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礼很不愿意走这一趟路。他是个要进步的青年，在单位是技术骨干，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为了生这二胎，他没有少被领导批评。平时只要讲到计划生育或男女平等的事，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哪知道，生了二胎，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呢。今天，他总感到自己的表现有点窝囊。按理说自己是个大男人，是一家之主，如果自己坚持，就不会有这许多的节外生枝，怎么好像今天的主都给她们做去了，自己仿佛木偶一样被牵着走。唉，跑就跑一趟吧，跑了这一趟，也好让这些麻烦的女人们死了这份心。

    在距离尚义家还有一半路的时候，高尚礼由公路拐向田间的土路。尚义家住在双兴公社的集镇上，他们家虽然还是农村户口，但土地已被全部征用。妹夫杨磊在一家化工厂做工人，妹妹本来在一家商店做营业员，生了孩子后就一直在家带孩子。塍前镇与双兴公社的集镇之间有石子路面的乡镇公路，但为了赶时间，高尚礼抄近道走土路。 高尚礼骑着自行车提心吊胆地走在这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心事重重地赶路。

    突然，前面不远处有一老者，一手提着半篮青草一手拿着镰刀向高尚礼迎面走来。在相距不到三、四米处，高尚礼才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他本能地一边揿铃一边避让。可不知怎的，他向右让，老者也向右避；他向左让，老者又向左避。这样三让两避的，就撞上了老者手中的篮子。老者向后一仰，跌坐在地上，而高尚礼则连人带车摔到了田里。高尚礼顾不得车子，赶紧爬起来去搀扶老人，抱歉说：“老伯伯，对不起，有没有摔痛啊？”老人在高尚礼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动了几下身子，感觉没什么，就屁股有一点疼，连连说：“没什么，不要紧。这也怪我，撞上了你的车子。不过，我看你好像有心事，骑车可要专心啊！”

    高尚礼帮老人把青草拾进篮里，幸好他及时减了速，篮子也没有撞坏。

    “老伯伯，你真的没事吗？”高尚礼不放心地再问一次。

    老人这时感到屁股也不痛了，便说：“真的没事，小伙子，快赶路吧。”

    高尚礼再一次向老人道歉后才去把自行车扶起来，整了整龙头，继续赶路。抄近路，医院到妹妹家也就五六公里的路程，可出了个小意外，到妹妹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尚义家的大门开着，高尚礼刚上场就听到踢沓踢沓拉风箱的声音，他的心开始忐忑起来，随着风箱的踢沓声加快了跳动。刚过一岁的小外甥一个人在坐车中玩。高尚礼把车停在场上，一进门就喊：“尚义，烧夜饭啦？”

    听到哥哥的声音，高尚义把柴往灶洞里塞了塞，从灶背后迎了出来，“哥哥，怎么现在来？等会儿吃过夜饭再走，杨磊马上要回来了。”

    “夜饭就不吃了，我是来跟你们商量事情的，商量好了，我还得马上赶回去。”

    “怎么这么急？呃，我还没有问你呢，嫂嫂快要生了吧？”

    “已经生了，下午三点多生的。”

    “好啊，男孩还是女孩，快坐下说。”妹妹显得很高兴。这时，儿子喊着要妈妈，两只小手向上伸着。尚义抱起儿子，听到锅里烧开的声音，她把儿子往哥哥手里一塞，对儿子说：“叫舅舅抱一会儿。”她赶快来到灶后，把灶洞里的柴火压熄后，出来接过儿子继续和哥哥说话。

    “是女孩，我赶过来就是和你商量怎么办的。”高尚礼心事重重地说明了来意。

    “哥哥，你的意见呢？”

    “我不赞成这做法。”

    “就是么，这怎么行？你不想想，这样做不有点滑稽么，说出去还要给人家

    笑话。再说，我们家虽然没有田，但我已经说好了一家商店，就要去上班了。上班后，你这外甥也只好托给我婆婆带。”刚说到这，杨磊回来了。听了这情况，也说不妥。

    高尚礼现在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好吧，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回医院去了。”

    “你有事，我们就不留你了。等嫂嫂出了院，我们再来看嫂嫂和侄女。”尚义边说边抓住儿子的小手向哥哥挥了挥说：“跟舅舅再见。”

    高尚礼向小外甥摆摆手，并在他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跟妹夫打过招呼后便告辞了。

    高尚礼走后，高尚义和杨磊又说起了这事。

    “我嫂子这下子可不开心了，她是为了生儿子才怀二胎的。”

    “这有什么办法，生男生女是做不了主的，你嫂子的脾气有点怪，性格内向，这样的人不太好相处，看来，这下要难为你哥了。”杨磊评价着舅嫂。

    “这话你可不能随便瞎说，传出去，我嫂子不把你恨死才怪。”

    “我这不是在跟你说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到外面去说。我们也尽快去看看，安慰一下你嫂子，不要等出了院再去。”

    尚义说：“是的，但去了说话要小心。”

    杨磊说：“对，要小心。”

    高尚礼没有把产房里三个女人希望的结果带回去。妻子有点失望，姑妈认为在意料之中，丈母娘感到很难过。杨春红今天的努力全部落空，可是她心里还不服气，不想就此罢休。怎么办呢？她心里又开始了新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