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的少女 3
作者︰陳琢瑾      更新︰2016-05-18 09:38      字數︰3480
    窗外的天空漸漸退去夜色的帷幕,四周的人工樹林里隱隱傳來鳥雀的鳴聲。

    伊珩望了一眼窗外,“天快亮了。”

    “看看有什麼新聞。”枷楠坐在沙發上,輕輕地摁下遙控器的開關,天花板上的懸掛系統緩緩地下沉,一個七十英寸的屏幕于兩側滑開的水晶燈飾之間浮現出來。與之同時,沙發也自動的倒下靠背。

    “我看你是無計可施了。”伊珩坐在枷楠的旁邊,兩只手向著身後支撐著仰起頭來。

    “干嘛不躺下。”枷楠輕輕地在沙發上拍了拍,“還有的是地方。”

    “你想得美。”她如她的語氣般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但眼神卻是溫柔的。

    窗外,遠處的天空泛起了紅暈,浮雲層疊的輪廓漸漸地清晰。

    伊珩走去窗前,看著院中那片多年無人修剪的灌木,雪白的花在一片蔥郁的綠海中隨風輕擺。她又想起了小時候,每一個天晴的下午,她總會在這院里和她的小芭比一起喝一杯宮廷般的下午茶。那時摩耶總是像她現在這樣站在窗邊,朝她和藹的微笑,偶爾還會像覲見公主的大臣一樣向她行那極正式的禮儀,來滿足她那顆小小的虛榮心。想到這里,她便又禁不住的要回過頭去,看著那面牆上曾嵌著那副畫的地方。只那一眼,所有甜美的記憶就都碎裂在一片灰郁的陰霾中。

    枷楠忽然坐起身來,大聲的自語道,“有點蹊蹺。”

    伊珩回過身漫不經心地問他,“你又發現什麼了?”

    “昨晚發生了那麼多事,墓園死了人,郊外大火,還有人失蹤。可今天的新聞卻只字未提。”枷楠關掉了電視,蹲在沙發的側面輕輕地摁下控制的按鈕,令沙發又恢復到正常的位置。

    “那是因為現在的人都像你一樣冷漠,所以沒人報警,沒人關心,就算是死了人,這世上活著的也還是太多了。”伊珩一口氣說到幾乎窒息,然後又看著他問,“打算報警了嗎?”

    “想自投羅網?”

    “怎麼說?”

    “別忘了昨晚發生的事,每一件都有我們在場。”枷楠看著他放在窗台上正沐浴著第一縷晨光的曼珠沙華,一道長長的影子落在栗色的地板上,他入迷般的看著那影子發起了呆。

    伊珩看著他那副儼然先天智障的樣子問︰“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了?”

    枷楠絲毫不予理會,他始終專注的盯著那條狹長的影子,踱著腳步走去窗邊,又筆直的走去對面的牆根,再又返回到摩耶尸體的地方。“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他停下來,目測著前後兩面牆壁之間的距離,興奮的大聲叫道,“摩耶的尸體並不在這房子的中央,而是稍微的偏向那面牆。”他的食指指向那面與正門相對的牆。

    “你也說了,只是稍微的偏離,也許只是一點意外的偏差呢。”

    “可是你有沒有發現,”枷楠在地上白線描出的摩耶尸體腳尖的位置趴下身去,將臉貼在了地板上,甚至絲毫不顧忌沒有清掃干淨的血跡粘了他一臉的黑色碎末,“摩耶的尸體從腳到頭連成的直線與正門的那面牆完全垂直,這樣一個對死者而言目光無法判斷的位置都沒有出現誤差,又怎麼會出現那樣的偏差呢?”

    “那會是因為什麼?”伊珩這時再一次的抬頭看著那面牆上四方形畫框大小的凹陷,“難道會和掛那幅畫的地方有關?”

    枷楠太過專注自己的想法,而沒有去在意伊珩說的話,“摩耶有一個參照物。”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笑了起來,“就是那個,那個參照物能夠讓他準確的判斷自己的身體與正門的垂直。”

    “吊燈?”伊珩朝著他視線的方向抬頭望去,一只巨大的吊燈懸在頭頂,花瓣形的水晶被瓖嵌在一面滿是稜鏡的底座上。

    “它的形狀。”枷楠補充道。

    “玫瑰。”伊珩忽然驚異的低下頭看了一眼地板上那個白線描出的摩耶尸體的位置,“玫瑰十字?”

    “沒錯。”枷楠說,“我想摩耶的第二個暗示也許會是玫瑰十字教派。”

    “但這也有可能是薔薇十字團啊。”

    “你忘了摩耶尸體的第一個暗示,維特魯威人。”枷楠笑著說,“所以我想,他的第二個暗示應該是與第一個相關的,而唯有將這暗示解釋為玫瑰十字教派,它們之間才會產生一個關聯,達•芬奇。顯然、一定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是與達•芬奇有關。”

    “可即便郇山隱修會的前身就是早期的玫瑰十字教派。我想你或許也忘了很重要的一點。郇山隱修會的其中一個重要成員皮埃爾普蘭塔德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承認了那份大師名單是偽造的。那只是一個惡作劇。”伊珩不以為然地說,“我了解摩耶,他從來都是一個嚴謹到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要仔細推敲的人,我想他是不會在自己的尸體上留下一個玩笑來逗樂的。”

    “我有一個問題。”

    “你想說什麼?”

    “如果現在有人用槍指著我的頭,只給你兩個選擇。”枷楠說,“第一個,你承認你的‘咪咪’很小,他們就放了我。第二個,你說你的‘咪咪’很大,他們就殺了我。你會選哪個?”

