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作者︰常青      更新︰2016-03-08 19:31      字數︰2951
    張二花一腳揣醒了劉強更,劉強更一驚,坐了起來。

    “你說咱們後窗隔音嗎?”二花輕聲問,

    劉強更說,這個••••••這個••••••我那知道哇!

    張二花猛地掀了一下窗簾,即刻見到一張扭曲了的臉,猙獰恐怖地映在玻璃上。“啊••••••有人!”

    只听見“咕咚”一個悶聲,一個黑影消失在夜幕里。張二花的臉嚇得煞白,她本能地爬到了劉強更的懷里。

    劉強更說,見鬼了,見鬼了。撲騰一下從被窩里掙了出來,沖出門潑口大罵起來。經他這麼一鬧,灘涂巷的鄰居們都被攪醒了。

    “有人喊了一聲抓小偷!”

    “啊!小偷!小偷!”

    “小偷真可惡!”有人憤憤不平,

    “小偷該殺,剛睡著就被他弄醒了。”還有人問,“抓著了沒有!”沒有回音。

    劉強更罵得莫名其妙,不知在罵誰,好象在罵小偷。趙家珍開了門,站在黑暗中一聲不吭。那影子仿佛是一根木樁,任憑劉強更怎麼指桑罵槐,就是不說一句話。

    大家听劉強更反復罵什麼“小人,小人,听壁埂”仿佛明白了怎麼回事似的,這兩家對頭由來已久,有什麼好說的,紛紛關門,看“超女”電視直播的繼續看“超女”,睡覺的只顧睡他自己的覺。張二花冷靜下來,打開後窗將頭伸了出去,一陣風來,張二花打了個寒噤。後窗正對著趙家珍二女兒的房間,房間里的窗簾下著,雖看不見人影,但是燈依然亮著。他們兩家牆壁之間有十公分距離的罅隙,張二花轉念一想心里即刻明白了幾分,會不會是一幕現代版的《西廂記》,張生摸錯了門。

    趙家珍的大女兒也在灘涂巷,女婿出了一半錢在灘涂巷置了房產,雖說沒職業,自己開了兩間小旅社,生活得很好。趙家珍的二女兒小嵐學習成績一直不怎麼好,初中畢業被市里一家技校錄取為五年高職,就在村里趙姓本家辦的石油機械廠裝配柴油機。剛談了一個對象,趙家珍看不慣農村小青年的油里油氣,不允許趙小嵐與之來往。追求趙小嵐的小青年那里死得了這份心,早晚死纏硬磨。搞定了趙小嵐,等于是能落腳于灘涂巷,隨便做什麼都能解決生計。

    說起來搞笑,有一天,我到灘涂巷去找一個朋友。不曾想有人和我打招呼,我頭一抬認出了這個叫我的人。原來是我以前在鄉下教書時教過的一個學生,姓潘,那時他學習不是太好,人倒是神氣。既然學生跟我打招呼,我也就隨便問問他現在在做什麼。這個油頭粉面,西裝筆挺的後生大嘴一咧,“呵呵,手里有兩個小姑娘,老師哪天要的話,給我打個電話。”沒等我完全反應過來, 里啪啦地報出了他的手機號132……我說好的,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按了幾下,算是將號碼存進了手機。面對潘姓學生的盛情,我怎麼想都不是滋味,因為把老師和嫖客放在一起,因此看不起這樣的學生嗎?誰更悲哀?細想想這與灘涂巷有關系嗎?這個巷那個巷又有多少區別呢?姓潘的不這樣搞,姓王的姓李的搞不搞呢?

    生計問題的確困擾著每一個人。

    張二花這麼一想,心里平衡多了,也不再怕了,反倒同情起這個摸錯門的小青年。她將劉強更拉回了家。

    張二花一躺下,從隔壁傳來了趙家珍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好象在訓斥趙小嵐。劉強更一骨碌爬坐起來,張二花一聲不吭地按住他的肩膀,死死地將他按下了被窩。趙小嵐哭,趙家珍老婆一面說老頭子,一面勸女兒。再考慮考慮你爸的話,不管怎麼說,大家磨破嘴皮還不是為你好,雲雲。

    “那個小雜種再來,我打斷他的腿。” 趙家珍厲聲呵斥。

    “腿長在他身上,又不是我叫他來的。”趙小嵐辯白道。

    張二花就在趙家的瑣事爭吵中稀里糊涂的睡到天亮。

    劉強更的哮喘病又發著了,這一次令張二花防不勝防。張二花立即給他注射了針劑。劉強更小聲罵趙家不是東西,要不是夜里從熱被窩出來,怎麼可能著涼。他知道自己不能著涼,一著涼就犯病,劉強更喘得人心慌,仿佛肺要從胸腔中逃脫出來,脖子深處咕嚕咕嚕地響,臉憋得通紅。

