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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不流浪
作者︰粥公館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一）
    從劉芸芸和姚偉分手之後，我就很少提起這對“畢分族”鴛鴦了，倒不是他們沒有跟我這兒做定期生活匯報，只是日子過得比較平順，平順到幾句話就可以概括一年的生活。比如劉芸芸吧，雖說進的是個剛剛升本的三流院校，卻依然不妨礙她過傳說中高校教師的令人羨慕的日子。一周八節課，安排在兩個上午，周四下午去單位坐半天班，一周只有三個半天上班，其他時間可自由支配，三個月的寒暑大假也並沒有因為畢業而消失。收入的確不高，富不了卻也餓不著，不光餓不著，還可以吃得體面、從容。雖然也會被學校一些二了吧唧的規定和要求困擾，不過比起李千千們成天介看這個領導那個領導的臉色，擇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那些個不知道怎麼就纏到了自己身上的爛線頭來，那點糟心實在是毛毛雨。

    平順，就沒高低起伏，沒有高低起伏，也就沒有了故事，來這里的都是想要看故事的。對于一馬平川的生活，列位看官難免會拉長腔調說，他們這麼平那麼順，和我有個毛關系？再說，粥公館不生產愛情純淨水，于是我就讓平順的人平平靜靜地過了一段他們平凡的小日子，沒再繼續編排。

    不過，幸福這東西從來都是比較級，沒有最高級。沒有對比，人往往就不知道自己是在福窩里，于是非要生出些事端來，折騰一番，才能對眼前的幸福咂麼出點珍惜來。

    劉媽媽和劉爸爸是對比了很多生活過來的，倆人都在企業工作，雖然也都混成了部門小領導，但在企業工作遭的那份心，擔的那個壓力，他們實在不願意讓自個兒閨女再去糟、去擔。搞那麼成功干啥，幸福的女人應該是夫榮子貴，劉媽媽和劉爸爸從閨女一出生就堅定地秉持這個觀念。

    在這個觀念的驅使下，劉媽媽動員各方資源，給自個兒閨女張羅著相親。劉芸芸對相親這事是任你東西南北風，就是不理會，說是剛剛工作，不想考慮這個事情，以後再說。劉媽媽考慮到閨女剛剛和處了幾年的朋友分了手，也不敢太逼她，怕逼出事兒來。可是一過了年，劉芸芸那就又長了一歲，小時候閨女每長一歲，當媽的那就添一份欣喜，現在閨女每長一歲，那純粹就是給當媽的心里添好幾沓子憂愁。不管女人怎麼抗議，文明怎麼進步，女人說到底還是被看的。一個人拗不過一個世界。

    眼看著這一年又要過去一半了，劉媽媽急啊，于是不想再照顧閨女的情緒，心說照顧一時，耽誤一世。于是，她就下定決心要把劉芸芸相親這事兒當做一個重特大項目去抓起來，親任項目經理。

    劉芸芸人長得帶勁，白白淨淨，大眼楮小嘴，一頭順滑的長發，又很會穿戴打扮，讓整個人透著一種不張揚的摩登，工作又體面，所以相親的對象不用愁，主動上門提親的本就不少，加上劉媽媽七大姑八大姨地各處去張羅，很快就有了一個軍事班的相親資源，在和“項目總監”劉爸爸商量後，按照綜合條件，進行了相親入圍的排名。接下來呢，看著劉芸芸那打定心如止水到老死的樣兒，劉媽媽準備開一個項目動員會。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二）
    山東青島。

    “芸芸，先別走。商量點事。”一天晚飯過後，劉芸芸一抹嘴正要鑽回自己的屋子，就給劉媽媽攔住了。

    看著爸爸媽媽一臉嚴肅的樣兒，劉芸芸知道他們要說什麼，就故意拉著腔撒嬌道︰“干嘛呀，我還有事兒呢。”

    “你那點事兒我都知道，啊，別跟我這兒裝大忙人。沙發上坐著去。”劉媽媽邊收拾碗筷邊說。

    劉芸芸把眼珠從左轉到右，又從右轉到左，兩個嘴角往上一提，鼻子長長地擠出一口氣，屐拉著拖鞋過去，一屁股砸在沙發上。

    劉爸爸和劉媽媽互相遞了個眼色，待劉媽媽把飯桌收拾完畢之後，倆人一左一右分坐在了劉芸芸旁邊。

    劉芸芸立馬覺著了兩大護法的帶來的壓迫感，不耐煩地說︰“你們今天這是要干嘛呀？”

    “芸芸，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活在不現實的過去里，個人問題該好好考慮了。現在提親的人很多，我和你爸給你選了幾個，你都去見見吧。”劉媽媽上來就開門見山了。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剛工作，沒精力考慮這事呢。”劉芸芸說著，雙手比劃著自己的無奈。

    “之前這話還在點理，現在說，就歪了，你工作都快一年了。沒精力，有精力沒精力你今天都必須給我和你爸一個交代。”劉媽媽對劉芸芸的論點進行了強迫性的反駁。

    “芸芸啊，有時候，給別人一個機會，才能讓自己走出來。不妨試著去接觸接觸，有不排斥的，就先當朋友處著，我和你媽也不是搞封建包辦，也沒說相個親就一定要嫁給誰，是不是？”劉爸爸在一旁幫腔開導著。

    “芸芸，你說我和你爸這輩子最大的希望是什麼，不就是盼著你能過得好，有個好歸宿嗎，你總這麼杠著，萬一我們有個什麼，你怎麼辦？”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不光話術一樣的老套，連表演都一個路數，說完，劉媽媽眼圈就紅了。

    一听媽媽嘮叨起什麼死啊活啊的，劉芸芸煩躁的心里面就生了一絲心疼︰“哎呀，媽，你看你都說哪兒去了。行行行，我去，我去啊。”

    劉媽媽和劉爸爸終于松了一口氣，一場議論文加說明文外帶散文式的溝通會，大功告成。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三）
    接下來的日子，劉芸芸就乖乖的三天兩頭跟著老媽去見人，黑的、白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式六樣的都過了眼。不過，分手都是用刀分割的，如果刀子夠快，斷的干脆麻利，不過是疼上一時，可如果刀子不夠鋒利，那一刀剁下來，不光是疼上一時那麼簡單，搞不好骨肉絲絲相連，牽著拽著的疼一輩子，疼到沒有心思和氣力接納任何人。劉芸芸現在就是這麼隱隱地揪心揪肺地疼，所以一個月下來，任你是高是富還是帥，都是過眼不過心。

    這讓劉媽媽有點急，急到點上，就著火。最讓她火的是自己一個多年的姐們給介紹了一個海軍軍官，人家是海軍艦艇學院雙碩士，團級干部，對劉芸芸那是一見鐘情又鐘意。可劉芸芸呢，愣是對人家不理不甩，給拒了。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介紹人就酸不溜丟地沖劉媽媽說了，你們家芸芸啊，那可是眼光高，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哦。

    劉媽媽被多年的好友摔了這幾句，自覺顏面全無，沖著劉芸芸鬧開了︰“劉芸，你到底想怎麼著啊，人家哪點配不上你？你今天倒是給我說說，我听听！”

    午飯的點，滿桌子的硝煙。

    “哎，媽，您別那麼大火氣，您說你嚷什麼，有話好好說。”劉芸芸看著老媽氣惱的樣子，故作鎮定。

    “我倒是想好好說呢，你讓我好好說嗎？”劉媽媽火藥味不減。

    “他長得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人也大我好幾歲呢。”劉芸芸嘟囔著。

    “大你幾歲怎了，男人大幾歲不正正好嗎？帥，男人要那麼帥干嘛，男人要的是踏踏實實掙錢養家。”劉媽媽噴發著，“你說人家，啊，要經濟實力有經濟實力，要政治地位有政治地位，嘿，這都配不上你了。”

    “哎呀，媽，他條件再好，可我就是沒感覺。我們倆就像是冬瓜配面條，材料再上等，也都是沒滋味的東西，搭在一起不好吃。”劉芸芸繼續給自己辯護著。

    “冬瓜配面條怎麼了，紅燒冬瓜面，冬瓜肉末面，香著呢！”劉媽媽越說越來氣，眼楮鼻子嘴巴一起往外噴火，“這個不願意那個沒感覺，人都讓你給得罪光了，我和你爸現在都抬不起頭了，你劉芸眼光高，好，我們已經說了，誰再給劉芸介紹對象，直接找她本人，她的事和我們沒關系，我們管不了。”

    眼看著戰火就燒上了，劉爸爸就趕緊在一邊勸，說︰“行了行了，讓她多想想吧，吃飯。”

    “吃什麼飯，氣都氣飽了。”一撂筷子，劉媽媽站起身回屋了。

    劉芸芸皺著眉頭，撂下筷子，也走了。

    “嘿，這飯吃的。”劉爸爸望著一桌子未動的飯菜，搖搖頭。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四）
    劉芸芸得罪的不光是長輩們，還有自己的朋友。劉芸芸有個發小，劉芸芸一畢業，這個發小就琢磨著給自己這二十多年的老友張羅婚姻大事，物色了近一年，終于找著一個。發小的愛人在市建築設計院工作，單位里一個小伙子早劉芸芸一年畢業，至今還是單身。小伙子人長得可以，工作也不賴，據說家里還投資著一家大藥房。

    “真是要貌有貌，有錢有錢，這樣的小伙子，姐是打著燈籠找了一年才找著啊。要不是我結婚了，我自個兒就上了，還給你介紹？”倆人約著去做美容的時候，劉芸芸發小不住地感嘆著。

    “現在上也行啊，追到了就把你老公蹬了。”劉芸芸打趣著。

    “滾，討厭。”劉芸芸發小笑罵著，“誰好也沒有我家老公好。”

    “哎，說正經的，這周六，華貿中心冰吧，怎麼樣？”夸完自己老公，劉芸芸發小開始轉到正題。

    劉芸芸真心不想去，可就沖著人家為自己費的這份心也得去，人家誰也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非得上趕著給你劉芸芸介紹，還不是因為有這二十幾年的情分？去不去是一回事，想不想成是另一回事。

    “行，你都說了，我還能抗旨嗎。”想到這，劉芸芸應了。

    周六上午，劉芸芸簡單收拾了自己，去了華貿中心的冰吧。推門進去，按照約定的地點一望，發小和他愛人已經在那坐著了，不光他倆在那坐著，中學時候玩得比較好的兩個同學也在那坐著，除了這幾個認識的，還有三個不認識的大小伙子在場。劉芸芸心說，不是相親麼，這是什麼陣勢，心里就難為情起來，腿就有點邁不動了。

    劉芸芸的一個中學同學先就望見她了，沖她招手。劉芸芸的發小扭頭一看，見劉芸芸愣在門口不動，就趕緊走了過來，嗔怪道︰“怎麼不過去啊，還非得來門口迎接你啊。”

    “什麼陣勢這是？不是我相親嗎？”劉芸芸邊說邊用眼掃著遠處座位上的人。

    “咳，就為這啊。周雪、張婭听說今天你要相親，非得來當娘家人，我還能說不讓來，再說你又不是不認識。我說的那小伙子延鵬，坐最里邊穿白色細藍條襯衣那個，帥不帥？”劉芸芸發小說著向里邊努努嘴。

    “那另外倆人呢，怎麼這麼多男的啊？”劉芸芸問。

    “那倆是延鵬的同事，听說了也來湊熱鬧唄。”劉芸芸發小說。

    “這……”劉芸芸面露難色。

    “怎麼？”劉芸芸發小眯著眼楮壞笑起來，“還不好意思了？”

    “那可不。”劉芸芸說著，臉泛了紅。

    “好辦，你們這邊談，我們一邊待著去。”劉芸芸發小說完，拉著劉芸芸就往里走。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五）
    “別啊，別……那就更尷尬了。”劉芸芸邊被拽著往里走，邊乞求。

    劉芸芸和眾人打了招呼，坐下，周圍就空了，只剩下那個叫延鵬的。

    延鵬眼楮不大也不小，鼻梁不高也不低，嘴唇紅潤，留著小平頭，不是那種扎眼的帥，給人的感覺卻很舒服，很踏實。說實話，如果不是有姚偉在先，說不定劉芸芸會喜歡上他，而現在的情況不是如果。不過，她對延鵬也不反感，這是這麼多次相親中見到的唯一一個不討厭的人。也許正因為這不反感，劉芸芸起了點緊張，在門口就泛上臉頰的兩團紅暈，變成了火燒雲。

    “你喝點什麼？”延鵬問，聲音很溫柔。

    “橙汁就好了。”劉芸芸答道，聲音也同樣溫柔。

    服務生端過來兩杯同樣的橙汁，放在同樣帶著羞澀的兩個人面前。兩人拿起吸管，慢慢吸著冰涼冰涼的橙汁，給自己的臉降著溫，卻再沒有說一句話。十分鐘過去了，劉芸芸眼看自己杯子里的橙汁見底了，她用眼余光掃掃周圍，那幾個壓陣的在不遠的地方邊裝著談話，邊往這邊瞟。劉芸芸感覺自己在從事地下工作，而周圍是幾個特務在監視。她的臉完全漲紅了，實在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打破這尷尬的局面。于是，她一咬牙，說了聲“對不起”，起身拎包扭頭就快步跑出去了。

    後邊有人就追出來了，不是延鵬，是劉芸芸發小這個“特務頭子”。

    劉芸芸一口氣跑過一個街區，在紅綠燈處停下來。劉芸芸發小也跟了上來，呼哧呼哧喘著氣，費解地問︰“你倆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自個跑出來了？”

    “我不跑出來，再悶頭喝一杯橙汁啊？”劉芸芸也喘著氣。

    “什麼意思啊？”劉芸芸發小更暈了。

    “沒什麼意思，就是很尷尬，從來沒踫到這麼尷尬的場面。”劉芸芸邊說邊撫著胸口。

    “也許是我安排的不妥當吧。要不，把你們手機號互相換一下，下來你們自己聯系吧。”劉芸芸發小檢討著。

    劉芸芸擺擺手，說︰“別了，跟你沒關系，就到這吧。”

    一場尷尬的相親結束了，“革命工作者”的地下聯系卻接上了。周日的晚上，劉芸芸收到一條短信︰劉芸芸，你好，那天有種被特務監視的感覺，所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弄得挺尷尬。但是能認識你，尷尬一場也值得，明天下班後，有沒有時間，我帶你出去兜兜風？署名是延鵬。

    原來英雄所感略同啊，劉芸芸看了短信不由得笑了，想了一下，回了三個字︰改天吧。卻把號碼存了手機。接下來的日子，延鵬變著法的再三邀請，得到的都是這同一個答復。劉芸芸這號碼是延鵬從劉芸芸發小那要的，劉芸芸這態度，就讓發小有了點不悅，心說劉芸你眼光高，挑吧你，挑到有一天人家挑你了，看你還拽不拽，不管了，愛怎麼著吧。
第二卷 雞肋 第二十九章 相親（六）
    劉媽媽自從海軍軍官那事兒之後，也真就一個月都沒搭理劉芸芸，一句話都沒說過。同在一個屋檐下，從小那麼疼愛自己的媽，突然間就“斷絕了關系往來”，劉芸芸著實有點不適應。

    那天坐班回來，見老媽正在廚房忙活，她就怯怯地走了進去，喊了一句“媽”。劉媽媽只當她是空氣，只當什麼沒听見，專心致志切自己的菜。

    “媽，您別生我氣了，今天我去佛源寺那邊讓人家給算了一卦，人家說我和那人屬相不合，真的。以後再有介紹的，我一定認真對待。”劉芸芸的謊言說得很真誠。

    也許是劉媽媽覺著火候到了，該撤柴火了，也許是真信了劉芸芸的話，準備接受閨女的“議和”了，她嘆了口氣，說︰“你能想明白就好。”

    “那你不生氣了？”劉芸芸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撒嬌地問。

    “和你還能生一輩子氣？快出去吧，炒菜油煙大。”劉媽媽笑笑，臉上現出了久違的憐愛。

    扳回了老太太，劉芸芸內心歡快地跳了起來，她把老媽的圍裙系上，說︰“今天我露一手，一會兒你可得大口小口吃啊。”

    劉媽媽忍不住笑了，“德行。”

    劉芸芸緩和家里的關系，不光是出于不適應，她還有一個秘密要在這個即將到來的暑假去施行，而在這之前，後院最好是和睦太平。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一）
    劉芸芸在忙著相親的時候，李千千也在忙著“相親”，起初她把“相親”的範圍鎖定在了保定這座小城，她在這里生活過六年，熟悉這座小城的各個犄角旮旯，買衣服去哪個商場哪個店，誰家的驢肉火燒最正宗，最好吃的糖炒栗子店在哪兒，哪個超市的哪類東西物美價廉，門清。她渴望有自己的價值，但並沒有多麼大的野心和抱負，只希望每天能在由習慣和熟悉帶來的舒適狀態里去經營自己平凡的日子。

    可兩星期過去了，投出去很多簡歷，也沒濺起一朵水花，等到的只有陳卓的一個電話。

    “李千千，出差剛回來就听說你離職了，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不跟我匯報就擅自離職了。”陳卓半開玩笑地說。

    這話在李千千听來，就有點假惺惺，心說當初為什麼同意把我發配去企劃部，現在飯已成炊，放這樣的馬後炮有意思嗎。不過轉念想想，既已是不相干了，又何必再挑那個理兒。她笑笑，說︰“陳總說笑了，您是有什麼事兒嗎？”

    “呵，連說話也這麼見外了。有事兒，今天晚上七點綠島咖啡，不見不散。”陳卓說完，不等李千千回答，徑直掛了電話。

    李千千無奈地笑了一下，心說怎麼還是這德行，看來愛不愛喝這個咖啡，這約也得去赴了。可陳卓這個時候找我干嘛呢，李千千盯著電腦屏幕發愣，正在愣神的時候，QQ上程毅的頭像伴隨著提示音閃動了起來︰“李小姐，有些日子沒聯系了，最近怎樣？”

    程毅的這個聯系讓李千千有些意外，亂局之外的不相干給屋子里的空氣增了點清新。

    “還行吧。”李千千心說對不相干的人我會告訴你我過得不好嗎，告訴你有用嗎，可事實又確實是不好，于是不置可否地敲了三個字過去。

    “是不是有什麼不順心啊？”程毅問。

    “沒有啊。”李千千懶懶地說。

    “李小姐總這麼見外，有什麼不順心不妨和我說說，也許我能幫得上。”程毅馬上回過來這麼幾句。

    程毅敲過來的這幾句話是個什麼口氣，李千千猜不出來，她倒是對程毅怎麼知道自己不順心的有點好奇。“您怎麼猜到我不順心的？”她問。

    “還好吧，就那樣，還行吧，一般般，或者來點洋氣的，Justsoso，這種回答顯然是隨意應付外人的話。”程毅果然夠功力，話總是點到人心上。可說了這麼多，不過是解釋了前面他的第一句話，還是沒說他怎麼猜到李千千的近況的。“您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李千千敲過去這一句，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感覺。”對話框里出現了這兩個字。

    又一次用感覺說事。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二）
    李千千半信半疑中對程毅增添了點親切感，于是實話實說了。

    “你已經有半個月不去惠能了？”雖然沒有聲音，但是李千千還是從程毅的這句話里讀出了“詫異”。

    “嗯，在找工作，但是一個回復都沒有。”李千千敲了這句上去，帶著失落一起發過去了。

    “怎麼會一個回復都沒有，是不是你選擇的範圍太窄了？限定在了保定？”程毅問。

    天哪，他怎麼什麼都知道，李千千感嘆著詫異著，之余，親切感又濃了些。“嗯。對這里太熟悉了，能在這里找份工作最好，可是一個回音都沒有，唉。”李千千說。

    “來北京吧，換個地方或許會有不同的人生。”程毅發出了邀請。

    李千千真心不想去北京，她覺著她這輩子也駕馭不了北上廣這樣大城市的生活，駕馭不了，就會被駕馭，雙腳離地太遠，心更會沒著沒落。

    沉默。

    “來北京吧，來北京了也可以和你喝喝茶，聊聊天。”程毅打破了沉默，再次發出了邀請，夾雜著私人性的期待。

    “真的不想去北京，去北京最現實的問題是住房，雖然我不了解北京，但是感覺房租肯定不會像保定這麼便宜了，說不定要和人合租呢。”李千千談著自己的憂慮。

    “你肯定要跟人合租的。”程毅說得很坦然，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我不習慣和人合租，有點潔癖，單就衛生間來說，我就做不到和人共用。”李千千想到可能在北京的生活，心里就發賭。

    “你有潔癖，你將來的男朋友可是要受罪了，哈哈。”程毅話鋒一轉，轉到了男女朋友的話題上。

    李千千覺著話已經不再調上了，有些生氣︰“沒有結婚，誰會和男朋友住一起！”

    你覺著不在調上，未必別人也一定覺著彈錯了調，甚至他會卻覺著調子正的很。“你還很傳統哦，呵呵。你理想中的愛人是什麼樣的？”程毅還彈上了勁，在這個“不著調”的話題上大有越談越熱烈的架勢。

    盡管沒有面對面，這一問還是讓李千千有點難為情，“哦，程先生，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我得準備準備出去了。回聊。”她話題一躲，結束了對話。

    李千千盯著電腦屏幕，回想剛剛的對話，內心起了點溫暖的感覺。是啊，不一定非要死守著眼前這塊地不放啊。她打開招聘網站，開始往保定周邊投遞簡歷。

    不知不覺已經是六點半，李千千趕緊關掉電腦，拎包奔去了綠島咖啡。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三）
    陳卓已經在那里坐等了，李千千有點抱歉，不管怎麼樣，畢竟還是曾經的領導，讓人家等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于是一坐下她就連連道歉。

    “還這麼怕我？呵呵。”陳卓說著，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我多會兒怕過您，是真覺著對不住。”李千千也笑了笑。

    “那為什麼不早點出來？”陳卓佯裝嗔怪。

    李千千理屈詞窮，于是痞了吧唧地說︰“我有罪我不對。唉，和您過招，我什麼時候贏過。贏了的人就該挨宰，讓我看看我想吃點什麼。”

    說完，李千千毫不客氣地開始自行點單。她點了一杯摩卡和一塊藍莓起司蛋糕。她並不懂什麼咖啡的品味，也不懂得什麼口味搭配。在她看來，什麼意式、美式、拿鐵、摩卡、卡布奇諾，這些洋玩意兒沒什麼區別，都是苦了吧唧東西。而她，不喜歡苦的東西。之所以點摩卡，是因為點餐單上說這款成分豐富，牛奶的成分高，還有巧克力醬和鮮奶油，不光有苦，更有甜。

    陳卓說你還挺會點挺會搭配啊，點這點兒能吃飽嗎，再點點兒小吃吧。李千千說虧您還知道我吃不飽，您選這地兒，我能吃飽嗎，還不如請我去吃倆驢肉火燒，再來碗粥呢。

    陳卓看著李千千，忍不住笑出了聲，“行，一會兒，我再請你吃倆驢肉火燒。”說完，自己點了一杯黑咖啡加一塊瑞士巧克力慕斯。

    “你是個人材，這點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餐點上來，陳卓開始切入正題，“我們很像，我是說精神氣質上，我們是一類人。”

    李千千想起林小燕說的那句“你們倆挺像的，挺像的倆人撞到一起做上下級也挺逗的”，笑笑沒說話，等待著陳卓繼續往下說。

    “清高，率真，有情懷，理想主義者，當初看到你，我像是看到了自己，在這爾虞我詐的職場社會，你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清新，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光，所以那麼多人中我選了你。”陳卓說著，攪了攪杯子里的咖啡，“但我們這種人又太以個人的價值為中心，不甘心也不懂得圍著別人的價值去轉悠。唉，今天這個結果是我沒有想到的。”

    “您對我失望透頂了吧？”李千千望了陳卓一眼，怯怯地問。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四）
    “沒有透頂，失望是有的。呵呵，開個玩笑，你是個人材，我開始就說了，只是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這也讓我醒悟到了許多東西，這個世界有很多規則是不能改變的，很多東西是不能改造的，比如惠能的各種制度，比如你的個性。你是個很好的朋友，但卻不是個稱職的下屬。而有些人，我不會和他成為朋友，但是他是一個稱職的下屬，作為領導，我應該給這樣的人發展的平台，比如林小燕。所以在她把文員的雜務工作甩給你的時候，我同意了。”陳卓說著，輕輕啜了一口咖啡，“這份工作是你的初戀，也是我的，我想把“初戀”進行到底，我必須改變自己，不能再把私人情感與工作價值混為一談。在弱肉強食的職場上，我的確是推波助瀾了，但我只能這樣做。所以，今天這個結果，我有責任。”

    說完，陳卓掏出兩個信封，推到李千千面前。“這個里面是六千塊，不多，代表我個人的一點意思，也許能夠暫時幫到你一點點，希望今後你能把我當朋友。還有這封推薦信，你收下，面試的時候也許能用得上。”

    李千千看著眼前那鼓鼓囊囊的信封，想著里面躺著厚厚一沓百元大鈔，想著自己不久可能出現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境況，真是想一把抓起來揣包里。看來，自己是冤枉陳卓了，他不光會放馬後炮，還是懂得下點及時雨的。

    她盯著兩個信封看了一會兒，把推薦信拿起來，放進包里，“忍痛裝笑”地把裝錢的信封推回到陳卓面前，說︰“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得什麼果，有什麼因，其實現在回過頭去想想，應該感謝您，在金融危機的環境下，給了我一碗飯吃，雖然這飯吃得是三天鬧摔碗，五天鬧砸鍋，可畢竟沒挨著餓。所以，陳博士，您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的離開和您沒有什麼關系。你要相信您的那封推薦信的威力，會讓我很快捧上另一個飯碗的。”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五）
    常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句話或許可以這樣理解︰事與願違是人生的常態。李千千並沒有很快捧上另一個飯碗。她幾乎一星期要跑兩次北京，可跑來跑去，仍然沒有跑出個結果，卻把錢包跑得越來越空了。

    她把工資卡里所有的錢全部取了出來，全部家當已經不到四千塊錢了。望著這有限的票子，想著即將到來的交租的日子，李千千重重躺倒在那張小床上，兩眼瞪著光光的屋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個外地的陌生號碼。外地的陌生號碼喲！

    李千千激動地按了接听鍵。對方是外省網絡電視台的人事，通知李千千三天後去參加筆試。

    有點欣喜，怎麼說也是個希望啊；可又有點糾結，路費小貴，來回大概要幾百塊呢，別說幾百塊了，現在幾十塊對她李千千來說，也是個錢。要不要去呢，李千千糾結了一宿，第二天紅著眼楮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她需要請教請教。

    李千千求助的人是程毅，之所以是程毅，除了他從事的行業和電視有些關聯之外，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的一份信任。

    “別去！”

    “不要去！”

    看到李千千的信息後，程毅立馬砸過來兩個祈使句，李千千分明覺著自己的電腦屏幕被兩個感嘆號砸得直顫了兩顫。

    “為什麼？”李千千怯怯地問。

    “那根本就不算什麼機會，在北京，這種機會多得是，一抓一把。別去。”程毅還是拿自己所待的北京做了解釋。

    听人勸吃飽飯，李千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享受著放棄所帶來的片刻的輕松。其實，李千千在接到面試通知電話的時候，心里頭就已經做出了不去的決定，和模模糊糊的機會相比，她更舍不得這看得見摸得著的錢，但是她需要一個人告訴她，你不去是對的，就像當初希望鄭磊勸她簽約會惠能一樣。

    “來北京吧。”程毅再次放出這句話，就潛入水底了。

    北京，啊，北京，李千千念叨著，望望有點凌亂的屋子，有了收拾收拾的沖動。她走到床邊的小桌旁，開始整理胡亂仍在上面的幾本書。不期然從最後兩本書之間掉出幾張百元大鈔，天哪，李千千很有點激動，撿起來數了數，居然有五百，五百塊啊。

    什麼時候夾在那里的，是自己夾的嗎，李千千在記憶里實在是沒找到相關的影像。這反而給了她收拾屋子、整理犄角旮旯的動力，保不齊哪里還藏著幾張鈔票呢。可折騰了一上午，卻再沒探尋到任何“驚喜”，李千千有點小失落，怎麼平時就沒多夾點票子在各處呢。正悔著，手機響了，是關鋒。得，看來橫財不能發啊，剛得著五百大洋，眼看就得出去三個五百。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六）
    “關哥，你下午來拿下個季度的房租吧，我在家等著你。”李千千接了電話就直奔正題。

    “還交什麼房租，我怕你飯都吃不上了，住著吧，房租這段日子就免了，什麼時候找著新工作什麼時候再開始交。晚上過來家里吃飯。”關鋒並沒有討錢。

    “哦，這怎麼行，這多不好意思。”李千千嘴上矯情著，心里卻是特別好意思了，直念阿彌陀佛。

    她去超市給淘淘買了兒童的酸牛奶，還有他愛吃的一大堆零食。說實話，在這不開源的日子里，李千千做了各種節流︰大杏仁變花生，蜂蜜變白糖，小隻果替代了大隻果，國際大牌護膚品換成了大寶……可是從小就听著這麼句婦孺皆知的話長大，“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更何況淘淘這小家伙成天介“姑長姑短”的叫著，叫的那個親，怎麼能光手去呢。買吧買吧，她捶胸頓足，依依不舍地把票子從錢包里拽出來，遞給收銀員。

    拎著大包小包按了關鋒家的門鈴，開門的迎接的是一個小腦袋瓜，小腦袋瓜的一雙小手一把抱住了李千千的腿，說︰“千千姑姑，你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來跟我玩了，我都想你了。”

    “這不是來請罪了嗎，哎呀，累死姑姑了。”李千千說著把手里的那箱酸奶放到了地上。

    “嗨，還買這麼多東西干嘛呀，家里什麼都有。”站淘淘身後的韓婷趕緊接下她另一只手里的東西。

    李千千笑笑，換鞋進屋。關鋒扎著兩只手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打了聲招呼，說︰“來啦。”

    韓婷說︰“千千你隨意啊，那邊有水果有干果，拿著吃。我去廚房幫著你關哥拾掇拾掇。”

    李千千要跟著進廚房幫忙，韓婷給攔住了，“廚房你幫不上，跟淘淘玩吧，這小子早就嚷嚷著要去找你了。”

    “姑姑，我帶你去看我做的望遠鏡、飛機，還有吉普車。”淘淘迫不及待地拉著李千千的手就往書房走。

    來過幾次，但是李千千從沒進過關鋒家的書房。推開門，左手邊就是一個大大的書櫃，隔著書櫃玻璃，李千千望到了一排排的書。詫異。想不到一個辦公室主任的家里竟是大學教授的風格。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七）
    淘淘拉著李千千走到一節書櫃邊，拉開玻璃門，驕傲地拿出一個個紙質的手工制品，遞給李千千，李千千一邊接一邊“嘖嘖”的夸張的贊著︰“淘淘手這麼巧啊，姑姑都做不出來，真了不起。”

    夸完淘淘，李千千眼楮就開始在書櫃邊流連，文史哲、物理、工程，各種類型的書在那里精神抖擻地站著。“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啊。”李千千真心感嘆著，最後眼楮停在了最上面的兩個相框上，一個是關鋒一家三口的合影，一個是三口加一對老人，李千千猜想應該是淘淘的爺爺奶奶吧。

    “看淘淘真帥！”李千千說著，用手刮了一下淘淘的小臉蛋。

    “姑姑，你也帥。”淘淘望著李千千一臉天真地說。

    李千千被淘淘的表情逗笑了，說︰“姑姑可比不上淘淘帥，姑姑照相可難看啦。”

    “姑姑謙虛。你照相一點也不難看，不信我給你看你的照片。”淘淘說著，拉開最下面的小櫥櫃，從里面取出一個相冊。

    “我的照片？”李千千詫異地自言自語著，心說我什麼時候在關鋒家照過照片了。

    淘淘抱著相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小伙子，咱可不能坐地上啊，涼。”說著，李千千把淘淘抱起來，搬到了書桌邊的椅子上。

    淘淘翻開相冊，翻到一頁，指著一張照片說︰“姑姑，你看，雖然沒我帥，但你照相還湊合。”

    李千千沒再顧上理會小孩子的天真可愛，兩只不大的眼楮牢牢定在了相片上，她微微皺著眉頭，左看，右看，雖然是張黑白照片，但是不難看出相片中的人確實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

    “這是誰啊？”李千千情不自禁地輕輕問了一句，但顯然不是問淘淘。

    糾結著這個問題，李千千挨完了一頓飯，飯後，執意要關鋒送她回去，說是天黑害怕。

    關鋒說都在一個院里頭，真不知道你怕什麼，再說我還沒見誰能嚇著過你呢。韓婷說那你就少看一會兒球，送她一下吧，畢竟是女孩家家的。

    關鋒只得忍痛割“球”，送李千千下來。一下樓，李千千沒嚇著，倒是關鋒被嚇了一愣正。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章 緣分是逼出來的（八）
    “關哥，那個人是誰？”李千千幽幽的吐出這麼一句。

    雖是夏天，但大黑天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低低的一句，還是讓人身上起雞皮疙瘩。關鋒推了李千千一把，說︰“李千千，你說話正常著點行嗎？什麼是誰不是誰的，哪兒有人？”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而且你們一家都對我這麼好？”李千千沒搭理關鋒的茬，轉過身對著關鋒又是一句沒頭沒腦的問。

    關鋒疑惑地望著李千千，說︰“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對，照片，我看見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人和我超像，連淘淘都以為那是我。可我知道那不是我。”李千千兩眼直盯著關鋒。

    “千千，有沒有人說過我們倆長得像啊？”關鋒問。

    這回輪到李千千迷惑了，她搖搖頭。

    關峰說︰“可能是在一個公司，同事之間太熟了，所以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點。”

    關鋒說完，李千千盯著關鋒的臉仔細看了看。“都是小眼楮，還有，都是歐米伽的下巴。但是我白，你黑。”李千千一臉鄭重地說。

    關鋒微微笑了笑，說︰“那人是我妹妹，早已經沒了。”

    這回輪到李千千渾身起雞皮疙瘩了，沒想到和自己很像的竟然是一個死人。她張著嘴巴，怯怯地問︰“怎麼就沒了？”

    “我妹學美術的，讀的十八中美校，高二的時候，學校組織去龍潭湖寫生，出了意外，當場就沒了。”雖是晚上，但是李千千還是看見了關鋒臉上現出的一層憂傷。她想起那次裝熱水器的時候，關鋒曾問過她會不會美術。

    “因為我們很像，所以你才對我這麼關心照顧，對嗎？”李千千問。

    “最初是這樣的，當我第一眼在陳卓辦公室看到你的時候，心里都哭了。後來就有點說不清楚了，也許吧。反正我不會對誰都那麼關心，不然還不累死？”關鋒笑笑。

    “你這麼關心一個女生，你不怕嫂子吃醋？”李千千問。

    “你嫂子誰的醋都可能會吃，但惟獨放心你這塊。我們是初中同學，從認識到現在都二十多年了。”

    李千千也才回想起，第一次見著韓婷時，她那愣住的眼神。

    “關哥，我現在覺著怪怪的，就是……”李千千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關鋒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想太多，以前是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不嫌棄，就把我當親哥使喚，反正我基本是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的。”

    李千千笑笑，“兄妹倆”又在小區里溜達了一會兒，送李千千到了樓下，關鋒才轉身離去。望著關鋒的背影，想著淘淘和韓婷，更對這座小城添了點依賴感。

    不去理論一座小城會不會也有人的感情，冷冰冰的現實就是李千千確實沒能在這座和自己有著很多聯系的小城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不太討厭的工作。在她還剩三千多塊錢的時候，北京的一家打著國字頭大旗的民營圖書公司給了她offer，薪資是四千。四千扣完保險也就三千多塊錢，這三千多塊錢在北京是個什麼概念，能不能生存，李千千實在是不清楚。于是，她又請教了程毅。

    程毅說剛來北京能有四千的工作可做，已經很不錯了。什麼叫多，什麼叫少，在北京兩三千塊錢不一定少，一萬塊錢也不一定多。來吧，能活。

    听听，這話說得多給勁。去嗎？為什麼要去北京呢？人家去北京是為了夢想，為了打拼，自己呢？李千千隱約覺著冥冥中有只手在把她推向那里，難道真是要去喝喝茶，聊聊天？

    去吧，看著手里越來越薄，而且不能再繼續薄下去的一沓鈔票，李千千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緣分。很多時候，緣分是逼出來的，被逼到了那個份上，便成就了一段緣。

    北京，我來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一章 北京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一）
    七月的太陽尤其勤快，來得早，去的晚，盡管已經是傍晚六點多，卻不減熱烈，照得地面亮光光的。李千千拖著大行李箱從火車站出來，跟著人蹭人的隊伍挪下了天橋出口，按照和姚偉事先說好的地點等著。

    一輛輛私家車、出租車、各路公交車慢慢往前蹭，無奈地向人潮不斷排放著的廢氣。遠處廣場上橫七豎八坐著、靠著、躺著、臥著各色的人，近處學生、高級或者低級的外地民工，或拖著行李箱或扛著大麻袋，或前後張望或急急忙忙。走過來穿過去的，還有很多推銷住宿、雇車、旅游、地圖的，總之都是忽悠錢的。

    望著這滿地的“熱鍋螞蟻”，李千千忐忑著自己面目不清的未來，一絲絲一縷縷不安從心頭裊裊升起，這就是北京嗎，自己今後也就這樣做一只螞蟻了嗎？不安伴著燥熱和噪聲，仿佛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是還是沒見著姚偉的影兒。她煩躁地掏出手機，給姚偉打電話︰“姚偉，你在哪兒呢？還要多久能到？”

    “千千，估計還要一會兒，正好趕上工作日的高峰段了，我這堵了。”電話里傳來姚偉著急又無可奈何的聲音。

    李千千望著路上蹭行的車輛，說︰“我看我還是別跟這兒死等了，咱還是兩邊湊湊吧。你告訴我去你家做哪路公交車。”

    姚偉說︰“沒有直達的，要轉車。這樣吧，你做641在靜安莊下，咱們在那兒踫面。”

    李千千四下望望，附近散布著幾個公交站點，誰知道這個641在哪個點窩著呢？公交站點之間的距離又遠，自己拖著個大行李箱實在是不宜亂找，走冤枉路。

    “大叔，你好，打擾一下，請問641公交車在那個站點？”李千千見走過來一位穿著不知道是什麼單位工服的大叔，就趕緊上前問。

    “買張新版地圖吧。”大叔下邊就沒說了，不過這個聲音留白含著的意思就是，“買了我告訴你”。

    李千千這才從疲累中緩了緩神，注意到了大叔手里拿著一摞地圖。

    “多少錢一張？”李千千打算認栽了。

    “兩塊。”大叔面露喜色。

    李千千從錢夾里抻出兩塊錢，恭敬地遞上去。大叔一手接錢一手交貨，遞給李千千一張2010年新版北京地圖，同時用手指了指前邊。

    李千千拉著行李箱與大叔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毫不客氣地甩下一句︰“北京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之後，踏著大步，揚長而去。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一章 北京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二）
    李千千卯足了勁兒，拖著行李箱擠上了641公交車。因為不是始發站，所以車上已經是人挨人，站著都不會倒，而且李千千的確看到很多人在站著打盹。那些坐著的，也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眯著眼，微皺著眉頭，昏昏欲睡。奇特之處在于，每到一個站點，這些半死不活的人中總有立馬像被打了雞血一樣的，抖擻著為自己擠出一條路，殺下車去。

    李千千被夾在車廂中間，感覺呼吸都要停止了。暈暈乎乎的經過了不知道多少站，李千千終于听到了“靜安莊”報站，可是一個讓她頭疼的問題就來了，怎麼下車？

    她望望，覺著前門還略微松快點，于是想違規從前門下去。她邊拖著行李箱從一個個人縫兒里往外蹭，邊喊︰“師傅，有下車。”還好，前面也有兩個人下車。暈頭轉向中，覺著有只手幫她往外拽行李箱。再一抬頭，看到了車門口，終于看到了車門口！

    “姑娘，你把行李箱給我，先把它弄下來，然後你人下來。”前邊剛下去的大媽朝她喊。她松手，大媽兩手用勁把行李箱半抱半拉地拖下了車，李千千人也就跟著下去了。

    “阿姨，謝謝，謝謝您！看來北京還是有好人啊！”李千千出著長氣，用手抹了抹腦門上流下來的汗，連連道謝。

    “咳，姑娘客氣。這是首都，好人多著呢。”大媽說著，滿臉的自豪。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輛黑色大奔鳴了鳴笛，車窗搖了下來，有人喊︰“李千千。”李千千循聲望去，姚偉帥氣地從車里鑽了出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一章 北京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三）
    淺粉色的短袖襯衣，青色的商務休閑褲，駝色的休閑商務皮鞋，襯得本來就帥氣的姚偉愈發顯著精神，他快走幾步過來，接過李千千的行李箱，說︰“走吧。”

    看著眼前這個讓人感覺神清氣爽的男人，再瞧瞧自己出了一身有一身臭汗，滿臉油光的狼狽樣兒，不由得重重感嘆一聲︰“唉，怪不得大家擠破腦袋爭著去考公務員呢，原來里頭是真養人啊。”

    “咳，都一樣，都是打工。”姚偉不痛不癢地說著，故意避開了自己的優越感。

    “能真誠點嗎，切，都是打工，你這兩年打出來一輛豪車、一套房子，把自己打磨的溜光水滑的。我這別說房子、車子了，整個人都是枯黃憔悴、面有菜色。能一樣嗎？真是。”李千千跟在後邊痞子似的叨叨著。

    “我這都是老婆自帶的，不是我的。”姚偉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示意李千千上車。

    “老婆自帶的？”李千千對自帶不自帶沒有起多少敏感，倒是對“老婆”這倆字感覺有點突兀，“你結婚啦？

    “哦，還沒有呢。”姚偉笑笑說。

    李千千這才意識到，不過又是一個身份未變，稱呼先行，趕時髦。李千千想到了劉芸芸，心說姚偉你他奶奶的太現實太絕情了吧，才和戀了五年的女友分了，扭頭你就找一個。如果不是實在沒轍，本姑娘立馬跳車，不想跟人渣在一個車里呼吸！不過，好女不較眼前勁，忍著！

    “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李千千問。

    “兩個月吧，我以前住宿舍。”姚偉說得很坦蕩。

    “哦。”李千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姚偉把李千千接回家已經快要八點鐘，放下行李箱，兩人就去了小區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姚偉的新“老婆”已經在等了。

    看到姚偉的新“老婆”，李千千微微皺了皺眉，嘴巴不由得張了幾張。初戀情懷的魔力之大往往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即便天各一方，沒能走到一起，也會在潛意識里影響著擇偶和婚姻。李千千算是深深感受到了這一點。

    姚偉的新“老婆”叫溫笑笑，可是整個人卻絲毫沒有溫度。她當晚一襲黑色連身裙，腳踩黑色高跟涼鞋，十個腳趾甲涂著紅色的指甲油，黑緞子一樣的長發披在肩背上，襯得本來就高挑的身材愈發高挑。整個氣質，活脫脫一個劉芸芸，這是溫笑笑給李千千的第一視覺刺激。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這位的妝容要明顯重一些。她臉色白嫩，並輕打腮紅，上邊涂著黑色睫毛膏，下邊涂著玫瑰紅的唇膏，整張臉像個瓷娃娃，卻是仿佛永遠都不可能會笑的那種。

    同門師兄弟見面，分外親切。當晚吃完飯回到家，姚偉和李千千倆人就在客廳熱火朝天地聊，聊當年的那些人的近況，聊彼此現在的工作生活，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溫笑笑就“冰”著張臉從主臥出來催了︰“今天還能聊完嗎？”

    李千千分明聞出了屋子里一股子酸氣。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一）
    李千千效勞的新公司在西北邊，所以要在城北租房子。對北京毫無概念，姚偉說她可以住昌平、或者回龍觀、清河一帶。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李千千就按著姚偉劃出來的範圍火急火燎地找。之所以火急火燎，一是因為她四天之後就要給人家上班去了，而這之前，她需要把“家”安頓下來。還有一點就是想早點脫離寄人籬下，畢竟房子不是姚偉的，大白天人家倆人都不在，自己怎麼好意思在人家家里頭待著呢？于是她半夜在租房網站上搜房源信息，白天在外頭逛游，到了傍晚再去看房子。

    一個女孩，特別是一個有點潔癖的女孩找個合適的房子實在是不容易。復式房子的閣樓，中間拉個布簾，就可以住三個人，或者一個好好的三室一廳的房子被隔成了五六間，每個小空間里都塞著人，不相識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七八個人搶一個衛生間，就是這種在李千千看來很不可思議的居住條件，每個月都要大幾百塊錢。第一天，李千千鎩羽而歸。

    “你為什麼不找中介啊？那多省時間成本。”听著李千千向姚偉匯報情況，溫笑笑插了一句。

    李千千實在不好意思說說自己沒錢出中介費，就笑笑說︰“覺著中介花花腸子特別多，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正規的大中介應該還好吧。”溫笑笑不以為然地說。

    “哦，行，我明天找中介看看。”李千千硬著頭皮接納了溫笑笑的建議。

    “你也可以找的稍微偏一點，那樣房租低一些。”姚偉說。

    李千千听著姚偉和溫笑笑的話，去了西北郊區一個叫做沙河高教新城的小區，小區周邊很荒涼，基本上沒什麼配套的生活設施，除了兩家小的便利店之外，底商幾乎都被小的房屋中介霸佔著。李千千前後左右張望的陌生表情，立馬引來了一個不知道哪家中介的小哥。

    這位小哥長了個二流子樣，可是推介給李千千的房子卻相當靠譜，非常干淨簡潔，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張新的床，一個新灶具、還有熱水器，李千千需要的東西都有，不需要的東西都沒有，關鍵是衛生間很干淨。唯一不合心意的地方是租金，每月一千塊錢。李千千心里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家當，每月租金最多八百塊，中介費四百塊錢，自己剩下一百多塊錢作為未來一個月的飯錢。

    內心打算盤都是打給自己的，中介小哥才不管你什麼境況，在錢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沒得商量。

    李千千沮喪著臉從小區出來，就在門口磨蹭、徘徊，她實在是有點累了，不想再找了，租下來吧，可錢卻是無情無義，它才不管你累不累呢。

    李千千正猶豫著，不知從哪里有過來一位戴著眼鏡的斯斯文文的中介。“您是要租房嗎？”他一臉憨厚地問。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二）
    “嗯。對。”李千千點點頭。

    “我這里大開間、一居室、兩居室、三居室都有，豪華裝修，全家電，您想找什麼樣的？”戴眼鏡的中介哥問。

    “我不要什麼豪華裝修，也不需要全家電。有張書桌，有把椅子，有張床，有個熱水器就夠了，但是要干淨，必須干淨，而且我先說我沒有多少錢。剛剛看了一個，很喜歡，就是因為沒那麼多錢。”李千千覺著眼前這個小伙子從外貌到氣質完全不同那些一般的中介，像是個大學畢業生，于是多了一種信任，一五一十地把情況講了。

    “房子在哪號樓幾零幾？”對方問。

    “33號樓，1201。”李千千脫口而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回答有什麼不妥。

    “沒問題，就按你的要求，我幫你租下來。”戴眼鏡的中介哥拍拍**說。

    “你們也有那個房源嗎？”李千千半信半疑。

    “咳，房源都是相通的、共有的。不信，你先進去坐一會兒，然後我帶你去看房。”說著，戴眼鏡的中介哥就把李千千往自己所在的公司的屋里讓。

    戴眼鏡的中介哥拿出一個房源信息登記冊，翻了幾頁，用手指著說︰“你看，是這個吧，33號樓1201。”

