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
作者:濮颖      更新:2016-06-19 23:02      字数:2296
    徐英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年轻的姨娘穿着粉色的睡衣,手执翠绿流苏的宫扇不住用力扇着风,桌上的百合莲子羹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却没见她喝一口。床上一幅鸳鸯戏水的织锦被胡乱地卷着,一双绣花拖鞋前一只后一只地躺在床踏上,显得孤零零,懒洋洋。屋子里闷得很,徐英站起身,支开窗棂。她望着窗外无边的昏暗,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哼起过去唱过的戏文:“夜声人静,花香月影。睡不安稳,起看三星。何来人影?袅袅婷婷,原来是夜色**,满怀**。”,就在她咿咿呀呀,满心沉醉之时,窗下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徐英看得清清楚楚,是大少爷梅若岩。梅若岩从她的窗下走过,一定是到她房中来的。因为这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着。这样的夜,大少爷到小妈的房中来干什么?徐英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立即关上窗户,端坐到桌前,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敲门声。声音很轻,却又是那么清晰,有点迟疑,却又是那么坚决。徐英连问都没问,急忙起身去开门,突然又折了回来,匆忙来到梳妆镜前,拢了拢头发。徐英打开房门,梅若岩满身疲惫地站在她的面前。一见如此狼狈的大少爷,徐英的心中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少爷什么也不说,进门后一下子就坐到八仙桌前,从怀中淘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徐英关上门,绕到床榻的后面,打开一只沉甸甸的乌木箱子,从中取出一杆雪亮的烟枪。

    徐英给大少爷点上烟泡,独自坐在一旁。梅若岩战战巍巍双手接过,使劲地吮吸,砸味。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香烟袅袅,不一会,他的脸上便露出了舒坦的神情。见大少爷缓过劲来,徐英接过烟枪,给他端上一碗上好的“太平猴魁”。大少爷狠狠地喝了一口,缓缓地开了口:“你说,什么价?”,徐英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竟然有了一丝**;“无价”。梅若岩哗啦又掏出一叠银票。徐英一下子有点恼,她把银票卷起来,恨恨地塞到大少爷的怀里。大少爷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姨娘:她的脸色有点倦怠,微微散落的头发,微微翘起的嘴角,低低敞开的领口,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迷情。梅若岩赶紧低下头。徐英却大胆地盯着他,步步紧逼;“在宁州府,就你梅家大少爷的身份是断断去不了地下烟馆的。”,梅若岩的头更低了。徐英的声音立即又温柔起来,她用手轻轻压在大少爷的肩上,慢悠悠地说:“想的时候,尽管来。”,梅少爷闭上双眼,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伸出左手一下子抓住了徐英压在他肩上的手,徐英啊呀一声顺势倒在大少爷的怀中。

    徐英的身子不是很软,却很**。她缠着年轻俊朗的大少爷,一如久旱的土地渴望瓢泼的大雨。徐英少年唱戏,走南闯北,在舞台上唱尽了才子佳人,男欢女爱。她比一般女人更需要情感与身体的慰藉。也比传统的女子更大胆更热烈。梅若岩在她的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狂野。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喘息,辗转,甚至哀嚎的女人。梅若岩的心中充满了愤恨,他的眼前一遍一遍闪过父亲的身影,这样的身影并未让他觉得愧疚羞耻,反而更加刺激他狂躁的身体。他像野兽一般地进攻,他就是要将所有的屈辱都融化,宣泄在这间屋里,这张床上,这个女人的身上。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瞬间大雨如注。梅若岩也跌落在徐英的身上,他的脸上模糊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就这样,梅若岩与他的小妈半人半鬼地厮混,各取所需。一年后,徐英生下了女儿梅晓倩。

    梅老爷坐在客厅里假寐。很多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坐着。此刻他的耳边不停地会的回荡川岛的话。他不知道那个叫做“信子”的日本女人是不是在天堂里看着他。信子与他的孩子现在究竟在哪里?

    梅老爷第一次见到信子是在东京的佐佐木将军家中。早年梅老爷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商学,与佐佐木同窗数年,感情颇深。学成后,梅老爷回到宁州,以学致用。佐佐木却参了军。那年梅老爷因商来到日本,佐佐木盛情邀请旧日同窗住在自己的家中。那时的他们正是壮年。信子是佐佐木家的侍女。单眼皮,薄嘴唇,纤瘦的身体看起来发育不良的样子。每次给梅先生上完茶后总是抿嘴一笑。梅老爷也会点头还礼。佐佐木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有点冷,有点狰狞。

    那是一个飘雪的夜,梅老爷心跟窗外的天气一样寒到彻骨。一直视为朋友的佐佐木要与他合作,凭借梅家在宁州府的名望声誉暗中贩卖烟土。被梅老爷断然拒绝。虽然事后佐佐木没有强求,但这件事情严重影响了两人之间的情谊,也彻底改变了梅老爷对这位同窗的印象。梅老爷打算过一天就去买船票回国。

    就在梅老爷盘算着时间安排时,有人轻轻地扣门。半透明的移门外赫然是信子孱弱的身影。梅老爷打开门,信子手里托着一盏茶盘,低垂着头,站在门前。平时信子也有过晚上过来送茶点,所以梅老爷并没有感到异常。他跟平常一样让信子进门,信子躬身进来,轻手轻脚地把茶盏放在桌上。跟平时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你有什么事情吗?”,梅老爷问。“我……”信子有点不安。“信子,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要紧”。信子的头垂得更低,喃喃地说:“梅先生,我知道您快回去了。我可以陪先生喝杯茶吗?”梅老爷笑了起来:“好啊!来,信子,坐下。喝一杯。”信子抬起头,有点慌乱。也有点羞涩。梅老爷拉开黄花梨的座椅,热情地请信子坐下。信子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梅老爷拿过一只空茶杯,给信子倒了一杯茶。这是一杯陈严,透润的普洱,有着红酒一样的基调。梅老爷就这样与信子品茶,抿一口,有一点烤木的微涩,再一口,能感觉得到那种只属于暮春的暗香,再往下喝只觉茶色含蓄,内敛,甚至有点**。梅老爷的心没由来地突突跳动起来,浑身发热。从来只知道酒色醉人,从未听说过茶色迷情。再看信子也是满脸绯色,耳热眼旸,平日单纯的眼睛里竟然满是春情荡漾。两个人的身体里除了燥热,还有膨胀。雪越下越大,信子起身栓好门,转身面对梅老爷,慢慢地褪去半旧的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