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篇 愛上文學的女孩
作者:秀实      更新:2016-02-11 02:00      字数:1605
    馮非芸並不知道,她那首詩躺在中環郵箱內足足有整個冬季。

    從下午開始,街道便下著濛濛細雨。車子從金鐘進入中環時,堵塞在舊中國銀行那裏。凌逸坐在巴士上層。他看著混亂的街景,感到很無可奈何。他想,下回遇上雨天,一定要在金鐘下車。經商場裏的甬道走到中環,也不很遠。況且,其中的一段還可以看到維港的景色哩!

    凌逸有一個郵箱開在中環郵局。他認為每年祇花幾百元,換一個私人空間是很划得來的。

    這個私人空間,可以給他做一些「不能說與別人知」的私事。如訂購那類雜誌,登徵友啟事等等。不過,他雖然是這樣的想,卻始終未曾如此做過。信箱主要是用來和國內的朋友聯繫。這次要到中環,也是因為國內的朋友說要給他寄大批的文學書,讓他評介。而他們會在「洞庭文叢」裏留一號出版他的書。這次,他就是要去收授這種「利益包裹」。

    車子堵在路心,一盞紅綠燈的時間才移動幾個車位。他迫不得已瞌睡起來。凌逸不知怎的想到那個文壇聚會來。那是三個星期前的,「菁菁詩社」要宴請四川來的詩人。主席李翠湖找著他作陪。那晚一桌十二人,主人家佔七位,客人佔五位。這五位盆地詩人,三男兩女,都是年輕的小夥子。凌逸好不容易才捱到散席,心裏不歇地咕嚕著「浪費時間」。

    抵達郵局,已是四十五分鐘後的事。走過天星碼頭,鐘樓傳來嘹亮的「噹噹」聲。他逕自的跑上郵局三樓,掏出鎖匙把那個小箱子打開。箱裏竟是空空的,除了一封薄薄的信封外,便甚麼都沒有。

    凌逸感到重大的失望。他探手進去把那封信掏出來。那是張藍色信封,用藍色走珠筆寫上端正的女性字;

    凌逸 收

    香港中環郵政信箱 765 號

    凌逸把玩在手裏,明顯的內裏祇是一張薄紙。他猜不到是誰的信。風帆皇后的紀念票,郵戳是本地的。那會是誰呢?浸大的王薇?寫作坊的阿麗?三人詩會的海風?對,一定是那個譚予。上月朋友介紹給他認識時,她整個晚上都纏著他談話,並向他要了名片。他很記得離去時她說的一句話;

    「以後一定會給你寫信啊!」

    凌逸在美心快餐店坐下,他要了一客十塊錢的下午茶。喝了一口咖啡,便小心翼翼的把信口撕開。抽出薄薄的信紙來。那是一張紅色有圖畫的信箋。畫的是一幅農村小屋圖。他翻開信紙,急著看的是誰寫。信後的署名卻是「馮非芸」。

    馮非芸,那是誰呢?凌逸真的摸不著頭惱,他把這三個字在腦裏轉了數轉。終於抓著些兒線索。一個星期前在灣仔,他遇上「香江文學社」的副主席陳川。陳川把身旁的女子介紹給他認識。那是一個清純的女子,像讀完書剛出來做事的那種,掛著入世未深的眼神。她們眼底的世界,都是美好的。她們也樂於助人,易和陌生人結識。記得那回和她握手後,她 便 恭敬的說:

    「凌先生,可否給我一張名片?」

    凌逸一口把咖啡喝光。對,是她了。想到她說話時那個小嘴巴,像極蓮塘上吮水的金魚。他拿起來慢慢的讀著。不消一分鐘,已讀到最後:

    ……十分喜歡你的《有人說我應該給妳寫首詩》,我真希望詩中那個主角是我哩!但

    最後那兩句「歲月是長廊般的詩行/在風吹過時響起空洞的跫音」,我不知是甚麼意

    思。下次給我來信時,可否告知我?……

    凌逸把信放進口袋裏,便步進地鐵去。此後,他一連多個星期都收到馮非芸的來信。每回他都會在深宵完成文稿後,用電腦簡單的覆她數句話。不外乎勸勉她多讀好的文學書,也多練習寫作。第五次覆信時,凌逸還寄上了自己的詩集《八面風》。

    濛濛雨的季節終於過去。這段日子,凌逸在國內贏得了「普惠全國詩賽冠軍杯」。也給聘為「南風詩刊」的顧問。九七回歸在即,各行各界一片熱鬧,凌逸的酬酢更忙。而馮非芸一樣的給她來信,文筆且愈見傾慕。祇是,凌逸回信的次數開始疏落。有時候,更祇是三言兩語的紙條。最近幾次,馮非芸更學習寫起詩來。說要他給予指點。

    最難忘記是冬日的灣仔

    一次偶爾的相知

    便開展了一縷懸念

    當季候風來時

    窗前的風鈴訴說藍天的空曠

    我在書桌前,流下孤寂的眼淚 

    凌逸正走過灣仔,他邊趕著去新書發佈會,邊用流動電話和文壇聯繫。中環的信箱,凌逸久未打開。馮非芸這首詩,瑟縮在箱子內,和她的感情一樣,已有整整的一個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