    李千千看了看，點點頭，放了心。戴眼鏡的中介哥給李千千倒了杯水，讓她坐著等一會兒，自己就出去了。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又從外邊進來了，說︰“走吧。”

    李千千跟著戴眼鏡的中介哥再次回到了1201。她非常激動，就是它，就是它了。

    戴眼鏡的中介哥立馬掏出手機打電話︰“胡哥，就是這個，現在過去還是怎麼著？”

    胡哥是誰，李千千不知道，她猜想這是要往下進行了，一切听命就是了。

    戴眼鏡的中介哥掛了電話，說︰“走，下去吧，簽約。”

    李千千心里激動，甚至對眼前的小伙子起了點感激︰“謝謝你啊，沒想到你們效率這麼高。都忘了問，怎麼稱呼你？”

    “莊正。我們干事就是講究效率。”莊正邊鎖門邊說。

    “你學什麼的？干這行多久了？”李千千邊走邊問。

    “中文。剛干了一年多吧。”莊正說。

    “你好好的學中文的大學畢業生，為什麼要做這個啊？”越聊李千千越覺著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再僅僅是中介和客戶之間的關系，于是往深了問了一句。

    “做這個怎麼了，跟著胡哥能學很多東西，跟了他，我才知道我前邊幾年都白活了。”莊正很不以為然地說。

    說著，兩人出了小區的大門，外面已是星空滿天，李千千掏出手機一看，都八點多了。李千千隨著莊正快步走向莊正所在的公司，在經過二流子中介所在的公司的時候，她隱約看到二流子中介和一個同樣二流子的男人閃了一下，人就不見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三）
    李千千心里有點犯嘀咕，但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進了跟著莊正踏進了他們公司的門。走進門廳後面的一間辦公室，白色燈光之下，一個穿著白襯衣、黑西褲、黑皮鞋的白臉年輕男人正坐在桌子正後面，吸著煙。李千千心想，這就是莊正嘴里的胡哥了吧。

    “這是我們總經理，胡哥。”莊正介紹道。

    李千千沖對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有些拘謹地坐在桌子對面的沙發上，一臉茫然與無措。莊正拿過來一張兩聯收據，放在沙發前面的茶幾上，說︰“你把中介費交了，我們給你開收據，然後去找房東簽合同。”

    李千千心里這時起了點不安，也許是剛剛那兩個人影，也許是對面這個男人的氣場，她說︰“還沒有和房東簽合同呢，怎麼就先交中介費啊？”

    “馬上就開車去簽合同，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嗎？這是公司工作流程，我們都是這樣操作的。”對面坐著的胡哥開腔了。

    中介費總是要付給人家的，何必非要較真，萬一較真把房子較黃了……想到這，李千千從包里拿出錢包，取出四張一百的票子，放在桌上。

    “成交。”胡哥嘴里叼著煙，伸出右手，做了個握手的姿勢，“開收據，走。”

    莊正給李千千開了收據，胡哥掐滅煙頭，拿了黑色手包，往外走。

    字如其人，文如其人，開車也如其人，坐在東沖西撞的車上，李千千分明感受到了一種野氣和匪氣，她的心咚咚直跳，擔心著自己隨時有喪命的可能。她不住地提醒著︰“您慢點，開慢點。”

    李千千不是交警，提醒沒有絲毫的效力，車子依舊是肆無忌憚地狂野地飛奔著。莊正若無其事地坐在副駕上，不知道給誰打著電話，發著信息。李千千只得屏住氣息緊張地望著前方，忐忑地問︰“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啊？”

    “房東家附近的咖啡廳。”莊正說。

    可車子突然間在昌平地鐵站停了下來，胡哥看了看莊正遞過來的手機，低聲問了一句︰“他們怎麼知道的？”

    莊正搖搖頭。

    “媽的，敢壞我胡永財的生意。”胡哥罵了一句，扭頭對李千千說︰“李小姐，房東臨時聯系不上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樣，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明天上午，合同一準簽了，就是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听著胡永財罵罵咧咧，李千千腦子里浮現出了那一閃而過的兩個人影，起了點上了賊船的感覺，更忐忑不安了，她有點不想租了，于是說︰“胡總，是不是那個中介在從中作梗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便能租成，我也不敢住了。”李千千想著那個中介的二流子樣，心里直打鼓。

    “就是搗個亂，明天一定解決。合同簽了，踏踏實實住你的，不會出任何問題，實在不放心，我可以派人給你二十四小時保鏢。”胡永財的口氣很硬，硬到不容置疑。

    李千千心說租個房子還撞上黑社會了？她望了望手機，已經九點半，大晚上的，對著倆陌生的男人，不太敢多去質疑什麼。再說，他不是說了嗎，明天一定解決，回去吧。她在忐忑中懷著一絲希望，無奈地下了車，卻忘了問，如果明天解決不了怎麼辦。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四）
    第六感這東西是種“心覺”，是不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超能力，這里不去做深入的探討研究，只是生活中往往是這樣︰感覺不對頭的東西，事實最終會證明它的確不對頭。回來的一路上，李千千怎麼怎麼覺著自己不會住到沙河去，氣場不和？說不清。

    果不其然，第二天李千千在外頭逛游了一上午也沒接到莊正的電話。李千千心里就火了，心說奶奶的，敢坑本姑娘！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厲聲責問︰“莊正，你們不是說今天上午一準讓我和房東簽合同嗎？怎麼沒音信啊？你們根本就沒那房子是吧，騙人呢吧。”

    莊正支支吾吾︰“沒有，房子有，你過來吧。”

    李千千半信半疑倒騰了幾趟線過去了，莊正什麼也不說，笑容可掬地領著李千千去了34號樓的一個房間。房間顯然是人住過的，屋子里的空氣有點污濁，整個屋子連同屋子里的家具都有點烏突突的。莊正打開冰箱，因為有些日子沒有用過，一股污濁的熱氣從里面冒出來。李千千趕緊把臉閃開，問︰“你帶我到這兒干嘛？”

    “這房子不錯吧，全家電。”莊正說。

    “你什麼意思呀？不是說好了要和那個房子的房東簽約嗎？”李千千心里明白了十之八九，義正詞嚴地反問道。

    “哎呀，你干嘛非要那麼死心眼呢？”莊正勸著。

    “我早就和你說了，我不要全家電，但是必須干淨！這個顯然是有人住了，而且住得很髒！”李千千情緒激動起來。

    “哎呀，你別急啊，要沒人住過的是吧，這樣，我再帶你去看另一個，保證和1201一模一樣。”看李千千的情緒馬上要燒著的樣子，莊正趕緊潑了點水，讓她冷卻下來。

    李千千雖然很生氣，但是人生地不熟，還是不想把臉撕破了，能忍則忍。不是說和1201一模一樣嗎，那就看看去。李千千冷著臉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跟著莊正坐電梯下到了第一層。一看是一樓，李千千心里先就堵了。莊正打開門，兩人進去，屋里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衛生間的熱水器和屋子里的空調都包著塑料布，地面上都是裝修之後的灰粉。

    莊正用手比劃著，略帶自豪地說︰“這個還行吧，沒人住過。”

    李千千冷眼看著莊正，反問道︰“你覺著行嗎？”

    “我覺著挺好啊，讓我住，我哪個都行。”莊正這話說得有點無賴了。

    “對不起，你不是我。這兒，采光不好或者說根本就采不著光，潮濕陰冷，出去就是單元門，誰進門　當一聲都會跟我這兒打聲招呼。哪兒行你告訴我？”李千千越說越氣，聲音提到了最高分貝。

    “哎呀，你別急，解決問題，咱慢慢說。也不能光看不好是吧，你這出來進去還方便呢。”莊正到底是做中介的，見李千千的炮真的是點著了，趕緊軟了下來。

    莊正這話更讓李千千火往上竄︰“是，鬧地震，還能第一個逃出去呢！再說，讓我睡哪兒，睡地板嗎？我要簡單，也不能簡單到什麼都沒有吧。”

    “那點家具，就你自己置辦也花不了三頭二百的。”莊正說著，依舊是和稀泥的口氣。

    李千千算是看透了，吵也沒用，鬧也沒用，干累著自己的嗓子，氣著自己的身子，她平靜下來，冷冷看著莊正，說︰“我告訴你，第一，我沒那個錢，別說三頭二百，幾十塊錢，現在對我來說都是個錢；第二，我沒時間和精力去置辦。我初來乍到，不知道到哪兒去淘換去。而且我明天必須搬進來，這個恐怕也很難。因此我不租了，把中介費退我吧。”

    話說到這份上，利益關系就斷了，斷了之後，一個中介的本性就漏出來了。莊正口氣里的溫度立馬變到零下，他冷著臉說︰“沒見過你這麼難伺候的，沒錢還挑。”

    “沒錢我就沒有挑的權利嗎？有錢人在高檔餐廳吃火鍋，沒錢人街邊吃麻辣燙，可就算是街邊，我也有權挑個地兒。哼，我也頭一次領教了中介的無賴和騙術。”李千千說著，也冷眼回擊過去。

    “說話不要這麼難听。”莊正也瞪著李千千。

    “想要不這麼難听，就不要做那麼難看。”李千千絲毫不讓，緊握著拳頭做好了干仗的準備。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五）
    兩人目光鋒利，恨不得把對方削了，如果不是性別因素在中間隔著，也許兩人就上手了。

    “是誰牛氣哄哄地拍**保證了，結果還是跟個孫子似的解決不了問題！”李千千又緊逼一句，分明是豁出去了。

    如果這時莊正再添上一點刺激，後果必將是一場男女大戰。到底莊正敗下來了，也許是覺著確實是自己這邊做得理虧，也許是覺著和一個女流之輩較這個勁，有點不爺們。他出了口長氣，把目光移開，走到窗戶跟前，毫不遮掩地扒光了說︰“沒錯，我們牛氣，那是和同行比較。可是房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有時候就得跟個孫子似的。”

    人能把自己扒個精光，就已經是沒臉沒皮了。和沒臉沒皮的人，沒有必要再耗費時間，李千千斬釘截鐵地說︰“把中介費退我，現在。”

    “這個我做不了主。”莊正一臉無賴地說。

    “那你打電話給能做主的人，我要求退我的中介費。現在就打。”李千千盡最大努力，把臉冷到了不要命的程度。

    看著李千千豁出去的樣兒，莊正無奈地掏出手機，給胡永財打電話。胡永財在電話里嘰里咕嚕說什麼，李千千听不到，她只看到莊正邊應聲邊朝自己這邊瞅。

    掛掉電話，莊正走過來說︰“胡哥說，退你二百。”

    “憑什麼？來回折騰，我還沒讓你們賠償我損失費呢，還扣我錢？必須全部退給我！你們老大呢，咱們找他去。”李千千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沒在這邊，在另一個辦公點呢。”莊正說。

    “打電話，我要和胡永財通話！”李千千說。

    莊正怎麼也沒想到踫上的是這麼個看起來清秀，骨子里卻不要命的女孩。老實人發飆，都是被逼到了極限，再逼，後果不堪設想，莊正明白這點。軟的怕橫的，橫的怕撞上不要命的，他咽了口唾沫，又撥了胡永財的電話，遞給李千千。

    “胡永財，你給我听著，今天中介費你必須給我一分不少地退了！”李千千一字一頓地把話砸過去。

    “喲，火氣挺大啊，哈哈。”胡永財電話里故意調侃著。

    “你少廢話！馬上讓莊正給我退了！”李千千厲聲喝道。

    “對不起，我的員工都沒有收、退中介費的權限。”胡永財這話分明是潑皮無賴的口吻。

    “那你過來給我退了！”李千千說。

    “呵，我還沒踫上過敢跟我叫板的呢。我今天過不去，想要，自己過來拿。”胡永財口氣里都是你有膽，你就放馬過來。

    李千千咬咬牙，心說兜里就揣倆鋼，還特麼踫上打劫的。人身安全？扯淡！該著溝里死，河里淹不著。這口氣說什麼也不能咽下去！

    她把手機扔給莊正，問︰“那個地方怎麼過去？”

    莊正說從這出門要走很遠去做835，三站地，下了車直行到加油站，右拐，一打听就知道了。李千千扭頭往外走，走到門口，停住，扔過來一句教訓的話︰“大學畢業干點什麼不好，干這個！找個別的工作吧，別給北京丟臉。”

    “哼，”莊正冷笑一聲，說︰“北京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六）
    李千千搖搖頭，吐了口長氣，吐出來的都是惋惜。她從小區出來，走了大約二里地，才走到一個公交車站，坐了三站公交車。下車之後，她先是打了110，接著按莊正說的，邊走邊打听，終于找到了胡永財的位于綠城清苑小區內的另一個辦公點。

    門大敞著，進門就是一個大客廳，客廳左側挨著牆放著一排辦公桌，桌上放著四台電腦。正對客廳大門的是一個長條沙發，沙發前面是一個玻璃茶幾，胡永財一個人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瞅著李千千。

    李千千走過去，還未說話，胡永財從黑色手包里取出錢夾，抻出四張嶄新的百元大鈔，拍在桌子上，說︰“拿走。”

    這倒出乎李千千的意料，一路上設想的各種交涉，各種應對，甚至各種打斗，全都沒有出現沒有用上。太順利，順利到她不敢走過去俯身去拿那四張票子，也許在伸手的一瞬間，對面的混蛋會剁了自己的手也說不定。她故作鎮定地說︰“呵，這麼痛快？”

    “不用懷疑，拿走吧。”胡永財說著，掐滅了煙頭。

    李千千猶豫了一下，俯身把四張票子拿起來，放進自己的錢包。坐在離沙發最近的一個工位上，問︰“為什麼？”

    “因為你敢來。”胡永財笑笑。

    李千千的鼻子也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還有，你眼神里有種東西，讓我不忍心。”胡永財繼續說。

    “什麼東西？”李千千問。

    “沒上幾天學，形容不上來。”胡永財拍了拍額頭，說，“如果我真想訛你錢，別說四百了，四千也也照樣不退，你也沒轍。我現在是一個上午想掙幾千就掙幾千，一切看心情。”

    “你以為你無法無天了，還有法律呢。”李千千不以為然地說。

    “我沒犯法呀，我不偷不搶，是吧，照章辦事。”胡永財說著，雙手一攤。

    “拉倒吧，切。”李千千簡單回駁了一句，卻實在不想和一個地痞**探討法律問題。

    “你拿了錢，怎麼還不走？等著我反悔啊？”胡永財說著，帶著玩笑的口氣。

    “我打了110，我得等著他們來了，解釋一下啊，要不一會兒他們來了，把你逮了怎麼辦？”李千千一臉認真地說。

    “哈哈哈哈。”胡永財大笑起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七）
    “你笑什麼？”李千千問。

    胡永財搖搖頭，看了看李千千，又點了一顆煙︰“你以為警察來了，能干什麼？”

    “把煙掐了！”李千千被嗆得直咳嗽。

    “哦，好。”胡永財輕笑了一下，把煙掐滅了，起身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水，給李千千端過去，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繼續說︰“警察來了，就是和稀泥，說我這邊，啊，你看她一個女孩，也不容易，吧啦吧啦；然後我把錢退給了你，又勸你那邊，你看錢都還給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這麼算了吧。也就這樣。即便是把我逮起來，又能怎麼樣，你知道嗎？”

    “怎麼樣？”李千千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到了派出所，他們得給我點煙，端茶倒水。”胡永財得意地說著。

    “切，吹吧。”李千千不屑地說。

    “信不信由你。”胡永財說著，聳了聳肩，“我在這塊土地上混了快二十年了，比你清楚。”

    “那車是你的？”李千千問。

    “對啊，車、房、老婆一個不差。”胡永財邊說邊晃悠著二郎腿。

    “房和車都是全款買的嗎？”李千千有點詫異。

    “當然，分期付款誰買。”胡永財得瑟著。

    兩人正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李千千的手機響了。“您好，我是派出所的，您說的那地兒在哪兒啊，我們沒找到。”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您們現在到哪兒了？”李千千問。

    “七里店。”對方說了一個李千千一點概念都沒有的地名。

    “七里店是哪兒？”李千千自言自語了一句。

    “遠著呢，他們過來也還得要半個小時。”電話那頭的警察還沒說話，胡永財搭茬了。

    “哦，事情解決了，您們不用過來了。”李千千說。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像東郭先生一樣愚蠢，保不齊眼前這條中山狼過會兒哪根筋不對了會吃了自己，但是她還是想賭一把人性。

    “行了，沒事了，你走吧。”胡永財說著，伸出右手，打了個“請”的手勢。

    李千千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別在這塊找房子了，這塊的業主幾乎都在城里住，房子一般都交給中介公司打理了。在公司附近找個合租吧。”胡永財又提示了一句。

    “我可以找個大點的中介。”李千千說著，扭頭看了一眼胡永財。

    “你以為大中介怎麼起來的？都一樣，都是從小中介一點點騙大的。”胡永財重新點著了一顆煙，“听著我的吧。”

    李千千沒答話，抬腳往外走，就在要出門的一刻，胡永財喊了一聲“等等”，快步走過來。李千千嚇得一激靈，心說狼反悔了，要吃東郭先生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二章 撞上黑社會（八）
    “交個朋友。”胡永財遞上一張名片，“別處不敢說，今後在沙河一帶遇上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李千千心里“咚咚咚”敲著的鼓終于停了下來，剛剛一場虛驚，血往上涌，臉色微微發紅。她接過名片，淺淺笑了一下，甩下一句︰“如果是在綠林，我希望我的朋友是條懲惡揚善的好漢。”

    李千千不緊不慢地踱著方步走出小區，一出小區的門，她撒腿就跑，跑了十多分鐘，終于到了地鐵站，腿一軟，就癱坐在了手扶電梯上，後面站著的一位大姐趕緊把她扶了起來。

    一路回想著這兩天來的一幕幕，像是噩夢一場，夢醒了，依舊是現實，不管多疲累，房子該找還得找。李千千按著昨天約好的，坐車去了一個叫做清河小營的地方。時間已近下午三點，日頭正大，李千千水米未沾，或許是血糖跟不上，有點頭暈目眩。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清河大樓，于是給出租人打電話，邊打電話邊四面八方張望，就沒料到腳底下一塊路轉已經缺了，一腳踩下去，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腳脖子立馬腫了。

    李千千咬著牙，忍著疼，和出租人解釋道︰“剛腳扭了，您稍等我一會兒。”

    過來一位大媽，看樣子是附近的居民，李千千趕緊攔住人家打听，大媽指了指左前方，馬路對過。原來那個小區就在附近，可是剛才轉來轉去楞沒看到。幸好在附近！李千千一點點挪著，大概半個小時，她進了電梯。幸好有電梯！

    開門的是一個操著福建口音的三十五六歲年紀的女人和一個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另有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電視。房子是三室一廳的老房子，有點髒有點破，尤其是衛生間，不忍直視。出租給李千千的是連接陽台的朝南的臥室，陽台公用，也就是說，這個屋子里的另外兩家都可以進入李千千的房間去晾曬衣服。不過，一切都沒有關系了，能回到正常的“人世間”就好。

    “房租每月一千，押一付三。”那個男人說。

    “能先付三，或者押一付二嗎，再有半個月我就能發工資了，再補上。”李千千已經沒有力氣討價還價，只求能在明天把“家”安頓下來。

    “這個……”男人有點猶豫。

    “可以吧。看你挺踏實、干淨的一個女孩。其實我們很挑人，這房子已經租了很長時間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你發了工資再補上。”女人說著，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也看了女人一眼。兩人這彼此來回來去地一看，讓李千千心里起了不安，心說不會是剛從狼窩里出來，又掉虎穴了吧。可現在又能怎麼樣呢，腳腕子還在鑽心的疼，是虎穴也得跳了，命里有劫逃不過，愛怎麼地吧。李千千幾乎把全部家當交給了二房東夫婦，換得了一把鑰匙，就一瘸一拐地出來了。

    走到樓梯口，她特別特別想听到一個與自己現在的世界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聲音。她掏出手機，下意識地撥了一個人的電話。

    “喂，您好，哪位？”對方問道。

    剛才熱熱的心涼了，透心涼。原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想像，人家連你李千千的號碼都沒存，你李千千算個屁啊。荒唐！李千千想一秒鐘結束這荒唐的通話。可是，立馬掛斷，又顯著太沒涵養了，她忍著腳疼，忍著心疼，假笑著說︰“您好，程先生，我是李千千。”

    “哦，是你呀。”對方的聲音里有了笑意，“你真的來北京了？你在哪里？我去看你。”

    “嗯。”李千千眼楮里有了淚花，腦袋脹脹的，不知道自己在說著什麼。

    委屈。

    “程先生，改天聊，我還有事，先掛了。”李千千怕自己哭出聲，趕緊結束了通話。

    第二天，姚偉和溫笑笑幫著李千千把行李運過來。地鐵，公交，滿地的熱鍋螞蟻，那令人局促的寫字樓……新的一切就要開始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三章 錢都抓哪兒去了？（一）
    李千千第一天上班就出了名，出名並不是因為她長得靚，她的長相和“靚”離了好幾十里地，也不是因為她第一天就立了什麼大功，她不是做銷售，根本沒有踩這種狗屎運的機會。她出名完全是因為出手闊綽，第一天上班就給公司捐了一百大元。

    李千千在網上查了乘車路線，顯示642公交車三佔地直達公司所在的寫字樓，車程二十分鐘。公司是八點二十上班，來粥公館喝過兩碗粥，對李千千稍有了解的客官想必能猜出來她大概會磨蹭到什麼時候出門。沒錯，七點五十，就這樣她還覺著施舍了十分鐘呢。

    人的渺小往往在于事情的難以預料，李千千萬萬沒想到這個車程二十分鐘在七點半之前是正確的，在七點半之後就變成了扯淡。二十分鐘？四個二十分鐘也不寬松。642晃晃悠悠地晃悠了一站地，就在上地環島東被堵了。

    “下面，請我們的新同事李千千上台做自我介紹。”公司副總經理賈偉寬在大家整隊報數喊口號之後，上台主持早會，第一個環節就是新員工自我介紹。

    李千千沒有應聲，她還在642公交車里待著。

    “李千千。”賈偉寬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應。

    “李千千？”賈偉寬的眼楮開始在編輯隊伍里尋找。

    “還沒到呢。”編輯部主任忍不住說了一聲。

    “好，那麼我們進入下一個環節……”賈偉寬只得跳過，繼續往下進行。

    初來乍到第一遭就是遲到，給人留下的印象好不到哪里去，一切照章辦事，一分鐘一塊錢，該怎麼罰就怎麼罰。但是對一個新人，似乎又應該彰顯一下公司人性的關懷。

    “李千千你住哪兒啊？是不是比較遠啊？”策劃主管雲紀航覺著于情于理都得問問。

    “好，好像也不太遠，呵，清河大樓那邊。”李千千支支吾吾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我就住那邊啊，””雲紀航臉上現出了驚喜，驚喜過後是納悶︰“可你怎麼遲到了一個多小時啊？”

    “我也不知道，網上查著挺近的，走起來就遠了。”李千千說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是不是七點半之後出門的？”雲紀航問。

    李千千點點頭。

    “唉，告訴你吧，過了七點半，環島那兒就開始堵了，七點五十左右基本就堵死了。所以別看就幾站地，七點半之後出門，基本上你就是得遲到了。”雲紀航無奈地笑笑，“你夠行，一來就貢獻一百塊錢見面禮，我們一年也沒你一次貢獻的多。”

    想著自己錢包里有限的幾張票子，還有那離發薪有些遙遠的日子，中午李千千一陣捶胸頓足之後，到樓下便利店買了一包方便面，一個飯盒。

    “今後的兩星期就是你們了。”她念叨著，又望著百度大樓所在的方向發狠地揮舞著拳頭，恨不得跑過去教訓百度地圖的工作人員一頓——今後請在你們的路線圖上按時間段標示車程！

    下午上班之前是能量喚醒會，李千千在會上亮相，亮相之後亮錢，她裝闊擺酷地舉著一百元大鈔向同事們揮手示意，並由財務人員公正，然後鈔票被塞進了公司專用罰款儲蓄罐。李千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鈔一秒鐘變身充公，臉上笑著，心里哭著，身子扭著，隨著同事們跳起了抓錢舞。

    抓錢舞，錢都抓哪兒去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三章 錢都抓哪兒去了？（二）
    天下可憐人，自有可恨處，說的就是李千千這種人。一個女孩，只身一人在外，身上揣著幼兒園小朋友不用費腦細胞就可以數得過來的幾張票子，成天吃著兩塊錢一包的方便面，誰听了都不免生出些憐憫之心。不過人性的可恨之一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李千千捐了一百大元之後，有那麼幾天真的是規規矩矩，再無遲到。可好景不長，李千千又退回到“解放前”，三天兩頭交租子，少則三塊五塊，多則十塊二十塊，交到後來怕是要影響公司紀律了，于是公司不聲不響改了制度，遲到罰錢的方式由明捐改為暗扣。

    李千千招人恨的地方不只是從娘胎里帶來的踩點和遲到的毛病，還有骨子里的無政府主義。俗話說，人要懂得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到了哪里就要接受哪里的管理模式。李千千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到，就像她明知道遲到會讓領導同事看不慣，還會對自己的經濟危機造成雪上加霜，可是還會不由自主地遲到一樣。

    對公司的管理模式，李千千第一看不慣的就是早會上的那一套。你一個商業公司卻偏偏要搞什麼軍事化管理，所有人一大早得像大兵一樣西里呼嚕跑到大廳，按部門整隊、報數、喊口號，要扯著嗓子喊，喊得臉紅脖子粗才夠水準，喊得不過關還要重喊。男員工們西裝革履，女員工們職業裝配高跟鞋，腳下的細高跟咯　咯　地模仿著部隊的那一套，分明就是不倫不類，畫虎不成反類犬，滑稽！

    不只是滑稽，還掉價。跳舞，跳的是哪門哪派的舞？爛大街的口水歌配上稀奇古怪的動作，搞得像是美發廳的晨檢！不跳還不行，李千千的痞子勁就上來了，她把各個舞蹈動作故意跳變了形，惹得其他人偷偷笑，雲紀航說你好好跳，她一臉認真與無辜地辯白自己確確實實在用心跳。

    這些都還能應付，最讓她受不了的是背誦羊皮卷，工作之余要下功夫背誦，早會的時候要部門集體脫稿背誦，運氣夠好，還會被點名單獨來上一段。李千千最討厭的就是“背”書，真正喜愛的東西，用得著背嗎，看一遍就過目不忘，厭惡的東西，背上幾百遍，依舊是過嘴不過心，記不住。每次的背誦環節，李千千就演“雙簧”，只張嘴不發音。

    一次兩次看不出來，時間長了，難免就露餡。一天大家輪到編輯部背誦羊皮卷，賈偉寬在台上看著，分明看見了李千千那四六不對的口型。他當場沒做聲，第二天一早在打卡機不遠的地方候著，果然在八點二十之後，候來了李千千。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三章 錢都抓哪兒去了？（三）
    李千千沖進來直奔打卡機，一看四分鐘過去了，她不由地一閉眼，低聲感嘆道︰“一個煎餅。”打卡機這些日子出了點小毛病，李千千打了幾次都提示錯誤，最後一次打上去，已經又過去了一分鐘，李千千無奈地嘆口氣︰“唉，又一個雞蛋。”

    一抬頭，賈偉寬正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來下我辦公室。”冷不丁面前冒出副總經理，李千千有點懵，“哦”了一聲就忐忑地跟著賈偉寬去了他的辦公室。

    “小李，來了三周多了，感覺怎麼樣啊？”賈偉寬問，寬闊方正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

    “哦，立項報告明天就出來了。要不我現在就發給您看看？”李千千說。

    “我不看立項報告，你的工作內容我不負責。我是說公司文化方面，怎麼樣，適應了嗎？”賈偉寬問道。

    “還行吧。”李千千笑笑。

    “你是我親自招上來的，自然對你多一點關注，也希望你能早點融入，做出點成績來。”賈偉寬渾厚的男中音里，蘊著兄長一樣關懷，“以後早點出門，三天兩頭遲到可不好。”

    李千千暗暗吐了吐舌頭。

    “還有，下班下點功夫，以你的文化水平，會背不過羊皮卷？再有，”說著，賈偉寬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千千，“公司要求著正裝，女員工夏天要短袖襯衣配一步裙，人家比你晚來兩個多星期的，都置辦好了，你這兒還我行我素呢。限你下周一必須穿上。”

    “賈總，工作服工作服，是穿著工作的，您讓我穿得那麼緊身，抬一次腿，只能邁一步，還得隨時想著是不是走光了，還怎麼干活？要不策劃編輯，就別穿了？”李千千也仗著賈偉寬是自己的引入人，和他不拘謹，有什麼說什麼。

    看著李千千兩只瞪得溜圓的小眼楮，賈偉寬忍不住笑了，說︰“別討價還價的，下周一，必須置辦好。不過，今後公司的早會只在周一早晨開了，其他時間各部門自己開，你可以只在周一穿。”

    人家退了一步，自己何必不識相呢，李千千只得在網上淘了一套最便宜的，用來做走過場的行頭。

    話說李千千這麼個人主義，照理都挨不過試用期的，可是她偏偏挨過去了，不光挨過去了，而且是提前轉正。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三章 錢都抓哪兒去了？（四）
    李千千提前一個月轉正是因為她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獨立完成了一個項目的調研，出了一份六十來頁的邏輯嚴密、論據充分的立項報告。項目論證會上，面對包括老板在內的七八個人的各種可行性與盈利性的質疑圍攻，李千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答如流，在她看來，這和論文答辯沒有什麼區別。最後，總經理助理田栗笑著看了看老板前進，之後拍手叫了好︰“恭喜千千啊，恭喜。”

    李千千並不知道田栗這“恭喜”二字的含義有多深，也不知道其實這後頭藏著一個決定︰對一個刺兒頭，去與留，一切看她的可利用價值。若是她李千千過五關斬六將通過了這個項目，那麼就提前轉正，以便能安下心來踏踏實實把項目往下執行；若是通不過，那麼對不起，就連人帶項目一起PASS掉。

    好在天之道是天有情，不絕人之路，人之道是無知者無畏。李千千稀里糊涂地就度過了危險期。

    李千千在滾蛋或是留下的懸崖邊上耍了近一個月愣是沒有任何危機感，這倒不是因為她那本能的“心覺”遲鈍了，而是因為她的心不是豪宅，充其量就是個單人宿舍。除了專門琢磨怎麼做好這個項目之外，剩下的所有空間用做了和一個人進行**的幽會所。

    這個人就是程毅。

    為什麼是程毅？因為程毅請她吃便飯的時候，看她瞪著溜圓的小眼楮拿筷子研究魚的牙齒長什麼樣，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還是因為程毅知道她三天兩頭遲到之後，毫不客氣的批評了她？還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冒出來的幾句沒有寒暄的問候？李千千說不清。她只知道高興或者不高興，第一個自動蹦到腦海里的人就是他︰吭哧吭哧寫完調研初稿的時候，那種輕松感她特別想第一時間告訴他，也不管是三更半夜，就在人家的QQ上喊一嗓子——我終于寫完啦！啦啦啦……；遇到問題不知道怎麼處理的時候，也肆無忌憚地和人家牢騷。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和多年不見的親哥哥傾訴。總之，一切那麼自然，無需客套。

    為什麼會是這樣，李千千不知道。

    也許男人和女人之間是講生物化學反應的，身上蘊含著某些元素，讓彼此遠遠地就開始發生反應，生成的初級物質就是親切感。對，親切感，李千千對程毅就是這樣一種感覺。這感覺甚至讓她生出了唯心主義的感念︰上輩子情太濃，以至于投胎轉世的時候一碗孟婆湯喝下肚，都沒沖洗干淨。

    程毅和她，或許曾經就是親人。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四章 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一）
    沒有面包的愛情是扯淡，不過是象牙塔里的無知少年的天真懵懂。觸踫到冷冰冰的現實，姚偉就堅定地秉持這個觀點，以至于五年的耳鬢廝磨在與它不到一年的慘烈對峙之後，最終敗下陣來。

    但是徹底地承認戰敗只是他姚偉一個人，同在戰場的戰友重傷之後，一直斗志不減，磨刀霍霍，準備再次殺上戰場，反敗為勝。一場新的戰斗要開始，姚偉是逃不過的，但他真心不想上，明知不可為，就不為。這場戰斗，他不光不能沖鋒陷陣，還必須把戰友拽住，因為形勢已變，戰斗一旦打響，無論結局怎樣，都是傷亡。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傷亡，只有阻止這場戰斗的發生。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他需要外力的幫助，而這個外力，只能是李千千。周日的下午，姚偉緊鎖眉頭，心事重重地撥了李千千的電話︰“千千，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束手無策了，六點吧，在你住所附近的粥館見。”

    話音未落，溫笑笑開門進來了。

    溫笑笑自幼就練習鋼琴，高中畢業就被送去美國的一所音樂學院，畢業回國，進了京城一所綜合大學的音樂系教書，平時在外面的培訓班兼著點課，一個月輕輕松松萬把塊錢就進兜了。經濟上輕輕松松，心理上也輕輕松松，雖然姚偉人長得賊帥，但她從不擔心姚偉會出什麼岔子，她有這個自信。可是自從這個村妞李千千來了之後，滿滿的自信就被倒掉了一半，重新裝進去的都是醋。管你們什麼同門不同門，你姚偉是我老公，憑什麼分那麼多關心給另外一個女人！

    听見姚偉給李千千打電話，她的醋勁就直往上躥，躥的還不是浙江玫瑰米醋，而是正宗山西老陳醋。“六點，還約上了！”她心里氣著，接著蹦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認為不可思議的設想，“難道李千千就是……”不過，想想又覺著不可能，怎麼可能呢，一個農村出來的二流大學的村姑，土的掉渣，姚偉雖說也是農村出來的，但畢竟一個大活人擺在那兒，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他愛過的那個人怎麼也得是我這樣的吧。

    “回來啦。”姚偉見溫笑笑換鞋進來了，趕緊掛了電話。

    “嗯。”溫笑笑冷著臉應付了一聲，把包仍在沙發上，看了姚偉一眼︰“今晚上吃什麼？我想去吃那家新開的川菜館。”

    “笑笑，抱歉啊，今天我和同事約好了在外邊吃，談點事。明天咱再去，或者你今天自己去吃，啊。”姚偉說得一臉認真。

    “喲，哪個同事啊，大周天還談工作。那我也過去吧。”溫笑笑不陰不陽地說。

    “我們倆大男人談事，你在邊上，多不合適。這不是聚會。”姚偉說著，站起身換衣服。

    “談事怎麼了，你們談你們的，我吃我的，有影響嗎？”溫笑笑越說越鑽牛角尖。

    “听話，啊。”姚偉的口氣中故意帶上了一種大男子主義的腔調，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姚偉心虛不是因為怕讓溫笑笑知道自己去見的是李千千，而是背後要和李千千談的事情。他希望盡可能風平浪靜地把一場戰斗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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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四章 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二）
    姚偉開車往李千千的住處趕，後面溫笑笑打車尾隨。

    姚偉把車停在了李千千住的小區，和李千千倆人就肩並肩去了附近的粥館。這一切溫笑笑看得真真的，眼瞅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成雙入對共進晚餐，氣得肺都要炸了。同事？狗屁！

    她本想跟著進去，可是那粥館顯然沒有包間，是個大眾餐館。自己這種驚艷的氣質美女，一進去驚著了四座，豈不就露餡了。沒有抓到真實證據，就不能像個潑婦一樣鬧。

    她看定了李千千和姚偉坐的位子，就四下里找監控點，卻實在沒有找到一個可以監視的好地方，唯有粥館斜對過的一家超市，透過臨街的一點空白玻璃窗，可以望到粥館里的那一男一女。她氣急敗壞又很無奈地就進去了。

    “千千，你得幫幫我。”姚偉上來就直截了當這麼一句。

    “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了？”李千千看姚偉那無措的樣子，很納悶這麼順風順水的一個人，居然還求著自己來幫忙了。

    “芸芸來了。”姚偉說著，一臉沉重。

    “芸芸來了？來干嘛？”李千千這話一出口，又覺著是廢話，劉芸芸的心思她知道。

    “那你想怎麼辦啊？”她又問。

    “讓她知難而退。”姚偉說。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能幫你做什麼？”李千千著實不願意這渾水。

    “你幫我讓她知難而退。我是沒轍了。”說完，姚偉瞟了一眼窗外。

    “哎，姚偉，先別說我有沒有那本事，你先告訴我我憑什麼能幫著你去欺負芸芸呢？”李千千心里有點氣，氣天下負心而又冷酷的男人渣，而自己就在和這樣一個男人渣共進晚餐，還合謀如何對付一個可憐的女人。

    “我就有點不明白，你和芸芸在一起就真有那麼難嗎，兩個人真心相愛，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不是常說有情飲水飽嗎？”李千千說著看了看姚偉，心里起了點不屑。

    “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姚偉情緒帶了點激動，話也粗了起來。“她爸媽死活不讓她來，除非我能在北京找著一個像她那樣的單位，可我目前沒那個能力。現在京城的事業單位都是公開招考了，報考條件第一條就是北京市戶口，芸芸行嗎？參加國考？這年頭狗屎運是那麼容易踩的？反過來，我倒插門跟著她回山東，說實話，我舍不得這擠破腦袋才找著的工作，對于我這樣一個背景出身的人，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這是我事業的一個平台，是我們全家的命根子，承載了太多，你明白嗎？人有時候不能僅僅為了自己活著。”

    看著姚偉那激動的樣子，李千千有點慫了，嘆了口氣，問︰“那你是討厭芸芸這麼糾纏著了？”

    “不是討厭，是想讓她的心早點落地，大家都能踏踏實實地經營自己的幸福。我不想折騰了，愛的死去活來固然浪漫，但是我折騰不起。來瓶酒。”姚偉說著，把服務生叫了過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四章 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三）
    “那你還愛她嗎？你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啊？”李千千實在有點想不明白，愛了那麼久愛了那麼深的兩個人，分開後彼此是個什麼感覺。反正在她心里，一年時光的洗刷，鄭磊已經變成了一抹淡淡的水印留在了心底。

    “愛，但是已經不是那種帶有欲望的愛了。她不好，我心里就不會好，她有了幸福的歸宿，我才會考慮結婚。就是這樣。”姚偉說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哦。”李千千似懂非懂，也配合著姚偉，狠勁喝了兩口粥。

    “所以，你幫我，也幫幫芸芸。”姚偉連喝兩杯之後，睜著有些發紅的雙眼望著李千千，一只手伸出去，拉著李千千的胳膊，做出哀求的樣子。

    李千千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在自己面前這麼無助，“我幫我幫。”她邊說邊連連點頭。

    姚偉松開手，苦笑一聲︰“吃飯。”

    “那你愛溫笑笑嗎？”李千千又怯怯地問了一句。

    “談不上不愛，也談不上多愛，畢竟時間還短，但是老天爺把她推到了我面前，各項條件也合適，我沒有理由拒絕。”姚偉說著，夾了口菜。

    “各項條件也合適？你……”李千千下邊的話就有點不好問出口，怕傷了姚偉的自尊。

    姚偉看了李千千一眼，她心里那點彎彎繞，早已了然于心。他笑笑，說︰“想問我選擇她，有沒有物質因素在里邊是吧。這個，真誠一點講，得說有這方面因素。笑笑家庭條件優越，他爸給她兩套房產，一部車，對我而言，沒什麼不好，這些本應該是我給對方的，只是我目前給不了這些，他爸爸替我給了，暫時解了我的負擔，所以我不會很矯情地去拒絕這些東西。但這些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不管她和誰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這些都是她心安理得去享用的。我住著她的房子，只是由于兩個人的感情需要，如果哪天沒有感情了，我隨時搬回我的宿舍，或者出去租房子住，房子車子和我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但在兩個人的關系里面，它們確實減輕了一個像我這樣沒有什麼經濟實力的男人的負擔。就是這樣。”說完，姚偉聳聳肩膀，攤開雙手。

    李千千和姚偉倆人這眉來眼去，又拉胳膊又點頭的，在斜對面的溫笑笑看來，無疑就是一出男女打情罵俏的默片。她抱著雙臂，皺著眉頭，咬牙切齒。

    溫笑笑無論長相還是穿戴，確實惹眼，穿著高跟鞋在一個冰櫃前面站了近一個小時，就更惹眼了。一個超市的男工作人員忍不住走過來，輕聲問︰“您好，小姐，您是要買什麼？”

    溫笑笑這才意識到自己直愣愣站在這確實有點不太合適了，她一甩長發，問︰“你們這有哈根達斯嗎？我沒看見。”

    “哦，還真沒有。”超市工作人員笑笑。

    “最貴的，給我把這冰櫃里最貴的冰淇淋都打包。”溫笑笑說著，眼繼續盯著對面的粥館的一男一女。

    “好　。”超市工作人員心說今兒踫上白富美了。

    飯菜吃了差不多，或者說倆人都沒什麼心思吃飯，李千千說︰“不早了，姚偉你先回去吧，事情我來策劃。”

    姚偉結賬，兩人溜達回了小區。看姚偉的車走遠，李千千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芸芸，對不住了。”接著她一扭頭，嚇了一跳，溫笑笑拎了一袋子八喜，冰著一張臉戳在路的中央。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四章 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四）
    “啊，笑笑，你怎麼在這兒，那個，那個你們家姚偉剛剛走。”面對突然間冒出來的溫笑笑，李千千一時間找不著詞來應對。

    “我給你送�擲戳耍　芏唷！彼底牛　灤πο蚯白　講劍　拷釙　В　斐鍪鄭　岩淮穎苛艿莨礎br />
    “哎呦，你們兩口子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請我吃飯，一個送我冰淇淋的。”李千千看溫笑笑來者不善，裝傻充愣地笑著接過冰淇淋，撿溫笑笑愛听的詞往上端。

    “知道我們是兩口子就好，那以後就不要私下里和姚偉單獨約會吃飯了。這樣不好，容易引起誤會。”溫笑笑雙臂緊抱，乜斜著李千千。

    李千千心里叫苦不迭，心說姚偉啊姚偉，你可是害苦了我了，你弄倆女人扯不清了，就全招我這兒來了，讓我一個一個替你去得罪。

    “咳，沒有，你想多了，今天的確是有點事，啊，我們導師，出了點事，商量著怎麼幫呢。”李千千邊說邊心里邊念阿彌陀佛保佑沈凌雲平安無事。

    溫笑笑上下打量了打量李千千，哂笑一聲︰“哼，我想姚偉也不至于……”下邊的話沒出口，溫笑笑頭發一甩，昂首挺胸地走了。

    話沒說出來比說出來更難听，李千千心里直氣，“夸嚓”把一袋子八喜扔到了地上，心說我招誰惹誰了，看溫笑笑走遠，又看看四周無人，大喊一聲︰“你以為誰都能看上你們家姚偉呢！有什麼呀，成天跟吃了蠅子喝了醋似的。”發泄完，轉身要走，又看了看仍在地下一袋子的冰淇淋，嘟囔著拎起來，“冰淇淋沒犯錯。”

    怨歸怨，該幫還是得幫。“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第一步是要先“知彼”，得先了解劉芸芸究竟是怎麼個想法。李千千回到住處，二房東夫婦正在客廳看電視，另一個女孩在屋里上網聊天。彼此打招呼之後，李千千殷勤地給每人遞上一只冰淇淋，把其余的全部放進冰箱，說︰“這還有很多呢啊，想吃隨便拿。”

    “那個，吳姐、尹哥，我同學來北京了，她一個女孩住在外面酒店，有點不安全，想讓她在這里住些天，哦，這兩個月我拿雙份水電燃氣費。”李千千走進自己的屋子，轉了一圈，又硬著頭皮出來了，試著問道。

    二房東夫婦互相看了一下，吳姐說︰“行吧，只要時間不是很長。”

    “不長不長，我會盡快讓她回去。”李千千趕忙說。

    劉芸芸接到李千千的電話，有些驚喜，偌大的一個京城，總算是找著了一個可以親近的人說說心里話，想想每天近兩百塊錢的酒店費，就欣然接受了李千千的邀請，和李千千去睡一張床。

    “芸芸，你這次來北京不是想玩玩這麼簡單吧。”第一天晚上關燈躺下，李千千就單刀直入地開問了。

    夜的魔力就在于能讓心情願展露自己。“你真了解我。”劉芸芸黑暗中望著屋頂說，“我想挽回。而且我知道，姚偉是愛我的。”

    劉芸芸平靜的語氣中帶著堅定和堅決，。李千千皺著眉頭，出了口氣，心說踫上這麼塊兒磐石，可怎麼搬啊，說人家姚偉已經有新歡了？不行，絕對不行。讓她知道了，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想起一年前劉芸芸那次背過氣去，李千千心里就怕了，于是就轉了話題，扯些別的︰“以前是你坐著听，現在站在台上吆五喝六，感覺倍爽吧？”

    “哪有，現在的九零後，可不容易管，他們吆喝我。你知道嗎，我那臉有事沒事得繃著，不然就有敢蹬鼻子上臉的。”

    “哈哈，”李千千輕輕笑出了聲，“知足吧，有課就去，沒課就走，多滋兒啊。”

    “那倒是。”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也許是不習慣身邊多出個大活人，第二天天剛亮，李千千就醒了，少見的早。她偷偷瞄了一眼還在睡著的劉芸芸，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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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五章 我陪你（一）
    為了讓劉芸芸自己打退堂鼓，李千千決定現身說法，演示一下一個北漂女的苦逼生活。于是她每天故意八九點鐘才回來，回來胡亂吃上幾口東西，就打開電腦，噠噠噠地敲字，忙各種在公司沒有忙完的工作，常常是過了夜里十二點。這種狀態以假亂真，不光亂了劉芸芸，也亂了程毅。李千千開電腦肯定是要掛著QQ的，天天掛到十二點多。一天夜里十一點了，程毅的頭像閃動起來︰“你怎麼天天這麼熬夜？”

    他怎麼知道我天天熬夜？李千千記得程毅說過，他是習慣早睡的，沒有特殊情況，一般十點之前肯定睡著了。可是他居然知道我天天熬夜……這說明什麼？他一直關注我的起居動態。為什麼關注？在乎唄！為什麼在乎？除了喜歡還有什麼！程毅這麼簡單的一句，李千千心里的那鍋水就被燒開了，不斷翻滾著，如果這時丟下去幾個餃子，兩分鐘就能煮熟。

    “嗯，項目執行初期，事情比較多。”她瞟了一眼靠在床頭看書的劉芸芸，偷偷敲過去幾個字。

    “我陪你。”程毅立馬回過來三個字。

    程毅對付李千千，就像是涼拌苦菊，本就簡單清新的食材，根本用不著多麼復雜的烹飪程序，很快就成一道清心爽口的小菜。

    李千千望著發亮的頭像，感動。感動之余，是心疼。自己熬就罷了，不能讓自己喜歡的人，不，也許就是自己一輩子的愛人，跟著熬壞了身子。

    “你快睡覺吧，不然，身體會熬壞的。”李千千敲過去幾個字。

    程毅沒有理會，只是頭像一直亮著。

    李千千覺著自己分明嗅到了程毅身上的氣息，越發自顧自地心疼起來，于是又敲過去一句，帶著撒嬌的口吻︰“不要你熬，你快睡覺。不然，我沒法做工作。”

    程毅仍然不理會。

    李千千的心跳著，臉紅紅的，從未有過的感覺，即便和鄭磊面對面在一起待著，也從未有過這種激動。她早就把什麼“沒做完的工作”扒了到了一邊，電腦屏幕上，整個心頭，都是程毅。

    程毅，程毅，程毅！

    “喲，這是誰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芸芸早已爬下床，哈腰站在了李千千身後。

    冷不丁後邊冒出這麼一句，李千千一時間無措，整個臉都漲紅了，紅到耳根發熱，她“啪”得把筆記本電腦扣上了，語無倫次地說道︰“哪有誰？”

