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尋釁滋事

    緹縈剛想張嘴卻將話噎住，抬眼去看來人，不禁皺起眉頭。

    櫃台上正在搗藥的小伙計忙不迭放下手上的活兒，快步走過去，揚聲問道︰“喂，你是什麼人？怎麼說話呢？什麼庸醫，我們家老爺的醫術可是整個京城都出了名的！”

    那男人一听這話，本就如銅鈴般的眼楮瞪得越發滾圓，威嚇道︰“淳于意借醫欺人胡亂下藥，害死了我爹，我倒是要听听這個名醫要給我一個怎樣的說法！”

    旁邊的緹縈一听大吃一驚，急急拽住想要跟他辯解的小伙計，“先別說了，你先進去忙吧，我來處理此事。”

    緹縈說完看看門外站著的幾個披麻戴孝的人，以及門口圍觀的數位民眾，十分恭謹的朝那男人說︰“這位大哥，爹爹正在城郊的臨時難民署醫治病患，請諸位先行進來，將事情說明白些，莫不是有什麼誤會了。”

    這時，那男人身後一個較為年輕的女子，忽然沖到前面，怒氣沖沖的對緹縈說︰“我家老爺吃了你們的藥人都沒了，這還有什麼好誤會的！”

    只見這女人眼眶通紅，面露悲戚，正說著呢，已經有眼淚奔涌出來，“快把淳于意給我喊出來，否則的話今天沒個完，我看你們這藥鋪也趕緊趁早關了吧，免得以後再治死別人！”

    緹縈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撫他們的情緒才好，手忙腳亂的時候，嘴巴就不好用了，只是不住的賠禮道歉。

    總算好說歹說把這幾個人都請進了藥店中坐下，這才稍微穩定了一下當前的局勢。

    為首的男人名為葛洪忠，是城北御史中丞葛大人的長子，而那個哭聲最猛，一邊哭還一邊絮絮叨叨的年輕女人，是葛大人的三房梅氏。

    此外，一行人中，還有次子葛洪閩以及二房崔氏。

    就這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吵鬧鬧，幾乎要將妙濟堂的屋頂掀了去。

    其實，事情也十分簡單。

    這御史中丞葛大人一直身體不好，看了好幾位郎中都沒有起色，七天之前，淳于意曾去葛家看過，並說沒有大礙，開了方子，不想，昨天夜里葛大人忽然全身抽搐，尚不及救治就一命嗚呼了。

    葛家人一致認定是淳于意開的方子有問題，吃死了葛大人，並已經報官。

    今天喪事辦完之後，他們還是覺得不解氣，勢必要將這妙濟堂鬧到關門為止！

    梅氏越說越氣憤，葛家兄弟也是臉色越來越難看，見不到淳于意本人，這個名為緹縈的小丫頭又說不出個五六七，加上兩房女人在一邊煽風點火，兩兄弟馬上動起手來。

    五分鐘的功夫，店堂里已經被砸得亂七八糟，桌翻椅倒，中草藥弄得滿地都是，葛家兄弟在旁邊坐鎮，滿臉凶神惡煞，嚇得堂中幾個瘦弱的伙計都舉著掃帚老遠站著，不敢上前。

    緹縈見狀也只是心中叫苦，無能為力，因為她不知曉事情的緣由，所以不敢輕易動手，只得暗暗囑咐伙計速去家里將老娘搬出來收拾場面。

    “像你們這種庸醫開的藥館今天必須關門！”葛洪忠拽了條板凳抱臂坐下，縱是穿著肥大的喪服仍然掩不住他雄武的身材，光是這一聲急喝，就讓旁人嚇得直吞口水。

    “不僅藥館不能再開，淳于全家都要給我家那可憐的爹爹償命！”葛洪閩跟著吵吵道，一雙狹長的眯縫小眼滴溜溜轉著，光看面相就知是個地道的小人。

    “兩位公子，我爹絕對不會是胡亂開藥的庸醫，而且，你們既然已經報官，咱們就等著青天老爺給一個明斷，你們在這里鬧下去也是無濟于事啊！”緹縈無奈，只能好言相勸，但現在這幾個人，哪里是肯听她說話的人？

