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更新:2016-04-27 17:24      字数:2057
    《全省文化遗产保护现场会暨民间传统文化继承与发展论坛》在沙州宾馆一号会议厅召开。省、市文化部门主要领导及沙州县党政主要领导等都亲临会议并讲话。来自省属多所大专院校的专家教授和学者递交了他们的论文,安排在会议上宣读的只有部分论文,而于嘉的论文《民间传统文化继承与发展的人文关怀和现代意义》是作为主要论文在会议上交流的。凭资历和学术地位,于嘉当然是这些人中最低的,但是会议组委会特别安排了他的论文在会议上交流,就是对他在保护沙州县文庙和挖掘地方戏曲平调子工作的嘉奖以及对他论文的肯定。

    按照议程安排,会议的开幕式以后,与会人员参观沙州县文庙的修复现场,既而观摩平调子的演出,最后才是论文交流。前期的议程于嘉都没有参加,今天上午是最后一场论文宣读了,于嘉本想放弃这次论文交流的,但是县领导指示,他必须代表本县乃至本市展示一下作为东道主对民族文化的研究成果,这不仅是业务方面的任务,更重要的是政治任务。他又和往常一样,只有服从了。好在他很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然就耽误大事了,因为他是昨天下午才出院的。

    自住院以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于嘉虽然身体躺在床上,精神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和打击。他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对人生,对生活,有了另一种认识,他一下子老了许多。

    先是关于宋局长的事,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就在宋夫人执意要留下2万块钱的那天上午,他和宋夫人都分别打了宋局长的手机,但是宋一直是关机,这使他们都感到很诧异。近来正是抗洪的关键时期,县里明确要求各个部门的一把手必须24小时开机,确保联络畅通,即使外出开会或办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宋好像失踪了。就在宋夫人急得要报警和向组织反映的时候,组织上却先通知说,老宋同志正在接受组织的调查,让家人不要着急,单位也明确了一名副局长临时主持工作。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对于嘉的拒绝要钱,唐梅先是不解,后来就主动退回了那2万块钱。不仅这样,她还和于嘉在病房里大吵了一场,怪于嘉平时和局长走得那么近,并且还参与了经济的问题。让唐梅稍感放心的是,于嘉绝对是清白的,因为,他们家一分钱也没见过。

    宋局长的问题到底有多大?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单位现在情况怎样?于嘉满脑子的问号。他首先想到了刘子学,以他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的便利和他的社会圈子,他应该了解或能够打听一些情况的。可是都这么些天了,子学也应该来看看吧。人特别是病着的时候,就非常想见到亲人和朋友,一虎不在家,子学是应该来看看的啊。电话打过去,得到的消息让于嘉吃惊不小,这个刘子学,原来是家庭事务缠身了。

    刘对于嘉没什么好瞒的,在电话里于嘉基本上清楚了刘的事儿。刘的妻子终于掌握了他在外面养了**的事实,决意要跟他离婚。而刘却顾忌到政治影响竭力说服妻子保住家庭,发誓和外面的女人断绝来往。而“金太阳”的那位小姐,明知得到婚姻很难,就狮子大开口,向刘索要了50万元的青春赔偿费。这些天,刘正是为了家庭纠纷忙得焦头烂额呢。  

    于嘉听到这些消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人啊,人!

    于嘉老是失眠,这对他的病情极为不利。他越是想忘掉这些,脑子里越是混乱。他又想到了自己小时侯生活的艰辛,想到了父母兄弟为了供自己上学他们受的苦,想到了家乡那所破败的小学校,想到了乡亲们送他上大学时的热情和对自己寄予的厚望。我为患病而不治父亲做了些什么?为年迈的母亲又做了些什么?为兄弟,姐妹又做了什么?为家乡,为乡亲们到底回报了什么呀!真后悔当初毕业的时候为了面子为了个人所谓的前途而进了城,要是回到家乡小镇上去教书,还有现在的困境吗?还有现在的愧疚吗?

    他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对妻子吗?只能招来侮辱和责骂。对如月吗?真想对她说说,叙叙,但是合适吗?对一虎,一虎在哪?对刘子学,刘子学在哪?对王拥军,而拥军又在哪啊!于嘉多想和他们几个人再聚一聚,来个一醉方休,一吐为快啊。

    想到王拥军,他又感到莫名的恐惧。王已从省城打来电话说,他已联系上了省新闻出版局的老同学,事情基本得到落实。现在于嘉并不希望他的事能办成了,再不想参与其中了。他已决定尽快想办法把《文化周末》的那十万块钱给还上。

    什么名啊利的,都去了吧。于嘉开始留恋起学校当教师的生活了,那时虽然清苦点,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毕竟学校的工作、学习和生活单纯的多,自己本来就是搞业务的料,哪里适合从政呢?要不是局里三翻五次地催,他真的想放弃掉这个会议给他安排的议程。

    于嘉的论文得到了与会者的高度评价,他的话音一落,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旁边的教授专家们,互相点头表示肯定。

    于嘉走下主席台,工作人员示意他门口有人在等。

    远远地,于嘉看到唐梅站在门口,她的身后是两个穿检察制服的人。他看到唐梅眼里噙满了泪,瞬间心里一紧,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下,勉强才支撑着站稳。

    忙于会务的如月看到了于嘉的异样,紧跟他走出了会场。

    我跟你们走。于嘉对两位穿检察制服的来人说,声音轻轻的,但是这声音如月和唐梅都听得真真切切。

    看着他们远去,唐梅终于没能控制住,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她身子靠在如月的身上,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似乎在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