    “嘖嘖嘖，還藏著掖著，不承認呢，自己照照。”劉芸芸把鏡子拿到李千千面前。

    李千千羞澀地笑了，她把鏡子扣上，看了劉芸芸一眼，又低下頭自顧自地笑。

    劉芸芸干脆自己把電腦打開，看著屏幕上浲N戀煤蓯擯值那嗄昀夏腥耍　摯純蠢釙　В　八蛋桑　　劍　墑裁吹模俊br />
    “程毅。做廣告的。”李千千說。

    “怪不得打扮得想個藝人。啊，不過……”劉芸芸左看又看，雙唇緊閉，兩個嘴角向上提，現出了一個頗具意味的表情。

    “不過什麼？”李千千睜著兩只期盼的眼楮問道。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五章 我陪你（二）
    “不過你倆看起來不搭調。實話啊。”劉芸芸說著，雙臂緊抱。

    “你怎麼知道我倆不搭調。就因為他時髦我土氣嗎？”李千千對劉芸芸這樣一個回答有所預料，但是真正听到了，還是有些失落。

    “呃，你不是土氣，是樸實。”劉芸芸拍拍李千千的頭說。

    “去，把手拿開。”李千千故作煩躁地撥開劉芸芸的手，“還不是一個意思？哦，就因為這個，我倆就不搭啊？”

    “也不是，感情上你太單純了，而他，看起來應該是有過豐富情感經歷的人。”劉芸芸又盯著屏幕看了看程毅的照片，“而且，他這種人比較招女人。”

    “他的確離過婚，而且有孩子。”李千千點點頭，“但那又怎麼樣，就是和他很親很親的感覺。”

    “有孩子，那就更不行了。”劉芸芸果斷地下了結論。

    “可是，我就是覺著和他很親很親，和別人沒有這種感覺，包括鄭磊。你看我現在和你說鄭磊，我一點都不難受，沒事了。”李千千不斷重復著自己的感覺。

    劉芸芸嘆口氣，拍了拍李千千的肩膀，又爬上了床︰“在情感學專業上一個初中生和一個博士後是很難有共同話語的，最典型的，方式就會不同。你听我的吧，放棄。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

    “我才不要你介紹呢，你快睡你的吧。”李千千撅著嘴說，說完又扭身摸了摸程毅的照片，看了一會。

    劉芸芸搖搖頭，嘆口氣，一扭臉躺下睡了。

    一個談過很多次戀愛，結過婚又離過婚，又有孩子的感情成熟的老男人，和一個基本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深度戀愛經歷的女孩，無論是在對戀愛的理解還是在戀愛的方式上不可能相同，這一點旁觀者清，而李千千完全被撞上上輩子親人的感覺浸潤著，壓根就沒想到會有這些差異。哲學大神休謨說感覺是人與世界之間的屏障。大神的話太哲學太深奧，粥公館只是個喝粥吃飯聊閑天的地方，無意于探討究竟這話是不是不可知論，是不是犯了主觀唯心主義的錯誤。一個吃飽喝足剔著牙侃大天的凡夫俗子，只能從人家這句話透露的信息中揣測，有些人，尤其是像李千千這樣的女人，從外界接觸到一點信號產生了自己的感覺之後，就會屏蔽自己與外界的聯系，認為自己的感覺就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

    不過事實上，感覺常常就像玻璃花瓶，很美，卻也容易被摔碎。一天傍晚，程毅發來了一條醉醺醺的短信，李千千的感覺“嘩”得就碎了一地。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五章 我陪你（三）
    “你混蛋！大**！”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突然間接著一個前三十年從未接觸過話題，李千千又羞又氣，二話不說，直接罵了回去。

    這一罵，“混蛋”就把電話打過來了。李千千看了看，沒有接。

    “看來，你真的只適合做個妹妹。太稚嫩了，連句親熱話也說不了。”程毅回了一條短信，字里字外透著另一種意思。

    李千千眼里就閃了淚花，本來也是要磨蹭到八九點鐘才能上樓，現在這個心情，更是不想讓人看見，她轉身去了小區的小花園。

    坐在長椅上，抬頭望著天，天黑藍黑藍的，閃著幾顆星星，月亮快滿了，照得整個夜色很溫柔。“來北京了，也可以和你喝喝茶聊聊天”，狗屁！除了一起吃過一次再簡單不過的便飯，見過次數有限時間有限的幾面，基本上是各自喝著各自的茶，閑得實在沒人說話了，才和我李千千來個隔空聊天。根本就沒有喜歡，一切不過是自個兒在玩自戀的想象而已。不就是分手嗎，有什麼了不起，本來也沒牽手，人家從來沒說過你李千千是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罷了罷了。李千千念叨著，默默勸解著胸膛里酸酸澀澀的心，可眼淚卻更止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那就去找適合你的女人吧，祝你幸福。”李千千一邊流淚一邊按過去幾個撕心裂肺的字。

    認識幾個月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啊，啊，李千千望著天，手里緊緊攥著手機。她害怕，怕程毅回復一句“也祝你幸福”。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該怎麼挨過這個夜晚，挨過今後漫長的日子，李千千不敢想。

    一個小時過去了，程毅仍舊沒有短信再過來。完了，結束了。李千千兩眼呆呆地望著手機。結束了？涼拌苦菊，真的是入口酸甜，卻又帶淡淡的苦啊。愛情為什麼是這樣？

    正想著，手機連振帶響地鬧了起來，李千千沉浸在自己的哀傷里，被嚇了一愣怔，來電信息又讓她生出點驚喜，于是下意識地接了電話。

    “你下來，我有話要和你說。”電話里傳來程毅的聲音。

    這，他過來這里了？李千千有點發懵，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在小花園。你等著，我去找你。”她說完，抹了抹眼淚就往自己所租住的3號樓跑去。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五章 我陪你（四）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樓前，程毅已經站在那里，望著她。

    四目擁抱的一刻，一切的怨都消釋了。

    程毅嘆了口氣，裝出數落人的口氣說︰“你說你，這麼晚還不上樓，在下頭瘋什麼？”

    “不用你管，你去找適合你的女人啊，來這干嘛？”相愛的人吵架拌嘴，一定是語無倫次的交鋒，李千千答非所問的說道。

    “啊，”程毅抬頭望天，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把年紀了，這是在干什麼？”

    “哪麼一把年紀了，我不要這樣說，你又不老。”李千千說著，用手抹了一把臉上沒擦完的淚珠。

    “千千，我們對待感情的方式是有很大差距的，相處起來是有問題的。”程毅說著，往前靠近了一步。

    李千千就聞到了一股酒味，她問︰“你喝酒了？”

    “今晚陪客戶，喝得有點多。”程毅說著，從手包里拿出一塊口香糖，放進嘴里，又忍不住笑笑，“呵呵，不然我也不敢發那麼一條短信。”

    李千千心里就有點疼，“什麼破爛客戶！”說著，就要往樓上走。

    “你干什麼去？”程毅一把拉住了李千千的胳膊。

    “我去給你拿酸奶。解解酒。”

    程毅眼里熱熱的，一把把李千千攬進懷里。

    無言。

    寧靜的夜，回味著涼拌苦菊味道里絲絲的清香。

    過了好一會兒，程毅兩手捧起李千千的臉，在她溫軟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問︰“這些天為什麼總是那麼晚還不睡？嗯？成天鼓搗什麼？”

    李千千羞紅著臉，撓了撓頭，把劉芸芸和姚偉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你個傻妞。”程毅看著李千千，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為了別人扯不清的感情恩怨，你就這麼折騰自己。幫忙，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有個度。再說，你這餿主意也太沒水準了。”

    李千千說︰“那你出個有水準的主意。”

    “你讓她看你有多辛苦沒用，得讓她自己親身體驗體驗。”程毅說。

    “可是，”李千千有點犯難，“哪個公司願意用一個‘臨時工’啊。”

    “哎，還是我犧牲一下吧。讓她來我公司暫時做一兩個月的客服吧。”程毅邊說邊笑看著李千千。

    “你真好！”李千千說著拍手跳了起來，“哦，工資不用開得很高。”她又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程毅聞了聞自己，問道︰“我可以再抱抱你嗎？”

    “剛才不是都抱了，還問。”李千千被問得又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兩人擁著，月光灑落一身，盡是溫柔。

    “哎，不行。”李千千突然間掙開身子，她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同學很漂亮的，長發飄飄，面白膚嫩，又很modern，大眼楮，雙眼皮……”

    程毅無奈又好笑地看著李千千，說︰“李千千同學，你能不這麼一驚一乍地破壞氣氛嗎？我做這行，見得漂亮女人能少嗎？想要你說的那種漂亮女人，我隨時都可以。”

    “切，吹吧。”李千千裝出不屑的樣子，說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咳咳。”正在這時，不遠處有人咳嗽了兩聲。

    望過去，是劉芸芸。

    “芸芸，你怎麼下來了？”李千千問。

    劉芸芸走了過來，說︰“我還差點打110呢。你看看都幾點了。”

    李千千掏出手機一看，自己也嚇了一跳，居然快十二點了。

    “抱歉抱歉。哦，這就是程毅。”李千千給彼此做了介紹。

    劉芸芸和程毅彼此點頭示意，之後把李千千拽上了樓。

    “都做什麼了？”一關房門，劉芸芸就壞壞地笑著問道。

    “沒，沒做什麼。”李千千低著頭，不看劉芸芸，扭身開始換衣服。

    “哈哈，看你那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劉芸芸看著李千千那�逖　桓鼉　靨舳鶴擰br />
    “噓——”李千千把食指放到嘴前，示意劉芸芸，“小聲點，時間太晚了。”

    李千千心不在焉地躺在床上，盯著光禿禿的房頂，發愣。

    “怎麼了，看你那麼凝重，剛才不還卿卿我我，高興著呢麼？”劉芸芸湊過來，雙手抱膝，不解。

    “他居然和我說那樣的話。你說他是真的喜歡我麼？”

    “說哪樣的話啊？”劉芸芸狐疑地望著李千千。

    “哎呀，就是那樣的話。”李千千不耐煩地側了身子。

    劉芸芸大概猜到了，看著李千千那傻樣，故意刁難︰“哪樣的話啊？你倒是說說。”

    李千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把身子扳過來，雙眉緊皺，仰天望著發白的房頂︰“我說不出來，就是耍**的話。”

    “哎呦，我的姐姐。戀愛，就總得有人先耍**，你不主動也就算了，憑什麼要求別人也得當紀律委員啊。都一本正經，關系還能有進展有突破麼？很正常。睡吧啊。”劉芸芸說著伸手關燈，睡了。

    是這樣麼？天知道。又哭又鬧折騰了一晚上，一關燈李千千就掉入了睡眠，酣暢淋灕。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一）
    劉芸芸去了程毅的公司上班。趕巧，程毅的公司離著李千千租住的地方很遠，劉芸芸上下班要做坐兩站公交還要倒兩趟地鐵。盡管是朝九晚六的白領的時間制式，但還是必須七點之前必須出門。公交車比較沒譜，情況常常是一大早緊趕慢趕，匆匆趕到地鐵站發現自己還是被限流了，從A到B只需要一分鐘的路程，卻非要給你弄個九曲十八彎，浪費十幾分鐘，一大早就讓你找不著北。摩肩接踵地跟著人流往前一步步往前蹭，看著盡在咫尺的地鐵口，也只能是無奈。

    地鐵里的高峰時期，沒有美女、淑女，更沒有帥哥、紳士，人全都被逼成了狼人。瘋狂，凶猛。車外的人焦急地盡一切力量把自己往里塞，車里的人或向里繼續壓實，或向外抵制，一切看心情。

    那天正趕上劉芸芸來例假，身體狀態有點糟糕，不過班還是得給人去上的，她想能早點適應，最終留下來，留在姚偉身邊。身體不適往往會引發情緒暴力，劉芸芸當天的情緒惡劣到了極點。

    十三號線一如既往的火爆，一位美女，絕對的美女，一臉冷漠地將自己最後一個塞進地鐵，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因為開車鈴響了。可就在這一秒鐘的時刻，一位瘦硬小伙子一個箭步從右側硬硬地杵了進來，胯部向里一拱，為自己拱出兩三個平方分米的立錐之地，他的包正好戳住了劉芸芸。劉芸芸只好向後稍稍傾斜身子，卻發現後面的男人肩膀上落著點點“雪花”，只好向側面挪動兩厘米，擺好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剛剛要松口氣，左前方站著的一對肥肥的男女互相打情罵俏，繼續著他們在家中的親密。肥女用她那豬蹄般形狀的白嫩的肥手為肥男從臉上往下撥了什麼東西，肥男則放肆而撒嬌般的打著哈欠，一個接著一個。劉芸芸的眉頭早已不知不覺擰在了一起，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她從包里拿了一張面巾紙掩住了口鼻，憋氣。

    四站地，好難挨！出了十三號線地鐵的門，劉芸芸就跑進了衛生間，一陣狂吐。望著吐得有些發黃的臉，她咬咬牙，換乘！

    下一個地鐵是始發站，情形依舊是火車站購票大廳的熱鬧和擁擠。劉芸芸排在拐了彎的末尾。列車駛入，門開的一剎那，人群“瘋”擁而進，有搶座的，有尋找“安全”地點的，劉芸芸也趕緊跟著人流往車里奔。非常幸運，她佔據了靠門的最後一個空間。誰承想，就在關門鈴響的一刻，“一秒鐘現象”又出現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一個箭步沖了上來，整個人硬生生趴在了劉芸芸身上。

    一個典型的親密接觸！劉芸芸分明感覺到了中年男人下體那熱熱的東西直頂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她惱羞成怒，身子狠狠掙了一下，扭身就甩了中年男人一個大嘴巴。

    中年眼鏡男並不信奉“好男不跟女斗”，他急赤白臉地怒喝︰“你憑什麼打人！”呵斥完，就還了劉芸芸一個嘴巴。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二）
    劉芸芸捂著臉，氣得直哭，甩手又一個嘴巴。

    中年眼鏡男還要還手，車廂里就有人看不慣了，一個聲音大聲呵斥道︰“行了！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女人動手！丟不丟人！”循聲望去，是一個小伙子，小伙子長相斯文帥氣，似乎和地鐵不搭邊。

    丟人？他媽的老子還就丟這個人了。知識分子不要臉了，說的做的會比任何人都難看。“關你屁事！你的女人是吧？”中年眼鏡男陰陽怪氣地扔過去一句話。

    也許是劉芸芸人長得靚，讓人甘心情願做回英雄，也許是中年眼鏡男的這個挑釁實在是刺激了小伙子的荷爾蒙。小伙子血往上涌，面色微紅，“你他媽的嘴巴放干淨點！”他也砸過來一句話。

    “誰他媽的？你罵誰呢？”中年眼鏡男邊指著小伙子質問，邊往那邊沖。

    車廂里硝煙彌漫。

    人群開始混亂。“有人打架了，打架了。”

    “就說你呢，是爺們，別跟這兒耍，到站下去單挑。”小伙子冷眼乜斜著眼鏡男。

    “媽的，挑就挑。”中年眼鏡男也不示弱。

    說話間，車駛進了下一站，倆大男人都中途下車，劉芸芸也趕緊跟著下了車。一下車倆男人就你一拳我一腳地干上了，地鐵站里熱鬧了起來，巡邏的民警就過來了，倆人被帶進了派出所，劉芸芸也跟著。

    因為情節還不算嚴重，警察開始調解。打架這事，你說你的理，我說我的理，最終是大家都有理，以至于沒理可講。調解的結果無非是兩個，要麼是大家都累了，無可奈何地一笑泯恩仇，要麼是把較真進行到底，大家法庭上見。

    盤問來盤問去，派出所判定根上應該是中年眼鏡男的不對多一些，于是要求他向劉芸芸道歉。眼鏡男死活不從，我憑什麼要道歉？

    劉芸芸的委屈勁兒也下不去，眼淚一個勁兒往下掉。折騰了一上午，早上沒吃東西，又趕上例假，低血糖讓她頭暈眼花，冷汗往外冒了一身又一身，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汗，而是自己的體液，她的臉色開始發灰，身體往下出溜，她雙手扶住了桌子，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

    在場的人都嚇到了，負責問訊的民警，趕緊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趕緊打120。”

    劉芸芸努力地擺擺手，“不用。水，水，我要喝水，我還要吃點甜的。”

    民警趕緊去倒水，找糖和甜的東西。小伙子不知所措。眼鏡男也嚇慫了了，嘴里連連道著歉︰“姑娘，我錯了，你別這樣，我錯了。”

    很快，一位女民警端來了溫水、糖塊和兩個蛋黃派。

    這些東西一下肚，劉芸芸略微緩了過來。

    “給家里人打電話，來接你吧。”

    劉芸芸點點頭，掏出手機，出示了姚偉的電話號碼。

    姚偉接到派出所的電話，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趕緊請了假往這邊趕。一進門，就看到劉芸芸臉色蒼白地靠坐在椅子上，。

    “姚偉。”劉芸芸站起身，一下子就趴在了姚偉的肩頭，哭了起來。那感覺，像是回到了幾年前。

    姚偉看她這副虛弱的樣子，心里也一陣酸楚，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沒事了，啊。沒事了。”

    “姚偉，姐夫，怎麼是你？”坐在另一邊的小伙子詫異地問道。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三）
    姐夫？這回輪到劉芸芸詫異了，她從姚偉的懷里抬起頭，見小伙子正詫異地望著他倆。

    姚偉一回頭，也愣住了，“溫浩？你怎麼也在這。”

    這個仗義出手救了劉芸芸的小伙子正是溫笑笑的堂弟，姚偉的準小舅子。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出去再說吧。”溫浩說。

    三人出來，已近中午，看劉芸芸面帶慍色，姚偉知道，他先要給她一個很長的解釋。“溫浩，下來我再和你解釋。我要先把她送回去。”姚偉轉身對溫浩說。

    溫浩點點頭，輕輕地冷笑一聲，說︰“你還是想想該怎麼和我姐解釋吧。”說完，招招手，鑽進了一兩出租車。

    姚偉沒有直接送劉芸芸回家，他知道她現在除了需要解釋，更需要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

    他開車帶著劉芸芸來了我北京的粥公館，給劉芸芸點了紅棗羹，水晶蝦餃和兩樣她愛吃的菜品。

    “趕緊吃點。”姚偉把筷子遞給劉芸芸。

    “溫浩的姐姐是誰？”劉芸芸沒有接筷子，在吃東西之前，她需要一個解釋一個真相把胃里的石頭疙瘩溶了去。

    “啊。”姚偉雙手十個手指緊緊交叉著，抵住下巴，雙唇緊縮，對著桌面注視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劉芸芸的眼楮說︰“是溫笑笑，我現在的女朋友。溫浩是笑笑的堂弟。”

    “他叫你姐夫。”劉芸芸望著姚偉，眼神憂郁。

    “咳，他就習慣那麼叫。”姚偉尷尬地笑笑。

    “為什麼會習慣？”劉芸芸又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傻問題。

    姚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們已經住一起了。”劉芸芸自問自答。

    “芸芸，你先吃東西。”姚偉無言以對，只得讓桌上的飯菜來護著自己。

    “她比我好是嗎？”劉芸芸不理姚偉的茬，繼續問著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芸芸，很多事情在一年之前我就說過了，所以根本不存在誰更好的問題。我只是不希望你跟著我繼續遭今天這種罪。”姚偉說。

    “不用說了，說道底還是不夠愛。”劉芸芸自言自語著，端起紅棗羹一口氣喝完，站起身就走了，留下桌子上一口未動的菜和一個無措心酸的男人。

    劉芸芸當天沒有去程毅的公司上班，她回到李千千的住所，積攢元氣，靜候李千千的歸來。

    “呀，你今天這麼早。”李千千一進門有點驚訝。

    “溫笑笑，你早知道了吧。”劉芸芸沒接李千千的話茬，一臉漠然得問道。

    “溫……”李千千心里“咯　”了一下，心說這妞怎麼知道了，“哦，呵呵，知道點。”

    “把我介紹去你那個程毅的公司是想讓我自己打退堂鼓是吧？你這計謀夠深的。”劉芸芸話里的口氣越來越冷。

    “不是那麼回事，芸芸，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李千千趕緊解釋著。

    “不用說了，幫著姚偉甩開我，到底他是國家公務員了，是吧。”劉芸芸看著李千千，眼神里都是怨氣和酸氣。

    李千千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只有不斷重復著前面的話。

    “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捉弄我。我有那麼討厭嗎？”劉芸芸突然間大哭起來。

    李千千慌了，她緊緊抱著劉芸芸，嘴里不斷重復著，辯白著“沒有”，也跟著劉芸芸一起“澆地”。

    情緒釋放完畢，人也慢慢平靜下來。李千千抻了幾張面巾紙，遞給劉芸芸，自己也擦了擦眼楮，說︰“其實，姚偉真的挺愛你的，單從他選擇的這個溫笑笑就能看出來。”

    “她選擇誰沒有區別，總之是不愛了。”劉芸芸發紅的眼楮又涌出一層淚花。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四）
    李千千起身坐在椅子上，和劉芸芸面對面，拉著她的手說︰“我見著溫笑笑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你倆很像，無論從外形還是穿著打扮，都像。只不過她那人有點鎮臉子，不像你這樣有溫度，氣質上比不過你。”

    听到最後一句，劉芸芸破涕為笑，說︰“嘴抹了蜜了你。”

    “是真的，不是奉承你。”李千千把兩只眼楮瞪得溜圓，一臉認真地辯白著。

    氣質上誰更好，並沒有標準答案，不過是王八看綠豆的事。李千千這辯白原本是想安慰安慰一個可憐的女人，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安慰，反倒給劉芸芸增添了繼續戰斗下去的源動力。

    “千千，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程毅的公司我不準備去了，我要憑自己的本事找一份工作，在北京扎根。另外，我要出去租房子住了，總在你這兒擠著也不是回事。”劉芸芸說。

    “哎呀，沒事。你就住著吧。以我們掙得這點錢，在北京，你不跟我擠著就得跟別人擠著。”李千千勸道。

    “找到工作再看吧，我希望能離公司近點。這樣，最起碼路上不擠了。”劉芸芸笑笑說。

    現實社會中，只要要求不太高，高學歷美女找一份工作還是不難的，劉芸芸很快在西城找到了一份文秘的工作。之所以把工作尋找的範圍鎖定在西城，不為別的，只因為姚偉的工作單位在那里。

    接下來是找房子。李千千覺著自己雖然來得時間也不長，但在找房子方面，吃過虧上過當，總算積攢下點經驗，于是一直陪著。

    兩人去看的第一家是一個叫做“德式莊園”的地方，根據網上的描述和照片，稍加想象就能現出一幅溫馨又帶著田園氣息的畫面，充裕的陽光，滿眼的翠綠，寬闊的視野，站在小樓的護欄邊，盡情享受國外小鎮的浪漫風情。空調，冰箱，熱水器，電視，油煙機等等一應齊全，光縴上網超快速，冬天暖氣充足，大席夢思床，獨立廚房、衛生間，進出有門禁，安全，最關鍵的是出行方便，步行五分鐘即可到達地鐵站。哎呀，比起李千千這間蝸居來，實在是強了百倍！劉芸芸憧憬著，臨去之前就打定主意要住在那了。

    李千千也對這個德式莊園充滿了好奇，北京還給北漂們留著這麼好的地兒呢？不過，想想自己吃過的那些虧，還是讓劉芸芸多找了兩家，以備不患。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五）
    兩人下了地鐵，踫到的第一個不對勁就是距離，描述說是距離地鐵站步行五分鐘，可是倆人走了三個五分鐘，還是沒看到德式莊園的影子。進一個小賣部去打听，老板說這片都叫德式莊園，我這兒也是，你們找哪家啊。倆人大眼瞪小眼，頓時懵了。順著小賣部老板的指引，兩人左拐右拐，看著牆上用粉筆畫著的指示標，終于找到了一個黑色的大鐵門。大門緊閉，李千千用手敲一敲門環，里面頓時響起兩只大狗的叫聲，卻沒有人應。劉芸芸給網上留下的聯系人打電話，過了一會兒，大門打開了，出來一個穿著黑色短袖的中年大媽。大媽帶著兩人進去，里面是一個私人大院，門邊不遠處拴著一條大狼狗，左手邊是一個兩層的樓房，樓門邊不遠處，拴著另一條同樣的大狼狗。李千千最怕狗了，她扯著劉芸芸的衣服哆嗦著，踉踉蹌蹌跟著往樓里走。

    一進門，並沒有看到充裕的陽光。盡管是白天，光線仍然是打不起精神，昏暗得一塌糊涂。大媽指著客廳左邊的鍋爐說，冬天就生著爐子了，你們下班回來就暖和了。

    “哦。”劉芸芸稀里糊涂地應著，根本不想往里走了，可是出于禮貌，還是應著頭皮跟著老板娘往里走。

    “那小伙子還沒走，要下個禮拜才能搬，你們要是著急，我這禮拜就讓他滾蛋。”老板娘邊叨叨著，邊掏出鑰匙開門。

    門打開了，鋪面而來的是一股說不上來的餿味，迎面所見是一張看不見樣子的大單人床，之所以看不見床的樣子，是因為床上胡亂攤著一床黑乎乎的被子，床的左邊是一個茶幾，茶幾上放著一個煙灰缸，煙灰缸里還有一半的煙灰和幾只煙頭，煙灰缸的左邊是一個看起來很笨重的電視機。地下躺著兩只拖鞋，拖鞋像是鬧了別扭，東一只，西一只，互不搭理。

    劉芸芸沒有心思再去看有沒有什麼獨立衛生間和廚房，捂著鼻子拉了李千千就出來了。李千千邊被劉芸芸扯著往外走，邊扭頭扯著嗓子和老板娘說︰“那個，我們考慮考慮，再給您電話啊。”

    一出來，劉芸芸沮喪得快要哭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哪里是骨感，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六）
    感嘆之余，是感謝李千千︰“多虧了你提醒，找了兩個備選信息，不然今天肯定白折騰一趟。”劉芸芸說著朝李千千不住地點頭。

    “那就趕緊看下一家去吧。哎，我覺著我畢業之後，不是在找工作就是在找房子，除了給自己找，還得陪著別人找。”李千千故意掰著手指頭叨叨著。

    “回去請你吃好吃的。”劉芸芸說著，搭著李千千的肩膀往地鐵走。

    倆人去的第二家是一所大學的家屬院。按照約定，劉芸芸到了小區門口給聯系的第一個二房東打電話，很快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衣、黑色西褲的中年男人就出來接了，看起來還算斯文，像是個文化人。家屬院算是比較老的小區，房子都是老式板樓，中年男人帶著她們一直走到小區的盡頭，左拐，進了右手邊的一棟樓，房子在一樓，兩室一小廳，簡單裝修了一下，廚房比較干淨，除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之外，還整整齊齊並排擺著幾只空的啤酒瓶。出租的是次臥，整個房子本身就不大，次臥十平米見方的樣子，一張雙人床佔據了房間的百分之九十五，靠牆緊挨著床放著一張狹窄的寫字桌。空出來的林怪成狹窄通道僅容一夫通關。

    中年男人不斷講述著房子的各種好處，比如南向朝陽，窗外望去就是道路兩邊滿眼的綠色，偶爾還有鳥叫，上網方便，可以使用大學的校內網，生活也超級方便，出門就是兩個超市……

    听著中年男人娓娓動听的講述，劉芸芸有些心動，可看著這狹窄的空間又有些猶豫。到底是旁觀者清，李千千才不管你什麼鳥叫蟲鳴，校網直通。她走到主臥門口，朝里望了望，問道︰“您這都誰住啊？”。

    “哦，這個您放心，人很少，就我自己，平時很安靜。”中年男人趕緊解釋。

    李千千心說人少才不放心呢！“您還沒結婚？”她問道，問得明顯有些不禮貌。

    “哦，結婚了。我愛人在老家南陽，她是做老師的，平時都不過來。”中年男人並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繼續解釋。

    李千千點點頭，說︰“我們也不著急，考慮考慮再給您打電話吧。”說完，拉著劉芸芸的手就往外走。出得門來，劉芸芸掙開了手，問︰“你怎麼這麼草率就替我決定了？”

    “呵，”李千千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敢住啊？孤男寡女的，你去晾個**都得穿他的房間。如果是男生倒罷了，關鍵咱不是女生嘛。”

    劉芸芸嘆口氣，說︰“也是。哎呀，千千，我發現你今天看事特別明白。”

    “人哪，多會兒都是對自己的事迷糊，對別人的事清楚。”李千千拍拍劉芸芸的肩膀，感慨了一句。

    兩人怏怏得去往下一家，還好，下一家也在個這家屬院，只不過在南區。房子在三樓，開門的是一位將近四十歲的東北大姐。房間很干淨，也很有家的氣息，關鍵是沒有成年男性，只有大姐一個十歲的兒子。劉芸芸當場就決定租下來了。大姐看劉芸芸干干淨淨漂漂亮亮的，也很願意租給她。一拍即合，劉芸芸下周就可以搬進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哪！

    李千千跟著劉芸芸跑了一天，回來一通飽餐之後，便進入夢鄉，她決定星期天要做一棵蔥，睡他個昏天黑地。可是星期天一大早，電話就�暉　醫小＠釙　　棧鸕刈ス只　畢　こ傷樵　墑翟謔敲揮辛ζ　凶潘　郟　沉艘謊郟　谷皇槍胤媯　獾谷盟械鬩饌狻/div>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六章 分明是小兒麻痹癥嘛！（七）
    “關哥，怎麼是你啊？”李千千問道，聲音里都是早晨還沒睡醒時的慵懶和沙啞。

    “還沒起哪？”關鋒笑道。

    李千千覺著有點丟人，好像自己多懶蛋似的。可是被人吵醒實在是不爽，哈欠接二連三。“啊——”李千千打了個哈欠，“起來了，早起來了。”

    電話那頭又傳來關鋒的兩聲笑，笑過之後，說︰“猜猜我在哪兒呢？”

    李千千心說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一大早就把人的春秋大夢攪黃了，弄得人腦袋暈了吧唧的，誰還有心思猜你，真是！“北京。”她胡謅了一句。

    “宿舍。”關鋒也無心要考倒誰，自己接了謎底，語氣開始低落下來。“住進來，難免就想起你來了。”

    “哦。啊？”李千千迷迷糊糊的勁兒還沒過去，反應有點慢，“你怎麼住那兒去了？”

    “你嫂子和我分居了。”關鋒說。

    “為什麼？”李千千皺著眉頭，睡眼惺忪地問。

    “一言難盡。另外，我被停職了，三個月，之後發配青海分公司。”

    “到底怎麼了這是？”李千千追問道。

    “我被人揭發生活作風有問題。給你打電話主要是，啊，安靜，我一直聯系不上她，你幫哥問問，找找她的下落。”

    “安靜？張安靜？這怎麼又和安靜扯上關系了？”李千千的盹徹底醒了。

    “我和張安靜……啊……發生點事兒，不過最終沒發生。”關鋒吞吞吐吐的說。

    “什麼發生又沒發生的。”李千千听得有點迷糊。

    “你女孩家家的，別問那麼多了，總之，就是有人向集團揭發我生活作風有問題，張安靜也因此離職了，但是離職之後，音信全無，哥心里不安哪。”

    李千千大概有點明白了，明白之後，她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誰是那個混蛋小人”。

    “揭發的事誰干的？吃飽了撐得，無聊。”她氣呼呼的問。

    “馮盈。”關鋒說。

    “她奶奶的，關她屁事！”李千千罵道，聯想到當初關鋒為自己去總經辦和馮盈鬧得臉紅脖子粗，她心里又有點歉意，“關哥，對不住啊。”

    “對不住？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關鋒不解地問道。

    “啊，沒什麼。你今後怎麼打算的？”李千千問。

    “好在我在集團的根基深，去青海待上三年，就回來了。唉，韓婷現在不原諒我，我等，等到她原諒我、重新接納我那天。”關鋒聲音低沉，但是語氣卻很堅定。

    想到韓婷，想到淘淘，李千千心里又很氣關鋒。她出了口長氣，數落道︰“你說你們這是鬧騰什麼，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你說，你，安靜，你們——哎，事情怎麼會這樣了？”

    李千千趕緊打電話給姚偉，讓他趕緊開車過來，得回趟保定，張安靜出事了。接著李千千的電話的時候，姚偉正準備和溫笑笑一起回準丈母娘家吃飯，雖然不明就里，但是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于是也不管溫笑笑臉上是酸還是辣，說了聲“抱歉”，就驅車過來了。

    一路上，李千千一直打張安靜的手機，都是“您所撥打的手機已關機。”她家里的固話，又沒有存。三個人急匆匆趕到張安靜的家，敲開門，周健一臉胡子拉碴地站在了門口。

    “安靜呢？”李千千一進去就問，邊問邊喊，“安靜？安靜？”

    “不用喊了，她不在這里。”周健低聲說道，聲音里滿是頹廢。

    “那她在哪兒？”劉芸芸問。

    “我也不知道，離婚後，她就搬出去了。”周健說。

    “離婚？”周健這一回答，讓三個人感覺有點詫異。

    “對，之前我不離，死活不離，可是出了那事，作為一個男人，我沒法不離，我需要好好想想。”周健苦笑中帶著一絲冷笑。

    “你就是一混蛋！”李千千用手指著周健罵道。這是她第一次罵男人。

    罵完，仨人就出來了，可是出來又該去哪兒呢？望著曾經熟悉的街區，徒留下無可奈何在風中飄蕩。

    這世界，還真特麼的小兒麻痹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一）
    對于一個沒有資歷的小人物來說，在大公司意味著只能做一個專職切蔥花的小廚工，可能連切菜切肉的大活都沒機會沾手，更不用說去學著做一整個包子了。小公司就不一樣了，各塊的人手都緊張，不可能讓誰只負責切蔥花，要想不被踢出去，必須很快學會做包子，而且是各種各樣的包子。

    從一個打荷的小雜工一下子變成了實習主廚，李千千並沒有感覺多吃力，在她的概念里，做一個項目和蒸一鍋包子沒什麼區別，無非是把各種相融的食材剁吧剁吧，加入各種調料，用面皮裹到一起，再捏上幾個褶兒做個包裝，打個廣告。

    沒什麼難的。

    單從成就感的角度而言，皮兒薄，餡兒大、味兒濃，這是無論哪個大師傅都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上看到的。李千千也不例外，盡管只是個實習的廚子。而拋開成就感這種虛幻的東西，從正常的利益角度來講，最希望包子做得有品的人應該是賣包子的。只有包子做得好吃，才好賣，才有大把大把的票子好賺。

    可是在人類社會中，很多正常往往會因為扭曲的利益關系變成了不正常。李千千的所在的英材圖書有限公司主要做低等高校的教材，一直以來的產品品質也不那麼高等，銷售方式也就比較低級——電話直銷加實地推銷。李千千一門心思想要打破慣例，把自己策劃的這十幾本書做好，起碼不要是文化垃圾。要做到這點，第一就是要選到真正有實力的人來寫。原則上講，這也是李千千作為一個項目經理應有的基本權力。可是原則放到現實運營中往往會讓人覺著矯情。

    公司最大的經營哲學永遠是生存第一，為了保證投入的每一分錢都有人買單，主要的銷售模式是合同制預售。換取這種銷量的代價就是讓簽合同的老師擔任主編或者參與編寫，或者不勞而獲——署名。至于老師能攬到哪種瓷器活，剛性標準是用量，而不是他有沒有那個金剛鑽。

    短平快的社會，利益很多時候也只能是“活在當下”，知識技術更新這麼快，人的確是往長了活，可產品的生命線卻是往短了走。再說，吃到嘴里的才是飯，今年老子還在這公司做銷售，明年指不定就挪窩了，靠品質換取長遠的銷售量？別跟我這兒扯淡。

    如果趕巧“合作”的那位老師是個實力派，那麼結局將是皆大歡喜。可往往談這種生意的，大都是學術和技術的冒牌貨。踫到冒牌貨怎麼辦？李千千的原則是堅決抵制。不過，抵制得太堅決，就是雙方的擦槍走火。

    “李老師，你為什麼不用我這邊的秦老師了？還說那麼難听的話。”一大早，銷售部的門丁丁就來者不善地推門進了策劃部，二十出頭的鮮嫩的小臉上漂著一層與年齡不相稱的老練與心機，實在是不那麼可愛。

    李千千吊兒郎當地躺靠在椅子上，瞟了一眼眼前的小鮮肉，帶著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說︰“前一句是事實，後一句是胡扯。”

    李千千來得時間不長，但在公司比較出名，出名的原因除了遲到，還有就是她那股子略帶清高的痞子勁，連**OSS都包容著她，別人還能怎樣？難打交道的人，就繞著走唄。可實在是繞不過去了，也還得硬著頭皮較量較量。

    “合同都簽了，人家也寫完稿子發過來了，你又不用了，我這邊怎麼交代？”門丁丁說著，兩條胳膊交叉著綁在胸前，那穩穩托起的高聳的**氣焰囂張地下了戰書︰你動了我的奶酪怎麼辦？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二）
    “自己拿去看看這大雜燴。”李千千把劃得滿臉花的稿件遞給了門丁丁，“原創的都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有兩句通順的，一查，網上COPY的。東拼西湊，你即便是拼湊也湊出個流水賬來啊。他倒好，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前言不搭後語，整個就是無邏輯的剪輯！這就是當今教育舞台上的台柱子？小學畢業生也不至于能寫出這麼濫的東西來吧。”

    門丁丁看了看手里的稿子，連翻都沒翻。稿子怎麼樣和我沒關系，這就是門丁丁的邏輯。“我沒必要看這個，當初你也是同意他做《角色造型》這本書的主編的。”她開始搬出歷史來射擊李千千。

    “是，沒錯。看簡歷，很光鮮，電話交流兩小時，嘴都不帶打�相鏡模　　頗芰　⺪鮒冢　　群芑　　頤揮姓業講揮玫睦磧傘２還　嫻墩媲股險罅耍　歐　質歉鱟旒餛ず窀怪鋅鍘！崩釙　　底牛　仕始縑　　鄭　雋爍齪　弈蔚謀砬欏br />
    “你不要和我說這些，我只想知道怎麼辦？人家非要告咱們呢！”門丁丁擺出了一副“你闖大禍了”的模樣。

    听到這兒，李千千有點來氣，姑娘還就是不怕硬的！“告吧，沒能甄別出優劣，錯根本在我，一切我來承擔，讓他告我去吧！”

    說完，李千千起身去了衛生間，扔下門丁丁在那里挑眉瞪眼。

    “雲主管，你給評評理，李老師是不是太沖了？”門丁丁覺著有點下不來台，轉身對雲紀航抱怨。

    人總是向著自己人說話的，雖然李千千這頭桀驁不馴的驢子常常惹領導生氣，但再怎麼不馴也終歸是自己部門的人，數落她，就等于數落自己，雲紀航很明白這個道理。她板著毫無表情的面孔說︰“李老師的確沒有說過難听的話，她和外邊人溝通還是非常禮貌得體的。那份稿子，李老師也讓我看了，實在是沒法用。”

    一向在銷售部很有人緣的雲主管居然這樣講話，門丁丁心里有點涼了。她默不作聲地帶著賭氣的神情，一扭身出去了。李千千，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損我的利益？公司這麼多種產品，干嘛非要賣你的！

    李千千再次回到座位上，繼續懶懶散散地躺靠在椅子上。雲紀航看著她那落拓不羈的樣子，心里有點不舒服，心說難怪人家都告你。“李千千，你得罪人了啊。”

    “得罪唄，她還得罪我呢，哼。”李千千鼻子里哼出一股濁氣。

    “你這種溝通法，人家誰願意賣你產品啊？沒人願意費力氣賣你的產品，就影響你的收入。”雲紀航盯著李千千，語重心長地說。

    職場上，這種語重心長超難得，李千千就心生了點感激，笑笑說︰“愛賣不賣，本來也沒打算靠銷量發財。”

    秦老師到底沒有把事情捅到法官那里，或許是覺著這種勾當本身就不光彩，或許是覺著李千千這個無名小卒實在是不值得浪費自己的時間和金錢，也或許是老油條的圓滑讓他在沖動過後，對一切都采取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處世態度。誰知道呢？現實結果是他又腆著臉給李千千打了“求和”電話。

    “李老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您不能光看稿子的形式，我們是有很多實操經驗的。”秦老師在電話里態度依舊是謙恭，電話那頭卻是咬牙切齒。

    “那也得能先把包子做出來！”李千千看著桌上滿紙胡言亂語的稿子，听著電話里那客氣卻不著邊的鬼話，想想昨天門丁丁言辭中這位秦老師的恐嚇叫囂，實在不想再扯下去，“啪”得掛了電話。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三）
    項目管理的工作就是溝通、溝通、再溝通，可這實在不是李千千的長項。自從做了這個項目經理，戰火就不斷。起沖突，一般情況下是處事和溝通方式的問題，但有時候也會無辜躺槍。

    一本教材要彰顯自己的學術權威性，必須在門面上插上這個專業最牛逼的學院派教主的大旗，賣的時候才好一呼百應。可最牛逼的大拿都是遙不可及的，尤其對李千千這樣的菜鳥，費勁周折，用了各種曲線方式都沒能聯系到大咖本人。

    有什麼了不起！

    難道去超市買紅提，結果沒貨或者價格高到奢侈，就不吃了嗎？買串無籽葡萄嘗嘗，口味也未必就賴到哪兒去。放下必須，懂得退而求其次，人才是活出了境界。李千千有這境界。

    她開始找路子搭訕一個跳一跳可能夠得著的老教授。教授叫陶寶，名字沒有任何藝術氣質，但人家的確是和藝術打了一輩子的交道。陶教授已是六十加的高齡，說高齡是就從政的資格而言。沒錯，他去年剛剛從藝術大學動畫學院院長的位子上退下來。雖說已是過氣了的學術官員，可畢竟輝煌過。曾經的輝煌也是輝煌，單就他退下來之後還頻頻到處走穴，就可以看出余暉的能量還是很足。

    攀上陶教授沒費多大周折，英材圖書公司合作的出版社之一就有藝術大學出版社，出版社的叢副社長和陶教授的愛人是大學同學。總經理錢進就專門為叢副社長設了個飯局，讓李千千和雲紀航作陪。

    “哎呦，本來我是想喊老陶一起來的，可是人家真是忙得不得了，他這個層次的人是沒工夫理睬這種飯局的。”一坐下來，叢副社長就操著上海口音解釋著。解釋著，倒不如說是炫耀著，炫耀自己搭的這座橋坡度很大。

    “那是，那是，肯定忙啊。”錢進寒暄著，“您看，咱喝點什麼？”

    “茶就好了。”叢副社長說著，淡淡地一笑。

    雲紀航就叫了一壺黃山毛尖，一壺上等的西湖龍井。來前，她做了“功課”，知道這位叢副社長愛喝這兩種。

    本來這“功課”應該是李千千的，但是無可救藥的清高讓她對此類事情嗤之以鼻。除了開頭打了個招呼，整頓飯下來，她就是個听眾。她不想說話，從始至終，在這位叢副社長的臉上她只讀出了四個字︰居高臨下。無非就是個矯情庸俗的中老年婦女，真特麼做作！李千千看得直反胃。

    看著雲紀航忙前忙後，端茶倒水，而那個叢副社長卻是代答不理和理所應當，李千千心里起了內疚，畢竟這是為了自己的項目。內疚之余是心疼，她真想一把拉著雲紀航離開。什麼東西！

    一頓飯，N多的口水，笑到發僵的笑容，換來的是一個手機號。

    雖然有叢副社長的牽線搭橋，不過得承認，李千千天生是個學術胚子，和學術圈的人打起交道來，游刃有余。兩次電話之後，陶教授就同意約時間見面聊聊了。

    拿下！李千千高興地輕輕一拍桌子。雲紀航看她這幅表情，問道︰“搞定了？”

    “還沒，不過差不多。”李千千得意地說。

    一分鐘的得意之後，她心里又浮上一絲陰雲，該怎麼和這位陶教授解釋公司的身份。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四）
    英材圖書公司在對外業務洽談時，有幾個不同的身份，這些身份的名稱根據合作的出版社來定，在很多京城公司的運營中，這叫打擦邊球。李千千听著雲紀航的指點，對這位陶教授從一開始就宣稱是藝術大學出版社的職業教育編輯室。陶教授便拿李千千當了自己人，從他的口頭禪“咱們”就可以听出來。

    整個溝通過程中，李千千在公司身份這點上一直是支支吾吾。這讓不會撒謊的她從一開始就帶了心虛。

    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將來簽合同也會穿幫，怎麼辦？她只得又請教主管雲紀航。

    “這次去面談，你就實話實說。”主管終究是主管，出招總是出乎李千千的意料。

    “啊，為什麼？之前你不是讓我不要直說我們是公司嗎？”李千千不解地問。

    “開始是開始，開始要做的是想法讓對方進入你的軌道，你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就是我們來操控了。”雲紀航的眼楮盯著李千千，對接下來該發生的事情充滿了鼓舞和期待。

    “哦。”李千千皺著眉頭，撓撓頭，她的直覺告訴她，公司的這套手段在陶老頭那兒吃不開。

    中午趁著大家都下去吃飯的空檔，李千千打電話請教程毅，程毅沉默片刻之後，上來就是一句︰“你們公司的業務正規嗎？”

    李千千對這個問題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不正規？正兒八經出書的公司，不是打砸搶。正規嗎？在很多時候都要打著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的旗號去招搖……

    唉，二道販子的感覺。

    李千千就帶著這二道販子的感覺和忐忑不安的心去了藝術大學，揣在身上的唯一一點實在的東西就是那份項目策劃書。

    按照約定的時間是三點，李千千這遲到大王少有的一次，提前十分鐘到了。她按照陶教授說的，上了動畫學院辦公樓三樓，找到陶教授的個人工作室。工作室卻是鎖了門的，透過玻璃窗，望進去，里面一派藝術家的雜亂。

    李千千在門口等了十多分鐘，還不見人影，趕緊打電話給陶寶教授。

    “是小李啊，哎呀，昨天就來懷柔了，會一直開到今天上午，我現在正往學校趕呢。”電話里傳來陶教授的聲音。

    畢竟是求著人家的，不能拉個驢臉，等會兒等會兒吧，李千千趕緊說︰“哦，陶老師，您別著急，我等一會兒沒關系的。”

    藝術大學到底是藝術大學，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藝術的情調，連入駐的商業咖啡廳都布置得超有藝術範兒。李千千在咖啡廳找了一個沙發坐下，望著來來往往的同樣超有藝術範兒的洋溢著青春活力的身影，很快就困了。

    在這麼個藝術格調的空間里，睡大頭覺真是不雅觀，可是李千千竟然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千千打了一個愣怔，醒了，掏出手機一看，媽呀，四點了。抓起包起身快速朝陶教授的個人工作室走去。

    鎖還在門上。

    李千千心里很不爽，心說這譜夠大的！不過俗話講“人求人時三分矮”，想當年張良怎麼得著《太公兵法》的？先給人撿鞋，還得給人穿上，跑了三趟，那老頭兒才給的，不是嗎？不能任性使氣，不能任性使氣啊。她正要怏怏地回去咖啡廳，只見一位梳著大背頭的老頭在幾個學生模樣的人的簇擁下朝這邊走來。李千千在心里迅速把來者和網上的照片做了對比，沒錯，就是他。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五）
    “陶老師！”李千千滿臉笑容地喊了一聲。

    “哦，小李是吧。”說話間，陶教授已經走到門口，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千千。

    李千千也在陶教授掏鑰匙開門的時候，偷偷打量了一下這位藝術家︰上身罩著一件淺綠色中國風的休閑亞麻衫，下身白色休閑褲，腳踩一雙棕色涼鞋。這清新的打扮和滿頭的白發一對比，顯見著這位老爺子是個時髦的主兒。

