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兩情相依

    夕陽西下幾時回，人間美景又一輪。

    緹縈伏在季風的背上，覺得只不過從枝枝叉叉的斑駁光影里多了幾抹炫金色，可夕陽就很快落山了，不一會兒，天光也跟著慢慢黯淡下來，只剩朦朦朧朧的青灰色，于是，黃昏從四面八方趕來了。

    緹縈在晚風中感到了一絲絲愜意，她希望這樣的時光長些，再長些，她不願時間流逝的這麼快，她不願黑暗來臨的這麼早，她希望季風就這麼背著自己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哪怕一輩子她都願意。想到這里，緹縈的心頭不覺升起一絲甜蜜和幸福，她下意識的更貼緊了季風的後背。

    季風感覺到了緹縈細微的動作，把她往背上抬了抬，輕聲問道︰“縈兒，冷嗎？今天讓你受驚了，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緹縈怔忪，內心一陣微顫，大眼楮幾乎被一層水霧迷住，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听季風喊她“縈兒”，這麼親切，這麼溫暖，這麼溫柔，這麼憐愛。緹縈的心醉了，她緊緊的抱緊了季風的脖子︰“季大哥，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其實，好幾次，緹縈都想跟季風說說今天的事兒，但左想右想都不知道怎麼跟季風承認這個錯誤才好。

    遇到這樣的危險的確是她的唐突，如果小心一點，起碼在意識到屋子里的異常後，該有點防範意識，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尷尬的境地，自己怎麼說也是有兩下子的人，不該弄得這麼狼狽。

    只是，幾次話滾到嗓子眼，就是不知道怎麼跟他開口才好。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緹縈又是羞澀，又是委屈，還有那麼多的不服氣。她是個不肯輕易服輸的人，尤其是在季風面前，她更願意逞強，撒野，耍無賴，但這一次，她卻有點抬不起頭來了，正琢磨著自己怎麼找個借口跟季風說聲對不起或不好意思，不想，他卻道歉了。

    所以緹縈傻了。

    那個平時總是板著一張冷酷的臉，笑容都有點吝嗇的都尉大人，此時竟然低聲下氣的跟她一個平民小丫頭說對不起，而且，還俯身一路背著她，一點不嫌棄，一點不埋怨，卻在不住的自責，輕聲的道歉。

    緹縈想到這里深吸一口氣，脊梁骨都有些軟了，她把頭伏到季風寬闊的後背上，雙手緊緊摟著季風的脖子，一行淚水無聲的淌了下來，洶涌澎湃，勢不可擋，一下子就弄濕了季風的衣衫。

    終于，如釋重負。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季風回過頭來又輕聲問道。

    “不知道說什麼，本來有很多話要跟你說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怎麼說了。”緹縈老實回答。

    “其實我一直在擔心你生我的氣……”緹縈頓了一下幽幽的說。

    “為什麼要升你的氣？”季風听完呵呵憨笑一聲。

    季風雖然為人嚴厲，但從不會胡亂發脾氣，今天是他疏忽害她差點丟了性命，他自責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怪她？

    “自從出門以來，我一直怕自己成為你眼中的累贅，怕給你添麻煩，我知道戰場上沒有兒戲，從那天在林子里遭遇埋伏就知道了，說得不好听點，我那天被蠻子們亂刀砍死都不後悔，但……我不願意看你你為我受傷。”

    緹縈抿住下唇，猶豫了下，繼續說︰“就算我被亂刀砍死，也不願意連累你。”

    季風听完突然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听見一個女子寧可自己去死，也不願意連累自己，他季風何德何能，值得另一個人如此信任與痴情？況且，多年前自己還欠她一份情，一份很重很重的情、、、、、、

    季風想到這里，不禁喃喃出口，“縈兒，你這個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麼感激你，多麼的……”

    “感激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感激我？”緹縈模模糊糊的听到季風的喃喃細語，不禁詫異的問。

    “哦，沒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遇見你是我一生的幸事，所以我要感謝上蒼對我的眷顧，也感謝你讓我遇見。好了，不說這些了，還要走一段路程才能到營地，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在我肩膀上趴著睡一會兒吧。”

    “嗯，好的。”緹縈溫順的答應著，努努唇，沒有再說什麼，听話地伏在了季風的肩膀上。

    季風雖然是一名武將，終日舞刀弄槍，但身上卻沒有其他士兵那種臭烘烘的汗味，相反周身總是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和一種淡淡的中草藥的清香，這氣味緹縈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麼喜歡，想來是他身上一直貼身佩戴著緹縈親手給他配制的香囊的原因吧？緹縈貪婪的嗅著這令人迷戀的氣息，不覺得心意沉沉，安然睡去。