    “去你的,”伊珩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最好讓他們一槍打死你。”

    “所以,你撒了個謊。”

    “你的意思是,”伊珩不高興地說,“皮埃爾普蘭塔德有可能是受到脅迫,所以才那樣說的。”

    “盡管這猜測缺乏證據,但這種可能性畢竟是存在的。當然,你說的或許也沒錯,也有可能摩耶的第二個暗示是薔薇十字團。”枷楠仰著頭,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只吊燈上,“而且,我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這是玫瑰而不是薔薇,而那正是摩耶擺放他的尸體至關重要的參照。”

    伊珩這時已然想到了枷楠要說的是什麼,抬頭看著吊燈的底座上稜鏡被均分的中間那看似的一條線,“玫瑰線?”

    枷楠默許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伸了個懶腰,腹部肌肉的拉伸令空空的胃發出一串聲響,那聲音就像是沼澤的泥漿里冒出的氣泡,“我想這里應該會有吃的,這世上唯有饑餓是至極的罪孽。”

    而于此時的伊珩而言,相比早餐,她更關心另一個人,“枷楠。”

    “什麼?”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美汐嗎?”

    而他顯然絲毫也不擔心美汐此時的處境,“她死不了。”

    “如果被抓走的是我,你也會這麼說嗎?”

    “為什麼女人都喜歡用假如和如果來問一些愚蠢的問題?”

    “我以為你只會回答我兩個字。”伊珩面露一絲郁色。

    “我討厭無聊的假設性提問。”枷楠清楚她指的是什麼,但這個早晨他同樣的心煩,尤其是當他看見一張于他看來無中生有的憂郁的臉,“好了,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他的態度令伊珩有些反感,甚至感到一絲討厭。她坐去窗台上,看著清澈的陽光下漂浮的薄霧彌漫在處處鳥鳴的灌木叢中。這令她又想起小時候,不知道曾有多少個清晨和這天一樣,只是此刻的她已沒了去那庭院中細听鳥鳴的心情。

    “可惜不是春天。”身後傳來枷楠的笑聲。

    她依舊呆呆地望著窗外,不屑于他轉變的態度,卻又不解地問,“和春天有什麼關系?”

    “春天可以葬花。”

    “我才不是林黛玉呢?”伊珩回過頭來。

    枷楠手里正拿著一支毛巾包裹的紅酒,均勻的倒進一只細頸瓖銀的醒酒器。“這能讓林黛玉變成Lady gaga。”他笑著將指尖輕輕的一抹瓶口放在舌尖抿了抿嘴。

    “葬花的Lady gaga?”伊珩想象著那突兀的畫面禁不住噗哧一笑。

    “謝天謝地,那個怨婦總算是不見了。”

    他的話令伊珩忽然覺著方才那一時的多愁善感是那麼的莫名,竟一絲尷尬的笑出聲來。

    “培根煎蛋,用的是黃油。”枷楠端著兩個盤子放在窗台上,“我忍不住要嘗嘗那酒。”

    伊珩提醒道,“才醒了不到五分鐘呢。” 她覺得那至少也需要兩個小時以上,否則就跟浪費沒什麼兩樣。

    “如果太完美那就是共產主義了。”酒液細細的流進水晶的高腳杯,旋轉出小小的漩渦,逸出令人迷醉的芬芳。

    “看來你的共產主義比赫魯曉夫的好不了多少。”伊珩說著端起酒杯來,輕嗅芳郁,細細淺嘗,“嗯,不過為了這支酒,我打算收回剛才的話。但願三個小時後你還能為我留點兒。”

    “等等,”枷楠收斂了笑容,輕輕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側耳于窗外,“听見聲音了嗎?”

    “什麼?”伊珩朝窗外望去,“什麼聲音?”

    “引擎聲。”枷楠說。

    “會是誰?”

    “听聲音像是警車的改裝引擎。”枷楠朝窗外望去。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兒?”

    “他們來這里不是因為我們。”枷楠說,“你不記得昨晚摩耶的墓被撬了嗎?”

    “那我們正好可以報警,告訴他們這里有……”

    “你一定是忘了,昨晚墓園里還死了人。”枷楠跳到窗台上,踮起腳尖朝著院門外望去。

    “可那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要知道,那些警察和我們想的可不一樣。”他又側蹲下來,拿起腳邊的醒酒器又大喝了一口紅酒,塞了幾塊培根在嘴里,“抓緊時間吃點兒吧。班房里可沒這些。”

    伊珩根本沒心思去吃什麼培根,就連那酒她都不想去看一眼,“你還沒說呢?那和我們能有什麼關系?”

    “還沒想明白嗎?”枷楠在身後的窗簾上擦了擦油膩的手,“守墓人是被吸血鬼咬死的,但咬死他的吸血鬼現在又被毒死了,而且他的尸體又是個普通人。”

    伊珩心慌起來,“那總不至于會賴到我們頭上吧?”

    “除非有人會信一個有關吸血鬼的解釋。”枷楠依舊笑得淡定,“不過沒關系,凡事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就算是要下冤獄,也有不花錢的飯吃。”

    “你能幫我找個沒人的地方嗎?”伊珩無奈的看著他,“我真想哭一會兒。”

    “千萬別在這兒就哭了。留著在警局沒準還能騙取一點同情。”

    “但願你這麼淡定是因為你有辦法。”她用指尖捻起一片培根,愁眉苦臉的放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