    進屋，那幾個學生模樣的開始忙活著搭三腳架、搗鼓攝像機什麼的。陶教授滿面紅光地靠坐在對窗的椅子上，用手捋了捋頭發，說︰“這是校電視台的。”

    “哦，您真是挺忙哈。”李千千扭頭看了看邊上忙忙活活的幾個孩子說。

    “忙，忙死我了天天，都找我，他們都找我。”陶教授說著，又捋了捋頭發。

    突然間插進來另一幫子人攪和自己的時間，在預料之外，李千千就不知道下邊該怎麼進行了。就在這麼當口，進來一位教師模樣的年輕女人。兩人很熟絡地互相招呼著。

    “陶老師。”

    “喲，來啦。”

    “出版社的。”陶教授又指著李千千說，“你看你們誰先來？”

    年輕女人說︰“我們先布置著，等會兒才能采訪。要不你們先說？”

    李千千就趕緊把策劃書遞了過去。陶教授簡單翻了一頁，說︰“我現在也沒時間看，放我這吧，等我看了過兩天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反正這麼近。”

    最敏感最讓李千千不敢啟齒的話題來了。

    “啊，陶老師，我們不在這邊，在西北邊辦公呢。”她硬著頭皮給了一句模稜兩可的提示。

    “不在學校這邊辦公？你們不是咱們學校的出版社嗎？”陶教授問。

    “哦，我們是和藝術大學出版社合作的公司，合作十多年了，因此出版社給了一個對外的職業教育編輯室的稱號。”

    “哦~”陶教授這個“哦”拖了很長很長，臉也在這長長的拖音中跟著耷拉了下來。

    那幫子校電視台的已經把各種設備調好了，現場布置也已經完畢。

    “哎，張兒，要不你們先來吧。她這邊是來跟我談生意的。”陶教授沖著那個年輕女人喊道，說完又對李千千說︰“還是讓他們先來吧，前幾天就開始聯系我，等我半天了都。”

    李千千心說誰不是前幾天就聯系的呀，誰沒等你半天啊。奶奶的，上趕著的還真不是買賣啊，愛干不干！她打算抬屁股走人了。

    站起身的瞬間，腦子里卻又有個聲音喊到︰“忍住！想想人家張良。”

    “哦，好，那我就在邊上當回現場觀眾，呵呵。”李千千死皮賴臉地諂媚著，每一個細胞透著卑微，每一根神經都遞著虛偽。

    那一刻，她真惡心自己。

    李千千無聊地望著眼前的男女老少，皺著眉頭將嘴角上揚了十五度，定格了一個僵硬的微笑在臉上。

    不同的心理時空，天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做什麼。窗外的陽光一點點落了下去，屋子里已經暗了下來，隔著玻璃門，可以看到樓道里三三兩兩的人穿來穿去。

    “行，陶老師，那今天就到這兒。”年輕女人說了一句。

    陶教授點點頭，說︰“今天都辛苦了啊。”

    呼啦啦幾個小兵開始收工。

    李千千被眼前再次的雜亂踫了一下，回過神來。“陶老師，您看……”她站起身，向陶教授走過去。

    “哦，這樣吧，今天也不早了，東西先放我這，我得看看，不然我哪知道你們是要用我這名來做什麼。弄不好，污了我的名聲。”陶教授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充斥著一個到處走穴被吹捧壞了的文人的尖酸刻薄與自我膨脹。

    李千千火往上撞，心說這話怎麼不早點說？讓我跟這兒傻等。民營公司就是洪水猛獸，大街上的騙子嗎？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七章 談生意的（六）
    “好吧。”李千千冷著臉，放下這就話，抓起包就出來了。出來就做了一個決定︰“這人不能用。”

    第二天，雲紀航問，“怎麼樣？”

    李千千無精打采地向雲紀航如實匯報了外出工作情況。

    雲紀航冷笑一聲，說︰“他這是琢磨著要錢呢？”

    “我不準備用這人了。”李千千撅著嘴，腦子里重新放映著昨天那一個個讓人憋氣的鏡頭。

    “你還有其他人選嗎？”雲紀航問道。

    李千千怏怏地搖搖頭。

    “那就再看看和他接觸接觸，不能一竿子打死，畢竟你這套書還是要有個總主編來撐門面的。”雲紀航說著，看了李千千一眼，眼神里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

    “好吧。”李千千不情願地點點頭，又問︰“那給他多少錢合適？”

    “按著公司的慣例來。他這人名氣一般，高了，錢總也不會同意。”雲紀航說完，開始忙活自己的項目。

    “我這套書當初想請的是專業里頭最牛的那個，就是因為要價太高，錢總最終還是給否了。”高淑靜在邊上插了一句，為雲紀航的話做了個佐證。高淑靜是策劃部的另一位策劃編輯，人比較單純溫順。

    “他要多少？”李千千悄悄地問了一句。

    高淑靜兩個食指交叉打了個手勢。

    “靠！”李千千驚嘆道。

    “而且審稿啊什麼的，都不做。”高淑靜補充了一句。

    “哼，要我是錢總，我也把他斃了。”李千千鼻子哼了一聲，腦子里出現了一個畫面︰女戰士李千千，手舉著一只AK48，英姿颯爽，對準陶寶這個老頭兒，“啪”的一聲響，陶寶“啊”了一聲，嚇得三魂丟了兩魄，暈過去了。一切的不愉快灰飛煙滅。陶老師，沒裝子彈，陶老師……哈哈……

    李千千笑出了聲。“嗨，你傻笑什麼呢？”高淑靜笑著問。

    “哦，沒事。”李千千回過神來，出了口長氣。痞歸痞，事情該辦還得低頭哈腰地去辦。李千千按著雲紀航的指示，三天後又給陶教授打電話︰“陶老師，我是英材圖書公司的李千千，不知道您對我們的策劃案有什麼意見，請您多指導。”

    身份穿幫了，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了，溝通起來李千千的心里反倒輕松了許多——我們就是一民營小公司，要不要上船，您看著辦。

    “哦，我還沒來得及看呢，你給我那策劃案在我辦公室，我這兩天一直在外邊，都沒去學校。”電話里傳來陶教授的聲音，可李千千捕捉不到他聲音里的表情。

    奶奶的，無心合作，就早點放屁。一個男人，扭扭捏捏地一點爽快勁兒都沒有。跟這種人，李千千心里就有點急，說道︰“陶老師，我們的策劃案真的是很用心很認真做的，既然請您，就一定會把好各道關口，不會玷污您的名聲。”

    “說什麼沒用，對你們民營公司還是得謹慎點，現在各種騙子多了去了。”

    陶寶一口一個騙子一下子點著了李千千的心頭火，心說你謹慎可以，但要懂得尊重人吧。她不想再這麼無休止地撤下去，還是來個痛快的吧，她準備用激將法。“陶老師，我們這套書是在藝術大學出版，您也是藝術大學的這個專業的元老，在整個行業也是領軍人物，難道不應該為推動這個專業的發展做點事情嗎？”

    李千千的情商根本意識不到這種在自己看來是激將法的話，到了一個被吹捧慣了的“磚家”的耳朵里無疑就是一頓教訓。

    “小李，我現在對你們公司倒是沒什麼意見，對你這個人倒是很有意見。什麼叫我不應該為推動這個專業的發展做點事情？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還用得著你來管嗎？”陶教授避開“民營公司”的身份，把槍對準了李千千個人。

    李千千真想說，奶奶的，不干拉倒，矯情個什麼勁兒。可是她還沒完全不識時務，真開火了，搞不好連公司的多年經營起來的關系都燒斷了。罷罷罷，歷史上從來都不能少了忍辱負重的英雄，我李千千就做回英雄好了。

    “陶老師，剛剛可能是我表述有問題，讓您誤解了，對不起。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還是非常需要您的指導的，您抽時間看看策劃案，我再給您電話。”李千千趕緊給陶教授灌了點糖水。“乖乖的啊”，李千千心里念叨著，祈禱著。

    “你們的酬金是多少？”既然是民營公司，那就是純粹的商業合作，也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陶教授終于觸踫了最根本的問題。

    “大概兩到三萬的樣子。陶老師，雖然我們是民營公司，但我們做的是事業，不是純商業，所以錢不是很多。”李千千如實回答。

    “我看自己時間再說吧。”陶教授冷冷地撂下最後一句，就掛了電話。

    得，擦邊球撞上了過氣官員的更年期，飛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強正軍！（一）
    從大國企進入到小民企，除了會降低工作的體面度，出現讓陶教授這種人瞧不起的事情之外，對李千千來說，更大的不適應就是花錢。這就像是過日子，之前是大戶人家，即便是當一個小佣工，那吃穿用度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可現在嫁到了小門小戶，就得要有過日子的腦子，必須得跟著家長一起精打細算、錙銖必較。

    李千千過兩天打算去趟杭州，因為過兩天杭州將會舉辦一年一度的動漫行業大會，可以說是這個行業在中國最大的盛事了，政產學研商，各界名流都會參加。李千千想去踫踫運氣，說不定就踫上哪個大拿願意進入自己的項目，擔任總主編呢。

    李千千得著這個消息很偶然，是剛剛和一本書的編者溝通稿件編寫進度時知道的，根本就沒在計劃之內。做項目，最忌諱的就是沒在計劃之內的事情。

    她就先和雲紀航說了這個事情。雲紀航雖然沒直接潑冷水，但是滿臉都是沒希望的表情。

    “你之前都沒有計劃，就這麼去，那十成佔著九成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錢總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所以，他不太可能會批。不過，”看著李千千失落的表情，雲紀航又轉了轉話鋒，“你寫個出差申請書吧，把出差的目的性、必要性和想得到的結果寫清楚。”

    時間很緊，李千千就趕緊按著雲紀航的指點寫了簡單而又自認為有力的出差申請書。雲紀航拿著這份申請書就去了總經理辦公室。

    一刻鐘過去了，很漫長的一刻鐘，李千千盯著電腦屏幕，卻什麼都沒看進腦子里去。

    “李千千！”雲紀航終于滿面紅光地回來了。

    不用問，單看表情，就知道BOSS批了。不光批了李千千去，而且讓雲紀航陪同坐鎮。

    雲紀航讓李千千趕緊去樓下的火車票代售點去買票，然後回來去財務請款。李千千驚訝地看著雲紀航︰“買火車票啊？離杭州很遠啊。”

    雲紀航不以為然地瞟了李千千一眼，說︰“你還想做飛機去啊。能批你去已經不錯了。你問問淑靜。”

    高淑靜沖著她笑笑，點點頭︰“去年我申請去我藝術設計專業的一個展覽，都沒批。”

    啊，李千千張著嘴，不可思議！

    “快去啊，一會兒沒票了。”雲紀航催促道。

    “哦。”李千千應了一聲就趕緊顛顛地下樓去買票了。

    半個小時之後，李千千蔫蔫地回來了，這次不光是乘火車，而且得是站著乘火車。從北京到杭州，十四個多小時啊！

    雲紀航也有點傻眼，問︰“沒有坐票嗎？”

    “明天下午的沒有了。”李千千點點頭。

    “說走就走的出差，一點計劃沒有，有座才怪。算了，咱們到時候買個小馬扎，輪著坐會兒吧。”雲紀航說著，也沒看李千千，手一直敲著鍵盤，眼楮盯著屏幕。說到最後，嘴角居然翹了起來，臉頰紅彤彤的，眼里分明閃著盈盈的笑意。

    “哦，好吧。”李千千從錢包里取出一張火車票放到雲紀航桌上，一抬眼，瞥見QQ對話框的左上方寫著“老公”兩個字。李千千也沒在意，回到自己座位上，整理合同。

    這時候，高淑靜出去了。“李千千，我太高興了！”雲紀航低低地叫道，聲音不大，卻洋溢著無法抑制住的興奮和激動。

    一種女人獨有的興奮和激動。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強正軍！（二）
    “哦。出去溜達溜達是挺好的。”李千千頭也沒回，應付了一句，繼續理她的合同。

    “太高興了，李千千，真是太高興了！”重復的聲音竟然在在李千千的耳邊響了起來，差點震了耳膜。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從後面緊緊箍住，同時一個熱乎乎的彈性的臉貼上了她的臉龐。

    “怎麼了這是？”李千千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心說去杭州出差的確挺好，但是也不至于高興成這樣吧，再說去得那麼辛苦。

    “我終于能見著我老公了！太高興了！”雲紀航依舊是緊緊箍著李千千，李千千分明感覺到了雲紀航的臉在發燙。

    雲紀航的老公在部隊，這好幾個月了一直在南方出差。雲紀航把一個人的日子過得華麗而瘋狂，下了班不是招這個朋友去她家，就是她和那個朋友去看話劇、看電影，反正是不讓日子靜下來。李千千也覺得她日子過得很不錯，直到這一刻，她才略略明白雲紀航那些華麗的日子即便再精彩也是無奈。她是數著日子過的。

    對比雲紀航的輕松，這趟出差，在李千千那里卻滿是不確定帶來的六神無主和心神不安。萬一空手而歸怎麼辦？錢進還不得開了我，即便是不開，對自己的印象也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或者直接從新品上市下架到尾貨處理也說不定。真正做到寵辱不驚的能有幾個？打工仔的境遇和心情是隨著老板的賞識而風水輪流轉的。

    寧靜的夜晚，輾轉反側。

    盡管錢進是個錢蛆，有時候挺不招人待見的，但是人家賺個錢養活這一大幫子人，也怪不容易的，自己怎麼能坑人家呢。沒把握的事情……不能。不能啊。

    她實在是睡不著覺，先是給雲紀航打了電話，表明了自己的擔憂和退票取消行程的打算。讓雲紀航的一頓數落︰“李千千，反正如果是我，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反悔，無論怎樣都要執行，游移不定才讓人看不起呢！”

    “好吧。”李千千無奈地掛了電話。

    望著窗外黑濃黑濃的夜色，李千千有點喘不過氣來，仿佛被人提溜著脖子，吊在空中。

    手機響了一聲短信提示音，李千千猶疑恍惚地抓起手機，是程毅。“千千，你在干嘛呢，這些日子一點信息都沒有。”

    終于抓到了一根繩子，不，抱住了一根柱子！

    “哥，我正有點事兒不知道該怎麼辦，發愁呢。”李千千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卻沒注意自己已經毫無意識地改了稱呼。

    “說說，我听听看。”程毅也許感覺到了這個細微的變化，語氣里添了點親哥哥的關懷。

    李千千一五一十地把前前後後，包括和陶寶的開火交戰，倒了個底兒朝天。

    “來吧，沒什麼可擔心的。你不嘗試不爭取，結果永遠不會自己出現。再說，干工作，不像是做數學題，做了X，Y就一定會發生，很多時候只有過程，沒有結果。別讓自己那麼累，勇敢點，過來吧，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程毅的語氣里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輕松。就像當初勸李千千來北京一樣。

    “來吧？你也在杭州？”李千千驚訝地問。

    “嗯，這些日子都在杭州，在這邊新開了個公司。”程毅說。

    “啊？啊。”李千千胡亂應著，翻來倒去的心也“啪”地一聲落地，朝上的一面是“去”。去吧，看來這次的出差是注定了的旅程。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強正軍！（三）
    進了火車站，雲紀航買了個小馬扎，本想到了車上倆人輪流坐會兒，結果車上連放個馬扎坐下的地方都沒有。不管通道里塞了多少人，鐵老大的那些小餐車、水果車、零食車鐵了心地推過來推過去地叫賣著，還有乘客時不時地出去接水、泡面、抽煙、上廁所。兩人只好站著，李千千自嘲地勸慰著︰咱們就權當是減肥了吧。

    站著可以忍，最難忍的是晚上的冷。李千千這麼個季節覺著去南方，根本用不著什麼帶厚衣服，卻沒料到火車的晚上卻是這麼得冷。雲紀航到底是老練些，怕有意外情況，帶了一件厚點的外套。

    冷。困。困到一定程度忘了冷，冷到一定份上又醒了盹。冷，困，來回折騰。

    一折騰，六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雲紀航實在是撐不住，找了個空點的地方放下小馬扎，誰愛蹭誰蹭吧，縮著身子披著外套，閉眼睡了。

    李千千從來都是個挑戰極限的主兒，除非下一刻她趴下進醫院了，否則就是咬牙挺著。

    挺著。

    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就在李千千覺得自己大腦失靈，要一頭栽倒的時刻，列車廣播響起了一個溫柔的女中音︰各位乘客，列車即將到達杭州站，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感謝您乘坐……

    這廣播就像是給一個即將倒下的馬拉松參賽選手吃了一塊巧克力，壓榨出最後一點精氣神。

    出了火車站，天色已明，看看手機，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李千千和雲紀航打了一輛出租車，到了預定的快捷酒店。

    “開間房，標間。”李千千拿出身份證。

    “對不起，請為我們開兩間。一間大床房，一間……”雲紀航扭頭問李千千︰“你住標間還是大床房？”

    李千千有點詫異︰“咱倆開一間不就得了？”轉而又想起雲紀航昨天上午那激動勁兒，明白了點什麼，拍了拍腦袋，“明白了，明白了。”

    雲紀航看著李千千累得那王八蛋樣兒，噗嗤笑了，“你到底住標間還是大床房？”

    “主管，我想住總統套房，行嗎？”李千千耍起貧來。

    “去，正經點。再說，”雲紀航朝酒店大廳瞥了瞥，“你想住，他這也得有啊。”

    “女士，我們這里有的。”前台的服務小姐非常客氣地回答，眼里充滿了期待。

    “主管，有。”李千千繼續貧。

    雲紀航也沒搭理她，對前台說︰“請給我們開兩間大床房。”

    頂著壓力的人，潛能有多大，不逼到一定的份上，連自己都不會清楚。李千千和雲紀航在一個小吃店，吃了點東西，困乏立刻消散，就打車奔去了位于蕭山的動漫行業論壇。

    那位老師告訴她，牛人一般都在前兩天露露臉，後幾天主要是商業交易、COSPLAY和一些展覽。頭兩天要抓不著人，基本上就沒戲了。李千千心里急啊。

    天助有心人，天佑可憐人，剛進去會議大廳找了個旮旯坐下，李千千就听到了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中國動畫學界的大鱷、中國影視大學動畫學院院長強正軍先生做演講。

    台下立即響聲雷動。

    強正軍，真的是強正軍！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強正軍！（四）
    強正軍正是最初李千千心心念念要找、但用了各種曲線方式都沒找到的人。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必須和他搭上話！李千千心潮澎湃，精神高度集中地听著強正軍的演講。不過，說實話，強正軍的演講沒一點藝術家的範兒，說他在演講倒不如說是往外扔大白話，一邊扔還一邊往下掉土渣。不過，台下卻時不時來一陣會心的哄笑，不知道講到什麼一陣見血的地方了，還會響起掌聲，熱烈的掌聲。

    李千千看看坐在自己邊上的一個男人，邊記筆記邊頻頻點頭。

    靠，這麼有人氣啊。

    “強教授講得挺好哈？”李千千看了邊上的男人一眼，笑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都是干貨。”男人並沒有看李千千，像是自言自語地回了一句。

    隔著幾十米遠，李千千看不太清強正軍的模樣，只能看到一個很大眾的小平頭。小平頭，不太像搞藝術的喲。李千千正想著，台下又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伴隨著台下的掌聲，台上的小平頭往下走，坐在了第三排挨著過道的座位上。李千千座位離著遠，快步走過去的時候，周圍早已為了兩圈人。

    她就在邊上等著，大約十幾分鐘過去了，周圍的人拿了簽名和名片，陸陸續續散去，還剩下兩個人在詢問著什麼。李千千在邊上規規矩矩待著，心里卻急得直想搓手。

    “強老師。”人終于散盡了，李千千向前邁了一步。

    “哦，你好。”強正軍看了看李千千，微微點了點頭。

    “我叫李千千，是藝術大學出版社職業教育編輯室的。踫巧進來就趕上您演講了，雖然我對這行業了解不深，但是您講得都是大白話，所以我能听得懂。”李千千不是寒暄，是實話實說。

    強正軍笑了，說︰“主要是我拽不了太高深的詞，呵呵。你是北京來的吧？”

    “嗯，我策劃了一套高校教學用的教材，一直想請您給我做總指導，但是之前費了各種勁兒，都沒能聯系到您，這次來杭州，就想踫踫運氣。結果還真踫上了，真見著了。”李千千撓撓頭，笑笑。

    “策劃案帶了嗎？”強正軍問道。

    他問我策劃案？有戲？李千千心頭一陣興奮，臉色微微發紅，趕緊遞上提前準備好的策劃案︰“特別希望能得著您的指導。請指教。”

    “你這樣，小李，我還要趕飛機。這是我的名片，咱們回北京聯系。”強正軍接過策劃案，又遞給李千千自己的名片。

    “嗯，好，謝謝強老師。”李千千雙手接過名片，心立刻飛了起來。

    強正軍匆匆忙忙走了，李千千看了看名片，飛揚的心又落了下來，名片上沒有手機號啊。不會是搪塞我呢吧。她趕緊滿場掃描，強正軍呢，一分鐘，這麼大會場，還不至于走出去了。哪兒呢？再一扭頭，遠遠望見強正軍晃著小平頭去了衛生間。

    李千千快步追過去，堵在了男衛生間門口。

    “強老師，您名片上沒有手機號。”強正軍一出來，迎面就撞上剛剛的女孩舉著名片站在那里。他拿過李千千手里的筆，在名片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好，回北京咱們聯系。”

    噢耶！搞定！

    李千千興沖沖地走回座位，卻發現雲紀航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自己邊上的那個男人老熟人一般地交談著。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強正軍！（五）
    見李千千走過來，男人趕緊站起身，伸出手，說︰“李編輯，你好，終于見著了。”

    “你是……”李千千一臉詫異，猶疑地伸出手。

    “王至。”男人笑著說。

    “啊？王至，你是王至？”李千千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王至是李千千十二位主編中最負責的的一位，兩人年紀又差不多，因此平時溝通，聊得最好，卻從來沒有見過面。

    “真是巧啊，坐在一起這麼半天居然不知道，要不是剛剛跟雲編輯交換名片，也許就錯過去了，呵呵。”王至笑道。

    “是啊，本來項目開始之前就應該有個研討會，可是時間太緊張了，就把這個環節給跳過去了，搞得天南海北，誰都不認識誰。”李千千感概著。

    “不如趁著這次論壇，你們來個會中會啊。”雲紀航插了一句。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只怪當初來的時候忙里忙慌沒想到，現在怎麼知道哪位來了哪位沒來，又有哪位有時間呢？李千千有點犯難，後悔沒在手機里一一存下合作老師們的手機號碼。

    看李千千束手無策的樣子，王至掏出手機，說︰“我在群里試著喊喊話，听到的算數。”

    哇，隻果。看著人家手里的神器，李千千都不敢亮自己的手機了。

    王至在群里的一嗓子，不一會兒給李千千的手機招來了十幾條短信，有主編，也有編者。李千千看了看雲紀航，雲紀航把她拉了出來，問︰“多少個，都是主編嗎？”

    李千千搖搖頭︰“十二個，一半一半。能開嗎？”

    “可以。只是回去別這麼匯報就得了。正好我老公在，讓他在咱們酒店附近找個合適的飯店。”雲紀航說著，就給老公打了電話。

    “請吃飯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說現在研討，還有意義嗎？”李千千眉頭不展，有點犯嘀咕。

    “怎麼沒有意義啊，交流交流編寫的進度、困難、心得，還有那些地方可以改進，是吧，互相學習學習。”雲紀航對李千千的想法不以為然，“再有，我看你那會兒一直追著強正軍跑，看樣子是聯絡上了，對吧？”她又確認性地問了一句。

    李千千點點頭，笑了，說︰“感覺應該沒什麼問題。最希望抓到的抓著了，一塊石頭落了地，回去也好交差了。唉，你不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壓抑。”

    “所以，你今晚更要請你這些編者老師坐坐，這就是此行的第二個成果。明天你再來多拍些照片，這就是第三個成果。雖然最大的果子摘著了，但還是要配上兩點綠葉，這次出差才顯得果實累累。明白嗎？”雲紀航指點著。

    “三”的確是個頗有中國文化意義的數字。不然，老子為什麼非得數到三，才出來個“生萬物”呢？為什麼“二”就不行？這說明啥？說明人家“三”從來都不僅僅是個“三”，而是圓滿。要想讓人覺著自己的銀子花得值，你就得給人家整出個“三件套”來。

    想到這，李千千點點頭，說︰“還是主管想得周全。”

    “我先說啊，今晚我幫著你把這研討飯局搞下來，後幾天我可就撒手了啊。”雲紀航半認真半玩笑著說。

    “行行行，跟你老公膩糊幾天吧，準了。”李千千笑道。

    當晚，雲紀航和她老公幫著李千千把一個“研討飯局”順順當當辦了下來。結束已經是八點半，出了飯店的門，看著客人們一個個打車離開，李千千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時候做完了作業的感覺。她望望天空，借著路燈藝術的光芒，望望四周的樹木花草，這一刻李千千才意識到自己確確實實已經離開了北京來到了天城。啊，杭州，真的是天城哦！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九章 我沒法承諾（一）
    不管各類保健品怎麼吹噓，在讓人精力充沛這點上，沒有什麼會比愛情的效力更足。

    “回去吧，累了兩天一宿了。”雲紀航說著，看了看李千千，同時挽住了老公的胳膊。

    “哦……那個……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一會兒再回去。”李千千說著，朝雲紀航擺擺手。

    “你還有什麼事兒啊？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安全。”雲紀航問道。

    “哦，沒事，就是我有一同學，在這邊呢，吃飯那會兒就發信息約好了，完事坐坐。”李千千說著，臉微微紅了。

    “好吧，那你早點回去，有事打電話。”說完，雲紀航挽著老公走了。

    李千千歡快地跑到飯店前面的路旁，心“突突突”地跳著。無債一身輕，才能品出愛情的純正風味！

    “嚓。”一輛黑色轎車停住了，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個圓寸腦袋。

    李千千噗嗤笑了，“你什麼時候剃了這麼個腦袋啊？”

    “怎麼了？男人這輩子，怎麼也得理一次圓寸啊。上車。”程毅說話向來面無表情，從認識李千千的那天起，他就是這麼一副不苟言笑的裝。

    圓寸，霸道的開始！李千千忘了是從哪里听過這樣一句話。程毅這是要玩霸道了？

    車子順著大路一直前行，音樂播放器里循環放著許巍的《像風一樣自由》。

    “我像風一樣自由，就像你的溫柔無法挽留，你推開我伸出的雙手，你走吧最好別回頭，無盡的漂流，自由的渴求，所有滄桑，獨自承受，我給你溫柔，你拒絕接受，我給你雙手，真實的感受，我給你自由，記憶的長久，我給你所有，但不能停留……”

    左拐，右拐，愛怎麼拐，一切有程毅掌控，那不是李千千該操的心。安安靜靜看著眼前的人，踏踏實實享受著和他一起在路上的感覺，這就是李千千的愛情。

    “嚓。”程毅的車子停在了另一個酒店的門前。

    “為什麼要來這里啊？咱們不應該是去個什麼餐廳、咖啡廳之類的地兒嗎？”對程毅這個李千千顯然有些詫異。

    “吃了一晚上，你還沒吃飽啊？”程毅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溫柔，還有一種李千千看不懂也說不出來的東西。

    程毅起身下了車，點了一顆煙。李千千有點猶疑，坐在副駕上沒動彈。

    “下來呀，愣著干嘛呢？”程毅轉過身，吐了口淡藍色的煙霧，擒著煙的手彈了彈煙灰，朝李千千喊。

    煙在程毅的手指間火星點點地燃燒，屢屢煙霧慵懶地緩緩地升騰著，把程毅的臉繚繞地撲朔迷離。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九章 我沒法承諾（二）
    這是半年多來李千千第一次見著程毅抽煙。

    她最討厭抽煙。

    “把煙掐了。”李千千從車里鑽出來，走到程毅面前，撅著嘴說道。

    “事兒多的你，就這點愛好。”程毅沒搭理李千千，食指和中指捏著煙蒂，比劃著，“*****、鄧小平，哪個不抽煙？”

    “你這純粹是狡辯，吸煙傷害多大呀！”李千千嗔怪地看著程毅。

    “沒錯，吸煙傷害大，不吸煙的確健康，但是苦行僧一樣健康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這你少管我啊，我的習慣和喜好是改不了了。”程毅振振有詞，滿臉都是我愛怎麼樣。

    分明是歪理。李千千瞪著程毅，又愛又恨。

    程毅往酒店門口走去，沒有拉著李千千的手，也沒有摟著李千千肩膀，自顧自地走過去了。走到門口，覺著不對勁，回頭一望，李千千還在原地，望著他。

    他又三步並做兩步走回來，拉起李千千的手腕。李千千掙開手，問︰“為什麼要來酒店？”

    “那去哪兒，壓馬路啊？”程毅今天說話處處惹人生氣。

    “你不是早就說要跟我喝喝茶聊聊天嗎？”李千千盯著程毅的眼楮，質問道。

    “你一晚上還沒夠啊？”程毅說著，把臉扭向一邊，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跟他們吃的是事情，和你吃的是愛情，完全不同的飲食境界，能比嗎？”李千千嘟嚕著臉，說道。

    程毅表示很無奈地搔搔頭，說︰“我跟你說，你別把我和那些沒結過婚的小伙子比啊，我沒有他們的功夫去花前月下，真的。”

    “……”李千千僵持著不說話。

    “你怎麼這麼別扭啊，這兒就不能喝喝茶聊聊天了？不敢進去是吧。行，我送你回去。”程毅說著，臉上有了氣惱的顏色。

    “既然做不到，當初就不要那麼說。”李千千也有些生氣，拗勁就上來了，就是站在原地不動。

    沉默。僵局。

    “哎喲，冷。你冷不冷？”深秋的晚上的確有點涼，程毅夸張地上下摩挲著胳膊，靠近李千千，“別鬧了，有什麼話，進去再說。”他摟著李千千的肩膀，往里走。

    其實李千千對程毅不是不信任，她信，信得還不同一般，沒來由。剛才的那點別扭更多是話趕話的面子問題。

    李千千半推半就地被程毅拖進了酒店，進去之後依舊是默不作聲，僵持著站在房間中央。

    “干嘛啊，跟劉胡蘭似的。”程毅看著李千千，打趣著，緩和氣氛。

    “你才劉胡蘭呢？”李千千半嗔半笑，一記粉拳砸過去。

    霸道而親昵的觸踫，是結束，也是開始。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九章 我沒法承諾（三）
    一個情場上的過來人，對接下來應該安排什麼情節非常清楚。程毅伸手拉了李千千的胳膊，望著她。這一望，就是一個詢問，就是在等一個回答。

    李千千羞澀地看了程毅一眼，把頭略略低下。

    再抬頭，已是被程毅緊緊箍在懷里。

    “你身上怎麼這麼燙啊，嗯？怎麼回事？”程毅溫柔地低聲問道，想要掙開李千千的身子，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有……我不知道。”李千千大腦已經短路，緋紅著臉，胡亂地低聲應著，胳膊緊緊箍住程毅的脖子。她喜歡和程毅的這種耳鬢廝磨。

    誰都不要動，時間也不要動，一輩子只要這樣就好了。

    程毅還是蠢蠢欲動了，他一把抱起李千千放到床上，自己也撲了上來。

    李千千對這一身體的位移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身子本能地用力推開了程毅，跳到了地上，“你干嘛！”她驚恐地把攥緊的拳頭貼在胸前。

    “你干嘛……”程毅沮喪而又氣惱地趴在床上，頭埋在枕頭里，右手攥拳狠狠在床上砸了下去。

    李千千無所適從地站在床下，身體冷得直打哆嗦，呆呆望著程毅，眼里閃了淚花。

    過了好一會兒，程毅從床上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幽幽地說道︰“你走吧。”

    李千千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好冷啊，李千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你怎麼還不走？”程毅垂下眼楮望了望眼前的傻子。對，純粹就是個傻子，什麼都不懂的傻子！跟這麼個傻子談的哪門子戀愛？

    “我們不合適，我早就說過，方式不同。”程毅說著把頭扭向窗外，“走吧，我不想和一個不懂男人也不懂女人的高中生談戀愛。”

    “我懂，我……”李千千的眼楮開始有點迷離恍惚。

    “懂又有什麼用？毛主席說，理論如果不和革命實踐聯系起來一點意義一點價值都沒有。”程毅最崇拜的就是毛主席，沒理攪三分的時候都要拿毛主席語錄來給自己說事。

    “沒有結婚，不能那樣。”她聲音很低，因為無論怎麼用力，她都發不出更高更大的聲音。沒關系，有理不在聲高，毛主席也說過，對待敵人要有利有禮有節，要懂得適可而止，程毅這個混蛋，根本不懂得節制。

    “所以說，我們的方式不同。我的愛情，不管有沒有結果，必須是靈肉合一的。而你，在靈肉合一的愛情之前，必須要一個承諾。我現在沒法給你一個承諾。我一直就和你說，有X，不一定有Y，任何事都一樣，所以我沒法承諾。”程毅從床上坐了起來，側身從床頭櫃上的放著煙盒里拿出一顆煙，點上，大有奮起辯駁一番的架勢。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咳咳，咳咳。”李千千這話出口，應該理直氣壯、義憤填膺，給對面的混蛋男人一個最基本的道德訓斥。可是渾身上下找遍了，實在是找不出一點力氣，再加上被飄過來的煙嗆得直咳嗽，氣場全無。
第二卷 雞肋 第三十九章 我沒法承諾（四）
    程毅看了看李千千，把剛點燃的煙又掐了，“那我也告訴你，對于男人來說，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綁架。”程毅確實不懂得適可而止，他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地挑釁著，霸氣十足。

    囂張，純粹是混蛋式的囂張。

    一個負了傷的戰士，面對強敵的囂張，最明智莫過于逃跑。逃跑並不丟臉，它是智者的從長計議，但是要逃得帥，逃得不屑一顧。“我不想綁架任何人，哼。”甩下這麼酷酷的一句，李千千用力把胸挺了三倍高，臉抬到了幾乎能望著房頂的角度，手插著褲兜，扭頭就走。

    凡是戀人沒有不吵的，吵著吵著就吵熟了，或者吵著吵著就炒糊了。李千千恍恍惚惚中覺著他和程毅就是糊了的那種。通往房門的路好長呀，還沒走到門口，胸已經挺不住了，上下牙齒不由自主的上下磕打著，䱇䱇䱇䱇，䱇䱇䱇䱇……

    好不容易擺著酷踉踉蹌蹌走出酒店，眼楮已經酸澀到睜不開，下台階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腳下騰空，整個人“啪唧”就摔到了地上。

    天旋地轉。起來，得起來，李千千心里念叨著，身體胡亂地掙扎，手摸到了台階。但這時，連剛剛眼前直冒的金色星星也不閃了，李千千的大腦一片漆黑。

    “千千，千千，小妹。”李千千模模糊糊覺著有人晃動著自己的身子叫著自己，她想答應，她拼命地答應著，但是就是喊不出聲來。身體被抱起來，放下，暈暈乎乎地過了不知道多久，又被抱起來……是程毅嗎，他這是在干什麼？臉怎麼這麼**地疼啊。冷，好冷……

    有人解自己的腰帶……別脫我褲子……李千千的手下意識地胡亂撥著邊上對自己“圖謀不軌”的手。可最終反抗失敗，屁股上挨了一針頭。

    “啊！”李千千一聲慘叫……

    再醒來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李千千摸摸腰帶，好好地扣在腰上，又覺著右眼角下方糊著一塊什麼東西，超不得勁，用手一摸，是糊了一塊紗布。

    “別踫。”循聲一扭頭，程毅的圓寸腦袋正望著自己。

    “怎麼在這兒？”李千千微弱的聲音問道。

    “你發高燒了。天還沒亮，再睡會兒，啊。”程毅握著李千千的手，溫柔地說道。

    睡，想睡，想要三天三夜的睡眠。可是，與睡覺比起來，李千千更想哭。

    “哥，嗚嗚，哥……”李千千大哭起來，像個受足了委屈的孩子。

    程毅有點手足無措，拍著李千千的肩膀，說︰“別哭了，臉上剛上了藥，哭就毀容了啊。”

    “哥，我想，想回家……”眼淚並不听程毅的勸，依舊是止不住地往外冒，李千千哽咽著，邊抽搭邊念叨著，“我窮，窮到只剩下愛情……輸不起。我，我不談，哥，我不談了……”

    “不說了，咱不說了。”程毅把手放到了李千千的唇上，低下頭，臉緊緊貼住李千千的胳膊。

    一方掛彩，一方無言，一場吃飽了撐得沒事干的男女大戰在折騰耗用了無辜的財力物力後，解劍息仇。不過，李千千和程毅誰都沒有撤料滅火的意思，雙方默認的戰後協定是暫時擱置爭議，繼續在粥公館稀里糊涂地小火慢炖，糊還是熟？揭鍋才知道。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章 漂亮就是生產力！（一）
    緣分和發明一樣，都是源于偶然，只不過科學界的發明都有專利權。而緣分所生出的發明，有些有專利權，比如親情，血緣關系鐵證如山的擺在那兒，誰敢說那不是我媽我爸我哥我姐我弟我妹？可有些天生就沒有專利權，比如愛情，哪怕你把蓋著民政局大鋼印的結婚證放在佛龕里供著，也照樣會有人敢把你的多年的成果給剽竊了，不帶任何敬畏之心。因此愛情的世界里，就是一個折騰，沒有誰的日子會永遠好過。

    自從上次在派出所去接劉芸芸撞上準小舅子之後，姚偉的日子就與太平無緣了。溫笑笑沒有一開始就單刀直入，把話捅開了說，而是提了一個要求︰提前訂婚。

    訂婚本是個沒法律效力的東西，也不是結婚必須的步驟，之所以多此一舉，倒不是溫家貪圖姚家那點彩禮，他們也知道姚偉那個農村的老家也拿不出多闊綽的彩禮來。要這個訂婚程序不過是為了彰顯一下自個兒姑娘的金貴。雖然我們溫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但也是殷豐人家，我們笑笑，啊，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是國外抱了金磚回來的，從小就是我們捧著長大的，今後你姚偉得接過這接力棒，替我們捧著，捧到老。

    姚偉心里頭對這個訂婚雖然不是那麼贊成，但總比逼著他直接結婚要來的從容。不過畢竟是有道德約束力的程序，因此，和溫笑笑多次談判，達成的意見是明年五一訂婚。

    溫笑笑突然間提出要提前訂婚，而且說是風就是雨，非要下個月就定。這突然襲擊打了姚偉一個措手不及。

    “不是說好了明年五一嗎？你怎麼說改就改呀？”姚偉皺了皺眉頭問道。

    “沒什麼，就想把這事趕緊定下來。”溫笑笑拿起一小半柳橙，啃了起來。

    因為有劉芸芸的事兒在先，姚偉心里有點發虛，他看了溫笑笑一眼，坐了過去，摟著她的肩，好言好語地說︰“寶貝，訂婚是件大事，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來不及。”

    “來得及，我說來得及就來得及。一切從簡。”溫笑笑笑了一下，都說微笑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但溫笑笑這個妝化得假爆了。

    “心理準備來不及。”姚偉的手從溫笑笑肩膀上滑了下來，身子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上，分明在通知溫笑笑那不可能。

    “呵，我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訂個婚算什麼，還需要心理準備？”溫笑笑把橙子皮丟到垃圾桶，抻了張紙巾擦擦手，眉毛一挑，瞟了姚偉一眼，“別是心里有什麼鬼吧。”

    “哎，我說溫笑笑你吃個橙子，至于連說話都這麼酸嗎？”姚偉坐起身，兩眼盯著溫笑笑。

    “想不酸，那就按我的意思，下個月訂婚。”溫笑笑毫不示弱，兩只大眼楮緊緊盯住姚偉的眼，你看我我就看你，看誰心虛。

    “不可能。”為了避免無益的爭辯，姚偉撤了直殺過去的目光。

    “我就要。”溫笑笑也轉過臉，對著前方空地耍著脾氣。

    空氣僵住了。

    食品的保存方法一般包裝上都有標注︰請在多少攝氏度保存。愛情的保存則沒有明顯標識，一切看雙方的忍耐限度，超過了範圍，就是個崩。

    也許是一個導師教導出來的，面對無法面對的境況，姚偉和李千千出了同一個招式︰走為上。只不過李千千是耍酷，姚偉是真酷。

    “那對我們的關系，就再考慮考慮吧。”他扔下這麼一句，扔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溫笑笑，簡單收拾了東西，回宿舍了。

    “蔫頭匪，真他媽冷酷！”溫笑笑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大叫，把幾個沙發靠墊扔得滿地趴。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章 漂亮就是生產力！（二）
    “一日夫妻百日恩”，最俗的話也最實在，小**之間吵吵鬧鬧，即便當時是鐵嘴鋼牙，到終了也抵不過日里夜里的耳鬢廝磨生出的那點**，怎麼把百煉鋼化成繞指柔？床頭吵架床尾和嘛。幾天的冷戰，溫笑笑終于按捺耐不住，把面子丟進垃圾桶，準備給姚偉打電話，一定要把他拽回來，熱武器要比冷兵器好用，拽回來摟一摟抱一抱，一切盡消。

    她舉著電話，做了各種語氣版本的彩排，最終決定輸人不能輸氣場，一會兒說出去的話一定要是那種听起來是退讓了一步，但語氣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硬氣。

    她咬咬牙撥了姚偉的手機，動用了全身的能量，準備大喊一聲“姚偉你這個渾蛋，趕緊給老娘滾回來”，結果手機那頭傳來的是“您所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連撥六次，都是同一個反應。

    躲我？溫笑笑自忖著，就起了一絲憂傷，自己這是干嘛呀，都淪落到讓人家躲著了……空空的屋子里，只有和自己的鋼琴訴說這憂傷，憂傷的人彈不了快樂的曲子，她反反復復彈著那首《夢中的婚禮》，樂景襯哀情。愛情就和這曲子一樣嗎，最高境界是那余音裊裊？啊，余音裊裊，遺憾化作余音裊裊，長留在心上……

    狗屁！才不要什麼遺憾，才不稀罕什麼最高境界，姚偉你他媽的給我滾回來！溫笑笑彈著彈著，啪得一拍琴鍵，一堆琴音“疼”得亂叫。“你躲的了嗎？跑的老和尚跑不了廟的東西。”說著，她抓起包，踩上高跟鞋就去了姚偉的單位。

    姚偉來單位兩年，深得領導的喜歡，小伙子倍精神倍帥氣，又會辦事兒，不受提拔都不正常，這不，剛剛由部委下屬的老干部局調到了辦公廳，仕途不能說青雲直上，但起碼是平坦。溫笑笑再怎麼能耍能鬧，在自己男人的前途這點上，她很明白輕重，在外邊尤其是姚偉同事面前，一直都懂得分寸，給足了姚偉面子。

    今天雖然怒，怒不可遏，但是她還是忍著，把車駛進了辦公樓後面的宿舍區，把車停在姚偉宿舍樓門前的停車位上，靜候兔子出現。

    可是過了九點鐘了，兔子一直沒出現。溫笑笑揉揉酸疼的眼楮，心說沒住宿舍？正嘀咕著，見姚偉的一位同事回來了，溫笑笑跟這人見過幾次面，算是認識。她趕緊下車，快步走過去，“小韓，等一下。”

    “哦，嫂子啊，你怎麼在這兒？”小韓笑著問。

    “還沒結婚呢，別總瞎叫啊。”溫笑笑笑嗔了一句。

    “咳，早晚的事兒嘛不是。你找姚哥？吵架了？”小韓嘻嘻哈哈打趣著。

    這一問問得溫笑笑就有點不自然了，支支吾吾說︰“沒有，就絆了兩句嘴。”

    小韓笑笑，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說︰“沒事兒，倆人聊聊就過去了。他現在去接一個同學去了，不過，就在這附近，你稍等會兒。”

    “接同學？”溫笑笑有點納悶。

    “哦，我不太清楚啊，你回頭問他。我，我先上去了啊。”看溫笑笑一無所知的表情，小韓怕是給捅出什麼婁子來，不由分說，跑上樓了。

    “接同學？就是那初戀吧？接回來干嘛？過夜嗎？”溫笑笑越想越氣，猛踩一腳油門，車就躥了出去。

    她開著車瘋狂地在附近的街道亂竄，在一個路口差點撞上人，緊踩剎車，自己趴在了方向盤上。一抬頭，眼前的人竟然是姚偉和一個長發飄飄的摩登女！和自己有得一拼的摩登女！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章 漂亮就是生產力！（三）
    隨著溫笑笑高跟鞋“　”的一聲輕響，六只眼楮相對，一切都不再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索性姚偉心里徹底輕松了——愛怎麼地吧。“哦，這麼晚，你怎麼來了？”他問道。

    委屈。都是委屈。自己沒臉沒皮地在樓下傻呵呵候著，人家卻在這里約會老**呢。溫笑笑冷漠的臉黯然神傷，說︰“早來了，一直在樓下等你。我們得談談。”

    對這個踫面唯一有些期待的是劉芸芸。盡管姚偉有了新歡，讓人很不爽，但究竟什麼女人能夠接替自己，這實在也是個令人好奇的事情。

    李千千說得沒錯，姚偉還是很愛自己的，連挑個繼室都仿著原配。看到溫笑笑的那一刻，劉芸芸心里就欣慰地笑了。

    同是女人，溫笑笑早就看到了劉芸芸五髒六腑的那點小得意，她向前走了兩步，撇開姚偉，兩眼盯著劉芸芸，說︰“擇良木而棲沒錯，但是得要看看那樹上有沒有鳥。”

    “笑笑你誤會了，先回我宿舍樓下等我一會兒，我把芸芸送回家就回去，咱們再談。”看溫笑笑著實是傷了心，姚偉就有了點負罪感，語氣倒也溫和。

    “誤會？呵，但願我是。”溫笑笑冷笑著說。

    “誤會？是誤會嗎？”劉芸芸眼眉一挑，眼光殺向姚偉，反問道。

    ……

    沉默。有些時候人只能沉默，因為自己都沒有一個答案。從小老師就叮囑，沒有答案的時候，那道題就先跳過。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姚偉向劉芸芸示意。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姚偉的逃避把劉芸芸的　勁逼上來了。

    “不行，天太晚了，我不放心。”姚偉堅持著。

    “天這麼晚，我自己回去宿舍你就放心了，是吧？”溫笑笑插了一句。

    ……

    “你開車送她回去好了。”姚偉甩下兩個女人和一個無法收拾的爛攤子，走了。

    準備了幾百發炮彈準備干架，結果發射了一槍就被姚偉這蔫炮熄了火，得意，失意，這一刻都是無意義，有他媽什麼勁。

    “劉芸芸，我送你回去。”正在尷尬，不遠處的街角轉出一個年輕男子。

    “怎麼是你？”劉芸芸驚訝地睜大了眼楮。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延鵬。

    延鵬在建築設計院負責的項目和北京這邊的合作方在方案實施上很多細節問題需要當面溝通，前幾天延鵬和單位申請，來北京出差。出差是小，找人是大。他按著劉芸芸爸爸給的地址，找到了劉芸芸的寓所，在附近的一家連鎖酒店住下。正好趕上劉芸芸這段時間一直加班，于是每天到點就去劉芸芸公司樓下後著，暗暗護送劉芸芸回家，之所以是暗暗的，因為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姚偉的離開，尷尬的氣氛，給了他一個充足的理由，英雄救美。

    “哦，我來北京出差。”延鵬說著，走了過來。簡單一句來北京出差，並不能解釋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的出場。不過，眼下這個解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樣一個人很及時的出現了。

