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进宫面圣

    翌日。

    缇萦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床边轻轻叫她的名字，声音温柔若水，不似桃红那般毛毛躁躁，一时间有些懵懂，只当自己还在梦中，便由着性子翻了个身子继续沉睡。

    缇萦昨晚辗转反侧对月思缜，季风的影子一直在她的脑际徘徊不去，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她的目光热烈的想与他对视时，他却慌乱的闪开了。他看上去好似有些羞涩或难为情，他的面颊有些赤红，他的耳根似有些发烫，他的眼睛有意躲避着缇萦的目光，就连说话的语气，他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了，缇萦左思右想，终是想不明白季风这些变化的原因。直到二更天，缇萦才迷迷糊糊睡着，纵是如此，她睡得也是极不沉稳，总感觉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不远处凝望着自己，那背影熟悉而又陌生，那目光深情而又含蓄。

    缇萦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那个背影就是季风，那双眼睛就是季风的明眸，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想和他面对面的看个明白，怎奈，那个人就是不转身，那双眼就是不靠近，所以缇萦一晚上都是在似梦非梦，似睡非睡间游荡。

    “唉，从没见过小姐赖床，今天这是怎么了啊？”汀芷有些无奈的叉腰站在床边，看着缇萦双手卷被滚到一边，禁不住叹了口气。

    许久没听见动静的桃红也觉得有些奇怪，追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形，禁不住诧异，“小姐不会是生病了吧？”

    “诶？倒是。”汀芷说着俯身过去，用手背贴住缇萦的脑门。

    汀芷修习的内功属于阴性，所以手脚常年冰凉，虽然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但乍一接触总会让人禁不住打个寒战。

    缇萦在混睡中只觉得脑门上陡然落了一块冰，蓦地睁开双眼，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这动作太过突然，旁边的汀芷和桃红都吓了一跳，汀芷的手不尴不尬的在半空中僵住，她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来呢。

    “小姐，你不是生病了吧？”汀芷微微团眉，笑得讪讪。

    “生病？没有啊。”缇萦眨着一对晶亮的眸子怔愣良久才意识到刚才一直都是在梦中，看见背影的季风以及那双深情的眼睛都是幻化出来的。

    缇萦长嘘一口气，被刚才梦中的情形弄得着实有些颓废。

    “诶，汀芷你怎么在这里？”缇萦这才觉出不对劲。

    汀芷一直都跟在陆二娘身边伺候，从未来叫过她起床。

    汀芷淡淡一笑，将手收回来，“夫人让我过来帮你准备准备，今天毕竟是要进宫面圣，还是要打扮打扮才好。”

    缇萦了然地点头，整天鼓捣铜杵药钵，弄得满身都是中药味，衣服平时也是穿的随随便便，她在对镜红妆方面还真是有些茫然无知呢。

    “好吧，我这就起来。”缇萦淡淡一笑，赶紧起床准备，虽然脑袋昏沉，但想到进宫这件事她还是心情激动的。

    今天天气甚好，虽然有些小热，但万里无云，并不沉闷，有浅风徐徐吹来，十分清爽。

    季风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杏苑门前，一身银色对襟长衫，以玉锦织带束腰，骑在黑色骏马之上，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他身后的马车则由胡野驾驶。

    胡野呵呵一笑道：“自那天菜市口分别之后，我还没再见过淳于公子呢，厄，不对，是淳于小姐，真是有些期待。”

    季风听罢，眉心微动，却没接话。

    胡野想到往事不禁压低了声音，“少爷，这淳于小姐，可就是当年救你的那位“小哥”？”

    “休得胡说！”季风斥责一句，犀利的眼神直盯得胡野瞬间怔住。

    胡野喉结上下一动，缓和片刻，才弱弱嘟囔：“我这不是好奇嘛。”

    “过去的事儿莫要再提，以免牵累与她。”季风沉声说完，两条剑眉也跟着拧起来。

    一晃三年过去，那件追杀之事一直都还没有个定论，现在谁也说不准还会不会引出什么风波，所以，季风一直把此事压在心底，他不愿将缇萦牵扯进来冒险，也不愿意看见她受到任何伤害，在他心里，这个小姑娘就像一块纯洁的美玉，晶莹剔透，美丽无瑕，他只有小心的珍藏在心里，她才会依然简单快乐，安然无恙。

    俄顷，见淳于意和缇萦出来，季风赶紧从马上下来，银色的发带荡在脑后，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飘逸。

