,万众瞩目的天王巨星登场了。

    舞台近口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不少年轻人站到了座椅上,举着手中的相机、手机,要抓拍个现场版的活的“刘天王”。现场举着“刘天王”明星头像的观众情绪高涨了,拼命高举着带荧光的牌子,不停的摇摆着,嘴里高喊着,“刘天王!”“刘天王!”“刘天王!”有少女上台给“刘天王”献花了。哇噻,献花的踊跃了,不止一个。有姑娘大胆了,厉害了,竟然借着献花,把“刘天王”搂住了。不仅搂住了,还狠狠地亲了。亲得也太实在了,“刘天王”只好带着姑娘的唇印歌唱了。

    台下秩序有问题了,有一拨年轻人挤着向舞台前涌,他们想要跟“刘天王”来个“零距离”。

    “刘天王我爱你!”

    “刘天王我爱你!”

    “刘天王我爱你!”

    女孩子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形成了声浪,席卷全场,几乎掩盖了“刘天王”本人的歌声。现场气氛,白热化了。那些“刘天王”迷也好,“刘天王”的粉丝也好,手舞足蹈,声嘶力竭,着魔了,疯狂了。

    此时,有一个人没有跟着激动的人群而欢呼、呐喊,而是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有了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此人就是坐在贵宾席上的,《月城晚报》总编辑秦晓月。

    演出前数小时,柳永告诉她,“刘天王”将缺席今晚的演唱会。那怎么得了,怎么跟观众交代?怎么能做到温市长要求的“万无一失”?“刘天王”不来,这“失”得可够大的啰。因而,秦晓月那一瞬间,情绪有点失控,跟柳永“撂狠”了,说“绝”了。话后,虽有点儿后悔,但现在看到“刘天王”如约登台,并且把现场几乎弄了个“天翻地覆慨而慷”,高潮了。秦晓月内心觉得“撂狠”、说“绝”,值了。自己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当然,她也有点儿想柳永这个“坏小子”了。她要好好“报复”他这个“坏小子”,谁让他逼着自己“撂狠”、说“绝”的唦。

    顶着巨大压力的,为外界所广泛关注的,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终于在2008年5月1日晚落下了帷幕。

    演唱会无疑是安全的。虽然说演出过程中,有些追星厉害的观众,因为对某些明星大腕的痴迷,与安保警察发生了一些并不激烈的冲撞,但整场演唱会没有发生一起安全事故,没有一个观众受到意外伤害,更没有发生群体性事件。这让坐在贵宾席主嘉宾位置上的温良弓非常满意,在他看来,整场演出可以说是“秩序井然”。

    演唱会无疑是成功的。不仅舞台设计、灯光舞美、策划创意、明星表演等诸多方面出彩了,让现场观众眼前一亮再亮,有了美不胜收的感觉。让此次演唱会显得与众不同、别具特色的,还是关于奥运主题的展示和体现,数位奥运冠军的热情参与,与明星们、与观众们的互动,那些“更高、更快、更强”旋律的演绎,那一面面印有“五环”标志奥运会旗的舞动,充分调动起了数万观众的现场情感,演唱会可以说是“Hi”爆了。这一点,温良弓虽然不能完全融入,但还是感到满意的。有几次,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捏住了身边秦晓月的手。秦晓月那纤细的、娇嫩的玉手,哪里吃得消一个男人无意识状态下的“蛮力”唦。可,现场演出如火如荼,贵宾席嘉宾众目睽睽,秦晓月不好太过声张,又实在忍受不了。只得与温市长轻声耳语。这样一来,也有“副作用”,让其他领导、嘉宾看起来,他俩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私密”。其实,秦晓月一点儿也不会去想那曾经发生过的“私密”。她只是老实告诉市长大人,把小女子手捏疼了,请高抬贵手。难怪人们说,不要轻意相信你所看到的,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看到的也未必就是所你想像的。