    都是美女，卻只有一位英雄。“英雄”撫了劉芸芸的背，走了。留下溫笑笑，還有躲在夜色深處的另一個男人。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章 漂亮就是生產力！（四）
    對于劉芸芸這些日子天天加班到九、十點鐘，延鵬頗為不解。

    “你在公司主要做什麼工作？”把劉芸芸送到樓門口，延鵬忍不住問了一句。

    “哦，我是部門秘書，主要做些行政和文字方面的工作，怎麼了？”劉芸芸看著延鵬，有些納悶。

    “就這些工作需要天天加班嗎？”延鵬更不解了。

    “加班倒是沒什麼事情……”劉芸芸思忖著，“不過，部門同事差不多都加班，領導也讓我跟著。”

    “你在什麼部門？”延鵬問道。

    “技術部。”劉芸芸說著，忍不住笑了笑︰“除了我，都是大小伙子。”

    對劉芸芸的加班和延鵬同樣不解的，還有劉芸芸公司的財務總監。

    “張部長，這段時間你們部門加班辛苦了啊，不過需要所有人都加班嗎？比如你們部門新來那部門秘書，她也需要加班？你應該知道，公司的加班可是有資金成本的啊。”財務總監找到技術部的張部長，委婉地表示了不滿。

    這位張部長五十出頭的年紀，學心理學出身，曾經在某知名研究所做老師，後來辭職轉行。

    也許是人到五十的緣故，也許是個體生就的特征，這位曾經的大學教師有點**，平常踫上個年輕女人，就借著聊天在人家身上的重點部位進行大掃描，看到哪位女同事換了新衣服，情不自禁了，還會拉拉拽拽人家的衣服。劉芸芸也時常受著張部長目光的騷擾，可是畢竟他也沒動手動腳對自己做什麼，心里的那點不舒服也就成了難言之隱，自己一笑了之。

    “我沒浪費錢。小劉加班自有她的價值。”張部長不慌不忙的辯解著。

    “技術人員加班，她一個行政，能有什麼價值？”財務總監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漂亮就是生產力！行政怎麼了，她在這兒坐著就產生價值。很簡單，她在，大家伙加班干活積極性特別高，一個人能把十個人的積極性給調動起來，這價值還小嗎？”張部長理直氣壯地扔出了最奇葩的理由。

    財務總監對他這鬼話，無可奈何，只是冷笑一聲，說道︰“哼，恐怕只是調動你一個人的激情吧。”

    不過，漂亮這個生產力的馬達並沒有開動多久，就熄火了。

    一天下午，部門的同事分頭去了各部門做系統技術檢測，只剩下張部長和劉芸芸看家。張部長就招呼劉芸芸把一份文件拿到他辦公室。張部長看了文件，就讓劉芸芸上前一步，因為有幾處錯誤要給她說道說道。劉芸芸過去俯下身子洗耳恭听，卻沒有听到任何關于文件的話，听來的只有很突兀的一句︰給爹抱抱。伴隨著這雷人的粗話，是閃電般的摟抱。

    劉芸芸一時驚嚇住了，隨後是惱羞成怒，一把將張部長推倒在地，跑了出去。

    坐在寫字樓下的小花園的石凳上，心咚咚地跳著，眼淚撲簌簌滾了下來。

    委屈……

    委屈歸委屈，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怎麼辦？告他！劉芸芸準備豁出去自己的名聲，向上頭反映，必須把這種人渣開了！

    “小劉，讓你受委屈了啊。”總經理听完劉芸芸的哭述，先給了這麼一句安慰，“不過，公司目前還不能開除他，因為他能創造公司目前需要的價值。”

    劉芸芸擦了擦眼淚，驚訝地望著總經理。

    “我知道，你特別委屈。不過有些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很抱歉……”總經理看著劉芸芸，一臉的無奈，“如果你實在覺著沒法再待下去，可以申請離職，公司補給你一個月的工資，再給你寫封推薦信。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劉芸芸想不明白。不過，這個世界不會理會你明白不明白，就把一切的不正常變成了正常。劉芸芸辭職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章 漂亮就是生產力！（五）
    辭職之後，劉芸芸在家待的時間就長了些，耗用的水電燃氣費難免就比平時要多些。本來這些雜費也沒多少錢，不算事兒，更何況是合租，不應該也不值得去計較，但如果踫上個錙銖必較的女人，那這些雞毛蒜皮就成了大事兒。

    “小劉啊，我跟你說點事。”一天，同住的大姐把劉芸芸從屋里喊了出來。

    “王姐，什麼事兒？”劉芸芸納悶地問。

    王姐把一張水費單子放在了小客廳的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是這倆月的水費單子。雖然你住進來才一多月，但是比之前的費用多了很多。”王姐話說到這，就止住了，但最後兩個字拖了很長，意味深長，希望听的人自己能主動體會出來。

    劉芸芸拿起水費單子看了看，剛想表態，王姐繼續數落︰“你說你洗個澡，那水嘩嘩的，唉喲，心疼得我呀……心疼到你一洗澡我就躲出去。還有洗衣服，原來住這兒的那女孩，人家一星期才洗一次衣服。你這倒好，天天，不是洗這個就是洗那個。再有，電字我看了看，這個月也耗下去了不少。再有，這十多天了，你天天在家做飯，你說你一個人值得粘鍋燎灶的嗎？出去買點不得了。”

    劉芸芸心說我一個人就不值得做飯了？我的生活方式你管得著嗎，也太事兒了吧。不過，跟這種家庭婦女爭辯，純屬雞同鴨講，先別說根本就爭不出個一二三來，單是跟這種人爭辯本身就掉價。她壓了壓心頭的不屑和火氣，笑笑說︰“這樣，王姐，所有費用，您之前用多少，直接從現在的費用里面扣，剩下的我包干。”

    一听這話，王姐的臉色陰轉多雲，她也笑笑，說︰“小劉啊，我們是柴米油鹽過日子的人，比不得你，還請你理解啊。”

    “理解理解。”劉芸芸無奈地出了口長氣，又問道︰“還有事兒嗎王姐？沒事我進去了。”

    “沒事了，你去吧。”王姐笑笑，收起了水費單子。

    風平浪靜，劉芸芸撫了撫胸口，進了自己的臥室。

    剛投了幾份簡歷，手機就響了，是媽媽。劉芸芸的媽媽自從知道閨女來了北京之後，不管有事沒事，一天一個電話。

    “媽，什麼事兒？”劉芸芸有點不耐煩地問道。

    “我跟你說說啊劉芸芸，我們當爹當媽的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求爺爺告奶奶又砸進去五萬塊錢，總算托人給你辦好了停薪留職，一年。到時候是回來還是想氣死我們，你自個兒看著辦。”說完，劉媽媽就掛了電話。

    “誰讓你們辦了？”劉芸芸看著電話，小聲嘟囔著，“我一定能在北京扎根的！”

    她繼續投簡歷，正投著，有人敲門。

    誰呀，又有什麼事兒啊，真煩人！劉芸芸耐著性子去開門。

    “小劉啊，出事兒了。房東剛給我打電話，說他這房子不租了，他要回來自己住。哎喲，”王姐說著，一臉沮喪，嘆了口氣，“我剛要出去買菜，還沒走到小區門口呢，我一听，這心里就咚咚咚地跳起來了，趕緊往回走。你說咱倆這兒剛剛協調好了，又出這檔子事兒。我在這兒住了三年了，一切布置地跟自己家似的，這要搬家可是麻煩嘍。”

    “啊？”這個消息對劉芸芸來說也無疑是一記土坷垃。原來生活真是有脾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就砸你一土坷垃，砸得你灰頭土臉，懵頭轉向。找工作，還得找房子，北漂，真的是漂啊，得隨時做好打包袱滾蛋的準備。

    可下一站會是哪兒？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一章 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一）
    情侶之間一旦冷戰，兩人的關系之前再怎麼貌似親密無間、無堅不摧，也會變成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如果雙方都抱定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心，那麼冷到一定程度，一段情緣難免就“嘎巴”一聲凍斷了。不過，溫笑笑和姚偉的戰爭起因還算不上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既然沒到那決絕的份上，也就沒想著要把顫顫巍巍的關系砸個稀巴爛，既然沒想著砸個稀巴爛，總得有一方先把一直高高擎在手里的板磚放下來。人家溫笑笑女士優先，不管好看賴看，都算是擺出了誠意修繕的POSE。能不能讓這段情緣來個觸底反彈，就看你姚偉願不願意去握這個手。

    冷戰之後是冷靜。靜下心來想想前前後後，人家溫笑笑除了愛吃點酸醋，其他方面對你姚偉算不上對不住，雖然倆人之間沒有愛到波濤洶涌，但自己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風平浪靜嗎？今天這個局面，除了怪你還能怪誰？想到這個，姚偉準備接受溫笑笑上次那個談一談的要求。

    “有什麼事，你說吧。”上一次大晚上的被晾在大街上，心至今還是瓦涼瓦涼的，冷涼的心做不出溫暖的表情，溫笑笑雙臂緊抱，端上臉的都是冷漠。

    “對不起。”本來裝了很多道歉修好的話，可是一旦變成面對面，姚偉卻只倒出來這麼三個字。

    “沒什麼對不起的。和就合，不和就分，不強求。我溫笑笑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離了誰，都能過得很好。不像有些女人……”

    “溫笑笑，如果你說話能不這麼尖酸，你會比現在可愛好幾倍。”姚偉一本正經地說。

    “我說的是事實。我不靠任何人，也不依賴任何人。”溫笑笑說著，聳了聳肩。

    姚偉看著眼前這個自信又自傲的女人，忍不住起了愛憐，也許這才是自己喜歡並且願意和她一起牽手走下去的主要原因吧。啊，不過，誰知道呢？姚偉沒工夫去分析自己的感情紋路，他現在想要愛她，但是愛之前又想要馴服馴服她。“笑笑，不管願不願意承認，一個事實就是運氣在人生成敗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生活的結果雖然不是完全隨機的，不過也蘊藏著很大的偶然因素。而人，尤其是人生太順利的人往往被生活的結果欺騙，根本就不懂得“運氣”在自己身上的作用，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笑笑，你需要認識到你現在這一切，其實是受了幸運的青睞。幸運的人應該懂得感恩，因為你不僅欠老天爺的一份恩情，你也欠那些不順利的人一份恩情。很多人，比如李千千，她就不能自由自在，為了生存，她必須犧牲掉一些東西，她……”

    “不是李千千吧，應該是劉芸芸吧。”溫笑笑話里頭的酸勁依然很足。

    “既然談到這兒，那咱們索性就把所有窗戶都打開，今天就徹底談開了。”姚偉出了口長氣，轉換了口吻，說︰“你知道當初我和芸芸為什麼分手嗎？”

    雖然溫笑笑的臉一直繃著，但繃的也就是皮面。在和姚偉的關系里，她想要的是里子。既然姚偉過來主動道歉示好，自己又何必非要抓著他小辮子窮追猛打？現在姚偉一臉誠意地談兩人之間關系的核心問題，那顆曾經被晾在黑夜里的心就開始恢復正常的溫度，安安靜靜地听。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一章 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二）
    “我大四那年，去省報實習過半年，大家都覺著能留省報做個記者挺不錯，但是我跑的那個口，會經常看到很多血糊糊的畫面，雖然是個男人，但我看不了那種畫面，心里有障礙，難受。于是，我放棄了留省報的機會，做了和很多畢業之後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人一樣的選擇——考研。可我真不是做研究的人，呵呵，沒能畢業就是個很好的證明，考研只是一個人生的暫緩。”姚偉邊說邊回憶著以前的畫面，“我覺著老天真的是很眷顧我，一千多個人里面，他把我拎了出來，放到了現在的位置上，這不是我有多聰明，真的是幸運。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平台很好，我自己很適合干這個，所以過得很充實，雖然也有無奈，卻沒有抱怨過。而我和芸芸之間現實障礙很多，如果為了這段愛情去放棄，自己會變得怎樣，我不知道。我害怕，所以，我放手。”

    交往一年，**兩個多月，溫笑笑卻是第一次听到姚偉這麼詳細地解剖自己的心路歷程，難免有些感動，咄咄逼人的氣勢消散得一干二淨，溫柔升了起來。“但是，看得出，她還是很愛你，不然也不會舍了安穩的工作來北漂。你放手，忍心嗎？”

    女人，如果再是一個漂亮女人，身上添上幾許溫柔，幾許善解人意，男人欲罷都不能。姚偉伸手拉過溫笑笑的白白嫩嫩的手，說︰“人都是先要安身立命的，所以我如果不能給芸芸提供安身立命的東西，只能放手，不然就是玩波濤洶涌。可如果一個人在海上漂的話，還是不要觸踫波濤洶涌的好，因為只有一塊木頭，隨時可能被浪頭打入海底。我不能讓她淹著，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放手很難，但別無選擇，就是這樣。”

    溫笑笑撅起了小嘴，撒嬌道︰“那你還是不只愛我一個人，心里還有別人。”

    “又來了，你什麼時候不釀醋了，就徹底惹人愛了。”姚偉說著，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把臉扭向一邊。

    “一百八十度轉~快。”溫笑笑上前一步，兩只玉手抱著姚偉的臉，朝自己這邊扭過來。

    “調皮。”姚偉被逗樂了，一把抱住了溫笑笑，“笑笑，給我時間，給我們三個人時間，芸芸沒有歸宿，我不能自顧自地去築自己的安樂窩。”

    溫笑笑依偎在姚偉的懷里，點點頭，嬌嗔了一句︰“那不許再慪氣，離家出走！”

    “無可選擇的時候踫到的緣分，就像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姚偉半認真半玩笑地調侃著。

    “去你的……”

    晚秋的銀杏林，灑落滿地的金黃，綿綿愛意伴著秋陽慵懶柔和的光，明麗，溫暖。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一章 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三）
    在一夫一妻制的社會里，愛情是排他的，與一個人相守，就意味著這一個人之外的其他人都得懂得成人之美。不過，對一個困守在自己愛情里的女人來講，懂得這點實屬不易。

    劉芸芸這段日子找房子、找工作，陪在身邊的都是延鵬，姚偉沒露過一次面。這善意的隱藏，善意的逃避，無非是一種善意的提醒，但是在劉芸芸看來，這不過是“變心”的證明。

    “就是不愛了是嗎？”劉芸芸不甘心，實在是憋得難受，在找了一天房子之後，她把姚偉叫了出來，她必須要親自從當事人嘴里頭做一次求證。

    ……

    有些問題，有些時候沒有一個是或否的答案，于是只有不置可否。姚偉用手抹了一把臉，沒有說話。

    “你說話呀，”劉芸芸盯著姚偉，是或不是，她今天必須從這個男人嘴里摳出一個答案來，“就是不愛了，是嗎？”

    “芸芸，有個小人魚和鯨魚的故事，你知道嗎？”姚偉並不想簡單作答，因為對于復雜的情感，太過簡單就好比故意行凶，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著要命的地方直接捅一刀，一了百了。眼看著曾經的美好站到了危險的邊緣，如果不想傷了誰，那麼就要布置救生墊。

    劉芸芸不知道姚偉葫蘆里想要賣什麼藥，這個時候她對什麼小人魚的童話故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只想知道“是或否”。她看了姚偉一眼，之後漠然地垂下眼楮，說︰“不知道。”

    姚偉啜了一口茶，把目光轉向窗外，慢慢講起了他的童話故事︰“有一條小人魚，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海里。可是她愛上了一個陸地上的男人，所以她每天都在海邊的礁石上遠遠的看這個男人，心里充滿了愛的喜悅。有一天，這個男人終于發現了她的存在，他被她的美麗和安靜深深打動，也開始了遠遠的眺望，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樣的愛戀沒有結果，但他們還是相愛了。遠遠的眺望，就是他們愛的形式。可是慢慢的，男人開始難以忍受這樣的愛戀了。他想要呼喚人魚，希望她能夠來到陸地上生活。但是小人魚不可能來到陸地上，因為她有尾巴，而且也不可能像童話里的人魚那樣，用甜美的歌喉去換得一雙縴細的腿，她不能行走，只能依舊在礁石上眺望。

    終于有一天，男人變成了一條鯨魚，但是只能在淡水里游弋，他每天在通向大海的出海口里徘徊，只為了可以離他的人魚姑娘近一點。人魚終于感動了，她爬到了鯨魚的背上讓鯨魚背著她游蕩。在那條大河的兩岸，有著高高的峭壁。每當他們從這里游過，小人魚就會唱歌，她的歌聲美妙極了，高聳的山崖把她的歌聲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覺得很幸福。

    但慢慢的，她發現了鯨魚沒有以前那樣快樂了。他游的再也不那麼歡快，變的很慢，很沉重，也不再夸贊人魚的歌聲，也不再因這一片新天地而驚喜。小人魚心里難過，她不知道鯨魚怎麼了，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快樂。于是，長長的路途開始變的很安靜，只有海聲依舊。鯨魚每天馱著她來來回回，但再也沒有歡笑……”

    “不要講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劉芸芸打斷了姚偉的故事，“但我想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我會向你證明，小人魚可以長出雙腿。”說完，她起身拎包走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一章 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四）
    在劉芸芸找房子找工作的日子里，只要有時間，延鵬一定都是陪著的，雖然口口聲聲說只是幫幫朋友加同鄉，不過他的呵護無微不至得太明顯，是個人看了都難免會覺著他有什麼想法。李千千就是這種感覺。

    “嗨，延鵬挺喜歡你的，能覺出來嗎？”劉芸芸搬進新家那天，劉芸芸請幫忙的李千千和延鵬吃中飯，表示謝意，趁延鵬去衛生間的功夫，李千千一本正經又故作神秘地悄悄遞給劉芸芸這麼一句話，神色完全是做出獨家發現之後的得意。

    人心都是肉長的，延鵬的鞍前馬後中藏著的那點意思，劉芸芸不是沒有感覺到。不過，她對這“越位”的熱情並沒有拒絕。一來，延鵬沒有把窗戶紙捅破；二來，孤單無助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暖心的男人忙前忙後，心里總是踏實許多。

    拒絕？沒有理由。

    不過，當火候尚欠，第三個人卻要揭開鍋蓋的時候，人的本能都是想要捂著蓋著的。“別瞎說，就是個同鄉。”劉芸芸矢口否認。

    “哦？同鄉？哈，我怎麼就踫不上這麼體貼的同鄉啊。”李千千邊說還邊用手比劃著，故意把“這麼”兩個字拉了老長。

    劉芸芸避開李千千的眼，說︰“愛信不信。”

    “哎，怎麼認識的？”李千千索性把臉湊到了劉芸芸的臉跟前，追問道。

    “怎麼認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沒心思和任何人再怎麼著，我只想證明小人魚是可以長出雙腿的。”說到最後，劉芸芸的眼圈有點紅了。

    李千千也意識到自己談論這個話題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拉了劉芸芸的手，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啊，芸芸。”

    劉芸芸看了看李千千，苦笑了一下，拍拍李千千的手背，說︰“沒關系了。”

    “不過……”李千千望著劉芸芸，欲語還休，“有些話，你別不愛听啊。”

    “你說，咱們之間沒什麼可顧忌的。”劉芸芸說。

    “你想過為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一個外國故事，一個中國故事，作者也都不認識，但是跟約好了似的，都給弄了個為愛一死了之的結局？”

    “為什麼？”劉芸芸問道。

    “因為這飯啊，吃吃八成飽，最好。”李千千邊說邊拿起筷子敲了敲盤子。

    話音剛落，延鵬進來了，笑呵呵問道︰“怎麼，吃飽了？”

    李千千拍拍肚子，大咧咧地說︰“飽了飽了，我是飽了。”

    “菜剩這麼多，都再吃點。”劉芸芸勸讓著。

    “我也吃飽了，還是回去吧，回去你也好收拾收拾，趕緊歇著了，這幾天挺累的。”延鵬說。

    三人起身往外走，劉芸芸和李千千在前，延鵬押後。

    “203，結賬。”走到飯館前台，劉芸芸邊說邊往外掏錢包。

    “哦，203剛剛已經結過了。”服務員說。

    “結過了？誰結的？”劉芸芸很詫異。

    服務員的目光向劉芸芸身後看了看，然後搖搖頭，說︰“客人沒留下姓名。”

    劉芸芸帶著滿肚子疑惑，出了飯館說︰“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

    “咳，和我有什麼好客氣的。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吧，有事兒隨時打電話。”李千千說著，在劉芸芸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我送你回去。”延鵬對劉芸芸說。

    “不用了，就在這附近又不遠，你些天陪著我，也挺累的，回去休息吧。”劉芸芸笑笑，帶著點歉意。

    李千千看了看劉芸芸，有看了看延鵬，笑道︰“老鄉，還是送送我吧。”

    對李千千這帶點玩笑又有些突兀的要求，延鵬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後笑笑，說︰“行。”

    三個人，兩個方向，轉過路口，李千千突然間一轉身擋在了延鵬前面，眼神壞壞地伸出手指著延鵬，問道︰“結賬干嘛要偷偷的？說。”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一章 不想讓我的愛情淹死（五）
    李千千瘋瘋癲癲地冷不丁來了這麼一下子，讓延鵬一時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問︰“你怎麼知道的？”

    “哈，吃了個差不多，你就出去上廁所了，這就有‘作案’的時間可能，剛剛服務員朝你看了看，就是鐵證咯。”李千千得意地笑道。

    “呵，你挺聰明的。”延鵬不置可否地笑笑。

    “不是聰明，是旁觀者清。說，你和芸芸怎麼認識的？你到底怎麼個意思？”

    “相親認識的。我想怎麼個意思，你這麼個聰明的旁觀者還不清楚啊。”延鵬看了看李千千，笑笑。

    “你這出差不會也是特意的吧。”李千千的聯想能力一向很強，這次也不例外。

    延鵬點點頭，“算是吧。”

    “哇塞。”李千千一雙小眼，睜得圓圓的。

    “呵呵。”看著李千千那訝異的神色，延鵬忍不住又樂了起來，“沒什麼好驚訝的。我和芸芸沒有你想象中交往得那麼深，之前也就出去玩過兩次，吃過幾次飯而已，而且有時候邊上還會有‘電燈泡’。不過，我很確定，她就是我要娶的女人。再說，雙方各方面也都合適，一輩子的幸福，為什麼不努力爭取呢？”

    “哦，這樣。”李千千點點頭，“那芸芸的想法你了解嗎？”

    “了解，不過，我更了解這個世界，有一天她會收拾好心情和我回去的。”延鵬說著，目光掃描著周圍的一切，最後，非常自信地定在了李千千的臉上。

    李千千點點頭，“哥們，我頂你，需要幫忙，隨時招呼。留步。”

    李千千走了，延鵬也打車回了酒店。走到門口，卻被一個男人攔住了。

    “你好，我們能談談嗎？”男人說。

    眼前突然間冒出個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淡定，說︰“就這兒談吧。”

    沒錯，站在延鵬面前的就是姚偉。這些日子他沒露面，行蹤盡量躲避著劉芸芸，不過，卻在遠處悄悄望著劉芸芸身邊的一切，他看到了延鵬的呵護，心里有些醋意，不過，更多的還是欣慰。他決定找這個可能給劉芸芸帶來幸福的男人談談。今天上午他就在延鵬酒店門口的咖啡廳候著了。

    “不知道你們怎麼認識的，但感覺你挺喜歡芸芸的，希望你能有始有終，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姚偉上來就直奔主題，因為喜歡著同一個女人的兩個男人沒有必要扯些別的。

    “既然已經放棄了，就沒有資格再來裝騎士。我會對我自己的女人好，這個不需要別人來提醒我。”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擁過、吻過、佔有過自己未來的女人，延鵬心里就有點不舒服，說話也就難免酸硬起來。

    “那就好。”姚偉點點頭，無話可說。

    “不過，還是謝謝你，沒有你的放棄，我也踫不到這個緣分。”延鵬說著，眼楮盯著姚偉的臉，“希望你能把這份冷漠堅持下去，一輩子。”

    面對延鵬這酸不啦嘰的冷漠，姚偉非常希望對面的男人能作為同類而不是情敵，來了解另一個男人的內心世界。

    “小時候，我說我有理想，我爸說好樣的；前兩年，我考上了公務員，回老家和他喝了兩盅，酒力攻心，我又一腔抱負地說了句‘我有理想’。我爸說你放屁，別貪別躁，過日子，踏實點比啥都強。所以，”他把眼楮轉向延鵬的臉，“你放心吧，只要你對她好，我永遠不會出現。”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雞肋！（一）
    李千千這些日子跟孫子似的，隔三差五就跑到隔壁寫字樓的排版設計公司去獻殷勤，之所以要獻殷勤，無非是想讓人家能按時排自己的稿子。雖說買的只是些小零食，不過是花個仨鍋倆棗的事，可誰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不是。花錢是小，讓人不舒服的地方是這事兒本身的擰巴勁。按常理來講，公司間的合作，獻殷勤裝孫子的應該是乙方，李千千作為甲方，即便不牛逼哄哄地裝大爺，最起碼也可以得瑟兩下。可是，李千千撞上了常理，就成了逆襲。

    逆襲的原因不是別的，錢而已。

    書稿開始動筆，編寫進入正軌之後，項目的下一個環節就是版面設計。因為公司小，沒養專門的設計，那就得涉及第三方合作。一談到第三方合作，錢進主張項目經理們，尤其是新人，一定要摒棄老傳統，一定要敢于創新，敢于開拓！錢進的鑼敲得“鐺鐺”的，可無非就是一個調︰省錢，怎麼省錢怎麼來，前提是設計的東西必須要高大上。

    這就和李千千當初找房子一樣，沒錢還得可著勁的挑。對“窮且挑”的人，李千千深表理解，于是她滿腔熱情地在網上找設計公司，一天都在打電話，打到嗓子又干又癢，也沒找到一個符合錢進要求的公司。

    “唉，算了吧，找來找去終了你還是得用小曹那公司，我們又不是沒找過。”看李千千那苦逼的勁頭，雲紀航帶點同情奉勸了一句，臉上露出一絲“對方不知天高地厚”的訕笑。

    用小曹的公司，就是傳統，就意味著因循守舊。這幾年來，還沒有哪個策劃編輯能突破傳統，找到比小曹這兒更便宜的地方。而小曹之所以能用低于市場價的價格為錢進持續的提供優質服務，完全是出于歷史的報恩。據說小曹和錢進是老鄉，當年剛來北京受了錢進諸多照顧，就連走上平面設計的路都是因為錢進的業務支持和提拔。知恩圖報嘛，至于這“恩”報到什麼時候，完全靠施恩者的自覺。

    不過，在錢的事情上，錢進這人很不自覺。不自覺的結果除了虧小曹的生意，還有就是麻痹自己的市場嗅覺，他腦袋里的設計排版市場定價永遠停在了八年前。市場嗅覺失靈就導致他堅信還會有設計比小曹那好，價格比小曹那低的公司隱匿于民間。堅信的結果就是，每個策劃編輯在做一個新項目的時候都必須去市場上去“淘寶”，大多數的情況下，“淘”到最後，發現還是老店最劃算，于是還得無奈地回到起點。

    “小張，我那本《分鏡頭腳本設計》什麼時間開始排啊？”李千千滿臉堆笑地把巧克力、薯片、酸奶放到小張的桌子上。

    小張是小曹公司新來的，剛剛畢業，屬于菜鳥級的排版，小曹安排她負責李千千這個項目。可即便是這麼一個菜鳥級的排版，李千千也得哄著，因為人家手里頭同時排著幾家公司的稿子，先排誰的？“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大方的優先，這是常理，也是老板小曹行事風格。設計費，人家都是六七百，你錢進摳門了吧唧的只給三百多，盡管小張是剛畢業沒經驗，可也只是讓她照葫蘆畫瓢做點搬磚壘牆的體力活，設計不還是我當老板的親自操刀？我小曹的設計現在什麼市場價？排版人家都五十塊錢一頁，你錢進腆著臉愣是給我二十五。憑什麼大爺似的供著你？能給你排就夠意思了。

    “李姐，我會盡快的。”小張說著，眼楮盯著電腦，手底下不停地忙活著。

    “盡快是多快啊，我也好給錢總有個時間上的交代。”李千千說著，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小張邊上，大有一種今天就在這耗下去的意思。

    這“耗”的經驗是雲紀航和高淑靜這些過來人總結出來的，你就在那兒耗，耗上半天，他才會安排檔期，一旦檔期有了，怎麼著也得給錢進點面子，一般也就不好反悔了。

    李千千很幸運，根本沒用耗半天，只一個小時，小張就把《分鏡頭腳本設計》的檔期給安排了。小張之所以這麼快，倒不是看著錢進的面子，她對錢進是誰，一點概念都沒有，她的安排純屬是因為李千千。這位姐姐不容易啊，光為了這個排期，電話不下四五次了，上門跑也跑了三回了，又送吃送喝的，再不給人排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雞肋！（二）
    好不容易和小曹這邊的關系搞順當了，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英材圖書有限公司隔壁新開了一家平面設計公司。

    “小李，你過去看看，隔壁怎麼樣？”錢進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省錢的機會。

    錢進這次的小算盤打得讓李千千有點為難，倒不是嫌麻煩，供應商嘛，貨比三家，多走走比較比較也在情理之中，可關鍵是合作方都已經定了的事，再找就有點“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實在是有違誠信。

    “錢總，已經讓小曹他們做著了，再找，這有點不合適吧。”李千千有點作難。

    “小李啊，我們是民營企業，而且是民營小企業，比不了國企，國企老大哥那是開疆擴土，民營企業是什麼，是要擰干毛巾里的最後一滴水，所以在這里，你要懂得用兩塊錢辦兩百塊錢的事情。明白嗎？”錢進和李千千哭窮裝蒜。

    “……”李千千還要說什麼，錢進擺擺手，又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留下了兩個字——“執行”，就走了。

    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誰叫你是打工的？李千千只得跑去隔壁搭了話。

    隔壁公司連老板帶員工一共三個人，新店開張，對待客戶也格外客氣，李千千找到了上帝的感覺。懂得給人應有的感覺，是事情成功的開始。李千千心說如果能合作也不錯，不光距離近，關鍵是不用裝孫子了。

    可交流的結果很尷尬，對方沒有排書稿的經驗，如果剩下的幾本書讓他們來接手排的話，要冒很大的風險。不過，因為老板之前主要是做平面廣告設計的，所以對封面設計這項，老板信心滿滿。

    可是本來給小曹公司的價格就很低，再把封面設計的業務給分出來，那今後的日子相處起來就更難了，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錢總，這家的老板之前是做平面廣告的，剛剛出來單干，內文排不了。”李千千說的含含糊糊，想把這事兒抹過去。

    能當老板，必有過人之處，李千千還是低估了錢進的智商，他笑笑說︰“內文排不了，那封面呢？他做平面廣告的，封面做起來應該非常不錯。”

    ……

    李千千半低著頭，沒有接話茬。

    “這樣，你讓他設計幾個樣例，告訴他風格一定要大氣。”錢進沒理會李千千不情願的表情，作為老板，他壓根也不想理會一個員工的表情。我出錢養著你們，難不成還得孫子似的哄著你們開心？那還當老板干嘛？

    “錢總，這……”李千千為難地說了半截子話，半截子話最能讓人明白心里的為難。

    錢進對李千千這些日子的各種不以為然和不甘心情願也早有不滿，但他還是忍著，可以不理會，但是需要忍，換句好听的話叫包容。錢進之所以情願包容一個稜角太大，事事扭著自己的人，無非是這人能帶來和她這個性一樣大的價值，比如能用最低的報酬請到行業最牛逼的大腕來做門面。強正軍，雲紀航陪著去兩次，都沒能拿下，李千千這麼個愣頭青自個兒單獨去了一趟，對方居然就把合同簽了。沖著這個，盡管是個刺頭，那也得養著。

    “咱們公司的口號是什麼？沒有任何借口，行動，行動，立即行動！”錢進邊說邊揮舞起了拳頭，“小李啊，今後我不想再費唾沫做解釋，我需要的只是執行，好吧。”

    隔壁公司的設計樣例出來了，錢進很滿意。之所以錢進會認為隔壁公司設計的比小曹好，李千千覺著無非是錢在作怪，審美這東西，本身就是個沒譜的事兒，作品沒有特別驚人之處，是打九分還是六分，就得看作品之外的東西了。從一個公司的經營角度來講，作品之外的東西就是成本。隔壁公司的要價比小曹少了一半，一百五。一百五。一本書節省一百五，這一整個項目下來就是小兩千。面子？面子值兩千塊錢？去他的。錢進看了設計樣例之後，當場就拍了板——封面由隔壁公司來做。

    接下來就是項目執行人和小曹談撤銷封面設計合作的事情了，李千千帶著萬分為難，開了口，沒想到小曹的反應非常痛快︰“哦，可以，沒問題。”

    小曹之所以反應痛快，是因為那幾個封面樣例本來也只是隨便堆了幾個圖，沒有含什麼設計心思的。他對錢進太了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這單生意從一開始就是強扭的瓜，合作能越少越好，可是這就像是談戀愛，被一個自己瞧不上眼的人給蹬了，心里頭總會不爽，這不爽表現出來就是鄙夷。這鄙夷錢進是看不見的，挨冷眼的是接口人。李千千三天兩頭挨冷眼，就想找個人念叨念叨，這個人理所應當是程毅。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雞肋！（三）
    念叨改變不了工作里的糟心，李千千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想有個人，比工作更重要的人，拍拍自己的肩頭，說聲“那都不是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到程毅，她才發現程毅都有半個多月沒聯系自己了，再想想，從杭州回來，程毅一直就是這麼個溫度，偶爾問問自己的近況，然後就消失，打電話給他，不是有客戶就是出差，說兩句掛了，短信也經常不回。是個傻子也應該能感覺到點什麼吧，更何況她李千千又不是傻子。她趕緊上網請教那些身經百戰的“前輩”們，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果一個男人突然間變得很忙那說明他已經變心，是分手的前兆。

    李千千開始六神無主，心里酸酸地疼，和這一比，小曹那幫人難看的臉色真的不是事了。她的心開鍋似的鬧騰了一下午，再自個琢磨下去眼看就要干鍋，她決定豁出去，把程毅揪出來，問個究竟，沒什麼好怕的，分就分！

    “程毅，一會兒我要見你。”沒有給程毅任何選擇的余地，李千千霸道地提出了要求。

    “有客戶過來了，晚上要陪著宵夜。”程毅果然還是很忙。

    “我不管，我就要見你，多晚我都等！或者，我就過去一塊兒陪宵夜。”李千千真有點豁出去了。

    “我談工作上的事兒，一個女孩兒在邊上多不合適，我可不想讓人家看見我和一個女孩卿卿我我的。”程毅趕緊阻止道。

    “你什麼意思呀？我不能見人是吧？”李千千開始冒火氣外加陰陽怪氣。

    “哎呀，不是，談生意的場合，又不是朋友聚會，真的不合適。”程毅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好，那我等你宵夜完，我等。”李千千退了一步，心酸、委屈就都上來了，于是趕緊掛了電話，她不想讓程毅听見自己哭，萬一真的是有客戶呢，自己這一哭會讓人分心不是？

    晚上快要十一點了，李千千的手機響了。

    “到了，車停在老地方。”電話里傳來程毅的聲音，程毅的聲音吶！

    李千千穿上棉服就往外跑，她特別想緊緊抱住程毅，說說自己這段時間的委屈。李千千朝車子停著的地方奔了過去，車內亮著燈，程毅並沒有下車，車門是開著的，顯然是給李千千留的。

    “上來啊，喜歡外邊凍著啊。”程毅看著李千千，數落著。

    “哎，你能不能別老一副訓我的樣行嗎？老挑刺我。”這情形，溫暖的擁抱是不可能了，李千千把棉服往身上裹了裹，自己給自己取暖。

    “怎麼了，這麼著急見我？”程毅偷偷在車內的後視鏡里照了照自己，又偷偷瞟了李千千一眼，沒理李千千的茬。

    李千千也早瞥見了程毅偷偷照鏡子，心里忍不住樂了，低著頭嘟囔道︰“臭美大辣椒。”

    “什麼？嘟囔什麼呢？”程毅又看了李千千一眼，忍不住笑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不爽。”李千千撅著嘴說道。

    “你看看你，一說話，就苦著一張臉。”程毅說著，把臉扭向一邊，現出點不耐煩的樣子。

    “我有嗎，又挑刺我，老說我。”李千千也有點氣惱。

    “你不說我走啦，天不早了，我明天還要早起，九點的飛機。”程毅把頭扭過來，盯著李千千，一本正經地說。

    “就是我們公司合作的一個排版公司，那老板小曹，三天兩頭給我臉色看，還有那個小張，我得老買吃的哄著人家，就這我們那老板錢進還不罷休，又讓我找更便宜的合作方，這不，前兩天，隔壁……”李千千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于是也不管听的人是否能听懂誰是誰，上來就沒頭沒腦地嘮叨起來了。

    程毅左胳膊撐著腦袋，歪頭望著李千千，懶懶地說道︰“听太多工作匯報了。”

    一句話足以讓李千千意識到自己的無趣，還好，她還算識趣，怏怏地低下頭，說了一聲“哦”，就打住了。

    “這些都很正常。”程毅撂了這麼一句也不說話了。

    “為什麼這些日子都不關心我？”李千千突然間轉換了話題，這才是她最關心的話題。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雞肋！（四）
    “我怎麼不關心了？不關心這麼晚我還過來？”程毅說著打了個哈欠。

    “狡辯。”李千千嘟囔著。

    這時候，程毅的手機響了，程毅接電話的口氣明顯溫柔軟了許多。“一會兒回去啊，你趕緊睡，太晚了。”

    哇，好溫柔！李千千瞅著程毅，羨慕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是誰？”李千千忍不住問道。

    “我兒子。”程毅望著李千千，拉過她的手，說︰“我得趕緊回去了，孩子一個人在家。這些日子孩子的學習習慣很不好，這些天幾乎每天都要給他補習到很晚，所以其他事就顧不過來了。”

    程毅這話算是對這些天來的冷淡做了一個解釋，這一句簡單的解釋足以把一個簡單的女孩的怨艾消除干淨。李千千望著程毅，想象著深夜里，這樣時髦到不著調的一個爹耐心幫孩子一點點溫習功課，終于抑制不住沖動，扭身一把抱住了程毅，感嘆道︰“你真好！”

    男人，什麼時候最性感？抽煙的時候？打籃球的時候？專注工作的時候？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才不是。李千千覺著男人在做一個溫柔的爹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性感，那種男人的粗獷與生活的細膩的獨特結合，哎呀，想不抱抱他都難！

    本已是習以為常的事，被李千千這一抱，程毅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拍了拍李千千的背，略帶謙虛的應和著︰“呵呵，沒辦法。”

    “他長什麼樣啊？”李千千從程毅身上起來，想象著那個小一號的程毅，眼里充滿了溫柔和好奇。

    談到兒子，程毅一臉自豪，滿臉笑意︰“我兒子很帥的。”

    “我想看看他照片。”李千千搖晃著程毅的胳膊，撒嬌地說道。

    程毅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翻出兒子的照片。照片里，程毅的兒子活脫脫一個小程毅，李千千看著，忍不住感嘆道︰“要是我生的該多好。”

    “哈哈！”程毅捧腹大笑。

    “你笑什麼！不許笑！”李千千被程毅笑得有點窘，她一本正經地正色道︰“有什麼好笑的，真是。我早就立志要生一兒子！”

    程毅把頭偏向另一邊，笑得趴在了方向盤上。

    “不許笑！”李千千又羞又腦地在程毅的肩上捶了一把，“我說的不對嗎，做個女人太難了，所以我一定要生個兒子。”

    程毅從方向盤上起來，擦擦眼，說道︰“行啊，只要將來你老公爭氣就行。”

    這話一出，李千千立刻覺著一盆冷水瓢潑直下。“我老公？你什麼意思？”她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哦，”程毅也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可能刺著了旁邊這個女孩敏感的愛情神經，他眼望著窗外，停了一下，說︰“沒什麼。我是說生男生女主要看男方。”

    “你就從來沒想過和我有結果，對吧？”李千千立馬黯然神傷。

    看著李千千一臉惘然和失落，程毅有點無措，他想把手放到李千千的肩上，可最終落在了方向盤上，雙唇緊閉，過了一會兒，說道︰“千千，這些日子沒怎麼聯系你，除了工作和孩子的事，還有一點就是我很矛盾。我經常捫心自問，能帶給你什麼？結果是一片茫然。”

    “能帶給我什麼？一個男人，一個家啊。”李千千覺著這個問題是最簡單不過，如果喜歡一個人，目標不就是給她一個家嗎？

    “一個家。听上去很正常也很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程毅掏出煙，想點上，看了看李千千，又放下，“比如，我想抽煙，你又接受不了煙味，這就是最簡單的例子。”

    “借口。”李千千覺著程毅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搪塞。

    “離婚後，我只正經談過一個女朋友，四年吧，後來還是分了。”程毅眼望著車外深不見底黑暗，幽幽地說起了自己的情史。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和李千千談自己的過去。

    “為什麼？”李千千問道。

    “最直接的，孩子不接受。”程毅說著，把手一攤，“還有，生活並不是瓊瑤小說里那麼浪漫，結婚就意味著生活軌跡的改變，各種瑣碎的改變，我好像已經沒有做出改變的能力了。和那個女朋友分手之後，我又談過幾次戀愛，輕輕松松，分分合合，各取所需，沒有負擔。可是你不同，越交往越了解，我越怕自己會傷害到你。顧慮太多，所以，沒有把握的時候，我寧願選擇保守，選擇逃避。”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雞肋！（五）
    “解釋那麼多，無非就是不夠喜歡，不夠愛罷了！”李千千聲音激動起來。

    “你理解感情總是這麼簡單，這麼偏激。”程毅變得有點不耐煩起來，“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恆，除了死亡，所以我不輕易承諾，更不會做無法承諾的事情。萬一我給不了你的將來和幸福，對我一個男人來講無所謂，但是對于你一個女孩來說卻很不妥，明白嗎？中國的社會在性別上的區別對待，歷來就是如此。”

    程毅這話說得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可是再怎麼推心置腹，在此刻的李千千听來，就是沒愛到那份上。真正愛上是什麼樣？是不顧一切，是堅定不移，是狂風暴雨，是火山爆發！就是不夠喜歡，李千千抱定了這一點，完全忘記了之前自己像個導師一樣勸慰劉芸芸的話︰愛情就像做飯，火候太過，就是糊鍋，所以歷史上那些太過激烈的愛情都沒有好結局。

    “為什麼我每天心心念念都是你，而你不是？就是沒有認定，認定了就不會說這樣的話。”李千千執拗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感情寄托不同吧，你所關注的和我每天要面對的完全不同。這也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區別吧。”程毅說著，打著手勢，仿佛自己的世界比李千千的要大很多很多。

    “既然如此，當初干嘛要招惹我？你知道的，別人不招惹我，我想不到和人去發生點什麼。”李千千說著，眼楮死死盯著黑夜中的某個地方。

    今夜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

    沉默。

    “我也不知道。”過了好一會兒，程毅嘆了一口氣，說道。

    “那現在知道了，就干脆點，不要再若即若離了，直接離。我不是雞肋！”李千千突然間爆出這麼幾句，在這沉默的黑暗的夜里，擲地有聲。

    對于懂得處理男女朋友關系的人而言，分手就像是“核武器”，一般不會輕易動用，哪天一旦動用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炸了就是真的炸了；而對于那些低情商的菜鳥，分手則純屬政治威懾，動不動就會搬出來進行威懾。不過越是這樣，他們越是不敢撂那顆原子彈，因為從未想過要把關系炸個稀巴爛。不過是在矛盾來了的時候，他們手足無措，只得通過不斷升級核威懾來維護自己的主權，保護自己而已。這是很典型的幼稚。李千千就是這種幼稚的菜鳥，而且是只不長記性的菜鳥，忘記了曾經因為這種幼稚的叫囂，炸飛了一段美好的初戀。

    程毅曾經因為一個中日韓文化交流的項目在日本待過多半年，期間經歷了兩次小地震，他覺得拋開政治問題，日本人卻有有一樣本事值得學，那就是懂得在地震隨時可能發生的非常狀態下經營生活。愛情中的地震和大自然的地震沒什麼不同，危機來了，需要的同樣是處變不驚和井然有序。剛剛李千千那話實在是讓他生氣，但是他明白這個時候不能和地震制造者一樣的沖動，“整天胡說八道什麼？非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處理問題嗎，不能給彼此點時間嗎！”

    又是一陣沉默。

    “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你也趕緊上樓睡覺。”程毅看了看表，撇開剛才的話題，正了正聲音說道。

    李千千下了車，並沒有上樓，她躲在樓門口偷偷望著程毅的車子遠去，心里悵然失落，為什麼自己的愛情是這樣？

    為什麼自己的愛情是這樣？李千千想不明白，就需要請過來人分析分析，而且最好是男人。

    “姚偉，你說他不想分手也不想牽手，跟叼著根雞肋似的，什麼意思呀？網上說這種男人是‘三不’男人，玩得是高招，女生一定要小心，說的挺恐怖的。可是，我又覺著，程毅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唉，真鬧心，真麻煩。”周天，李千千把姚偉叫了出來，邊喝果汁邊道苦水。

    “呵，什麼是‘三不’男人啊？”姚偉對這從未听過的名詞覺著很好笑也很好奇。

    “就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李千千說完，叼著吸管，望著遠處發愣。

    姚偉笑笑，說︰“千千，我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況，也不能給你做決定，不過，我想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能套公式，算不出什麼的，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覺。我不是向著程毅說話，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體會說一點，就是最深最重的愛，必須和日子一起成長。”

    姚偉的話對沒怎麼談過戀愛的李千千來說，有些深，需要時日慢慢消化，不過，有一點李千千記住了，那就是要堅信自己的直覺，她的直覺告訴她，程毅是只善良老鷹在尋找愛情，自己是根雞肋在等待愛情。雞肋踫上了老鷹，注定了是被叼在嘴里，你累我疼。除非雞肋有一天也變成老鷹，才不會有誰叼著誰，大家一起快樂地展翅飛。可雞肋能變成老鷹嗎？李千千覺著自己能變成一個肥美的大雞腿就不錯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一）
    向前看，往前走，是任何時候人生必須保持的基本姿態。不管發生了什麼，追求自己想要的，這個過程永遠都沒錯。為了證明小人魚是可以長出雙腿的，劉芸芸繼續著她的北漂生活，她在一家保健品公司上班了，職位是媒介專員。

    盡管招聘廣告上任職資格中並沒有公開聲明要求應聘者“長相漂亮有氣質”，但這一潛資格卻是排在第一位的。學歷大專即可，劉芸芸堂堂一個碩士研究生，拿下這份工作在情理之中。雖然得到工作的主要原因並不那麼讓人從心眼里感到自豪，但是畢竟是得到了。

    劉芸芸所在的媒體部一共就兩個人，一個主管一個兵。主管叫葛瑞，是個大專生，年齡比劉芸芸還小一歲。雖說是有級別的不同，但是葛瑞和劉芸芸基本上各管一攤，不存在“誰領導誰”這一說，倆人都由分管市場的副總裁直接領導。公司新成立不久，媒體關系目前主要還是靠副總裁個人之前積累下的人脈，一個中央級電台，一個地方電台。葛瑞主要負責中央級電台媒體的廣告投放，而更多的地方小台的開拓，就是劉芸芸的活兒。

    “小劉啊，別看是地方台，小台不小，我們大部分客戶還就是得靠這些小台來抓呢。任務重大啊。”上班第一天副總裁就找劉芸芸談了小半天的話。副總裁姓衛，叫衛強，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據說是國內一流學府的老高材生，不過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劉芸芸沒看出來一點那一流高等學府的氣質。