    淳于意还是一身简单的灰蓝色长衫，瘦削的面容经过这次的牢狱之灾多了几分黝黑和沧桑。

    “季大人。”淳于意拱手，笑容满面的跟季风打了声招呼。

    “淳于大夫不必总是这般客气，叫小侄季风就好。”季风也微微一笑，寒暄着扶他上车。

    淳于意在车上坐好，季风转身去扶缇萦的时候两人脸上都闪过尴尬之色。

    缇萦今天穿了一条浅染水蓝色长裙，蝴蝶髻之上配了两个蓝翅蝴蝶簪子，翅膀随着步子上下摆动，摇曳生姿，栩栩如生。两条水蓝色发带，随着长发披展在肩头，看上去多了几丝俏皮可爱。

    缇萦第一次梳这么繁复的发饰，梳好之后对着镜子傻愣了半晌，愣是有点看不出自己。

    “这样的发饰好看吗？我看还不如我平时的装扮好！”缇萦对着汀芷说。

    “当然还是这样漂亮，小姐平时女扮男装惯了，乍一穿女装觉得别扭，但这样装扮确实是俊美不少啊！”

    汀芷边为缇萦梳头边夸赞。

    缇萦跟在父亲身后，被季风这么近距离的一看，立时晕了双眸，滚滚红云爬上脸颊，连着脖子耳根一并染了颜色。

    缇萦急急垂下眼睑，面色绯红，心如鹿撞，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她慌乱的躲开季风炽烈的目光，不再看他。

    季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稳定了也有些错乱的目光，扬臂摆在她身前，“你扶着我上去吧。”

    “没事儿，我自己能行。”缇萦倒不是想驳季风的面子，只是拿女儿家那一套柔柔弱弱实在不适合她，只不过是换了套衣服而已，她缇萦还是从前的淳于缇萦，行为果敢，内心坚强。

    缇萦想到这干脆让开了季风的胳膊，自己抬步跨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他们到达皇宫的时候皇上的早朝还未结束，一早得了指示的宫人将三人领进涤月阁里等候。

    缇萦第一次进皇宫，不禁被皇宫内珠光宝气的建筑所吸引，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觉得格外平整精致。

    她小心翼翼环顾左右，亭台楼阁，假山花语，无一不透着巧夺天工之妙。

    也不知这皇宫到底有多大，他们跟在宫人后面直走了足有一刻钟才听前面昂首挺胸迈着小碎步的宫人扬声道：“前面就是涤月阁了。

    缇萦往前张望了一番，只见一个诺大的人工湖内，满池碧荷亭亭玉立，花叶随风缓缓飘荡，十分婀娜。

    空气中浸着一股淡淡的醉人的甜味，不似荷花，倒像是槐花，但却又没那么浓烈，让人忍不住要使劲儿吸上两口气。

    “这里就是涤月阁了。”宫人介绍着回头，正巧看见缇萦盯着莲花池出神，嘴角微扬淡淡一笑，声音中多了些许得意，“这池子里的睡莲都是园艺师傅精心挑选的，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过了花期，再往前数上十天，可是开得比现在还热闹，不知道有多令人欢喜呢。”

    缇萦一听只不过是错过了这么几天，不由得遗憾，“那还真是没有眼福了。”

    季风见她一本正经暗暗失落的侧脸，眉梢有些极不可见的一荡，心道，不过是一池荷花而已，就能如此认真，还真是个孩子。

    “的确是有些遗憾。”淳于意随口跟了一句，其实不过是想配合一下这宫人的得意罢了。

    此番劫难之后，淳于意的性子倒是多少有些转变，如是场合配合一下别人，说取悦也好说圆滑也罢，总之不会令自己吃亏，自己以前那般耿直的性子，宁折不弯，刚正不阿，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别人，才为自己惹上了牢狱之灾。只是之前，这些处事之道他似乎总是想不通的。

    说话间三人来到涤月阁坐下，宫女们给三人倒好茶水，就退到一边候着了。

    缇萦想到自己来时斗胆的想法，忍不住想说与季风听。

    季风听完先是怔忡，反复琢磨之后，不由微笑道，“呵呵，当今皇上为人正派，开明大义，对黎民百姓也是爱民如子，一会儿你见到皇上，尽管将这些想法尽数道来，我想皇上是不会怪罪的。”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缇萦听罢拍手笑道：“那一日在菜市口，我见皇上一副慈眉善目，面容和善，且一身正义，就知道这是一个开明之君，这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分啊！”

    “呵呵，缇萦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如若皇上听了你刚才这般话语，定会龙眼大悦啊！”季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缇萦说。

    缇萦听罢心里像吃了颗蜜枣，又是甜蜜又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