    “沒錯，我們就算把這里拆了也不能把我那可憐的爹爹救回來，但小爺我拆了你這，起碼能出出我心里憋著的一口氣！”葛洪忠說著一雙眼楮幾乎要直接瞪出來了，“洪閩，給我砸！”

    “好！”葛洪閩听到大哥下令， 馬上朝著櫃台走去。

    他們已經把店中一應裝飾砸的亂七八糟，看著這架勢，是要將藥斗子也給拆了！

    緹縈一急，趕緊追過去，張臂擋在了葛洪閩的前面，“這些藥都是等了救人的，不能毀！”

    “呦呵！”葛洪閩十分不屑，“就你們這些破藥，是救人還是害人？！”他說完一把將緹縈推開，又要上前。

    旁邊的小伙計見狀也都過來阻止，可是這店中的學徒大都是身子羸弱沒學過什麼功夫的，葛洪閩一拳就將一個小伙計打到一邊，　啷撞翻了一邊的桌子。

    眾人見狀，都沒人再敢上前。

    緹縈緊蹙起眉頭，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拽住葛洪閩的胳膊，“你想干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休得撒野！”

    緹縈也是一時急了，忘了自己不過一介女流，就算學過些護身的功夫也不過是花拳繡腿。這一下撲過去，惹急了葛洪閩，他轉身一拳揮在了緹縈的後背上。

    緹縈沒有一點提防，連躲都沒來得及躲，整個人就飛了出去，直直撞在了櫃台上。

    她感覺自己這五髒六腑都在這一下劇烈的震動中移了位，摔在地上也忘了疼，長出幾口氣，喉痛一腥，垂首嘔出一大口血來噴在了地上。

    瞬間，氣焰囂張的葛洪閩眼中閃過一絲駭色，正吵吵得起勁兒的崔氏和梅氏也都立刻收了聲。

    倒是葛洪忠像見過世面的地痞**，他見緹縈倒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啐一口唾沫，沉聲道︰“少裝蒜，摔死也是活該！”

    “師姐！”

    小伙計們一見這場面也都嚇壞了，趕緊過去攙扶倒在地上的緹縈。

    葛家人一听“師姐”兩字都有些震驚，原本以為緹縈是淳于家的小兒子，沒想到，竟然是女兒身。

    梅氏一直記著自己前來的目的，當即翻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女兒家打扮成男人混在藥店里拋頭露面，家風都不正了，還提什麼懸壺濟世？真是笑話，哼！”

    緹縈緊蹙起眉頭，沒了反駁的力氣，喘息著坐到椅子上，抿著唇角干生氣。

    “你胡說！”這時，小盤子從門外沖進來跑到緹縈身邊，氣勢洶洶的瞪著梅氏，“緹縈姐姐醫術了得，要不是她，我奶奶早就不行了，你個壞人，胡說八道！”

    他本是來給奶奶拿藥的，剛才一直在外面看著，緹縈摔倒的時候他就想沖進來，不想，听見小伙計喊師姐，就也在外面愣了一下。

    “哪里來的小乞丐跑這里來找揍！”梅氏沒好氣的瞪一眼小盤子。

    “你才小乞丐，你是臭婆娘，壞人！”小盤子一點不示弱。

    外面的人听見梅氏跟一個小娃娃對罵，都禁不住笑起來。

    “你這小乞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就不知道馬王爺是四只眼是吧？”葛洪閩見狀幾步沖過去，揪住了小盤子的衣領。

    小盤子被拎著雙腳離了地，呼吸不暢，憋紅了一張小臉，兩腳拼命亂踢，眼神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壞蛋！”小盤子掙扎著叫喊。

    緹縈大駭，生怕小盤子有個閃失，急急起身想要阻止，正在這時，忽听一個洪亮的聲音沖進耳鼓︰

    “住手！什麼人竟敢在這里放肆，趕緊給我放開這個孩子！”

    緹縈一愣，聞聲轉回身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長發高束而起的青年男人站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