    “哦，我會努力的，還請您多指導。”劉芸芸微笑著，點頭客氣著。

    人的微笑有兩種，一種是快樂和高興等基本情緒的生理表現，另一種則完全與情緒無關，純粹是是一種溝通性的動作。這種溝通性的動作持續的太久，人就會疲憊，身心疲憊。劉芸芸一上午都感覺很疲憊，雖然沒做什麼工作，但長時間的傾听與無奈的應和，耗去了很多精力。好不容易熬到吃飯的點，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

    “你吃這麼多啊？”葛瑞見劉芸芸端了兩大盤菜，一大碗米飯外加一個紫米滿頭，驚住了。

    “平時是連這一半的量吃不了的，不過今天感覺特別餓。”劉芸芸淺淺一笑，搖搖頭。

    葛瑞也笑笑，問道︰“是不是有點不適應啊？”

    劉芸芸點點頭，拿起筷子就開始往嘴里塞東西。

    “我看你一上午都在衛總的辦公室里，咳，慢慢你就適應了。他就那麼個人，叨嘮起來就沒完，我剛來的時候，他對我也那樣。”葛瑞說完，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她吃得很靦腆，筷子每次把菜送到嘴邊的時候，都要把嘴輕輕長大，以免菜蹭掉了口紅。

    “你哪里人？”葛瑞又問。

    “山東人。”劉芸芸說著，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嘴角，“你呢？”

    “哦，我寧夏人。不過，我老公是北京人。”葛瑞晾明自己的身份後，立馬補充了一句，同時用手捋了捋頭發。葛瑞不是那種天生麗質，但是骨子里卻透著一種風情，這風情足以彌補天生的相貌平平所帶來的缺憾。

    “哦，那你有福氣啊，找個北京的老公，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劉芸芸放下筷子，用手背托著腮，寒暄著。

    葛瑞笑笑，表示默認，瞟了劉芸芸幾眼，說道︰“你外在條件這麼好，找個北京的也不難。哦，你現在是男朋友還是老公？”

    這個問題讓劉芸芸難以回答，男朋友還是老公？答案都沒在選項里怎麼回答，姚偉是什麼？連自己都沒有一個定義。她笑笑，搖搖頭。

    和葛瑞相處並沒有很難，工作上，各忙各的，劉芸芸有不懂的，葛瑞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多講，保持著很典型的辦公室距離。

    劉芸芸心里有點犯怵的是衛強給她安排的那些工作。除了第一星期，她是和葛瑞一起吃午飯，第二個星期開始，她幾乎天天陪著來訪的媒體圈的人吃飯，陪人吃飯應酬，一定是陪笑。前面說過，笑如果純粹是與情緒表達無關的溝通性動作，會讓人身心疲憊。一天還好，三天兩頭就是個事兒了，所以自古有“賣笑”一說。一星期下來劉芸芸感覺自己在這兒完全就是一個賣笑賣青春。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二）
    終于到了周末，劉芸芸躺在被窩里遲遲不願起床，累啊。如果不是延鵬打電話非要她出去一起吃午飯，她真想就這麼在被窩里躺一天。

    “這是鑰匙，你拿好。有什麼事就打這個電話。”

    “哦，好，謝謝。”

    客廳有人說話。劉芸芸心想，客廳的那個隔斷間招上租戶了？呵，這下，中介終于是稱心如意了。

    三室一廳的房子還在客廳打了一個隔斷間，總共可以住四家。中介說這還是住人少的，當時找房子找得急，也沒敢怎麼挑揀。劉芸芸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一開始空空蕩蕩，但是也清清靜靜，後來，隔幾天就來一戶，沒多久陸陸續續就滿了，主臥住了一對上班的小夫妻，一個次臥住了一個IT男。雖說合租，尤其是中介招來的合租，之間的關系就是比鄰若天涯，不過，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和諧的氛圍。還好，住進來的都算是比較有公德心的人，平時都比較安靜。IT男除了出去買點吃喝，上個廁所，幾乎足不出戶，那對夫妻偶爾做做飯，平時也很安靜。客廳幾乎沒人去光顧過。

    一大早，就听見小夫妻鎖門出去的聲音，IT男沒動靜，估計準備在屋里貓一整天了。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廚房“嘩嘩”地響起了水聲。劉芸芸抓過手機一看，時間已近十一點，盡管是朝北的房間，但是從窗簾透過來的光還是看出今天天兒不錯。想到實在是該洗漱去赴約了，另外她想看看住進來的新鄰居是什麼人，于是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

    客廳隔斷間的門大敞著，里面有收拾房間的聲音。劉芸芸走到門邊，只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正俯身鋪著床單。

    劉芸芸故意敲敲門，“你好。”

    女孩轉過身來，笑笑，點頭示意︰“你好。”

    哇，真的是非常清純漂亮，尤其是這一笑，特別地透著一種可愛。劉芸芸心里不由得高興起來，一直有點擔心最後招進來的會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現在一塊石頭終于可以落地了。劉芸芸從心里對這女孩有好感，以後回來串門也說不定。

    “需要幫忙嗎？”劉芸芸擺出了友好往來的姿態。

    “哦，謝謝，我沒什麼東西，很快就好了。只是，一會兒要出去買點日常用品，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大點的超市？”女孩問道。

    女孩的行李確實不多，地上只放著一個衣物收納箱，外加一個行李箱。

    “有的，一會兒我要出門，到時候一起出去吧，我帶你過去。現在需要用什麼盡管和我要。”劉芸芸熱情地說。

    梳妝打扮好，劉芸芸喊上新來的女孩就出門了。天氣果然格外好，陽光很飽滿，天空難得一見的藍，也沒有什麼風。快要十二月的日子，能有這樣暖的天氣實在是不容易。天氣好，人的心情也跟著受感染，話也多了起來。

    “你叫什麼？”劉芸芸問。

    “郭婉婷。”女孩說話的聲音不像是北方人。

    “你南方人？”劉芸芸又問。

    女孩點點頭。

    “哪里？”劉芸芸再問。

    “湖北。”女孩似乎很羞澀，只答不問。黃燦燦的陽光照在她的白白嫩嫩的臉上，整張臉更顯著透亮。

    “南方妹子就是靚啊。”劉芸芸忍不住感嘆道。

    “你也很漂亮。”郭婉婷扭頭沖著劉芸芸淺淺一笑。

    轉了兩個街角，超市就現了出來，劉芸芸一指，說︰“喏，那就是。今天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所以就不能陪你了。”

    婉婷謝過劉芸芸，兩人分道揚鑣。

    劉芸芸做公交車趕到餐館的時候，延鵬已經在那坐了半個多小時了。

    “抱歉抱歉，有點事耽擱了。”

    “沒事，我也剛到不久。”

    兩人寒暄著。這是一家魯味餐館，離著兩人的住處都不太近。

    “怎麼，想吃家鄉菜了？”劉芸芸笑道。

    延鵬笑笑，把菜單遞給劉芸芸。

    “哎喲，你來你來，我客隨主意。”劉芸芸推脫著。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三）
    “喲，弄得還挺神秘的。”劉芸芸笑笑。

    菜很快上齊了，延鵬把兩人的杯子里各到了半杯白詩南，說︰“咱倆還真是特別能吃到一起去。你知道嗎，這個糟　魚片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

    “是嗎？我就是隨便點的，自己喜歡吃什麼就點了什麼，也沒跟你客氣。”劉芸芸笑笑，故意把表情裝到盡可能自然。

    “還有這個溜黃菜，看著就有食欲，我可動筷子了啊。”延鵬說著抄起筷子吃了起來。

    “嗯，還挺正宗的，你嘗嘗這個汆西施舌，這湯超鮮超膩滑。”劉芸芸喝了一口西施舌里邊的湯，頻頻點頭。

    “還是咱們膠東菜好吃啊，這個鮮咸味一入口，就能讓心里頭干干淨淨、清清爽爽。你吃這個蘿卜絲丸子，也很鮮。”延鵬給李千千夾了一個丸子過去，又覺著有些不妥，看了看自己的筷子，又看了看劉芸芸，“你不介意吧。”

    劉芸芸笑笑，“呵，沒那麼多事，謝謝。”

    兩人邊吃邊聊，但聊的無非都是這桌子菜，家鄉飲食半徑之外的話題，誰也沒去觸踫。可是，畢竟兩人都是一個地方養出來的，談來談去也就沒有多少新鮮的東西可以作談資了。為了避免尷尬的冷場，劉芸芸開始撿著中性的話題來談，“你在這邊待到什麼時間？”她問道。

    “再有一個多月吧，年底項目結束，就回去。”延鵬抿了一口酒。他並沒有問劉芸芸打算怎麼辦，因為他知道目前她給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你現在這份工作怎麼樣？”

    劉芸芸想說說自己的煩悶和茫然，但是她又覺著這話不應該和延鵬講，“還行吧，邊走邊看，呵呵。”她搪塞了一句。

    幾分鐘的冷場。

    “哦，你點的什麼主食啊，弄得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還是劉芸芸打破了冷場。

    延鵬把服務員叫過來，示意可以上主食了。很快，服務員端了兩碗西紅柿雞蛋面上來。

    “面？”劉芸芸問？

    延鵬點點頭，示意劉芸芸動筷子。

    “哇，好長啊，喲，下邊還藏著一個荷包蛋呢！長長久久，團團圓圓……”劉芸芸有些驚訝，問道，“你過生日？”

    延鵬笑著點點頭。

    “喲，那挺不好意思的，都不知道你生日，也沒準備禮物。”劉芸芸略帶歉意地說。

    “有你陪著一起吃飯，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希望，”延鵬望著劉芸芸，頓了頓，“明年、年年都有你陪。”

    延鵬這話比直接說“我愛你”只多了百分之零點一的**。語言中的**更性感。

    劉芸芸的臉有點發紅，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臉紅，因為喝了點白葡萄酒的緣故嗎？小人魚還沒長出雙腿，怎麼可以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臉紅？

    “你幫我很多，我們永遠是朋友。生日快樂！”臉紅一分鐘之後，劉芸芸鎮定了下來，舉起酒杯。

    “謝謝。”延鵬沒在多說，很多東西不用再多說，他相信一切都會跟著日子成長，成熟。

    “哦，延鵬，我吃差不多了，我住的那地方新搬來一個女孩，她說要等我回去陪她去超市買東西。”劉芸芸找了個借口，逃跑了。

    坐在公交車上，望著車窗外人來人往，車來車去，這些人這些車，每天都在奔向自己的某個目的地，不管多擁擠，多堵塞，沒有特別大的意外，不回頭。對啊，不回頭。可是剛剛餐廳里延鵬的眼神，還有自己這倉皇而逃……為什麼要逃呢？是逃跑，還是逃避？她有點說不清楚。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四）
    劉芸芸說不清楚的不光是感情，她發現自己在工作上也說不清楚。思路不清，外加口齒不清。

    “小劉啊，你來了也有三周了，工作流程應該也熟悉差不多了。接下來準備讓你出去練練了。”周五下午衛強把劉芸芸叫到辦公室，一副“沙場點兵”的派頭，“先跑跑北京周邊，有兩個地方我電話聯系了，你周末就動身。”

    “哦。”劉芸芸心里有點上上下不著地的感覺，兩眼盯著衛強怯怯地問道︰“就我一個人去啊？”

    “還想有誰陪著你啊？我手底下的兵，都要獨當一面，不然公司花錢雇你們干嘛？”衛強笑笑，“之所以派你去，是因為這些人和我打交道有些怵頭，我先打了招呼了，你去了就談，如果你談得好，對方感興趣，自然會給我打電話，他過來或者邀我過去。”

    “那是不是只要是他給您打電話了，我就做成功了？”劉芸芸確認著自己工作成敗的標準。

    之所以確認，是因為一個月的試用期快到了，第四周就是關鍵期，劉芸芸猜想衛強這個時候派自己出去，可能是在檢驗自己是否達標吧，去留也許就看下周的出差情況了。雖說第一周，她從心底厭煩了這份工作，但是去留的主動權還是想自己把控，即便那天實在是不爽了，要走也是姑娘我甩你，不是你開我。

    “只要對方給我打電話了，無論最終談得成談不成，都記你一功。”衛強說著，輕輕拍了一下桌子，“小劉啊，這點事，人家一個大專生都能玩得轉，你這麼一高材生，條件又這麼好，哎呀，自信點。”

    “衛總，就是您教我的那些話術我練了好幾天了，但是有一點不是特別明白。”劉芸芸說著，捋了捋頭發。

    “嗯，說說看，哪點不明白？”衛強問。

    “我也有在商業上做了很久的朋友，也咨詢了一下她。您看啊，我們花錢在電台投放廣告，我們是他們的客戶啊，我朋友說我們這叫甲方，甲方是很牛氣的，可是我怎麼覺著我們這姿態有點……”劉芸芸說到這，試探性地看了看衛強。

    “我看你那朋友要麼最多在商業上做了一年，要麼智商有問題。現在的商業，哪還有什麼絕對的甲方乙方，哦，央企大佬除外，有大把的銀子和大把的壟斷資源，人家的確是牛逼，咱們沒法比啊。你剛剛說的“投放”就又不對了，我說了多少次了，不是投放，是分賬。如果就是掏錢投廣告這麼簡單，還要你們干嘛？”衛強不遮不掩，邊說邊笑，哂笑，譏笑，反正不是友好善意的笑，說笑得劉芸芸有些汗顏。

    “我看剛剛你這說的不行啊，這樣，咱現在就先演練演練，你把我當成那個廣告部主任。一進門，你怎麼說第一句？”衛強看劉芸芸剛才問的問題明顯太幼稚，放這麼個菜鳥出去也有點擔心，于是提議現場演練。

    “介紹我自己是誰。”

    “然後呢？”

    “然後就說我們公司有一個知名品牌的蜂膠苦瓜膠囊產品想跟您這邊進行廣告投放合作，合作方式是分賬。”

    “嗯，我肯定眼皮都不會抬。”

    劉芸芸全心地琢磨著交談的話術，听衛強這麼一說，抬起頭瞪大眼楮望著他。

    “哎呀，你這眼楮確實很大哈。”衛強嘆口氣，嘆出了一臉的無奈，“小劉啊，我給你的PPT你到底認真琢磨了沒有啊？”接下來的一句“這麼手把手都教不會”，衛強給咽回去了。耐心，一定要耐心！

    “我再給你講一遍啊。”衛強說著，兩眼盯著劉芸芸，問道︰“你說怎麼樣才能讓一個人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上趕著跟你屁股後邊跑？”

    “給他錢。”過了一會兒，劉芸芸憋出來一個答案。

    “沒錯，你很聰明嘛。”衛強說著，又輕輕一拍桌子，心說孺子尚可教啊，“利益。人只有看見和自己沾邊的利益才會積極，話說的不好听一點，有奶才是娘啊。那你上來第一點先談什麼？”

    “廣告費？”劉芸芸拼命地想了想衛強發給她的那個PPT，試探性地答了一句。

    “對嘛，兩千五百萬啊。你上來就晾出來你兩千五百萬的廣告費，你想不當爺都不成，我告訴你。”衛強說得眉飛色舞，“所以你第一句應該這麼講，‘阮主任，我們這邊有兩千五百萬的廣告想在您這邊投’。想讓人抬起眼皮來，這才是刺激！”

    劉芸芸听得一臉服服帖帖，只有點頭沒有搖頭的份。

    “再有，你這口齒也不行啊，不溜，跟背書似的，回去還得好好再練練。”劉芸芸起身要走的時候，衛強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五）
    犧牲大禮拜天去出差實在不是件讓人感覺很爽的事情，不過，劉芸芸特別感謝這次出差的機會讓她避開了一種尷尬。周日那天正好是姚偉的生日，兩人正經戀著的時候，都是劉芸芸來操持安排生日的一切事宜，叫上李千千、張安靜還有姚偉宿舍的幾個一起吃飯、K歌，或者來個花樣，集體出游，來個野餐生日party，樂在其中。去年過生日，自己遠在山東膠州半島，悄悄煮了碗面，默默祝福，至于人家在北京怎麼過，和自己也沒有關系。可是今年，自己就在北京，這生日的事兒搭理還是不搭理？迫不得已的缺席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延鵬。“芸芸，我租了個車，明後天想自駕去懷柔，有時間的話一起去吧。”

    “哦，不巧，我後天要出差。”自從上次延鵬露骨地**之後，劉芸芸一直都盡量避開和延鵬單獨會面。

    “哦，這樣，還想給你個突然襲擊呢，去哪里出差啊？”延鵬問，聲音里有點緊張。

    其實根本不是什麼突然襲擊，延鵬處事向來穩重有計劃，邀人出去旅行這種事，哪怕是短途旅行，不會前一天傍晚才通知對方。搞突然襲擊是因為突然接到了李千千的電話。李千千下午接到溫笑笑的邀請，請她周日一起吃飯，給姚偉慶生。李千千就想到了劉芸芸，溫笑笑是一定不會邀請劉芸芸的，為了避免劉芸芸尷尬難受，她就想起了延鵬，還好，劉芸芸搬家的時候，和延鵬互相留了手機號，于是直接打電話讓延鵬帶劉芸芸出去玩兩天。

    “河北那邊，不是遠差。”劉芸芸說。

    “你怎麼過去？”

    “坐大巴車。”

    “這樣吧，我開車送你過去。”

    延鵬這想法一出口，讓人心里頭溫暖，卻也有些不能承受的重。憑什麼三番兩次受人家的恩呢？朋友？這關心似乎有些超界了。

    “哦，我做大巴車過去挺方便的。你去懷柔玩吧。”劉芸芸婉拒。

    “我臨時決定改旅行路線了，去河北。”延鵬這話說得很風趣，“不然一個人去懷柔多沒趣是不是？”

    “可是，我要去兩個城市呢。”劉芸芸繼續推脫著。

    “那正好，我可以有機會去兩個沒去過的地方看看，多好的機會，舍不得給我？”延鵬見招拆招。

    “你周一還得上班，怕趕不回來的。”

    “我請兩天假，沒關系的，不影響工作進度。”

    延鵬婉轉得讓人沒有理由再拒絕。

    劉芸芸笑了，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只要不太笨，就明白這是默許。

    延鵬很聰明。

    “行了，就這麼定了，後天一早我來接你。”說完，延鵬自行掛了電話，有點霸道。

    兩人開車到了唐海市，已經是中午，找了個連鎖酒店，前台以為倆人是情侶，開了一間房，弄得劉芸芸有些尷尬。延鵬做了簡單的澄清，領了門禁卡，兩人往里走。

    “剛才……你沒事了吧。”延鵬問道。

    “哦，沒事，誤會而已。”劉芸芸半低著頭，有些不敢看延鵬。

    這誤會並沒有停止，倆人放下行李出去找個火鍋店吃飯，剛落座，服務員就過來笑容滿面地說︰“兩位來的真巧，今天正是我們火鍋店一年一度的情侶優惠日——六折。”

    延鵬看看劉芸芸，劉芸芸低著頭沒有說話，臉粉紅粉紅的。

    “哦，我們不是情侶，是老同學，好幾年沒見了。”延鵬對服務員說道。

    “哦，那也祝您二位用餐愉快。”服務員笑容可掬地把菜單遞了一份過來。

    不得不說，從出門到現在，延鵬大事小事都處理得很得當，在這樣一個初冬季節第一次出這樣一個很沒譜的差，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男性朋友陪著，心里確實踏實很多。人心都是肉長的，劉芸芸心里自然添了一份別樣的感激。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三章 賣笑（六）
    食物可以調劑氣氛，飯吃起來，尷尬就壓下去了很多。延鵬又很會調節，飯間聊的話題三句不離劉芸芸的這次出差。

    “我覺著你們領導說的對，但是還不全，你還得要讓對方對這個產品對你們這個運營團隊有信心才行，不然分賬這種合作模式，人家未必認同，風險太大。”延鵬邊吃邊指點著。

    “可怎麼才能讓他對產品對我們這運營團隊有信心呢？”劉芸芸這問題等于把自己的工作完全拋給了延鵬，如果換做是普通朋友，或許會讓人笑話，這是你的工作哎，我哪里知道。不過，誰讓對面坐著的是延鵬呢。

    “你想想產品的獨特賣點，至于團隊，那你就得想想之前他們做過什麼特別成功的案例。”作為一個公司之外、行業之外的人，延鵬也只能支招到這層了。

    ……

    劉芸芸努力想著。

    “別著急，先吃飯，慢慢想，還有一下午呢。”延鵬撈了一個大蝦仁放到劉芸芸碗里。

    “哦，對了，上次開會，好像產品部的人說這是目前國家降糖保健品里頭唯一的一個批號兩種功能的產品，而且是上市企業的產品，雖然這產品沒什麼名氣，但是它公司實力強。另外衛總好像說過，這公司之所以能上市，是我們那總裁幫著運作的，所以才給我們公司批了這麼多的廣告費。”

    “對啊，這些你明天看機會，該說就得說。”延鵬點點頭，看著劉芸芸那認真的樣子，笑了，“你看你多棒，是吧，自信點。吃飯。”

    劉芸芸拿起筷子偷偷看了延鵬一眼，起了點崇拜，一個搞工程設計的技術男，商業上的事居然也這麼懂。

    “看我干嘛，想問我怎麼會了解商業？其實商業並不高深莫測，人心人性而已。”延鵬自問自答，說得很輕松，越輕松，越能透出自己的高深睿智。女人喜歡的那種高深睿智。

    劉芸芸第二天的談判也驗證了延鵬的這種睿智。只是談錢，那個阮主任仍然心存顧慮，你兩千五百萬，和我有什麼關系？沒有熱線電話，我一個月可能連二百五都拿不到。劉芸芸趕緊補充昨天延鵬提示的兩點，那個阮主任才點點頭，說︰“後天，如果衛總方便的話，我想過去親自和衛總談一談，請劉小姐回去轉達。”

    劉芸芸心花怒放，“好的，我會轉達。期待合作成功。”

    劉芸芸本以為大功告成，起身想要回去，卻被阮主任攔住了。

    “劉小姐很漂亮，很有氣質，又很有能力，衛總真是有眼光啊。中午一起吃個飯？”阮主任說著，眼楮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著劉芸芸。

    這個請求在劉芸芸意料之外，陪著一個陌生的五十多歲的老頭，聊點什麼真的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哦，阮主任，能和您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不過，今天是我男朋友開車送我過來的，我們還得馬上趕回去。您看這樣，後天您去北京，讓我好好來盡這個地主之誼，怎麼樣？”劉芸芸發現自己的口才居然能這麼好，難道是做了一年老師打下了底？

    也許是緊張的緣故，從阮主任那兒出來，劉芸芸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延鵬載了她先去吃了個飯，然後倆人奔向下一個目的地。下一個城市有點遠，屬于河北的南方，直到傍晚才到，晚上吃過飯兩人都累得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樣的套路，一樣的成功，可是回來的一路上，延鵬都沒有看見劉芸芸有多高興。

    “談得這麼順利，怎麼還不高興了？”延鵬問。

    “唉。”劉芸芸還沒說話，就忍不住嘆了口氣，“笑都在工作里頭耗盡了。見誰都得笑，好像沒不笑的時候。”

    “你可以不笑啊。”延鵬故意裝不懂。

    “你覺著我這工作有這可能性嗎？必須笑，如果還想混口飯吃的話。”劉芸芸懶懶地靠在車座上，一臉疲憊。

    看劉芸芸那副疲態，延鵬臉上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不是幸災樂禍，他只是預感到幸福正在一點點向自己靠近。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四章 我和她沒什麼區別（一）
    回到北京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劉芸芸有些累，想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也就沒有回公司，讓延鵬把她送回了住處。還沒進門就听見一陣陣說笑聲，推門進去，只見電視開著，客廳的沙發上躺靠著兩個年輕的男人，嘴里叼著煙，吞雲吐霧，中間坐著前些日子新搬來的鄰居郭婉婷，嘴里磕著瓜子，瓜子皮灑落一地，夾雜著些零食包裝袋。因為已經是冬天，窗戶都關著，剛剛從外面進來的劉芸芸，明顯感覺到屋子里的空氣很污濁。

    “回來啦。”郭婉婷看劉芸芸推門進來，淺淺一笑，打了聲招呼。

    “嗯。”劉芸芸點點頭，狐疑地望了望兩個男人，還有這一地的狼藉。

    看著劉芸芸的表情，郭婉婷坦然地說︰“我男朋友。”邊說邊把嘴朝左邊的男人努了努。

    左邊的男人順著話音就把手搭在了郭婉婷肩膀上，把她摟了摟，算是對郭婉婷剛剛的介紹做了個回應。

    都說鄰居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不過，這個郭婉婷平時很難見著人，房門不是鎖著就是關著，從她搬進來之後，屋里另外三戶幾乎就沒見過她在這屋子里出出入入，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出去的，完全听不到動靜。至于她是干什麼工作的，就更沒人知曉了。今天這情形，有史以來頭一遭，劉芸芸有點不適應也不高興，但是臉上還是忍著沒顯露出來。

    “哦，你們看吧，我進去了。”說完，劉芸芸走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房門，放下行李箱，進了衛生間。

    她差點吐了。衛生間里一股從未有過的臭味，馬桶池里留著半池子黃色的尿液，衛生紙頂開著垃圾桶的蓋兒，還有幾片掉落在地上。地磚上凌亂著黑乎乎的腳印。劉芸芸真想去客廳質問一下，咬了咬牙，忍住了。

    她簡單收拾了自己，就爬**準備休息了。不知道是心堵還是外邊的聲音有些吵，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終于忍耐不住，她爬下床，開門盡量客氣地朝客廳說到︰“婉婷，我想睡會兒覺，還請你們聲音小點啊。”

    “哦，我們很快就走了。”郭婉婷回應了一句。

    外面很快寂靜了下來。高跟鞋來來去去的聲音，說話的聲音，關門的聲音……

    劉芸芸腦袋沉沉的，很快就睡著了，但是並沒有一覺到天亮。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辰，劉芸芸又醒了，被外面的說笑聲吵醒了。是男人和女人調笑的的聲音。劉芸芸抓起手機，看了看時間，一點一刻。她翻了個身，努力地再次進入睡眠。半夢半醒之間，一陣“啊，啊，啊”的叫聲又把她從夢鄉的門口拽了回來。她捂住耳朵，緊閉著雙眼。對門開了，拖鞋走路的聲音，接著一聲煩躁的叫喊。“聲音小點行嗎！”

    客廳隔斷間里的人沒有理會，依舊“啊，啊，啊”地叫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開門出來，“砰”地一聲，大門關上了。衛生間里傳來“嘩嘩”的水聲。有人在沖澡。

    屋子里徹底安靜下來已經是三點半鐘。

    第二天一早，劉芸芸黑著眼圈昏昏沉沉去了公司，寫字樓門口，踫上了葛瑞，她正從一輛小轎車里鑽出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四章 我和她沒什麼區別（二）
    “我老公。”葛瑞指了指車里的“司機”。

    車窗慢慢搖了下來，透過小小的車窗，劉芸芸看到了一個透著年輕氣息的老頭兒。

    “您好。”劉芸芸朝著車里擺擺手，打了個招呼。對方點頭笑笑。

    “你老公真有氣場。”踫上了同事的家人，總得要夸點什麼，劉芸芸夸得很得體。“對你也真好，還天天送。”

    被人夸到點上，心里總是愉快的，葛瑞莞爾一笑，說︰“嗨，哪有天天送，今天正好他出去辦點事，順路。”

    “你老公也在這附近上班嗎？”兩人邊說邊往里走。

    “我老公不上班。”葛瑞笑笑。

    “不上班？怎麼可能，不上班能開這麼好的車？”劉芸芸覺著葛瑞分明是在說笑。

    葛瑞捋了捋頭發，嫣然一笑︰“我老公是董事長。”就這麼一句，不僅足以回答“不上班”的問題，還帶出了一絲十足的優越感。

    “哦，怪不得，那肯定是不用天天跟咱們似的朝九晚六。”劉芸芸恍然大悟，又裝作羨慕地接了一句︰“能有這麼個老公，你真是福氣啊。那還上的哪門子班啊？”

    “其實，我是剛剛上班，比你早來一個月，前幾年一直在家做全職太太，天天逛街、旅游，天天玩。但是時間長了，就膩歪了，他膩歪，我也膩歪，就讓他給我找了這個工作。要不，煩。”

    葛瑞這話也許真的不是在秀優越，不過讓人听了總會產生那麼點“有錢人就是任性”的羨慕。

    “羨慕啊，你這都提前進入共產主義社會了。”劉芸芸“嘖嘖”地感嘆道，“我們這都還是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為了溫飽而奔波呢。”

    葛瑞這才注意到了劉芸芸的黑眼圈︰“看你這黑眼圈，出差這麼辛苦啊。”

    “哦，還好，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劉芸芸說著，對著電梯里的鏡子照了照自己。

    劉芸芸哈氣連天，一個PPT做了一整天。衛強就說話了，“小劉，你這精神頭有點問題啊，出兩天差，累了？”

    “哦，衛總，沒有，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明天不會了。”劉芸芸說著，打了個哈欠。

    “明天最好能精神著點，唐海那邊的阮主任過來，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談談合作的事，你也跟著。”衛強說完，走了。

    劉芸芸回到住處，開門先朝客廳的隔斷間望了望，房門鎖著。劉芸芸松了口氣，廚房里住在對門的女生正在做飯。除了客廳里昨天的那一地瓜子皮，一切似乎正常。

    “回來啦。”對門的女人在廚房里喊了一聲，打了個招呼。

    “嗯，做飯哪。”劉芸芸應了一聲。

    走過衛生間，朝里面瞥了一眼，依然是昨天的德行。對門夫妻倆住的是主臥，人家有自己的獨立衛生間，外邊這個衛生間就自己和另外兩個一起用，罷了罷了，別計較太多，自己收拾了吧，收拾了好洗澡休息。想到這，劉芸芸開房門放下東西，就開始打掃衛生間，清理垃圾，收拾完衛生間，又順手掃客廳里的瓜子皮。

    “你管那些干嘛？誰造的誰收拾。給她留著。”對門的女人從廚房走出來，沖劉芸芸喊了一聲。

    “咳，看著別扭，掃了吧，將就她這一次。”劉芸芸邊說邊用簸箕把瓜子皮倒進垃圾桶里。

    “她這可不是第一次了。你出差那天她就往回領男的，這幾天晚上天天鬼哭狼嚎。我跟你說，她老這麼著，咱們就把她轟出去。”對門的女人剛說完，屋里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四章 我和她沒什麼區別（三）
    “不用敲人家門了，咱們的電用完了，媽的。”對門的女人跟了出來，望著電表箱說恨恨地罵了一句。

    劉芸芸也記得自己出差前一周才充了三百度電，按之前的用度，一般都能用上三個多星期。可是怎麼才一個多星期就沒了呢？

    “不是剛充了沒多久嗎？”她問道。

    對門的女人也說不上來，不過大家都隱約覺著這和郭婉婷有關系，但是和郭婉婷有什麼關系，一時間猜不出來，甚至連質問她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郭婉婷的作息時間和這套房子里的其他人完全相反，除了夜里能听到她開門回來，並且“啊，啊，啊”地鬼哭狼嚎，大家壓根就見不著她人影。于是，對于她是做什麼的，大家有了不太好的猜測。

    “小姐吧。”對門的男人說。

    “不像，她長得多甜啊，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劉芸芸否了。

    “人不可貌相。”對門的女人支持自己的男人。

    “她愛做什麼的和我沒關系，但是她天天這麼大半夜地折騰，讓人受不了。我先睡會兒去，不然剛睡著，她回來了，一宿又別想睡了。”IT男說著放下電錢，回屋睡覺了。

    事情總要有個水落石出，周末就是這樣一個水落石出的機會。下午四點多，郭婉婷就惺忪著睡眼，從房間里出來了。

    “小郭，前兩天又買了點電，一家五十。”對門的女人听見聲音，立刻從房間里沖出來。

    “哦，我給你拿。”郭婉婷轉身走回屋里。

    對門的女人緊跟著，到了門口，電為什麼耗得這麼快的問題一下子就明了了。對門的女人一眼就瞥見了郭婉婷的房間靠床的牆邊，戳著一個大大的電暖氣，電暖氣的插銷還在插線板上，屋子里暖暖和和。這個小區的房子都是燃氣自供暖，為了節約能源，節約銀子，劉芸芸他們只有晚上下班回來燒一會兒暖氣，睡覺之前就關掉。這規定最初是那小夫妻的提議，後來就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從來沒有人去為這個爭執過，因為這個而破壞了和諧的氛圍，實在不劃算。可是這個郭婉婷，居然偷摸地自個用起了電暖氣。合著大家伙背著你一個人舒服，憑什麼！

    “小郭啊，你怎麼還用電暖氣啊，咱們又不是沒暖氣。這得多費電啊。”對門的女人說道。

    郭婉婷把五十塊錢遞給對門的女人，一臉坦然地說︰“我冷。”

    “你冷，你也不能讓大家伙兜著你吧。那你得出一百五的電錢。”對門的女人說著，伸出手。

    “大家都是五十，為什麼要我出一百五？”郭婉婷毫不示弱。

    “因為你用電暖氣啊，你用電多。”對門的女人雙手抱臂。

    “你們也可以用，我不反對。”說完，郭婉婷自顧自地出來，朝衛生間走去。

    “我們也用？電閘都不知道跳了多少回了！你必須出一百五。”對門的女人沒有認栽的意思，跟著郭婉婷去了衛生間。“還有，你有沒有點公德心啊，啊？天天大半夜帶男人回來折騰，我告訴你，你這叫擾民知道嗎？不可以！”

    郭婉婷刷牙洗臉，就像什麼都沒听見一樣。

    “我說你听見了沒有？不允許你再大半夜地往這兒帶男人來鬼哭狼嚎的！”見郭婉婷一副蔫頭匪的樣子，對門的女人氣不打一處來，叉腰堵在門口。

    郭婉婷擦完臉，要往外走，見對門的女人堵在門口，冷冷地說︰“我租的房子，我願意怎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讓開。”說著撥了開對門的女人，就往外走。

    “你推我干嘛！你憑什麼推我，不要臉，髒！”對門的女人瞪著郭婉婷，罵道。

    “你干嘛罵人？”郭婉婷轉過身，也回瞪著對門的女人。

    “呸，不要臉！”對門的女人朝著郭婉婷啐了一口。

    “你才不要臉呢！”郭婉婷說著就上手給了對門的女人一個嘴巴。

    對門的女人也還了郭婉婷一個嘴巴，兩人就互相扯著頭發，又抓又咬，扭打在了一起。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四章 我和她沒什麼區別（四）
    這一折騰，對門的男人和劉芸芸就都出來了。

    “別打了，別打了。”劉芸芸喊著。

    對門的男人拉住了自己的女人，劉芸芸拽住了郭婉婷。這時，兩人的臉上、身上都掛了彩。郭婉婷掙開劉芸芸，回了自己的房間。對門的女人還要鬧，被自己的男人拉回了屋。

    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就是怎麼解決問題。

    “給派出所報案，就說有人在民宅********嫖娼。”IT男提議。

    “好像不行。”劉芸芸搖搖頭，“沒證據。”

    “這好說，每天鬼哭狼嚎的，給她錄下來。”對門的女人覺著想到了一個高招。

    劉芸芸還是搖搖頭，“她和我說過，那些是她男朋友。好像這不能算是犯罪。”

    “對啊，現在男女**，又不犯法。”對門的男人點點頭。思忖著︰“這個好像應該找住建部。租房問題應該歸住建部管。”

    “你這也不對，住建部主要是管住房和建設相關的政策，肯定不會搭理咱們這麼點小事。”IT男搖搖頭說。

    “那就是縣官不如現管，找中介，誰******讓他們招這麼個人進來。”對門的女人一拍大腿說道。

    幾個人點頭。說找就找，趁著大家伙都在，把事兒趕緊辦了。四個人去了中介公司，當初負責招租的中介人員很客氣，說一定找郭婉婷談談這個事，如果勸不了，就讓她滾蛋。

    可是幾天過去了，郭婉婷依舊好好的，沒有一點要滾蛋的跡象。周末，四個人就又去了中介公司講理。可是中介那哥們這次絲毫沒有講理的意思，居然倒戈相向︰“我們只負責招人，至于相處，那要靠互相包容，包容得來的就住，容不了人的，盡管走，我這房子不愁往外租。”

    態度轉變得太突然，四個人一時間沒回過味來。

    “那你給我們退了下兩個月的房錢和押金，我們走。”IT男說。

    “房錢？是你們自己要走，又不是我趕你們走，憑什麼退你們房錢？押金，明年九月份，合同到期你們可以領，但前提是你們必須住到那會兒，中間不得轉租。”中介說得很硬氣，似乎字字在理。

    過了兩周，IT男搬走了，留下的一句話是“犯不上”。

    對門的女人要死磕，她想要和郭婉婷斗爭到底，但到底沒經得起老公的勸，也另找房子走了，走之前，在郭婉婷的房門上貼上了一張大字報︰不要臉的**！算是對自己兩個多月房租損失的一點精神補償。

    剩下的只有劉芸芸了。她走不了，因為手里沒那麼些錢馬上另找一個房子，得忍著，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去李千千那里睡兩宿。

    李千千就有點不信邪了，說︰“我找她談談去，我就不信一群有理的還愣是讓一個沒理的給趕出來了。”

    劉芸芸想起對門的女人和郭婉婷那一幕，趕緊打住了李千千的念頭︰“哎，別，那女的特別拗，心里可有主意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說話，她才不會搭理你，你還是別去。哪天我找機會和她聊聊。”

    “那你還是趕緊另找房子吧，錢不夠，我拿給你。你在那兒有點危險。”李千千想了想，又勸道。

    “沒事兒，我的門都插得死死的。”劉芸芸目前還不想借錢，而且直覺告訴她，沒有危險。

    雖然劉芸芸說沒事，但李千千還是很擔心，劉芸芸走後，她覺著應該把這事兒告訴誰。可該告訴誰呢，姚偉還是延鵬？想來想去，她覺著當初這房子就是延鵬幫著找的，看來在找房這事兒上外來的和尚不會念經，還是讓姚偉幫忙吧。

    姚偉接到李千千的電話，當晚就去了劉芸芸的住處。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四章 我和她沒什麼區別（五）
    “收拾東西，我們出去住兩天酒店。這兩天我給你找房子。”一進門，姚偉就是這麼兩句。

    劉芸芸對姚偉早存了些氣，不想對他這沒名沒分的關心領情。“我不去，我在這兒住得挺好的，我也沒想換房子。”

    “嘴硬吧你，千千都跟我說了，還住的挺好？挺好還跑千千那兒去睡。收拾東西去，你住這兒我不放心。”姚偉的話並不溫柔，卻句句透著溫柔。

    “李千千她干嘛呀，嫌我了是吧。”劉芸芸氣姚偉，眼下卻只能把李千千搬出來出氣，“我說了，我不搬。”

    “那好，我陪你住這兒。”姚偉說著，干脆往客廳的沙發上一坐。

    “還是別了，受不起。”劉芸芸說著，眼里噙了淚花。

    ……

    “為什麼還要關心我？你是別人的男朋友，沒有這個資格了。”劉芸芸盯著姚偉，期盼一個溫暖的答案。

    姚偉把目光躲開，沒有答案。

    “放心吧，她在這兒會很安全的。”客廳里傳過來這麼一句。

    循聲看過去，只見郭婉婷穿了睡衣睡褲開門出來。

    “你今天怎麼沒出去？”劉芸芸詫異地問道。

    “哦，我休息一天。今後一個月也不會有人再來。”郭婉婷靠著門框，說道，“不過，明天我婆婆帶著我女兒就來了，要在這兒住一段時間，過完年再回去。跟你說一聲。”

    女兒？劉芸芸更詫異了，看眼前這個女孩的樣子，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這是個有女兒的人。

    郭婉婷沒理會劉芸芸詫異的表情，扭身又進去了。

    “你走吧，我沒事。”劉芸芸扭臉看了看姚偉，“免得有什麼誤會，給彼此招惹麻煩。”

    “那好吧，有事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明天我再來看你。”姚偉說著，起身往外走。

    就在開門的一刻，劉芸芸跑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姚偉，眼淚也跟著滾了下來。

    姚偉仰面輕輕嘆了一口氣，扭過身，把劉芸芸抱在懷里，“好好照顧自己，多點小心。”說完，一咬牙，轉身而去。

    劉芸芸呆呆靠在牆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淌。

    “你男朋友？”郭婉婷從屋里出來，走過來，坐在沙發上。

    “曾經是。”劉芸芸趕緊抹了抹眼淚，“難得見你休息。”

    郭婉婷笑笑，說︰“是啊，我今天得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好迎接我女兒。”

    提到孩子，劉芸芸瞅了瞅郭婉婷，還是覺著不可思議。“沒想到你都有孩子了，以為你剛畢業呢。”

    “呵呵，我結婚早，高中畢業就結婚了，現在孩子都五歲了。”郭婉婷說著把手機屏幕沖著劉芸芸一晃，“看，這就是她。”

    劉芸芸走過去，在郭婉婷身邊坐下，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小女孩，又看看眼前的女孩，不，女人，說︰“你女兒真漂亮，和你一樣漂亮。”

    郭婉婷笑了，一種溫暖的笑，充滿了慈愛。劉芸芸在這個年輕女孩的臉上分明看到了母性的色彩。“為什麼要做這個？”她問道，帶著很多的不解。

    “掙錢多啊。”郭婉婷說著，一笑，笑得很輕松。

    劉芸芸對這回答很不能理解，為了錢就可以什麼都不顧嗎？“你婆婆知道嗎？你老公呢？”

    “我離婚了。老公拋下我和孩子，跟一個有錢的女人走了。”郭婉婷說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兒，“她媽也覺著他不對，所以一直幫我帶孩子。我開了個網店，但是經營得不好，所有的錢都賠進去了，就出來做了。其實，我可以再找個男人結婚，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命運再系在哪一個男人的身上，我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等我攢夠了錢，就再重新開一家網店，一切重新開始。”郭婉婷說得很帶勁，眼珠子發亮。

    “那你得要攢到什麼時候？”劉芸芸對郭婉婷的想法實在難以理解。

    “再做一年吧。我現在每個月差不多都有兩萬多進賬，以後也許會更多。”郭婉婷說著，笑笑，笑得有些羞澀，“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天晚上都那麼大聲地叫嗎？因為我現在的一個男朋友，哦，客戶，很有錢的一個客戶，出手大方，非常喜歡女人那樣，那我就配合啊，他開心了，我就有大把的錢賺。”

    “取悅于人唄。”劉芸芸鼻子哼了一聲。

    “我認為這沒什麼不對，不偷不搶，不破壞別人的家庭，靠出賣自己特殊的勞動力賺錢，我光明正大。再說，在哪兒不得取悅于人？”郭婉婷最後這句著實刺痛了劉芸芸，是啊，自己和郭婉婷在本質上有什麼區別？不都是在陪笑嗎？只不過是陪得深淺的問題而已。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五章 內心坦然就不會在乎形式（一）
    半年過去了，李千千的項目卻還沒有完成一半，十二本書只印刷出來三本，原因很簡單，一些稿子催不上來，或者催上來卻質量不達標，再加上強正軍那邊審稿很嚴格，稿子翻來覆去地改，加上來回來去的快遞時間耽擱，整個進度自然就給耽擱了。做項目最重要的就是按時按點，尤其是教育產品的研發。再好的產品，錯過了黃金推廣時期，就得再等一年，而這一年中知識的更新換代，就意味著產品還沒出生就已經貶值。在教輔行業混了多年的錢進非常明白這點，明白這點就需要給這些項目經理們來幾大棒子，敲打敲打他們懈怠的神經，讓他們意識到問題到底有多嚴重。別他媽的吃我的喝我的卻不管我的死活。但錢進畢竟是商人，有著商人的圓滑，打歸打，但不能單把誰點出來打。

    “項目承諾書。你的。你的。”雲紀航給李千千和高淑靜的桌子上各自放了張紙，最後把一張同樣的紙放在自己桌上。

    “干嘛這是？”李千千嘴里叼著筆，問道。

    “填好，貼自個兒牆上，分分鐘都抬頭看看，保證項目按計劃的進度完成。”雲紀航說著拿起筆就開始填自己那張。

    高淑靜人比較老實，拿起筆認真地把承諾書填好，貼在工位的牆上。

    “這，這要沒完成，還真扣錢啊？”李千千皺皺眉頭。

    “你這得問錢總去。”雲紀航哼笑了一下。

    李千千無奈地涂了起來。填到最後，李千千很不以為是地哂笑了一聲︰“在如果順利完成項目，就獎勵自己，這算什麼獎勵，自己獎勵自己，合著罰和獎都是割自個兒身上的肉，有勁麼？”

    嘟囔完，她突然正了正臉色，一副想到點什麼的樣子，咬了咬嘴唇，她在空白欄里填上了幾個字。

    “獎勵自己去趟張家灣？李千千，填錯了吧，應該是張家界吧？”李千千剛把承諾書貼起來，高淑靜就走過來看。

    “錯就錯吧。”李千千詭異地笑笑。

    愛上了你，就想看看你最初的模樣，很多女孩愛上一個人之後往往生出這種裝逼的小資調調。去他的故鄉，看看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小學校的大樹上，也許還刻有他的名字。想看看那操場，想象少年的他曾經在那里奔跑、嬉戲、玩耍。想看看那里的雨，呼吸那雨後的清新空氣，那是他曾經呼吸過的……李千千雙手托著腮，閉著眼楮陷入了酸了吧唧的自我陶醉。

    “偷著美什麼呢，你還不走啊，你那電影不是四點半就開始了？”高淑靜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哦，我記著呢。謝謝。”李千千從幸福的暢想中回過神來，關上電腦，蹦跳著沖出了寫字樓，提前逃離格子間！

    李千千要去看的是一部三維動畫電影，也是國內第一部三維動畫電影，是強正軍帶著弟子們花了三年時間苦趕出來的，要和《功夫熊貓》一決高下。為了支持自己的總指導，李千千也在網上發帖推廣這部片子，強正軍很感激，就送了兩張電影票。拿到這兩張電影票，李千千第一個想到的人是程毅。打電話，結果一切在意料之中，程毅沒時間，忙得很。

    失落之余，她就邀了劉芸芸一起。

    劉芸芸被李千千千好萬好地給忽悠了過來，還特意請了會兒事假，結果卻發現自己對動畫片一點也不感興趣。她摘下3D眼鏡，很不解地看著李千千在那兒時不時地傻樂，自己無聊地吃起爆米花來，邊吃邊四處張望，她想看看是不是這個場子里只有自己一個異類。也許是時間點的關系，放映廳里人並不多，大約還不到二十號人。還別說，還真有人和自己一樣對動畫電影沒興趣，同一排靠右邊的位子上，一個男人和自己一樣也沒戴3D眼鏡。他一手拿著一桶爆米花，一手杵著腮幫子，快要睡著的樣子。

    劉芸芸覺著有些眼熟，踫踫李千千，“哎，你看那是不是那誰？”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五章 內心坦然就不會在乎形式（二）
    “干嘛？”李千千小聲嘟囔著，眼楮一直盯著屏幕。

    “哎，你轉頭看看，”劉芸芸使勁兒晃了晃李千千的胳膊，“是不是你那程毅？”

    “程毅？”听到這個名字，李千千立馬從她的娛樂消遣里回過神來，四面張望，“哪兒呢？”

    劉芸芸一手拽了李千千的胳膊，一手偷偷指了指右邊。

    李千千隔了幾個座位望過去，心里又酸又氣，程毅你不是說你忙著見客戶，忙得要死嗎！“你騙人。”李千千發了一條短信，目光也跟著氣沖沖地殺了過去。

    程毅感覺兜里的手機振了一下，掏出來一看，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別成天胡說八道的，我有事正忙呢，有什麼事兒回頭再說！”他回了一條。