    回到營帳之後，緹縈只輕描淡寫的跟父親說自己不小心崴了腳，其他一切都還順利，對于當天的情況只字未提。

    那天之後，緹縈一有時間就跟季風到周邊的村子義診，有時候趕上在邊境販賣女人的人販子，就順便大打一場，把人救下，如是幾天過得都是忙忙碌碌，光是救下的無辜女人就有二十來個。

    這一日，從京城快馬加鞭來的使者到了營中。

    皇上和大臣們經過多方商議之後，決定先跟匈奴進行一次談判，如果對方執意挑釁，戰爭將不可避免。

    近年來，大漢的形勢雖然大不如從前，但周邊的附屬小國一直都很忠心，就算匈奴凶悍善戰圖謀已久，但真的打起仗來，也不見得能佔到什麼便宜。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季風和季灝萬萬沒想到，赤風烈不僅野心勃勃，妄圖染指大漢疆土，而且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他殺了季風派去談判的使臣，帶著一幫人馬來到漢軍營前叫囂。

    烈日灼灼，一塊拱起的山丘之上，兩列打扮迥異的隊伍正昂首對峙。

    北邊一對，當頭兩人便是季風、季灝兩兄弟，而對面當頭的就是匈奴王子赤風烈。

    這赤風烈長得膀大腰圓身形魁梧，一身黑色鎧甲，彪悍非常。兩道倒立英眉向上飛起，一雙眼楮銅鈴一般，十分滲人，黝黑的臉頰上抹著兩道白色釉彩，高高豎起的長辮墜于腦後，是匈奴貴族常有的打扮。

    身下為一匹全身黑如綢緞的盜驪馬上，鬃毛在陽光下閃動著奪目的光澤，一看就是名駒。

    好歹也是一國王子，此時正斜勾著唇角，斜楞著雙眼，渾身上下一身的匪氣。

    然而，此刻顯眼的，並非兩隊的將軍，而是匈奴一邊騎兵手中挑著的長桿。

    只見桿頭上正懸著大漢使者的頭顱，眼楮外凸，嘴巴夸張地張著，亦不知在生前受了何等殘暴虐待，猙獰的死相讓人不忍直視，一圈血肉模糊的脖頸還在滴血，落在綠葉之上尤為刺目。

    季風臉色陰沉，若不是要以大局為重，現在就想策馬上前，取了這赤風烈的首級！

    “赤風烈，你一再違反兩國之間百年休戰條約，現在又殺我大漢使者，真是欺人太甚！我們之所以再三忍讓並非怕你，而是不願看到戰爭過後無辜的百姓生靈涂炭，流離失所，而你卻喪心病狂的一再挑起事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季灝提氣喊話，心中卻是為兩國的百姓心傷。

    赤風烈現在還不過是個王子，已然無法無天，若是將來真的繼承王位，不知要有多少血肉之軀被他的馬蹄所踐踏！

    赤風烈听罷哈哈大笑，從屬下手中接了挑桿，一下將滴血的頭顱甩了出去。

    季風先一步出列，輕拍馬背縱身躍起，凌空一個翻轉，將那頭顱整個抱在懷里，轉而，又落回馬上，後退回隊伍。

    赤風烈冷笑著拍手稱贊，“早就听聞季將軍的弟弟武藝高強，今日一見，果不一般，身手的確靈活。”他說完挑挑眉毛，“季灝，本王子三年之前在京都曾輸你一招，對于此事，本王子一直耿耿于懷，只是，此後就一直沒有機會于你比試，現下……倒是多了個比試的機會。”

    “荒唐！”

    “荒唐？”赤風烈冷哼，“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大漢的江山也是靠著累累白骨堆積而成，我現在不過是想要通過更直接的手段直接拿回本該屬于我們的東西，這有錯嗎？”

    赤風烈說完繼續挑釁，“不過，倒是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惦記，季將軍，听說你老婆長得花容月貌，國色天香，簡直就是人間尤物，我一直都想一卿芳澤啊！”

    “混賬！”季灝氣得紅了臉，然而，心中明白這不過是對方的激將法，也只能暫時忍住。

    倏爾，一枚冷箭從角落中斜飛而出。

    赤風烈的反應也算敏銳，趕緊側頭，立刻，他斜後方的士兵便脖頸中箭，應聲從馬上**。

    季灝瞅準對方吃驚的機會，馬上駕馬沖了上去。

    戰爭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