    劉強更臥床不起的時間好象比拄著拐杖出門時間長得多。他這一臥床,院里好象冷清了許多。

    張二花的兩個孩子都上初中了,睡在對門新房子里,受劉強更的影響不算很大,這令張二花非常的欣慰。兩個孩子也很爭氣,轉學到新民中學兩個學期不到,成績都趕上來了,這一點對于灘涂巷幾百戶來說,則令張二花為之自豪。灘涂巷的子弟們讀書好象都不太用功,沒有幾個靠讀書讀出頭的,稍有出息的無外乎做生意或是投機政治。所以,灘涂巷的老百姓從不信奉讀書。那年頭,加之長年租住在灘涂巷的浙商基本也沒什麼文化,這又為灘涂巷的人的論斷和見識作了佐證。至于,張二花訂閱《中華醫學》更像是奇跡。

    張二花初中畢業學醫的,那時候的鄉下大隊書記一人說了算,張二花的漂亮還是幫了忙的。張二花進大隊衛生室引起過部分群眾的不滿,年齡小固然是一個原因,關鍵是佔了一個名額,佔了公社統配醫生的指標,群眾當然希望有熟手的醫生來為他們看病。張二花進了衛生室公社就少派一名醫生過來。張二花很珍惜自己難得的機會,手藝學得非常用功,為了保住這個崗位,答應了書記的要求,在進衛生室的第二年嫁給了書記的佷兒。

    也在那一年民間流傳著一則緋聞,多少與張二花有的關系。民兵營長雖不是個顯赫的位子,但他是具體執行書記命令的操作者,群眾什麼都不怕,就害怕武器,那時的民兵營長經常有機會摸到武器。張二花羨慕有武器的男人,大隊部與衛生室緊挨著,同用一個廁所。張二花上廁所的時候常在大隊部逗留,民兵營長也是個厚道的人,乘訓練的機會,看她來了有時打開庫門給她看看槍械,說是讓她增加見識。訓練一結束,發下來的這些槍械之類的武器又要交到公社武裝部了。久而久之,兩人有了點感情。

    向大隊報告他們通奸的是看場頭的徐三保,徐三保的兒子百日咳,偏方說吃麻雀可以治療。那時農田產量並不高,人餓怕了,對麻雀恨之入骨,看管得比較嚴,這樣一來麻雀也少了,大多集中在大型農場周圍。場頭上經常有調皮的小學生攀爬新草垛,麻雀沒法存生。惟獨東南角的那一個草垛沒人攀,大概有好幾年了,經風瀝雨,稻草都黑了,草垛上有不少麻雀窩。徐三保掏了幾家屋檐,好不容易捉了兩只麻雀,還飛了一只。有人提醒他到陳草垛看看。一個夜晚,他借了把手電筒拿著竹篙就朝場頭走去。竹篙長,他就扛在肩上,成人空手攀爬要些基本功的。一般借助竹篙,手腳並用要容易得多,尤其是像他一樣上了年紀的人。手電的電池貴,走路是舍不得用的。

    他在臨近草垛的時候傳來一陣嚶嚶嗡嗡的聲音,不像老鼠,更不像黃鼠狼,兩只野貓吧又不可能。看了幾十年場頭的老徐喝了一聲,“媽的,什麼東西”順起一篙子掄了過去。好險哪!篙子打在草垛上,反彈的力把老徐拌倒了。突然,從草叢里躥出一對男女。老徐找手電,男的把女的一推,女的跑了。民兵營長和老徐打了一架,老徐剛裝上的兩顆假牙沒有了,嚷著要賠償,將事情來龍去脈連夜詳細地報告給了書記。書記當夜宣布民兵營長解職,並向組織寫檢討。書記要求必須承認腐化問題的嚴重性,還要求交代清楚女的是誰。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知情人說,那個民兵營長一家早遷到了臨近海邊,縣里用來安置移民的洋河鄉了。

    民兵營長雖走了,但是腐化的事還是讓老百姓議論了好長一段時間。至于女的是誰有好幾個版本,問徐三保他也不肯說。群眾說,老三保兒子當上民兵營長,第一個管的就是他老子的嘴。有不少群眾認為,那個女的沒別人,就是張二花,只不過沒有一個人敢當面問過張二花。令大家納悶的是,張二花的表現與以前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與大隊干部依然熱熱鬧鬧。只不過看到做大隊書記的叔公才有所收斂,這在那家都正常。張二花有太多的秘密不為人所知,只不過她自己是最清楚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