    李千千看著這加了嘆號的“胡說八道”的信息，氣得抬屁股就要沖過去，把“謊言”給他當面揭穿！

    劉芸芸一把給她按住了。“你干嘛去？”她低聲喊道，“這是電影院！”

    李千千坐下了，低聲嘟囔︰“不想和我看電影就直說，干嘛要說謊！”

    “你沒看見邊上有人嗎？”劉芸芸把嘴向右努了努。

    李千千這才注意到程毅的左側位子上坐了一個大約十來歲小男孩。李千千皺了皺眉頭，猜想這莫非就是程毅的兒子了？

    終于熬到電影結束，李千千也不顧劉芸芸，自顧自地調整時機往外走，她要趕在程毅的前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眼鏡還回去。她要讓程毅自己揭穿自己！

    李千千做到了，放下眼鏡的那一刻，她不屑地甩了程毅一眼，鼻子“哼”了一聲，就昂首挺胸走了。

    “爸，那阿姨瞪你了，你看到了嗎？”程毅的兒子踫了踫爸爸。

    “誰瞪我了，我不知道啊。”程毅一臉無辜相，“看動畫片看出幻覺來了吧。兒子，等我一下，我去趟衛生間。”

    程毅說著，轉身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他並沒有去方便，而是轉了個彎，朝著電梯口跑去。

    “千千，你等等。”他快步跑下去，趕在三層電梯口一把拉住了李千千。

    “我先去那邊逛逛啊。等你。”劉芸芸指了指對面的服裝區，走了。

    “干嘛？有事嗎？”李千千明知故問。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真的很忙，但是孩子要看電影，等這部動畫電影很久了。我是個父親。”程毅兩眼望著李千千，雙手拉著李千千的胳膊，乞求理解。

    “那你干嘛不直說？我有那麼不通情理嗎？”李千千臉上的氣消散為了淡淡的怨。

    “是我不好，啊，別不高興了。”說著，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李千千的頭，將她輕輕攬進懷里。

    李千千覺著大庭廣眾之下，有點不好意思，把身子輕輕掙脫出來，緋紅了臉說︰“商場，有人看著呢。”

    “爸。”四層電梯口站著程毅的兒子，朝下喊道。

    這一喊，把程毅和李千千從兩人的卿卿我我中喊了回來。

    “哦。我馬上上去。”程毅支支吾吾地應著。

    李千千抬頭看去，雖然很遠，但是仍然可以看出男孩和程毅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不過是更小一號。就憑這一點，她不排斥這孩子。

    “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吧。”李千千仍然望著樓上的小男孩。

    “不行，以後再說。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吧。”程毅說著，急匆匆上了電梯。

    “憑什麼？我就要，我就要認識一下。”李千千拗勁上來了，隨後跟著上了電梯。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五章 內心坦然就不會在乎形式（三）
    “李千千，你別不听話非找事啊。”程毅沒有回頭，聲音低低的，攜帶著微微的火氣。

    程毅越是這麼說，李千千沖動勁兒就越往上涌，她不理會程毅，走出扶梯，她站在小程毅的面前，笑笑，伸出手︰“帥哥，你好。”

    帥哥並沒有搭理李千千伸出的友好之手，冷冷看了李千千一眼，又恨恨地看了程毅一眼，沒說話，扭頭就走了。

    李千千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程毅也沒功夫理會李千千的難堪，趕緊快步去追孩子。

    “傳傳，傳傳。”程毅邊追邊喊，七轉八轉，終于在大廈一層拉住了兒子。

    程傳冷著臉，憤怒地瞪著爸爸。

    程毅看著兒子那表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扳過兒子在肩膀，問︰“走，想吃什麼，爸帶你去。”

    “我什麼都不想吃。我告訴你，你別又想給我找個後媽，我不接受！”程傳說得很脆生。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給你找個後媽了？”程毅說著蹲下身子，把兒子摟了摟，拍拍他的後背，寬慰著︰“沒有的事兒。”

    “爸，你撒謊，我看見了，我看見你抱那個阿姨了。”程傳依舊不依不饒。

    “放心吧，不會的。我們回家。”程毅站起身，拉著兒子，走了。

    李千千呆呆地靠在四樓的樓梯口。

    “怎麼？郁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芸芸從三樓上來，把手搭在李千千在肩上，表示無限的同情。

    “唉……”李千千嘆口氣，“你說為什麼單親的孩子對爸爸總是比對媽媽要苛刻呢？對媽媽再婚，孩子一般都能容忍，可為什麼對爸爸就這麼苛刻呢？”

    “說到底，那不是對爸爸苛刻，是對女人苛刻。”劉芸芸拍拍李千千的肩膀，“沒這孩子，我都覺著你倆不合適，現在看來，你還是盡早抽身吧。”

    抽身，兩個字說出來容易，可是真的要行動，身子卻像是在沼澤地里，越掙扎，越往下陷。

    李千千想到要和程毅分離，老死不相往來，就生出一種要被泥沼吞沒的無助，無助到窒息，于是一步步往下撤自己的底線來換得一口氧氣。哪怕一輩子就這麼地下愛情，一輩子不結婚，她也心甘情願。

    “程毅，我不要和你分開，就是不要和你分開。我們見面好不好？”晚上，寂靜的房間里，李千千央求著，姿態很微賤。

    程毅沉默。

    微賤到底，就是絕望，絕望過後是情緒的大反彈，悲傷加憤怒，“好吧，你多保重。”李千千扔出這個殺手　，挽回自己剛剛丟掉的所有顏面。

    雖然知道李千千這個殺手　不過是個玩具，不過程毅還是有些不由自主的緊張，“千千，這就是我的處境。愛你，想要抱抱你；愛你，卻又不能隨便抱你。明白嗎？你好好的，別瞎想了，早點睡覺。”深陷沼澤地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不動，這是程毅的方式。

    荷爾蒙總是讓愛情中人沒臉沒皮，沒過多久，程毅和李千千就忍不住又膩乎在了一起。

    周六的下午，孩子上輔導班的功夫，程毅又忍不住過來看李千千。從見面的那刻起，李千千就沒有離開過程毅在懷抱，因為程毅的時間中只有一個小時是屬于她的。

    “程毅，我想和你有一個家。”甜蜜中在女人就容易得意忘形，得寸進尺，把底線一點點抬高，生出若干的幻想。

    “千千，我不敢承諾，不知道會不會有權利給你一個家。我不能為了自己，傷了孩子。我是父親。”程毅是清醒的。

    “那你干嘛還來找我？干嘛還要戀愛？”李千千開始明知故問地耍性子。

    “我也在克制自己，可是……”程毅把李千千往懷里緊緊摟了摟，李千千感覺自己被箍住了，有點出不來氣，卻是那麼幸福的出不來氣。

    “可是什麼？”李千千把臉緊緊貼住程毅在臉，喃喃地問道。

    “內心坦然就不會在乎形式。”程毅並沒有順著思路往下走。

    程毅這個彎拐得有點猛，把李千千一下子從雲端重重地摔了下來，“我在乎！”她掙脫了程毅，吼道。

    不管李千千在乎不在乎，程毅都得走了，因為孩子的課外班就要結束了，這就是現實。程毅一臉無奈，對這現實，對眼前這個女孩的情緒。

    程毅起身走了，李千千沒有送他，第一次。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六章 就一條，工作不能丟（一）
    被郭婉婷上次結尾那句話刺痛了之後，劉芸芸就打定主意干到年底就辭職。話說，這離年底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劉芸芸就趕緊向衛強打了辭職報告。

    “小劉啊，干得挺好的，干嘛想起來要辭職啊？”衛強笑著問，大有挽留的意思。

    “不做不知道，做了才知道這行不適合自己。”劉芸芸笑笑。

    “小劉啊，這世界上哪有多少東西是適合自己的，要去讓自己適應現實，明白嗎？你，有適應這個崗位的潛質。”好不容易招進來個人材，剛培養幾個月就溜，衛強心有不甘。

    劉芸芸微笑，沉默。

    “小劉啊，我知道，以你的學歷和各方面資質來講，工資的確不高，但這可以商量，我會向公司申請給你加薪一千，你看怎麼樣？”衛強亮出了留人的殺手　。

    “衛總，謝謝你這麼欣賞，真的不是錢的問題，我之前是做老師的，來北京做了兩份工作，我現在很清楚什麼是自己真正喜歡和適合的。”劉芸芸雙手交叉，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

    “好吧。不過，這樣的話，你的年終獎恐怕我也無能為力去申請了。”衛強的話鋒立馬冰冷起來。

    衛強冰冷，卻有人熱情。劉芸芸走的那天，葛瑞專門請她吃了個飯來送行。不為別的，只為這些日子劉芸芸對她很照顧，超越了辦公室距離的照顧。之所以對她很照顧，因為她懷孕了。也正因為這個，劉芸芸一再推辭，說心意領了，可葛瑞硬是堅持。

    “你就當再陪我說會兒話。”到最後，葛瑞幾乎是懇求的口氣。

    劉芸芸拗不過，于是下班後，兩人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川菜館。來這兒，也是為了照顧葛瑞最近的胃口。

    落座，葛瑞就先嘆口氣，說︰“你這一走，還有點舍不得。不過，我也在這兒干不長了。”

    “你也要辭職？”劉芸芸望著葛瑞微微隆起的肚子，問道。

    葛瑞點點頭，笑笑說︰“早晚的事兒。生了，我還出得來嗎？”

    “你想出來這麼累死累活地賠笑啊？”劉芸芸一手托著腮，問道。

    葛瑞點點頭，“出來可以轉換一下角色，人總在一種環境里待著，煩。之前我和你提過，我在家休養了四年，成天就是逛街玩樂，開始覺著挺好，時間長了，就乏了。不瞞你說，一度我都抑郁癥了。我老公也想讓我出來，不然他覺著我成天盯著他，壓力大。”

    “也是，你看你四年都沒懷上，這剛一上班兩個多月就懷上了。”劉芸芸說著，給葛瑞的杯子里倒了滿滿一杯橙汁。

    “是啊，以後我的人生寄托就不只是我老公一個了，還有這個小家伙。”葛瑞一臉幸福地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

    劉芸芸听著葛瑞這話，心里不由得起了感慨︰女人哪，如果沒有自己的人生，就只剩下會生人了。她笑笑，說︰“說不定還是倆呢。”

    說話間菜就上齊了，兩人邊吃邊嘮。

    “要我說啊，這女人一輩子還不就是老公和孩子，那歌怎麼唱的來著，哦，沒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圓滿，沒人安慰，苦過了還是酸。你就別挑了，趕緊找個合適的嫁了得了，就你這條件，找什麼樣的找不著……”葛瑞邊吃邊叨叨著，可自個兒這說了半天，劉芸芸一點都沒搭茬，兩眼直鉤鉤盯著對面，扭身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對面桌上坐下了四個人，一對鄉下老頭老太太，一對很靚的青年小夫妻。

    “芸芸，看什麼呢？怎麼了你？”葛瑞用手在劉芸芸眼前晃了晃。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六章 就一條，工作不能丟（二）
    兩張桌子離得並不遠，葛瑞這一聲“芸芸”，讓對面的年輕男子把目光轉向了這邊。

    年輕女人也把目光轉了過來，先是一愣，接著扭過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菜單打開，遞給對面坐著的老夫婦，“媽，爸，你們看想吃什麼，盡管點。”

    “我不會點，你們點吧，什麼都行。”老媽媽推辭著。

    年輕女人干脆起身走到老人身邊，邊翻菜單邊介紹菜的特色。一股濃濃的親熱。

    冤家怎麼就這麼路窄呢。

    “葛瑞，你吃好了嗎？吃好了，先送你回去。”劉芸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邊說邊起身穿外套，準備走了。

    還沒等葛瑞回答，對面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走過來做什麼，說什麼，姚偉的大腦並不清楚，只是本能把他推了過來。

    “芸芸。”一時間，他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有事兒嗎？我們要走了。”劉芸芸的臉扭向另一邊，眼楮並不看姚偉。

    “房子我剛找好了，我明天就幫你搬過去。”姚偉盯著劉芸芸的臉。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沒那個資格。快過去吧，那邊都等著你呢。”劉芸芸說著，就往外走。

    姚偉緊跟著，走出飯館，一把拉住了劉芸芸的胳膊，“非要走極端嗎？”

    劉芸芸二話不說，一甩胳膊，就大步走了。

    葛瑞從里面出來，望了望眼前的帥哥，生出了些同情，說︰“放心吧，她不會有事，趕緊回去吧。”

    劉芸芸走出一段，看看後面沒人，就停下來等葛瑞。

    “試著原諒他吧，也試著和你自己和解。”葛瑞慢悠悠跟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替姚偉求情。

    劉芸芸望了葛瑞一眼，說︰“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男女之間情感恩怨，總歸就是那麼點事兒。”葛瑞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曾經，我也是那位帥哥。也許大家的初衷不一樣，但是有一點相同，就是，都不是完全因為愛情才選擇了現在的另一半，但都是為了更好地生活。”

    說完，葛瑞望了望劉芸芸射過來的那有點不屑的目光，清淡地笑笑︰“你可能覺著我們這類人虛榮，無恥，但是我告訴你，很多時候這就是生活，生活中有種味道就叫無奈。別跟我談什麼愛情至上，那都是肥皂劇里的肥皂泡，美，卻不真實。”

    一眼就看明白這陣勢的不光是葛瑞，還有飯館里的那位老爺子。沒錯，姚偉他爸。

    晚上，姚偉他爸非要讓兒子陪著下去溜溜彎。溫笑笑說怕是外面冷，趕緊翻箱倒櫃找出一頂自己爸爸的帽子給老爺子戴上。

    姚偉和他爸心里憋著同一個話題，卻默不作聲地圍著小區走了一圈，也沒提。

    “小偉，今天在飯館的事兒，爸能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芸芸，之前你也提過。兩個姑娘誰更好，爸爸不好作評論，我相信都差不了。我和你媽的意思，你選誰，我們都沒意見，但就一條，工作不能丟。”轉回樓門口，姚偉他爸終于開了口。

    “爸，知道了。天冷，上去吧。”姚偉點點頭，趕緊刷卡開門，扶老爺子上去。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六章 就一條，工作不能丟（三）
    過年前後正是人員流動的熱季，很多企事業單位都打出了招聘和招考信息，讓人眼花繚亂，不過，劉芸芸打定主意就投一行——教育。甭管是小學、中學還是三流的大學，只要是學校就行，可是兩天多過去了，愣是一封簡歷沒投出去。正在郁悶之中，手機響了。

    “喂，開門。”是李千千。

    劉芸芸沒精打采地去開門，迎面而來的是同樣沒精打采的一張臉。

    “你怎麼了？”劉芸芸忍不住問。

    “你怎麼了？”李千千反問道。

    兩人相視一秒，突然間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引得客廳隔斷間里郭婉婷的婆婆出來不停地擺手，壓低聲音急急地說道︰“娃兒睡覺呢。”

    劉芸芸和李千千趕緊捂住了嘴，輕手輕腳地帶上門，進到屋里來。一進屋，李千千就一屁股重重地砸倒在床上。

    “你怎麼想起過來了？”劉芸芸問。

    “還不是你們家姚偉。”李千千大咧咧說著，扭臉一看，劉芸芸的臉色有點不對，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于是趕緊改口︰“哦，姚偉，他非讓我來看看你，讓我勸勸你，趕緊搬家。”

    “我不搬。”劉芸芸斬釘截鐵。

    “哦，那你就打算跟一個小姐這麼一起住下去啊。別說姚偉了，我也不放心。”李千千坐起身，靠在床頭。

    “要搬家，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他管。他沒資格管。”劉芸芸抱緊雙臂。

    “哎，要不，咱倆找個房子，一起合租吧。”李千千興奮起來。

    劉芸芸的眼楮差點瞟到房頂上，故意撇撇嘴說，“那我考慮考慮。”

    “你同意啦？”李千千高興地晃了晃劉芸芸的胳膊。

    “不過，得先看看我這工作最終落在哪兒，才能考慮房子的事。”劉芸芸一扭身，又開始看電腦上的信息。

    “那你想在什麼地兒找工作啊，還是非要守著姚偉他們單位啊？”李千千一仰身兒，又躺下了。

    “不一定。”劉芸芸靠在椅子上，輕輕出了口氣。

    劉芸芸這話一出，倒讓李千千有些意外，她一側身，爬起來，拄著胳膊肘，手托著腮幫子問︰“喲，想通啦？”

    “有些東西，不是守著就能守住的，即便是守住了，也會彼此疲憊不堪。就像我那同事一樣，好不容易傍了個大款，天天沒事除了逛街就是盯著他老公，幾乎都抑郁癥了，就盼著能懷個孩子，說有個孩子就好了。可是閑了四年也沒懷上，最後出來上班調劑調劑，一上班沒倆月就懷上了。高興得什麼似的，覺著總算是把老公給栓緊了。這人啊，要是沒有自己的人生，那就只剩下生人和看著男人了，沒勁。所以，我應該先找我自己的路才對。”劉芸芸說得很深沉，把李千千感動得從床上爬起來。

    “芸芸，沒白來北京這一趟！”她忍不住在劉芸芸肩頭拍了一巴掌，“你知道嗎，之前，我就一直和安靜說這種感覺，她還說我這是女強人思想。其實，這跟什麼女強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劉芸芸開始垂頭喪氣起來。

    “怎麼了？”李千千皺皺眉頭。

    “我就想做老師，找個正兒八經的學校做老師，小學也行，可是看了兩天招聘信息了，開頭第一條都是北京市常駐戶口。”

    “這倒真是，奶奶的，前天廣播里，一個什麼區教育局的還說呢，招不到合適的人才，現在人員緊張。活該，人才全被擋在戶口之外了，能有人才嗎？”李千千一听這個，想想自己之前多少次被拒的經歷，氣就不打一處來。

    沉默。

    “哎，有個法，你可以試試。”李千千突然眼前一亮。

    “什麼？”劉芸芸狐疑地看著李千千。

    “你到北京這些重點院校的網站去看看，尤其是師範類的院校。這時候，很多企事業單位都在就業中心發招聘信息，保不齊就能踫上一個合適的。”李千千似乎對自己這個點子信心十足。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六章 就一條，工作不能丟（四）
    劉芸芸點點頭，“哎，先不說我了，你怎麼也這麼沒精打采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沒喜事，全是糟心的事，能爽嗎？”李千千說著，一捂臉，趴倒在床上。“一個簡單的人還沒找到根兒在哪兒，就偏偏踫到一份亂糟糟的感情，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要我說，還是那句話，不行你就放手吧，你倆不合適。”劉芸芸絲毫不拐彎抹角，“你就是沒怎麼談過戀愛，試著去接受別人，也許會發現這世界沒那麼窄。”

    “你這是說你自己呢吧。”李千千臉埋在床上，悶聲悶氣地說。

    劉芸芸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確實更切合自己的境況，于是支支吾吾地說︰“都一樣。”

    為什麼非要在北京耗著，純粹是為了姚偉，還是想賭一口氣，劉芸芸覺著現在連自己也說不清。不管怎樣，南牆還沒撞上，誰也說不好是對還是錯，路還是要往下走一走。她按著李千千的點子，去北京各大重點高校網站的就業指導中心看，今天看，明天看，黃天不負苦心人，還真就有一條信息，是不限制戶口的。雖然是企業的子弟學校，而且在偏遠的郊區，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推了近百個大門都是插著的，見著一個院門大敞的，容易嗎！劉芸芸甚至激動得有點感恩戴德了。

    投出簡歷，劉芸芸隨即就給招聘的學校打了電話，報上自己的姓名和強烈的求職意願。

    “我們當然不排斥非本地戶口的人，但如果你沒有北京市戶口的話，未來不能評職稱，這個你要想清楚。”對方在听了劉芸芸一番熱情的自我介紹之後，潑了一盆冷水。

    對于評職稱有多重要，劉芸芸沒有什麼概念，和與姚偉在一起相比，那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哦，沒關系，我只想做個教師，不能評職稱，也沒關系的。”劉芸芸趕緊打消對方的顧慮。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把自己的姿態降得越低，得著的重視度也會越少。“哦，剛看了你簡歷，你不是京師大畢業的啊？”

    劉芸芸一時無言以對，支支吾吾地說︰“哦，我不是。我是冀大畢業的。但是我有一年的教齡，有經驗。您不能僅僅因為我不是京師大的就把人一竿子推開，就給我一次面試和試講的機會吧，如果您確實覺著我不行，那我沒話可說。”

    “請您理解，這是上邊要求的，這不是我個人在招聘，我也沒辦法。說實話，就這些211、985的我們面都面不過來呢，人才太多了。”說到這，對方掛了電話。

    劉芸芸很沮喪，重重地把自己仰面朝天砸在床上。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又想要我了？”劉芸芸一咕嚕爬起來，抓起手機。一看，沮喪又卷土重來，是姚偉。“我們好好談談吧。我去找你。”姚偉撂下這句話就掛了。

    談？有什麼好談的？談來談去不就是你放不下工作你沒能力愛我麼。劉芸芸真的不知道兩人面對面談能談出什麼新鮮玩意兒來，實在是不想見。不過這姚偉夠狡猾，不怕你劉芸芸不見，你山不過來，我過去好了。

    不過，劉芸芸也有擰脾氣。你不是我男朋友了，不能隨便往我房間里鑽——閨房，懂嗎？劉芸芸就在客廳“待客”了。

    “我對不起你，也看不起我，但是很多東西我無力改變。”姚偉一上來依舊先是道歉。

    劉芸芸把頭扭向一邊，這腔調實在听濫了。

    “芸芸，我知道，你覺著我懦弱，自私，你煩我這套說辭。可是我還是要說。尤其是我爹媽過來了，更堅定了我這個選擇，我選擇留在北京，選擇和你分開，不是因為笑笑，當然，她會出現在我今後的人生里，而且會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我留下來的起因，並不是移情別戀。也許你認為我這是在為自己開脫，呵。”姚偉苦笑一聲，眼楮望著地面不遠處的某個地方。“不過，想一想，如果我選擇放棄工作，這份我喜歡的來之不易的工作，跟你回山東，沒有任何基礎，那會兒我什麼都不是，也不能給予你什麼，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可能沒事，時間長了呢？我再愛你，怎麼愛？我拿什麼愛你？？我想那個時候，愛情會不會打磨沒了，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夠了，你還有事嗎？沒事兒回吧。”劉芸芸眼淚下來了，起身就往自己的屋里走。

    “我希望你好，希望你過得好，你明白嗎！”姚偉幾乎喊起來。

    “噓，小伙子，小點聲啊，娃兒在睡覺。”郭婉婷的婆婆走出來，邊小聲喊邊用手比劃著。

    正在這麼個當口，劉芸芸的手機又響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六章 就一條，工作不能丟（五）
    劉芸芸他爸大面積腦出血住院了。

    劉芸芸當天買了機票，連夜飛回了山東。趕到醫院的時候，劉芸芸媽媽呆呆坐在長椅上，劉芸芸大姨陪著。听見閨女叫媽，劉媽媽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晃過神來，抱住劉芸芸就又開始了哭天抹淚，邊哭邊念叨︰“不讓他去游泳，非去，不知道自己高血壓呀。嗚嗚嗚嗚，也都怪我，大意了，就沒死乞白賴地攔著他啊，嗚嗚嗚嗚。”

    劉芸芸眼淚止不住地流，起了自責和內疚。劉芸芸大姨在邊上不住地勸著娘兒倆，勸到舌頭發硬，也沒勸住。

    自己的傷心，能勸得了的只有自己。雖然醫生很理性地告知，劉爸爸基本上不會醒過來了，準備後事吧。但是只要還有心跳，心口還熱乎，就是一絲希望。劉芸芸勸自己，不要哭，也許奇跡會發生，爸爸還會醒過來，劉媽媽也堅信，娘兒倆就就這麼抱著一絲無望中的希望，度過了新年。新年里並不都是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劉爸爸還是走了。那天是大年初一。

    也許是這一輩子太過依賴劉爸爸，劉媽媽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人生中沒有了他，她自己還有什麼。她垮了，躺進了醫院的另一所病房。

    劉爸爸的後事總歸是要辦的，這一切一股腦推給了一向是嬌嬌女的劉芸芸來操持。悲傷之余，只剩茫然無助。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什麼人什麼命，這一切都有人替她，這個人就是延鵬。

    從接到姚偉電話的那天起，延鵬就沒離開過劉芸芸，雖說劉芸芸的發小和幾個同學也時常過來探望，跟著忙前忙後，但是主心骨還是延鵬。

    大年初三，李千千也從老家趕了過來，跟著忙活完劉爸爸的葬禮，又默默陪著劉芸芸待了兩天才回去。從始至終都未公開出現的只有一個人，姚偉。這回，他選擇了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負心漢。

    姚偉做負心漢，不是心甘情願，也是心甘情願。這些日子他很想過來，但是無論是延鵬還是李千千都是全力阻止，怕是這個關頭再刺激了劉芸芸的神經，他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北京悶頭待著。他也清楚，延鵬會把一切料理得很好，會把那個柔弱的女子保護得很好。既然給不了幸福，就不要再給任何希望，自己狠一點，未必不是為了她好。

    頭七那天，姚偉到底是飛過來了，第一次，悄悄的，約摸所有人離去後，他一個人去了墓地。

    放下鮮花，望著眼前這個新土堆，姚偉只有靜默。躺在這土堆里的那個人寫的那封信，雖已過去了一年多，卻字字句句都在心，姚偉從手提袋里掏出一瓶白酒，全部灑在墓前。

    “我們都會好好的，您放心吧。”離開之際，姚偉扭頭，最後望了望墳頭。

    “沒錯，我們都會好好生活。”從左邊傳來一個聲音。

    姚偉循聲看去，是延鵬。

    “你怎麼又回來了？”姚偉有些詫異。

    “我看到你了。”延鵬一笑。

    “這些日子全靠你撐著了。謝謝！”

    “在我心里，這就是自己家里的事，根本不存在謝不謝的”延鵬頓了頓，“尤其是你的感謝。”

    這一提醒，姚偉也自覺失言了。是啊，你姚偉還有什麼資格替劉家說謝謝？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想解釋，卻又找不著詞。剛剛那一瞬間，你姚偉是哪個意思？

    “不用解釋。”延鵬揮手，“今天我之所以回來，就是想當著劉叔，三個男人徹底把話說開，不管出于愛還是其他原因，你選擇了和芸芸分手，都沒有錯。但既然你們分手了，而老天又把我推到了她面前，我就用行動去做好今後自己該做的事，愛護好自己想要愛護的人。至于你，也不必總是愧疚，安心走好你自己的路，照顧好你該照顧的人。就像你說的，都好好的。”

    對同一個人有愛，未必要成為情敵，那你死我活的騎士爭斗也許不過是愛情電影里的噱頭。坐在回機場的出租車上，望著車窗外遼闊的土地，姚偉的心上卸掉了相伴太久的沉重。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七章 半死不活的努力（一）
    日子是一條河，總是向前流的，裹在日子里的人就像是那河里的泥沙，終究各有各的歸處。流過去的歲月以及那歲月里的情，在逝去的剎那，已經靜止，浮動只是人心。折騰到筋疲力盡，就會知道自己該在哪里。這就是知天命。

    知天命不必待到到五十。劉芸芸安安心心地在山東老家做了劉老師。

    “你想好不回來了？”李千千問。

    “不回去了，我媽現在是徹底垮了，看她這狀況，我才明白一個女人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完全寄托在另一半的身上，要有自己的根，和他並排站著，而不是攀附，這樣，有一天只剩了自己，也還能堅強地站著。以前我一直靠著一個空洞的概念支撐生活，還有更傻的，就是不懂得即便再空洞，自己也沒有在那概念之中。現在，我非常明白自己該在哪兒停靠扎根。”劉芸芸口氣中透著釋然。

    李千千默然。是啊，知道自己應該在那座山上唱歌，才能把歌唱好，唱得快快樂樂。可是哪座山頭才是自己的啊？李千千不知道。不知道的時候，只有把眼前忙活好。

    李千千最近很忙活，一邊忙活著為書的上市發行策劃活動宣傳造勢，一邊要參加博士研究生的統一入學考試。前者是老板的要求，後者是自己稀里糊涂的選擇。按著錢進的要求，活動要在四月中旬舉行，前期的策劃、組織、聯系就得提前兩個月著手。主題是什麼？用什麼形式？請誰？在哪兒？信息發布，等等等等，一樁樁一件件，都得要李千千去想，就連需要幾張飯卡都要想到。哪一個小細節沒想到，就是一個窟窿。

    有沒有經驗，不是說的，只看是有條不紊還是手忙腳亂。李千千的活動準備得是心力交瘁。小洞洞接二連三地出現，李千千是左一個補丁，右一個補丁。這不，自認為方案非常完美了，招生信息也讓業務發行人員都發出去了，結果在通知最後一位培訓老師的時候，發現人家那個時間來不了，人家按行程那個時間正在上海那邊某500強授課。不請了？還不行，因為這是活動的大腕——前迪士尼三維技術總監Charles。要說李千千這次活動請的都是大腕，只不過這位是洋人，而且是來自世界先進動畫技術公司的洋人，有他就是中西合璧，沒他，活動會少了很多魅力。

    這可不是小洞洞了，而是個大漏洞。

    “Daven，抱歉啊，都是我沒經驗，以為提前一個月約肯定沒問題，應該提前都先問問你們的時間再定活動的時間。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信息都發布了，其他培訓老師也都通知了，時間真的不好改了。你看，能不能和上海那邊說說，請他們改個時間。強老師也是這意思。”李千千不斷道歉，最後搬出了強正軍來壓人。

    Daven是強正軍的學生，也是Charles的太太兼助理。

    “好吧，小李，我試試協調一下。”Daven答應了。

    Daven的效率很高，周日接著李千千的電話，周一上午十一點左右，就給了回復。這回復讓李千千掉入了絕境。

    “李，Charles真的挺想去的，他非常願意和中國的高校教師做一個交流，可是上海那邊也把信息發布出去了，他們不同意改時間。”

    “……”李千千呆了。

    “李，不行你們就改時間吧。”Daven建議道。

    “我們是向全國各地高校的老師發布的消息，改，太難了。上海那邊不是企業內部培訓嗎，改起來會容易一些，能不能再和他們說說。”李千千不帶希望地央求道。

    “他們的企業規模很大，很多部門因為這個培訓都已經調整了工作，也不好改。如果實在改不了時間，那麼只好Charles等下一次機會了，雖然他很想去。”Daven很務實地亮明了立場。

    李千千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女媧的能力，腦袋一片空白。怎麼辦？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七章 半死不活的努力（二）
    雖說培訓講師的具體聯絡是李千千在做，但都是強正軍的人脈，事情到這地步，李千千覺著有必要給強正軍作個通報。

    “強老師，都是我想的不周到。Charles來不了，要不就三個培訓講師吧，反正也都是業界響當當的大腕。”李千千硬著頭皮打了電話。

    “三個畢竟少了些，三天的培訓會顯得比較空，對高校教師的培訓一定要實在。這樣，我親自聯系一個漫畫界的大師，動漫動漫，動畫和漫畫結合，也才全面。Charles名氣再大，也還是動畫界的。”強正軍總是能有新思路。

    “哦，好。強老師，謝謝您，您看，什麼問題到了您這兒就都不是問題了。”李千千豁然開朗。

    激動。

    “出現問題很正常，別抱著問題不放，換個角度思考，就繞過去了。這叫順勢而為。”強正軍語氣里洋溢著四個字︰舉重若輕。

    李千千欣賞的，渴望自己擁有的，就是舉重若輕。

    第二天，李千千立馬召集發行部開會，通知以後的招生宣傳，把Charles改為漫畫界大師蕢澤。

    又一周過去了，招生順利，已經有80多個人報名參加。

    這些日子以來，李千千的周末從來沒有消停過，這周她準備臨考之前，怎麼也要翻翻書，雖然明知是無用之舉，但為了良心，還是想好好磨磨槍。隨便抽出其中一本，隨手翻了一章，時間已近中午，正想準備午飯，強正軍就來了電話。

    強正軍來電話，肯定有事。大事。李千千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李啊，蕢澤中風了。年歲太大了，怎麼也要在床上養兩個月，來不了了。”預感很準。

    李千千感覺天無情日了，心頭灰蒙蒙的。

    “唉，怎麼這麼多岔子啊。”她自言自語。

    “小李，不行就改時間吧，活動開始之前，出現任何問題都很正常。”強正軍依舊是舉重若輕。

    李千千的心可是再也輕不起來了。改時間？說的多輕松，那麼多人都報名參加了，活動都公開發布出去了，改個人名還湊合，這改時間，不是要砸鍋嘛。

    活動會不會徹底砸鍋還不知道，反正這消息一出，業務員們都炸了鍋。

    “李編輯，你這一會兒一變，讓我們怎麼做？很多老師因為這活動推了其他活動或者調了課，你這一變，肯定有很多人就不來了。我們這些日子的唾沫都白費了！”雖然大家伙嘴上沒說不干，但實際行動已經歇工。

    賈偉寬是發行業務的總負責人，難免也埋怨李千千。

    “小李啊，你知不知道辦活動最大的忌諱就是改時間啊。改什麼也輕易不要改時間，你這還有三個星期就辦活動了，你時間變了，開什麼國際玩笑。”

    知錯的最好方式就是默默地任人數落。李千千從發了消息之後，在公司就像只耗子一樣，溜著牆邊走。

    看李千千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迫于錢進的壓力，賈偉寬只好再次召開全體動員會。這活動畢竟是公司的活動啊，再說，李千千能請來這麼多大碗，已經不錯了，你作為副總，怎麼也要幫著把事情推下去。

    “各位，如果換做是其他的活動，我想肯定砸了，但是咱們這活動，反而會因為這次時間的調整而獲得更大的成功。我們調整時間，正說明我們對參加培訓的老師是抱著極度負責的態度的。你們想想，如果我們就找原定時間進行，到時候，哪個大腕兒來不了，來不了就拉倒唄，反正這種事在其他活動中也很常見，那才是不負責任。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再說，有哪個培訓的師資力量像我們這次這麼雄厚的？還好，只是向後延了兩天，和老師們解釋解釋，我相信，想來听的還是會來的，最後兩周了，咱們再加最後一把勁，好不好！”

    要不說，賈偉寬做業務部的總負責人呢，那得有兩把刷子，這番話讓听的人熱血又沸騰起來了。電話聲也跟著沸騰起來了。

    李千千听得眼圈里直泛淚花，第一次從心底里對賈偉寬起了感激和敬意︰“謝謝你，賈總。”

    “唉，第一次，都難免有失誤的地方，以後就有經驗了。打起精神，活動還得靠你撐呢。”賈偉寬拍拍李千千的肩膀。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七章 半死不活的努力（三）
    世間最大的累莫過于心累。當初動了考博的心思，李千千就“雄心勃勃”地買了十幾本參考書堆在房間里，可是每天累得跟孫子似的，壓根就沒心思沒精力去復習，書買來就只在房間里擺著，每天哄哄自個兒的心，說我要考博，我要上進，我不會就是現在這樣。一直到考試前，她甚至都沒有臨陣磨磨槍，只把其中一本書的開頭一章翻了翻。

    博士研究生入學考試的日子終究是到了。周六一早，李千千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和打醬油的無所謂去了考場。

    明知沒戲，還是去看看，自當是一種經歷，也許這輩子這經歷就這一次。

    太過無所謂，所以當李千千慢悠悠走上三樓考場的時候，樓梯口的巡視老師一皺眉，問道︰“來考試的？”

    李千千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巡視老師輕輕“呵”了一聲，滿臉都是“你真行”，看了看李千千遞過來的準考證和身份證，手往里一指︰“最里邊，不過，現在已經開考了，你得等听力考完才能進去。”

    李千千笑笑，往考場走。從小到大，李千千在學習上都是尖子，不為別的，只為那張臉。現在，**，絕對的**。李千千真他媽瞧不起自己。上學的時候，常有男生會破罐子破摔，李千千覺著說到底那是一種懦弱。可現在自己不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麼！

    一天半的考試下來，李千千找到了一個混子的痛快淋灕︰可以無任何心理負擔地敞開了在卷子上侃。最後半天是面試，李千千依舊打算候著。考友甲問你準備得怎麼樣，表示自己有些緊張。李千千說只看了一本書的開頭一章。考友甲覺得對面的這個女生絕對是在玩謙虛。正聊著，監考助理請0014號考生準備。李千千正正衣服，大大咧咧地跟著去了考場。

    自我介紹之後，中間的主考老師發問︰“你先講講你看過的一本專業書吧。”

    雖未謀面，但李千千在網站上看過自己報考導師的資料，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而自己唯一翻了一章的那本書就是她寫的。

    問題並不難，可是再簡單的問題在毫無準備之前，難度系數都是百分之百。

    “額……老師，”李千千十指交叉，坦誠地望著對面的主考官，“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沒有看書，不敢胡說。”

    對面的老師一樂，“好吧，既然你都拒絕回答了，那就到這兒吧。”說完，左右看看，邊上的老師沒有疑議。李千千退出了考場。

    走出樓門，天空隱隱的淡藍，陽光輕輕穿過薄春的清寒靜靜舒展，校園里年輕的面孔來來往往，寧靜而富有朝氣，他們的日子仿佛簡潔明朗，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自己這到底是在干什麼？登山扛著船。”李千千自嘲地一笑，搖搖頭，心意闌珊地緩緩走著。前面有人在拍MV。呵，學生生活還真是單純悠哉啊，李千千淺淺一笑，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

    “白無常？”李千千嘴里自言自語。前面扛著攝像機的分明是當初和程毅一起去惠能的年輕小伙子。李千千立馬掉頭快走，她怕撞上程毅。茫然無助的時候，只想把自己藏起來，一個人去狼狽。跑出校門的一刻，李千千雙手攥拳，心里清清楚楚生出一句話︰沒有十二分的願望，不再做任何半死不活的努力！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一）
    深夜，睡眠被夢境碾碎。天空依舊是下午隱隱的淡藍，鳥在遠處听不見的地方叫著，河邊的蘆葦，抽出一點新芽。河水半透明著，吃進了一些陽光。李千千在岸邊緩緩走著。“千千。”有人叫她。抬眼向遠處一望，程毅正在在遠處向她招手。“來啊，過來找我啊。”程毅喊道。

    李千千拼命向程毅跑去，她想撲進程毅的懷抱。可是怎麼跑，都跑不到跟前。李千千急得直喊︰“程毅，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門外起了敲門聲，夢境也被碾碎了。

    “小李，你沒事吧，怎麼了？”二房東吳姐敲門。

    李千千朦朦朧朧中知道自己是吵著人了，天知道自己喊了有多大聲。“姐，我沒事。對不起，吵著你們了。”她疲憊地應道。

    “咱們這牆隔音不太好，你尹哥不在家，我睡得輕。你剛剛喊得聲音超大的，我看看你沒事就行了，睡吧。”說完，吳姐推門回自己屋了。

    李千千長長出了一口氣，才發覺睡衣都濕透了，她撩開被子，散發著身上的濕氣和內心的燥熱。

    程毅，工作，面目不清的未來……碾碎的睡眠再難復合綿延。李千千失眠了。

    第二天，她帶著黑黑的熊貓眼就去上班了，這周五就有參加培訓活動的老師從全國各地來了，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李千千去張羅。緊張忙碌最能打壓情緒，人能顧得上的只有把眼前做好。

    “之前我都沒管你這塊，我說李千千，你這三天的活動安排得夠滿當的。”雲紀航看了一眼李千千遞過來的培訓行程單。

    “當然。人家大老遠地來了，當然得讓人家有所收獲啊。不然，多對不起人。”李千千扭頭看了看雲紀航，一本正經。

    “但我覺著你這缺個環節。”雲紀航似乎想提示點什麼。

    “缺什麼？不缺啊。”李千千瞪圓了眼楮仔細看了看培訓行程單。

    “你怎麼沒給錢總安排一個講話呢？”雲紀航好心地提醒。

    “領導講話那不是都有了嗎？藝術大學出版社副社長，都已經佔了15分鐘呢！還安排？就這時間還緊張得不行呢。”李千千掰扯道。

    “你听我的沒錯，不差那開頭十幾分鐘。不然，有你好看的。”雲紀航非常自信。

    “什麼什麼好看的？錢進至于那樣嗎？”李千千不以為然。

    “至、于。”雲紀航兩眼瞪著李千千，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李千千，你趕緊加上啊，不然還得讓他說我不會指導呢。”

    听雲紀航這樣講，李千千實在是無言以對了，她身子往椅子上依靠，無奈地說︰“好好好，加上，加上。”

    李千千的確是加上了錢進講話這一環節，但並沒有加在開頭，而是在第三天中午便宴上。她並不知道她的這一自作主張，將會給她自己、給雲紀航、給整個活動的組織團隊帶來什麼。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二）
    培訓活動進行得很順利，或者應該說是充實，還沒結束，就贏得了老師們嘖嘖的稱贊，說是這趟沒白來，有點出乎意料的值。這讓李千千臉上很有面子，本來只是一種自豪感，自豪感之所以升級為面子，是因為整個活動都有全程錄制，而拍攝錄制的人是程毅。

    本來拍攝錄制的事情，強正軍給推薦了一位影視大學專業老師來做。不過趕巧，活動頭天這位老師發燒很厲害，于是，他把活兒就轉給了自己一位已經畢業的學生。這學生不是別人，正是程毅公司的“白無常”。本來該是白無常來的，因為這種小活兒程毅一般不會親自上陣，可是听說是李千千策劃的活動，程毅就有了興趣，親自來操刀。

    李千千雖然故意裝著對程毅視而不見，其實胸膛里砰砰跳的一顆心無時無刻不在看著程毅。也許是“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的投射效應，她分明覺著程毅也在無時無刻盯著她。這讓她感覺到無比緊張，手心滲著涼汗，盡量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透出職業精神，她得讓程毅看看她李千千是多麼的干練和優秀！

    還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還有這最後一天就完美收官了。

    不過，世間往往是沒有完美。

    活動進行到最後一天，錢進的臉黑沉得恨不能結出冰碴子來。雲紀航實在是受不住了，把李千千悄悄拉到一邊，問道︰“不是說了讓你給錢總安排一個講話環節麼？你給安排到哪兒去了？”

    李千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自豪感中，絲毫沒有感覺到錢進的情緒，她看著雲紀航那急赤白臉的樣兒有些不解︰“你急什麼呀，都安排了，就在今天中午的午宴，錢總帶著你我到各桌轉轉，敬敬酒。”

    以雲紀航對錢進的了解，這種安排無異于沒安排。她皺著眉頭說︰“不是說讓你安排在開頭嘛，或者正式的公開場合？”

    “人家從全國各地大老遠來了，咱得讓人感覺值不是？錢總對動畫一竅不通，干嘛非得跑到自己搭的台子上去硬廣自己的肌肉啊。少整些虛頭巴腦的場面事吧，自家搭台，你自家的戲份就要少一點。再說，中午，錢總帶著你我這些活動組織者各桌敬敬酒，人一看還不知道誰是幕後出資人麼？這樣多低調多好。”李千千繼續掰扯她的理兒。

    雲紀航無奈地用手指指李千千，氣得直搖頭，“你呀，總是用自己的價值觀去代替別人，尤其是老板的價值觀!等著吧。”

    沒有等多久，錢進的冰雹就砸下來了。那天中午，錢進並沒有按李千千的計劃行事，他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半邊臉笑著和同桌的老師們交談，半邊臉陰沉沉呵斥著手底下人。李千千在另外一個包間，尋思著午宴都進行了一會兒了，錢進怎麼還沒響動呢。想找雲紀航問問，也扒拉不著雲紀航的人影兒，她有點坐不住，起身往外走，剛走出包間，只見錢進在那頭的包間外跟雲紀航指手畫腳，分明有些暴跳如雷了。一會兒，雲紀航就急匆匆朝這邊來了，帶著一張刷白的臉。

    “哎，你干嘛去？”李千千趕忙上前。

    “去下午參觀的地兒，布置會場，錢總要第一個演講。”雲紀航緊皺著眉頭。

    “不是，我說，我和人說的是讓人家那邊的老總先演講。”李千千有點急。

    雲紀航來不及分辨，一溜煙走了。

    李千千在過廳里徘徊了很久，還是決定去錢進待的包間去看看。一進門，老師們紛紛起身打招呼，李千千趕緊拜過。偷眼一瞄，錢進黑著臉似笑非笑，只當是沒有看見李千千的樣子。李千千硬著頭皮怯弱地說︰“各位老師，這是我們的編輯室主任，也是這次培訓活動的策劃人和出資人，錢進錢總。”

    諸位老師舉杯敬錢進，錢進微笑著回敬，之後瞟了一眼李千千︰“你出去吧。”這一句讓被視作空氣的李千千頓感尊嚴掃地，她分明感覺到在座的老師們，還有，隔壁桌上程毅那異樣的目光。她的面部的幾塊肌肉強撐著一個僵硬的笑，退了出來。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三）
    剛退出來，手機就響了，是副總經理賈偉寬。“李千千，你趕緊給場地的聯系人打個電話，他不過來給我們開門，我和雲紀航幾個人都在外邊曬著呢。”賈偉寬的語氣听起來並不那麼好。

    錢進一頓脾氣，整個亂了陣腳，搞得賈偉寬和雲紀航，還有幾位同事都沒能吃飯。李千千感覺到了歉意。“哦，好。”她慌忙應著。

    剛撥通場地的聯系人的電話，李千千接著的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抱怨︰“我說你辦事有沒有點計劃？說好的是下午兩點半，這才幾點你們的人就騷擾我！”

    “楊助理，楊助理，你說話別那麼沖行嗎？我也不想臨時改動，可是我們老總非要下午第一個做演講，你讓我怎麼著？我們那幾位同事中午飯都沒吃呢！”李千千說著，眼里噙了淚花，“麻煩你去給開一下門吧。”

    對方沒有回復，很不禮貌地掛了電話。李千千再打過去，听到的回復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莫大的委屈。淚花在眼圈里轉了又轉，眼看要掉下來，一張紙巾從右側身後遞了過來。

    李千千沒有看是誰，接過來趕緊試了試眼里的淚水。

    “活動辦得很好。”程毅站在了跟前，歪頭看著李千千發紅的雙眼，神色調皮。

    想著剛才在包間里尷尬的孫子樣全被程毅看在眼里，李千千臉漲得通紅。“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緊咬嘴唇，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跑到走廊的勁頭，一頭扎進衛生間。眼淚再一次噴涌而上，李千千抓著那張紙巾，無聲地“大哭”起來。

    一人做事一人當，憑什麼自己的“錯誤”要株連這麼多無辜的人？她準備親自去下午會場走一趟。她打電話給賈偉寬，說一會兒就過去，請他們稍等。賈偉寬說們已經給開了，他們正在布置，讓李千千留下，看老師們吃得差不多了，趕緊組織動身啟程，免得路上堵車。

    听說會場開門了，李千千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看看時間不早，于是組織大家伙上車去下午的會場。

    會場在京城東邊的動漫基地。錢進就在這動漫基地進行了一場和動漫毫不相關的個人秀。也許是剛吃過午飯，人都有些睡意，也許是錢進的演講確實缺乏吸引力，會場的老師們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打起了瞌睡。究竟是什麼原因，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解釋。在錢進看來，這完全是因為李千千安排的時間點有問題；而在李千千，這結果無非是錢進演講的乏味空洞的一個佐證。“這是多麼的無知與自戀啊”，她心里感嘆著。

    不必去追究原因是什麼，因為結果只有一個——李千千要離職了。李千千離得很決絕，錢進也沒有過多挽留。一切都心照不宣。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九章 今日節氣︰小慘（一）
    李千千並沒有給自己兌現去張家灣的項目獎勵，因為突然間想起了《東京愛情故事》里的一個橋段︰相愛的男女主人公在女主人公赤名莉香去了男主人公完治的家鄉後，兩人就分手了。不吉利。她才不要和程毅在中國北京上演這樣的故事呢！