    或许有人会问,这秦晓月怎么会直接坐到温市长的身边?这贵宾席的坐位,可是温市长亲自过问的。市委书记通常不到现场观看这类演出,那他温良弓作为市长、作为主办方最高领导,理应坐“贵宾一号”。有外请嘉宾,如果重要也只有坐“贵宾二号”。而这“贵宾三号”,温市长安排给了秦晓月。秦晓月自然不能接受,市长好意只能“心领”,真的坐上“贵宾三号”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我看合适得很。我是主办方代表,你是承办方代表,坐在一起理所当然嘛。”温市长的话冠冕堂皇,无可挑剔。秦晓月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坐到了温市长身边。

    秦晓月发现坐在温市长身边,其他倒也罢了,就是自己的手受不了,老是被“蛮捏”,又不好声张,更不能老是“耳语”。如果那样,那在其他人眼里,她秦晓月成什么人了?说白了,人家还真的以为她秦晓月成了温市长的“什么人”呢。其实,这不是秦晓月希望的。秦晓月自然也想成为那个“什么人”,只不过希望的对象不一样。于是乎,秦晓月只得借故察看现场情况,借故了解演出推进进度,借故上洗手间,少跟温良弓邻坐。

    就在秦晓月不停地走动过程中,秦晓月发现,天空虽然睛朗,蓝宝石般的天幕下,一轮弯月,显得有些刺眼。希望诸事完美的秦晓月,内心有了些许的不满足。

    演唱会无疑是圆满的。主办方月城市政府、承办方《月城晚报》等单位,获得了方方面面的一致好评、一片赞誉,特别是广大观众的一致好评、一片赞誉。而,更为主要是此次演唱会,“新势力”和《月城晚报》在市场化运作上,获得了空前成功。创收总量达到了3600万,比上一年的“欢乐中国行·走进月城”大型演出,净增加收入一千多万元。

    秦晓月和柳永共同决定,给参与本次演唱会工作的所有人员,“新势力”的工作人员以及《月城晚报》全体员工,每人发放一千元慰问金,感谢大家为本次演唱会付出的辛勤劳动。当然,在这样的时候,秦晓月不会忘记为此次演唱会招商付出辛勤劳动的那位“功臣”。其实,她最想好好慰问一下的,只有一个人,柳永。

    就在温良弓、秦晓月和柳永他们都沉浸在演唱会举办之后获得的轻松与成功喜悦之中,柳永却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有人向省文化厅举报,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上,天王巨星“刘天王”是假的,是冒牌货,是一场选秀节目中的模仿秀。

    这让温良弓和秦晓月莫名惊诧了。怎么奥组委那假冒的“大印”和伪造“批复函”事件刚平息,又出来一个冒牌“刘天王”呢?如果说,假冒的“大印”和伪造“批复函”跟承办单位《月城晚报》和月城“新势力”演艺公司从根本上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在这样一个制假、造假的事件上,这两家承办单位也是受害者。那么,在制假、造假之后的“冒假”,有一个冒牌“刘天王”出现在“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的舞台上,恐怕月城“新势力”演艺公司脱不了干系。具体说来,他柳永脱不了干系。

    在承办“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的过程中,秦晓月和柳永有“分”有“合”,“分”“合”有机而明确。当然,他俩的“合”发挥得见水准了,似乎淋漓尽致了。彼此由“合”而至“合欢”,心照不暄了。现在看来,这“合”,似乎有点儿“过”;这“分”上,则出问题了。说准确一点,是柳永这方面出问题了。

    整个演唱会的歌星及相关演艺人员邀约,由柳永和他的“新势力”全权负责。演唱会前,柳永曾向秦晓月说起过,“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天王”因突发“不可对外界言说”的原因,不能参加月城市“5·1迎奥运大型演唱会”。当时,秦晓月就没有顾及与柳永的情面。说白了,既没有念“情”,也没留“面子”。跟柳永“撂狠”、说“绝”,没给他任何退路。

    此时,秦晓月对柳永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你柳永怎么能干这种“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事呢?当初,如果你柳永把真实情况告诉我,那我们一起想应对措施,该怎么向观众们说清楚的,早点说清楚。因为“刘天王”没有来月城演唱会,该退票的,照退票。同时,紧急调度“格次”相当的明星,“救场”。尽量保持演唱会的水平和档次,争取广大观众的理解和谅解。