    更重要的，得趕緊找工作，至于干哪一行，無所謂，只要不是圖書行業就行，她煩了。李千千簡歷投了一封又一封，回音寥寥。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年齡大了？還是……

    “喂，請問是李千千嗎？”正等得著急，接到了一個面試通知的電話。

    “是是，我是。”李千千連忙應著，“請問您是……”

    “我是愛手游集團人事，通知你明天下午兩點過來面試。面試地點已經發到你郵箱了。”

    “愛手游？”李千千有些小驚喜，這家公司是比較知名的游戲公司，前天晚上投遞的，雖然自己基本不玩游戲，對這方面一點經驗都沒有，很沒底氣，但是沖著公司實力和較好的行業發展前景，她還是抱著試試的想法投了。沒想到真的給面試機會了！興奮，忐忑。

    正在興奮中，又來一個電話，“請問是李千千嗎？”

    一听就是面試通知的電話，不來都不來，一來就成撥兒的，李千千心喜︰“是，請問您是……”

    “我們是樂康體檢中心，通知你明天上午十點來公司面試。”

    “樂康體檢中心？”李千千的腦子飛快地轉動，好像是有點印象，但是……投遞的簡歷太多了，實在記不太清了。

    不管怎麼樣，先應下來再說，“哦，好的。”

    第二天李千千按照網上查詢的路線，去了位于東城的樂康體檢中心。急匆匆趕到九層，出了電梯，迎面就是樂康體檢中心的牌子，走進去，便見不少年輕的小姑娘穿來穿去。李千千第一感覺就是“氣場不和”。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再說終究是飯碗的事，不能太任性。

    前台空空如也，李千千左右張望，不知道該找誰。不一會兒，走過來一個極瘦的姑娘，像根小竹竿。姑娘穿著超短褲，腿上裹了絲襪，身上披著一件長款的白色披肩薄外套，顯得妖嬈嫵媚。

    這大概就是前台吧，李千千心想，于是邊往外掏簡歷邊說︰“哦，您好，我是來面試的。”

    前台美女眼皮都沒抬，直接從文件筐里翻出一張紙遞給李千千︰“先去那邊填表。”

    按著前台美女的指示走過去左邊的沙發，一排沙發上已經坐了四個人，李千千挨著一個美女坐下了。說是美女，其實不過是化了點淡妝，有點裝飾感而已。

    表填完了，交回前台，接下來就是等待。等待的無聊，就想聊聊天。和邊上的美女相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接下來的聊天中，李千千得知兩人是應聘同一個職位，美女一直是在公關公司做，乙方太累，所以想換一個甲方的公司。

    李千千看著美女一雙激靈發亮的眼楮，感到了一種自卑。

    也許是察覺到了李千千眼神中的自卑，美女說︰“你看起來很有學問。”

    “哪有哪有。”李千千越發覺著自己這很有“學問”的樣子不和這里的氣場。

    這次白跑一趟。

    李千千正想著，過來一個人事，人事說為了節省時間，你兩個一個先跟我走，一個先去部門負責人那兒面試。

    李千千被安排先和部門負責人談談。

    “您好，請坐。”小小的會議室對面坐了一個年輕女孩，說年輕，是因為李千千覺著對方和自己差不多大，可人家卻已經是部門經理了。部門經理身著白色連衣裙加一個披肩，妝容也很摩登，粉底和腮紅把臉涂得像個瓷娃娃。

    李千千點點頭，坐下，等著對方發問。

    “從您以前的經歷看，您已經做到了很高的職位，可是我們招聘的只是一個基礎崗位。你這是在走下坡路啊。”瓷娃娃經理並沒有讓李千千自我介紹，也沒有聊關于崗位職責方面的問題，直接對李千千的職業發展規劃提出了質疑。

    “哦，沒有沒有，以前也不是什麼高級職位，都是基礎崗位。”李千千趕緊澄清。

    “那問一個私人問題，您別介意啊。”對方看了一眼李千千，“您的年齡也不小了，還是未婚，不知道您有沒有男朋友，未來三年有沒有生育計劃？”

    對這種問題，出于公司一方的考慮，也許提出來很正當，但在李千千看來卻很弱智，結婚生子和年齡有必然的聯系嗎？如果真的想馬上結婚生子了，誰還來跳槽應聘，如果真的想瞞天過海，你問也是白問。

    “我有感情寄托，但是未來三年不太可能生育。”李千千想了想程毅的情況說道。

    “哦，那就好，哈哈，我擔心呢別半年給我整個孩子出來。”瓷娃娃經理大笑道。

    看著眼前這張笑得不亦樂乎的白瓷娃娃臉，李千千真想一拳頭揍過去，心說有沒有點基本的做人素質。同樣是女人，你難道就不生孩子！

    她忍住了，瞄了一眼桌子下面架在二郎腿上晃動的紅色高跟鞋，李千千覺著有必要滅一滅她那囂張的氣焰。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九章 今日節氣︰小慘（二）
    “您年輕有為啊。”李千千攥拳，笑笑，“請問您對營銷策劃有什麼看法。”

    “哦，我以前一直在公關公司做，對營銷策劃當然很熟悉。這正是我接下來想要問的問題。”瓷娃娃用手撥了撥頭發，看了一眼李千千，眼神里充滿了不屑。

    外表沒範兒，不代表內心沒範兒。接過對方不屑的眼神，李千千滔滔不絕地講起了營銷策劃，邊講邊看著對方的臉。很明顯，瓷娃娃的臉色慢慢在變，大有一種沒想到的感覺。

    “哦，”瓷娃娃經理淺淺一笑，“你還是滿有見地的。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回頭結合人事，我們會給您消息。”

    李千千心說給消息姑奶奶我也不想來了呢！“哦，好的。”

    為了表示尊重，李千千還是按照流程去了人事經理那兒面試。面試結束，正好踫上一起面試的美女從瓷娃娃經理那里出來。

    “親愛的，回頭給你消息啊。”瓷娃娃經理笑臉送了出來。

    “好的，親愛的，那我等你消息。”美女笑著回應。

    我去，什麼情況啊，同樣的時間，人家已經都互相“親愛的”了。王八看綠豆的事，沒道理好講。李千千只能給自己這麼一個解釋。

    下午要去的愛手游集團和這里離得有點遠，一個泡湯了，另一個機會可得好好把握。李千千顧不上吃飯，趕緊往地鐵趕。

    早上出來得急，水米未沾，又趕上例假來了，還沒走到地鐵，惡心、眩暈已經上來了，心慌得不行、眼前直冒金星星，太陽照得很亮，眼前卻有些發黑。包里一點吃的都沒有備，路邊都是看起來高檔的不行的各式飯店，麻辣香鍋、海底撈……不不不，此時此刻，她實在不需要這些，她只需要一塊兒糖。

    不能倒地啊不能倒地，李千千念叨著，一點點往地鐵口蹭。走兩步，蹲下來待一會兒，再起身，走兩步。看著那地鐵口就在前邊，可是怎麼就是走不到啊。貼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李千千覺著那不是汗液，分明是自己的體液一點點滲出來了。她需要扶一扶什麼。

    一只手把她扶住了，“姑娘，你沒事吧？”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李千千想說沒事，但嘴里只擠出一個字︰“糖。”

    “哦，你等著，剛好有。”年輕男子說著從包里掏出幾塊巧克力糖遞到李千千手里。

    李千千一顆顆剝開，送到嘴里。她第一次感覺到巧克力糖這麼好吃。

    身體有了能量，李千千直起身來，，抹了抹順著兩鬢留下來的冷冷的汗，說︰“我想喝水。”

    “水啊，”年輕男子向四周望了望，說︰“這兒沒有，咱往前走走，地鐵口有賣的。”

    年輕男子攙著李千千往前慢慢走，邊上有人喊︰“千千！”

    像是程毅的聲音。李千千循聲望過去，旁邊一家“海底撈”的門口真的站著程毅，邊上還有幾個人。

    這就是緣分麼？怎麼這麼寸勁兒，怎麼這個時候撞見他？又在他面前丟丑了，李千千恨不得馬上鑽進地鐵，讓程毅找不到自己。

    程毅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把把李千千攬過來，看著她灰白灰白的臉，程毅眼淚直在眼圈里打轉轉。“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在這兒？”說著，又望了望邊上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搖搖頭，說︰“我剛在路上看她很不對勁，就扶了一把。我看像是低血糖。”

    “哥，我想喝水。”李千千有氣無力。

    “好好，你等著。”程毅放開李千千，快步跑進飯店，不一會兒抱出兩瓶礦泉水來。

    咕咚咕咚一瓶水下肚，李千千才覺著自己回到了人間。

    “謝謝你，帥哥，謝謝！”李千千覺著眼前的年輕男子很面熟，長得有點像誰，但一時想不起來。低血糖對人的傷害以分鐘計，看來真的是這樣啊。

    “既然你哥在這，那我就先走了。”年輕男子擺擺手，走了。

    “真帥。”李千千喃喃地說道。

    “花痴啊你。”程毅看李千千那樣，有些氣，忍不住在她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兒？”李千千問。

    “我公司就在這附近，這不是剛請客戶吃完飯，送人家出來，就看見一男一女了。大老遠我覺著就像你。”程毅話里話外還是帶著點醋意，“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哥，我需要上廁所。”李千千摸了摸褲子後面黏糊糊的一片。
第二卷 雞肋 第四十九章 今日節氣︰小慘（三）
    程毅注意到了李千千這個動作，大概明白點什麼，無奈地說︰“總是答非所問。”

    程毅扶著李千千進了海底撈飯店。趁李千千去衛生間的功夫，他叫過服務員來︰“能不能給我做一碗小米紅棗粥，一碗雞蛋羹？”

    “可以的，程先生。”面對老主顧，服務員答應得很爽快。

    從衛生間出來，李千千手在背後藏著，悄悄往椅子上放了一疊衛生紙。

    “傻妞，”程毅看著李千千這悄沒聲的動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盡管聲小，李千千還是听到了，臉羞得通紅，也不敢看程毅，只是低著頭︰“我……”

    “我什麼我，我知道，快吃吧。”程毅把飯往李千千跟前推了推。

    尷尬的出糗踫上細心的安排，結果就是心里的距離就又拉近了一步，沒什麼好顧忌的。李千千實在有些餓了，抓起勺子就開吃了。吃完，就急著要往外走。

    程毅一皺眉︰“都這樣了，還去面試？命重要還是面試重要？”

    “我必須得去。人家好不容易給的機會。”李千千固執地起身。

    程毅拗不過，便說︰“我開車送你過去。”

    “我不。”李千千低著頭噘嘴。

    “為什麼？”程毅不解。

    “我怕……弄髒了你的座墊。”李千千羞紅了臉，小聲嘟囔。

    程毅憋著笑，說︰“我不嫌，走吧。”

    把李千千送到城北的愛手游集團，李千千想著程毅還有一攤子事，執意讓程毅回去。程毅拗不過，只得點頭答應。看著程毅的車子開走，李千千才放心進去。

    公司很大，很有一種游戲公司的範兒，格局不是那麼中規中矩，一切都透著那麼的open。李千千一路打听著往里走，只見從牆壁到辦公桌、沙發、椅子，到處是綠色，中央一大塊空地放著兩個大大的台球桌，大概是供員工休息時娛樂的吧。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事部辦公區，李千千就給通知自己面試的人事打電話︰“喂，您好，我到了。”

    坐在最外面一排的小伙子拿著電話朝外望了望，望著了李千千，于是起身招呼李千千坐下，例行公事遞給李千千一張表︰“請您先填表，填完交給我。”

    李千千填好後交了回去，接下來就是等待，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李千千就有點急，問︰“請問我在等誰？”

    小伙子說︰“哦，部門負責人啊，他在開會。這樣，我打電話問問他開完沒有。”

    小伙子打完電話，說︰“您跟我來。”說著，七拐八拐把李千千領到了一個小會議室，“您等一會兒。”說完人事小伙子就出去了。

    這一等就又是近半個小時，李千千心說這什麼情況啊，她正等得不耐煩要出門找人事的時候，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小伙子進來了，看氣質很像是IT男。

    “特別對不起。”IT男進門就道歉。

    一句道歉把李千千的火氣壓了回去︰“沒關系，等一會兒沒關系的。”

    “哦，很抱歉，我是說他們弄錯了。”IT男眼神閃爍不定，邊說邊偷眼觀瞧李千千的表情，“那天開會，我拿著你的簡歷，順嘴說了一句，說這人看著挺牛的。人事就誤會了。讓你白跑一趟，實在是對不住。”

    奇葩啊，太奇葩了！李千千臉都氣綠了。“呵，呵呵，”她干笑了兩聲，苦澀，憤怒，被戲耍的滋味涌了上來。“那我昨天和你們人事再三確認說我沒有游戲行業的工作經驗，可以嗎？你們人事說知道，沒問題。有你們這樣辦事的嗎！”李千千還想說“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想想覺著和這樣的公司講艱辛實在沒必要，她掏出手機，給人事打電話︰“小伙子，看在你年輕的份上，我不投訴你。但是以後開會的時候，麻煩戴齊耳朵好嗎！在一個公司里頭，人事和前台一樣，都是公司的臉，別給自己公司丟臉！就你們這樣，想讓我來我都不來呢！”說完，拂袖而去。

    氣沖沖走出大樓，左右看看，正尋思著公交車站在哪邊，自己該坐哪路車，一只手從後面搭在了她肩上，“走吧。”

    李千千回頭，一臉驚訝︰“程毅？你怎麼沒走？”

    “你今天這狀況，我敢走麼？”程毅一臉樸素的溫柔，和時髦的外表絲毫不搭調。

    “哥……”想想今天這遭遇，李千千忍不住一頭撲在程毅懷里，無言。

    “不順利啊？”看李千千一路哭喪著臉，程毅試探著問。

    李千千點點頭，只木木地自言自語了一句︰“今日節氣︰小慘。不宜出門。”至于具體的，什麼都不想說，太奇葩，不知道從何說起。

    “有什麼大不了的，啊，不就是工作嘛，繼續找唄，錢不夠了和我說。我今兒回去先給你打點錢，你備著。”程毅口氣很輕松。

    李千千心里明白程毅這是故意輕松給自己听的，但是她不會用程毅的錢的。她一直覺著程毅賺的都是辛苦錢，雖說是有自己的公司，但是也不是做什麼大買賣，一年到頭沒節沒假全國各地跑，太不容易。自己不能給他分擔就罷了，哪還能給他添負擔呢？

    “謝謝，我為什麼要用你的錢呢？不需要。”李千千咬了咬嘴唇。

    “你不是管我叫哥呢呀。”程毅偷眼瞄了李千千一眼。

    開車回到李千千的住所，“你還上去嗎？”李千千問這一句，純屬客氣，沒做讓程毅上樓的打算。

    “上去啊，上去好好抱抱你。”程毅故意裝作不識趣。

    李千千嘆口氣，無奈地拎包起身，“走吧。”

    兩人上樓一開門，李千千頓時愣住了。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章 他不適合你（一）
    客廳里坐著二房東吳姐和一個六十多歲樣子的女人，女人的穿著打扮很樸素，像是從農村來的，但是人的整體氣質又不像是個農村婦女。

    “媽？你，你怎麼來了？”李千千瞪圓了眼。

    客廳里坐著的這個女人正是李千千的媽。老媽趕在自己失業的節骨眼突然到來，李千千顯然是擔憂大過驚喜，身邊站著一個大男人，還有點尷尬。

    “我不來還不知道被蒙多久呢，一直不讓我們來，你不是說你好得很嗎，你看你這臉色，還有點人色嗎？”千千媽上來就是一頓數落，帶著心疼。數落完，瞅了一眼程毅，意思是“這是誰？”

    “哦，媽，這是程毅。”李千千回答了老媽的眼神，至于程毅是誰，李千千沒進一步提，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提。“今天我不舒服，他就送我回來了。”她又補了一句。

    “謝謝你，程先生。”千千媽向程毅微微點頭。

    程毅看著陣勢，好像應該退場，趕忙說道︰“阿姨，您客氣了，正好踫上。那我就先回去了。”

    “當初真不該讓你出來讀這個研究生。”晚上娘倆個靠在床頭談心，千千媽悔不當初，“雖說是基層，但畢竟是國家的飯碗，鐵的，一般情況下打不了，你說你現在這，學歷倒是高了，可工作說沒就沒了。”

    “沒事，您看您，還嫌我不告訴你們，告訴你們就瞎操心。今天沒了，明天我就能給你找一個。”李千千晃了晃老媽的手。

    “瞎操心？不操心行嗎！你三十也過了，工作沒有，房子沒有，對象也沒有整個一個三無人員！對象，人家一連給你介紹了好幾個，你都覺著不行。真的都不行嗎？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怎麼著，都三十多啦！”千千媽一說起來就不由得有點急，忍不住地強調這個“三十多”。

    “三十多怎麼啦？媽，虧的您還是老高中生呢，哦，不，確切說也算得上是五六十年代的高級知識分子了。”李千千看她媽要怒的樣兒，嘴就開始耍貧。

    “你甭和我貧這些。”千千媽嗔怪地看了閨女一眼，“媽不是那思想守舊的人，不開通就不會讓你出來了。不過女人三十一過，就像是花開到最盛，接下來就開始要蔫了。”

    “我是萬年青。哈、哈、哈。”李千千調皮起來。

    “我說你有個正形沒有！和你說正經的呢，別拿事不當事，必須抓緊點！”千千媽看閨女那德行，又急又氣。

    一听人嘮叨些輕飄飄的話，李千千就煩，加上今天這堵心，口氣里難免也有些火氣︰“抓緊，抓緊，那您說我現在究竟是先抓緊找工作還是抓緊找男朋友？我拿事兒不當回事了嗎？我有抵觸過交男朋友這事兒嗎？我怎麼抓緊？難不成天天到大街上去喊‘我要找對象，我要結婚’或者見著一個男人就拉著人家問‘你和想和我結婚嗎’？感情它就不是個著急的事兒！你就像是這房子的裝修，裝了，是過日子，沒裝，那也得過日子。緣分沒來的時候，那就先把自己這人過好了；緣分來了，再把倆人過好了。當初，為什麼和鄭磊分？還不就是因為我自己都沒根嗎！”

    說完，李千千賭氣一背臉，躺下了。

    幾分鐘的沉默。

    “今天送你回來的那人是……”千千媽咽了口唾沫，岔開已經偏離她軌道的話題，又把焦點拉了回來，“不會是因為他吧。”

    李千千悶不做聲。

    “問你話呢？他是做什麼的，家里什麼情況？”千千媽不依不饒。

    “做廣告的。”李千千就像是燜子火燒，悶聲悶氣地擠出一句。

    “媽看得出來，他應該是有過婚姻的人，而且比較招女人。千，媽說句實話，他不適合你。”千千媽開始切換到語重心長頻道。

    “為什麼要這麼說？合不合適，我自己知道。”一听到別人說程毅和自己不搭調，李千千心里就躥火。

    “別擰了，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孩兒啊，你心性太單純，感情上也不適合太復雜。”千千媽繼續苦口婆心。

    “程毅一點也不復雜。”李千千繼續頂撞。

    “你這孩子怎麼不听勸啊，他有什麼？有錢？我和你爸都不想你找什麼有錢人。齊大非偶，你想想紅樓夢里那王夫人為什麼是賈家的內務總管，而作為大兒媳婦的邢夫人就是個軟柿子呢？娘家財大氣粗有勢力，閨女在婆家才腰桿子硬！還有你大表姐，要不是當初貪求你大姐夫家有錢，現在能落得個離婚的下場？咱們家就是普通人家，所以咱也不攀那個高枝，不受那個氣。咱就找個普通人家的積極上進的小伙子就最好。”想著這話說得太干巴，閨女咽不下去，千千媽就掰開了揉碎了，說古論今，自感句句在理。

    可這麼細的理兒還是鑽不進的閨女耳朵。“我從來就沒找過誰，踫上了喜歡了，那就這樣，和錢沒半毛錢關系。再說，他他又不是什麼富二代，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得來的。哎呀，你不懂，睡覺了。”把對程毅的感情和錢扯上關系，李千千更氣了，在她心里，她和程毅純粹是心靈上的莫名的吸引，和世俗功利不相關。媽這樣講，簡直就是褻瀆。她賭氣扭身裝睡了。

    “我不懂？我是過來人，我不懂。當年你姥姥姥爺一味地看重你爺爺在那麼個位置上，有權有地位，硬按著我和你爸訂了婚。後來恢復高考，我語文考了九十多分，數學，代數那部分滿分，因為沒輪到學幾何**********就來了，對幾何一點也不知道，也沒時間復習，所以數學只考了四十來分。總分差一點點，不過，縣里主管這個的人說行，說我可以走，只等你爺爺一句話，可你爺爺就是不吐話，硬壓著沒給簽這個字！這幾十年，就在他們家受氣。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姥爺是你爺爺的下級，一輩子的下級！”千千媽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這話李千千打小就開始听，千千媽和千千爸一吵架，一準嘮叨這段。非偶？非偶你們不是還過了這麼些年？李千千心里嘟囔著。

    “不管怎麼樣，你爸高中同學的兒子，你這回一定得去見，明天晚上我跟著你一塊兒去。听見沒有？”千千媽晃了晃閨女的胳膊。

    李千千依舊裝睡不吭聲。

    看李千千這鐵了心的樣兒，千千媽覺著閨女是鬼迷了心竅，一時半會兒是勸不了，有必要和那個程毅談談。可是怎麼聯系到人家呢？千千媽一時間想不出辦法，只得關燈躺下了。

    黑暗中，李千千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兩聲，李千千像猴一樣地從床上跳下來，悄悄地走到桌邊，坐下，回復著信息。

    應該是那個程毅吧，千千媽猜想著，同時也想到了一個聯系到程毅的辦法。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章 他不適合你（二）
    李千千終究還是被老媽拉著去見了爸爸同學的兒子。去就去唄，反正見面不等于同意，權當是陪長輩們玩一把。為了方便李千千母女倆，見面地點選在了李千千住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環境還算優雅。單憑這安排，千千媽就對未見面的這小伙子有了好感，“先不看人長得怎麼樣，單憑這點，就看出這孩子多會為人著想。”

    李千千鼻子“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進了咖啡廳，一位戴著近視鏡的小伙子在不遠處起身招手。見面落座，相互寒暄了兩句。

    “你倒是能認出來，呵呵。”千千媽笑道。

    “看過照片，覺著差不多像是。”小伙子笑笑，悄悄瞅了一眼李千千。

    “哦，你看我也喝不慣咖啡，你們倆聊。我這剛來北京，還沒時間出去看看，好幾十年沒來過啦。”千千媽感嘆著，“今兒正好趁這機會出去溜溜，看看夜景。”

    “哎呀，媽，別介啊。您看天都黑了，您人生地不熟的再走丟了，明天我陪您逛還不成嗎？”一听老媽要閃人，李千千有點急。

    “是啊，張嬸。”小伙子也應和道。

    “你媽我還不至于迷路，再說這離著你住那地方才幾步路啊？行了，我自個兒溜達溜達就回去了。”說完，千千媽拿起包不由分說，走了。

    李千千無奈地坐下，朝小伙子禮貌性地點點頭，算是重新打個招呼。

    “千千，你喝什麼？”小伙子問。

    “哦，不用了，喝了咖啡，晚上睡不著覺。”李千千推辭。

    “那要不給你來杯柳橙汁吧。服務員，”小伙子招手示意，“兩杯柳橙汁。”

    李千千瞟了一眼對面的小伙子，眼楮、鼻子、嘴巴都不大，再罩上一副近視眼鏡，憨厚中透著一點秀氣。長相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可是好與不好又和她李千千有什麼關系呢。

    “千千，你本人比照片更秀氣，更柔和。”小伙子邊說邊往上托了托眼鏡。

    “謝謝。”

    “哦，你做什麼工作？”可能覺著剛才的話有點唐突，小伙子轉了話題。

    “我失業了。”

    “哦，那你喜歡做哪方面的工作？”小伙子繼續問。

    “不知道。”

    ……

    小伙子無言以對。

    對沒有感覺的人和事，人說起話來往往透著一股冷冷的超脫，李千千覺著自己現在就是如此，每一句話都是，酷。

    人都不傻，誰還不能從你這帶搭不理的酷答中體會出點東西來？

    “你是不是……”小伙子準備直言。

    “我有喜歡的人，而且這輩子我不可能喜歡上他以外的任何人。之所以還來相這個親，不過是陪長輩們玩一把，就這麼簡單。”李千千接招。

    “那，那祝你幸福。”小伙子滿臉通紅，準備起身結賬。、

    “呵，”李千千笑道，“我們不用這樣吧，還可以做個朋友嘛，有合適的，我給你介紹。”

    小伙子尷尬地點點頭，“好，謝謝。”

    回到住處，李千千發現自己屋里燈還黑著，老媽居然還沒回來？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章 他不適合你（三）
    在李千千相親的時候，千千媽並沒有去優哉游哉地去逛街，而是去斜對面的茶餐廳見了一個人。

    “程先生，也不客套了，我就直接說吧。”千千媽把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請你過來是想談談你和千千的事。”

    “阿姨，叫我程毅就行了，您說。”程毅笑笑，洗耳恭听。

    “那好。你和千千認識時間應該也不短了吧？”

    “快三年了。”

    千千媽點點頭︰““我們家雖然是在農村的，小地方，但是不算不開明，你有過婚姻甚至有孩子，這都沒關系，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關于我女兒。”

    雖然心里有所準備，但一時間程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在他心里，和李千千的關系還是一團漿糊。他抿了一口茶，沉默。

    “我想可能你自己都沒有想清楚吧。”千千媽盯著程毅，眼楮里透出犀利。

    “我喜歡她。”程毅抬起頭，看著千千媽。

    “喜歡只是一時之歡，不一定是愛，愛一個人是一定為她的未來考慮的。你也是過來人，相信不用我多講。三年，能不能走到一起，一般心里早就明了了可是，你還是這麼……”千千媽無奈地揚了揚手，“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心里已經明白你倆不合適。既然明白，就說明白，斷了千千的念頭。這孩子沒經歷過什麼感情，心性又單純，第一次踫上，難免會犯傻。雖然她像個小孩子，但年齡已經不小了，耽擱不起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當爹媽的心情。”

    “阿姨，我明白。”程毅雙手十指緊扣，望著千千媽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說我不僅僅是喜歡千千，我愛她。”

    “咱們就不在字眼上摳了。既然你說愛她，為什麼沒有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給她一個方向呢？”

    “我比不了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我還有我的責任。”

    “恐怕不僅僅是孩子的問題吧。”千千媽這句話有些一語中的。

    程毅再度沉默，無言以對。是啊，拋開照顧孩子的感受，敢說更大的原因不是自己？自己究竟適不適合婚姻生活？這麼長時間自由自在了，再次走進婚姻，自己能適應嗎？程毅啊程毅，你怎麼這麼混蛋，既然自己這麼恐懼，為什麼還要去打擾那麼單純無辜的人？你可以有女人，有各種女人，但是你有愛的權利嗎？程毅心里酸酸的。

    “程毅啊，我們家呢就是普普通通的農村家庭，我和千千他爸當年推薦上大學沒去成，都留在農村了，就是平平凡凡的農民，過得也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我們不希望千千和我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但是也從來沒打算讓她找什麼有錢人，她也不是那灰姑娘。我們只希望有個人能夠疼她，能踏踏實實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夠了。可是現在……”千千媽說到這，嘆口氣，“這千千心里頭容不下別人，介紹了好幾個，都給人家拒絕了。所以這才找你來，請你幫個忙，單方面斷了，冷冷她，她難過一陣兒，就過去了。”

    “阿姨，我想想，給我點時間好嗎？”程毅特別想抽支煙，拿出一支來，又放下。

    “現在千千就在對面的咖啡廳相親，小伙子是千他爸同學的兒子，挺適合千千，也挺適合我們這個家的。希望你早點做決定斷了吧。”說完，千千媽起身走了。

    留下程毅，獨自望著燈火闌珊中的那家咖啡廳……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一章 一切都是，該著。（一）
    運氣這東西真是說不清道不明，你說你不信吧，人要背起來，不管怎麼努力，到頭來都是落個“喝涼水都塞牙”。可要是時來運轉了，那也是出門就撞貴人。

    一切都是，該著。

    三番五次面試都出師不利，李千千很沮喪，沮喪到了對自己產生懷疑，不光對自己懷疑，還對人生懷疑，如果再懷疑下去，有可能……

    什麼都有可能。

    上天厚德，就在李千千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候，李千千接到了一個面試通知的電話。帶著絕望中的一絲希望李千千就去了。公司在半導體研究所的研發樓里，樓很新，辦公室很大，踏進去的第一秒，李千千就有一種“對”了的感覺。也沒有填應聘表，跟著人事徑直進了一個會議室，里面沒人，人事說了聲請稍等，就出去了。

    過了幾分鐘，進來一個男的，沒有說話，抱著雙臂笑盈盈看著她。

    李千千驚了。

    “啊？天哪，怎麼是你！”李千千又驚又喜，站起身來，揉揉眼楮，不斷重復著，“怎麼是你啊？關哥。”

    “怎麼就不能是我啊？”關鋒拍了拍李千千的肩膀，把她重新拍在了椅子上，自己也轉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說。”

    “人事給我發過來幾個簡歷，我一眼就看著你了，呵呵。這就是緣分。怎麼，上份工作又辭了？”

    “啊。不喜歡圖書行業。”李千千覺得辭職的理由一大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就長話短說。

    關鋒點點頭︰“嗯，多嘗試一些也未嘗不可。不過，你得盡早找到自己喜歡的或者適合你的領域。這兒呢，我不敢保證是你喜歡的，但是不妨先過來做著，一個月五千塊，再加上飯補、車補、話補等雜七雜八的補助，也就六千塊錢吧，不太多。不過，如果你有其他選擇，你也可以不來，不用想我的感受。哥就是希望你先吃飯，再說其他的。”

    和關鋒，李千千覺得沒有必要掩飾︰“我哪有什麼其他選擇？這些天面試都很不順利。”說到這兒，李千千又垂頭喪氣起來。

    “那是為了老天爺讓你踫上我，別總苦著臉，好運氣都給嚇跑了。”關鋒一本正經地說︰“那就明天來報到上班吧，我已經和人事說了，一會兒你出去走個流程就行了。”

    “哎，關哥，我還沒問你呢？你不是說要去青海嗎？怎麼來這兒了。”李千千突然間想起這才是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關鋒咬了咬食指︰“沒去，怕去了，就真和你嫂子離了。在北京，還近點。每周可以回去。”

    李千千點點頭︰“哦，那這也不近啊，打算把嫂子和淘淘一起接過來，還是怎麼著？”

    “這個等等看再說，我來這，也是咱們集團一個領導介紹我過來的，他的私人關系。也許哪天，還會回去惠能也說不定，畢竟我和那兒感情太深，挺想回去的。先不想那麼多，先把眼前做好，順勢而為嘛。”關鋒依舊沉穩。

    “那，那你……”李千千支支吾吾。

    關鋒又咬了咬右手的食指，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有，再也沒有過張安靜的消息。這也是我心里的一個結。算了不說了，你先去人事那兒談談，走個形式，然後就回去準備準備吧。哎，我囑咐一句啊，這公司有政府背景，很多都是關系戶，處事要學著圓融些。”

    “有你在，我怕什麼。”李千千歪頭一笑，有些得意。

    “雖說有我，但是主要還是你自己。還有，在公司，別叫我哥啊。”關鋒瞪了一眼，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拿起了電話︰“浩浩，你過來一下。”

    “那我叫你什麼？以前在惠能，不是你讓我叫你關哥的嗎？”李千千不解。

    “不同的公司不同的文化，懂不懂？看人家都叫我什麼，跟著叫。”關鋒正色道。

    “關部，您找我？”正說著，進來一個小伙子。

    “嗯，這是咱們將要入職的新同事，”關鋒指指李千千，“來了呢，你們一個組。她呢，有半導體方面的工作背景，但是對LED照明還不是特別了解，你先發點資料給她，讓她回去先看看。”

    李千千抬起頭，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今天什麼日子？她指著那小伙子，說道︰“啊，你不是，那個……”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二章 一切都是，該著。（二）
    小伙子臉上也現出點驚訝之色︰“是你啊。”

    沒錯，進來的小伙子正是前幾天在大街上救了李千千一命的人，而且您也許還在猜，這個溫浩是不是也是曾經在地鐵上為劉芸芸“路見不平，大打出手”的小伙子？沒錯，就是他，溫笑笑的堂弟溫浩。

    緣分來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小。關鋒看著兩人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呵，前幾天偶然踫上了。”溫浩笑笑。

    “呵呵，看來都是緣分哪。”關鋒擊掌一笑，“哦，對了，明天的培訓，我不去了，你和李千千一起去，你和那邊說一聲，改個名字。另外，你把培訓的時間地點發給李千千。”關鋒補了一句。

    溫浩瞟了一眼李千千，意味深長，應道︰“好的，沒問題。”

    李千千頂著十二點鐘的大太陽興沖沖回到住處，不知是太興奮還是天太熱，盡管打了傘，臉還是被曬得通紅，頭暈暈的。一進門，李千千就抱住了媽媽，“媽，我找到工作啦！”

    “真噠？”千千媽也高興得直拍打李千千的背，“好好好，找到工作就好。”

    “想吃什麼？媽給你做。”松開閨女，千千媽抹了抹濕潤的眼楮。

    “媽，看您，怎麼還哭了。”李千千趕緊扯了一張紙巾遞給老媽。

    “高興唄。你不知道，你找工作這段時間，媽有多揪心……”千千媽說著一捂嘴，眼淚下來了。

    弄得李千千心里也酸酸的，她輕輕抱了抱老媽，說道︰“哎呀，行啦，這不是找著了嗎？走，咱們外邊吃去，我請你。”

    “算啦，還是媽給你做吧，省錢還衛生。吃手　面？”千千媽笑著拭了拭眼淚，問道。

    李千千點點頭。

    千千媽去廚房忙活了，李千千趕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收件箱里有兩封郵件，一封是人事的offer，另一封是溫浩發過來的學習資料和明天的培訓通知。

    這麼快！李千千很激動，趕緊一一回復。回復完，拿起手機給程毅打電話，電話接通的鈴聲響起，李千千興奮著，想象著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程毅，哎呀，兩三秒的功夫，實在是來不及想了，一板一眼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唄。

    “您所撥打的手機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兩三秒之後，電話里傳來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是通話中呢？”李千千小聲嘟囔著，又撥了三次，依然還是那個女人告訴她程毅在通話中。

    這分明是對我設置了拒接嘛！李千千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在李千千看來，被人，尤其是被男人，拒接電話，絕對是一種侮辱。太拿人不當回事兒了吧，忽熱忽冷，想干什麼呀這是！

    憤怒。

    “程毅，干嘛拒接我電話？”一條信息砸了過去。

    沒有回音。

    有回音的是郵箱。收件箱里是溫浩回復過來的郵件，內容並不是什麼老員工對新員工的醇醇關懷和諄諄教導，就一個字︰“浩~”

    李千千才意識自己頭暈腦脹，暈了吧唧地把“溫浩”看成了“溫潔”。太失禮了！太丟臉了！還沒上班就出了這麼低級的錯誤，真是該死！

    她趕緊給溫浩又回復了一封抱歉信，滿篇都在說“抱歉，對不起。”

    沒有回音。

    愛怎麼地吧，李千千心一橫，不理了。但是她得理理程毅，究竟為什麼電話拒接、短信拒回。

    “我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我找到工作了，很開心。就特別想告訴你，你干嘛呀這是？我怎麼著你了，你就對我這樣？”一條帶著哭腔的信息。

    “恭喜你啊。”過了一會兒，程毅回過來一條簡單的信息，透著客氣。

    李千千再撥過去，仍然是正在通話中。

    “你就別折騰了，這段時間我很忙，你好好工作。”程毅回了一條信息。

    “我要見你！”李千千很氣。

    “我說了，這段時間我很忙。你听不懂嗎？”程毅的信息里第一次帶了李千千從未感受過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讓她恐懼。

    很忙，什麼意思？網上女同胞們都總結了，一個男人以忙為借口搪塞的時候，就是想要分手的前奏了。可是他前兩天還那麼好……一定是有更心儀的女人出現了……

    李千千想著，氣著，酸著，眼淚就下來了。

    “千千，怎麼了這是？”千千媽端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和一盤涼拌綠豆芽進來了，看見閨女這模樣，很是詫異，“人家又反悔了？不錄用你了？”

    這一問倒好，李千千干脆把自己摔在床上，放聲大哭起來。

    千千媽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三章 一切都是，該著。（三）
    哭到昏天黑地，眼眶發緊，腦仁一蹦一蹦地疼，李千千才抬起頭來，鼻涕眼淚在枕巾上弄了一片。

    “不哭啦？”千千媽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看著李千千，大概猜出個中緣由，早由慌神變成了異常冷靜。小時候，李千千沒少這麼哭過，想停了，自然會停，不想停，越勸越起勁。

    李千千爬起身來，扯了兩張紙巾擤了擤鼻涕。

    “出去洗把臉，听見沒？”千千媽柔聲勸道。

    李千千用冷水把臉冰了又冰，眼楮和鼻子還是紅腫得厲害。“真難看。”李千千舉起桌上的鏡子照了照，放下。

    “知道難看還那麼哭？”千千媽用滿眼的數落和心疼看著李千千，“媽知道你為什麼。這哭也哭了，該過去的也就讓它過去吧。”

    “我不，過不去，嗚嗚。”剛一說，李千千又變了聲兒，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好好好，不過去，我們也說不了你，你願意怎麼折騰吧。明天我回去了。”千千媽似乎有點賭氣。

    “媽，你生我氣啦？再待幾天吧，等禮拜天再走，我也能送你。”李千千擦擦眼淚。

    “不用你送，你忙你的。媽也不生氣，誰跟誰，天注定，一切都是，該著。所以，媽也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強求你了。”當媽的最不能跟計較的，就是孩子，千千媽無奈地看了看閨女，嘆口氣，語重心長，“好好給人家干，別總跳來跳去的，踏實下來，也施展施展自己那才華。不管你跟誰，或大或小，你都要有你自己的一份事業，明白嗎？”

    李千千明白，她早就明白。之所以不敢和程毅往前更近一步，因為她怕。不管和誰戀愛，她都缺乏一種無可言說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讓她下意識地無法全身心投入感情。她管這叫**無能。

    第二天，李千千帶著兩只胖胖的小腫眼就去了外交部邊上的一所五星級酒店，培訓就在這里進行。

    酒店的冷氣太冷，李千千穿著T恤短褲，凍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結束，終于可以吃口熱乎飯了，她剛收拾好培訓資料，一抬頭，溫浩已經不見了。這讓李千千有點氣。心說這小子怎麼和之前判若兩人啊，培訓不和我坐一起，吃飯也不打招呼，還是不是一個公司的，有沒有點團隊精神啊。就因為我昨天叫錯名字了？太小氣了吧。

    李千千哆里哆嗦按著水牌走到餐廳，餐廳是西式的，飯菜是西餐自助。按說李千千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菜鳥了，在惠能的時候，各種類型各種檔次的餐廳也都曾經跟著光顧過。不過對西餐，李千千似乎注定了是一個土包子，永遠都帶著一份陌生，每一次踫到吃這個，都透著很多不知所措。

    不光是刀叉永遠用不好，更重要的，對一個半素食主義者而言，西餐幾乎沒有吸引力。那些冷拼，沙拉，牛排，甜點……在李千千看來，都是坑貨，遠不及一碗熱乎乎的湯面或者粥搭上兩個包子來得舒服。

    李千千夾了滿滿一盤水果沙拉，又裝了滿滿一盤子紅的、綠的蔬菜，把什麼千島汁、醋油汁、法國汁、沙拉汁之類的各種知名不知味兒的調味汁胡亂淋了上去，再跑到熱菜區，看了一圈，挑了兩塊烤西紅柿碼在了蔬菜沙拉上面。喝的呢，奶油湯、海鮮湯、蛤蜊湯、蔬菜湯、羅宋湯、法式𤤾蔥頭湯……李千千實在是沒能挑出來一種，她實在不明白洋人為什麼要把湯做成這樣兒，並且堂而皇之地漂洋過海來登堂入室，這些奇奇怪怪的搭配，分明是味覺的災難！

    她端著兩個盤子東望希望，發現溫浩已經坐在靠里的一張桌子旁吃上了。有心不過去，可是又不認識其他人，瞟了溫浩一眼，只好“屈尊”走了過去。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一章 一切都是，該著。（四）
    溫浩面前只有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幾點硬貨，盤子旁邊還一杯橙汁。溫浩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吃地很優雅。見李千千端著兩大盤過來坐下，溫浩放下刀叉，望了望李千千，笑道︰“你屬兔子的啊？”

    “啊？”李千千愣了一下。

    溫浩沒有繼續，只是笑笑，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李千千拿起叉子，有點緊張，面對眼前的蔬菜沙拉，不知如何下手，青椒、紅椒都用專業器具削成了細細的螺旋形的長條，苦菊也很大棵。她干脆放下叉子，抄起一邊的筷子，張大嘴巴往里送，不僅毀了一個女孩該有矜持，把吃西餐該有的斯文也毀盡了。

    溫浩眉頭略微皺了皺，向四周望了望，沒做聲。溫浩的沉默在李千千身體里催升起一種本能的羞澀。她停下了筷子，用餐巾沾了沾嘴。

    這一停，溫浩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吃吧，沒關系。既然他備了筷子，就是準備讓人用的。”

    “你那麼看著我，我不好意思。”李千千一笑，憨憨的。

    “那好，我不看你。”溫浩繼續開動刀叉。

    李千千則有些收斂，用叉子把水果一塊塊送進嘴里。“其實，我不是沒吃過西餐，就是一直不習慣。”她解釋道。

    “關部很重視你啊，第一天上班就讓你來參加培訓。”溫浩沒有在西餐這個話題上接茬，換了一個話題。

    “哦，我們以前是同事。”李千千脫口而出，完全忘了關鋒的囑咐。

    溫浩“哦~”了一聲，又問道︰“你是投簡歷還是關部直接讓你來的？”

    溫浩一聲拉著長音的“哦”點醒了李千千，她一皺眉頭一閉眼，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趕緊解釋道︰“是我自己投的簡歷，很巧踫上了。”

    “不用解釋，介紹進來的人多了去了，這沒什麼。只是，這個事就別再和第三個人提了。公司不復雜，但是凡事越簡單越好。”溫浩一本正經地看著李千千。

    盡管很冷，李千千還是很積極地提了很多菜鳥才有的問題，挨到下午培訓完畢，李千千和溫浩打了聲招呼，就匆匆忙忙往外跑，太冷了，終于可以到外面暖和一下了。

    “李千千。”溫浩在後面喊住她。“你住哪兒，我送你一段。”

    哇，人家年紀輕輕就是有車一族哦，本來就覺著自己和人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李千千更覺著這兩個世界的距離就像是亞非拉和美國那麼遠。

    “哦，謝謝，不用了，我離得遠，不過坐地鐵很方便。”李千千連連擺手。

    “走吧，不用那麼客氣。”兩人進了電梯門，溫浩不由分說只按了P1。李千千只得默認跟著。

    溫浩開的是一輛紅色SUV，不過李千千對車並不敏感，在她的概念里，不過都是車而已，車的作用就是可以不用去擠公交、地鐵了。

    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該從哪里聊起，聊什麼，李千千真的不太懂。

    “千千，我替你保守一個秘密，然後你也替我保守一個秘密，行嗎？”溫浩說著，俏皮地看了李千千一眼。

    “哦，好，你說，讓我給你保守什麼秘密？”李千千點點頭。

    “不要和公司的同事們提起我今天開車了，無論是誰。”溫浩最後添上一句“無論是誰”，無非是提醒李千千這里面也包括關鋒。

    “哦，好。可是為什麼呢？你有車這不是挺好嗎？”李千千有些納悶，她不覺著開車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相反，是很帥的一件事。

    “因為我一直標榜我是環保主義者，如果大家知道我開車，會嘲笑我的。”溫浩一本正經。

    “哦，放心吧。我不會說的。”李千千一臉真誠。

    溫浩笑笑，看了看李千千，又問︰“在那兒買的房子？”

    溫浩這話題對李千千而言，很遙遠很飄渺。“買房？想都沒敢想過。”李千千苦笑，她輕輕拍了拍車座，感嘆︰“你說你們這錢都是怎麼掙來的呀，都這麼有錢。別說車了，我可能這輩子連一個小房子都買不起了。”

    “你一個女孩沒必要擔心這些，那是你男朋友應該考慮的問題。”溫浩笑笑，停了一下，又問︰“和男朋友住一起？”

    提到男朋友，程毅開始在李千千腦子里跑動起來，跑得李千千黯然神傷。

    “沒有，一個人。”她答道。

    “那就搬得離公司近些吧，那樣，你會發現你的幸福感要提高很多。”

    說到這，溫浩把車停了下來。前邊兩輛車追尾了。

    “這得且等會呢。”溫浩自言自語。

    “不好意思啊，要不是送我，你不至于堵在這兒。”李千千覺著很抱歉。

    前面兩輛車上的人都下來了，各種拍照，交涉。

    李千千靠坐著，半眯著眼，準備休息一會兒了。突然間，她睜大了雙眼，坐直了身子。

    “溫浩，我要下車。”她叫道。
第二卷 雞肋 第五十一章 一切都是，該著。（五）
    溫浩看著前面的現場，冷不丁被李千千這一叫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按了開鎖鍵，李千千二話不說，開門就跳了下去。

    “哥，怎麼回事？”李千千瞪圓了眼楮問程毅，雖說是問程毅，眼楮卻盯著另一方，大有一副“誰也別欺負他”的摸樣。

    被追尾的一方是個女人，穿戴很時髦，也很有氣質。

    “沒事，不是我的責任，別擔心。”程毅不慌不忙。

    “不是你的責任？我車開得很慢，而且打了左轉向燈，分明是你沒有剎住車，才追了我。”女人抱著雙臂，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

    溫浩也緊跟著開門下來了，“李千千，怎麼了？”

    “她說我哥把她車給撞了。”李千千攥緊了拳頭。

    溫浩看了看女人的車，保險杠凹進去一塊，不是很嚴重。

    交涉了一番，女人一口咬定程毅負全責。交警也到了，看了現場，把兩邊人都叫了過去，直接對漂亮女人說︰“你全責。”

    女人驚呼︰“怎麼可能！”

    “他的車是直行，你是變道行駛，車橫跨了2個車道，你這搶道搶得很霸道啊。按照新交規，直行車輛擁有優先通行權，所以你負全責。你認可嗎？”

    漂亮女人認可了，接下來就要開車到對方的保險公司去報案、定損。李千千就要跟著去。

    程毅看了看溫浩，又看了看李千千，酸不溜丟地甩下一句︰“不勞駕，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謝謝。”

    這話冷得即便是這六月天也不會融化，李千千愣愣地站在那兒，眼淚直打轉轉。

    “是你哥啊？”溫浩滿臉狐疑，試探著問。

    這一問問得李千千眼淚嘩嘩。

    “嘀，嘀~”後邊車鳴笛。

    “走，先上車。”溫浩輕輕拍著李千千的肩膀。

    車上，李千千抹著淚水，抹了一層又出來一層。無言。擦了鼻涕的紙巾在擋風玻璃前堆了一堆。

    一切都是，該著。可是，自己和程毅這叫該著有緣分，還是沒緣分？有緣為什麼總是走得這麼苦，算不算戀愛，都不知道。沒緣，怎麼總是要撞在一起，讓你忘都忘不掉。李千千實在是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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