    现在麻烦大了。你柳永竟然找了个假冒的“刘天王”,仅仅是个“模仿秀”,这怎么向3万多观众交代呢?又怎么向温市长和市政府交代呢?为什么办事一向蛮聪明、蛮机灵的柳永,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唦,难不曾真的是脑子进了“H2O”?你柳永脑子进“H2O”也就罢了,这下可把我秦晓月害苦了。

    说到底,还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被公安部门带走了,能有什么“好果子”给你吃唦,等着你老子“捞”你吧。这可不是我秦晓月无情无义,跟任何人“碰”,千万不要跟公安部门“碰”。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个戴着“警徽”、别着“警号”的,要想从哪个身上打开“缺口”,获得有价值的信息,那可是奇招迭出,新招不断。再有反侦查能力,也杠不过那些极具创意的“奇招”、“新招”。无论你怎么“抗争”,结果只能有一个,“和盘托出”。

    “凤凰苑”那栋柳家小楼内,杨雪花哭哭啼啼的,在跟儿子说着,无论如何要把“大孙子”从公安上“弄”回来,可不能听任公安上处置。

    苏华虽然没像婆婆那样哭出声,看上去也是“眼泪沽沽”的样子。婆婆在向丈夫为柳永求情呢,她也在一旁帮腔,劝柳成荫放下“架子”,先跟公安部门打声招呼。不管怎儿说,不要太为难柳永。他毕竟年轻,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们也认了。柳永从事演艺这一行,苏华或多或少也有些关注,在她的印象里,在演员方面出了问题,多数时候是以经济处罚为主,几乎没有承担刑事责任的。事到如今,公安上要处罚,也只好“认”。破财消灾吧。

    做爷爷的柳春雨,心里当然也着急。自己的孙子被公安上带走了,问题究竟严不严重,有多严重?他心里没底。这个孙子,没能像儿子那样走上“仕途”,没能将柳家“光宗耀祖”的“接力棒”接下去,老父亲柳安然的在天之灵,没能得到宽慰。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的不满意说不出。可,不管怎儿说,柳永是他的孙子。他和柳永这一对祖孙,虽不及当年老父亲柳安然和自己的儿子柳成荫那样一对祖孙,令香河一村人羡慕。在老父亲的熏陶下,柳成荫真的很争气,出了大学校门时间不长,就当上了县委书记,给柳家祖上争光添彩、光宗耀祖了。到了柳永这一代,说是不愿意当干部,还有一套“消费人生,拒绝崇高”的理念,太深奥,柳春雨不懂。

    说实在的,柳永整天打扮得蛮时髦的,咖啡色小软皮包往腋下一夹,到哪里都有三五个小年青跟着,少不了打扮扎眼的姑娘跟在后面。整天跟那些唱唱跳跳的人打交道,柳春雨哪里看得惯唦。可,看不惯归看不惯,柳永毕竟还是自己的孙子。人家不是说,隔代惯么。虽说柳永难得回“凤凰苑”家里吃顿饭,难得和他这个爷爷好好坐下来交交心,但只要柳永回来,他还是要和老太婆杨雪花忙前忙后的,忙出几样柳永喜欢吃的小菜,让孙子吃得高兴,多往家里跑。望着高高大大、有模有样的孙子,老俩口还是开心高兴占的比重远远超过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遗憾和失望。对柳永的遗憾、失望,平时会像“余则成”一样“潜伏”着,碰到给老父亲焚香磕头的日子,那“潜伏”着的“余则成”便溜出来。之后,又会用“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宽慰自己,把溜出来的“余则成”再赶回原处,仍旧“潜伏”起来。

    现在,柳永竟然被公安上带走了,那还不把老父亲在天上望呃急煞咯。柳春雨也试图说服自己的儿子,放下市委副书记的架子,给公安上一个“面子”,将柳永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千万,不能让柳永出什么事情。说实在的,他和老太婆老了,过一天算一天,还在等着抱重孙子呢。相信远在清江的亲家母、亲家公,他们老两口的想法,跟自己和老太婆的想法,也差不多。

    一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柳成荫身上。

    对于自己的儿子柳永,柳成荫有太多太多的不满意。这种不满意,由来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