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更新:2016-04-25 22:43      字数:2045
    不能去**,并非不能去现场。第一次**那天,安德平就去了现场。他没有靠近**人群,只是远远地看着。**的队伍声势浩大,堵住了市政府的大门。前面两个人打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不给合理补偿,坚决不准拆迁。字很大,离很远依然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很多人举着三角形的小旗子,有的小旗子上也写着标语。离得太远,安德平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安德平在人群中找到了陈虹。她戴着一个墨镜,很大;头发从前面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发型与平时反差很大。这都是安德平教她的。可安德平没有认出她的脸,安德平是从身形上认出的她。这让安德平很高兴。安德平发现,这次**虽然有人组织,但总体来看,秩序还是很混乱。大家叽叽喳喳,声音嘈杂,个个一脸的激愤,且明显带着狂躁的情绪,像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陈虹躲在人群后面,一言不发,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安德平到单位时,几个同事在议论**的事。安德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故意问是怎么回事。一个同事就感叹,现在**的可厉害了,堵住市政府的大门,凡是开小车的,一律不准进出。同事还说,他亲眼看到一个市领导,车都开到市政府门前了,又吓得倒了回去。倒回去很远,才下车,装成一般工作人员,步行进了大院。领导就没点措施,任他们这样胡来?安德平故意问道。怎么没有?另一个同事说,市领导一个电话,让公安人员去把**群众带走。可那些**的早有准备,有人就拿出汽油,声称如果公安人员敢动他们一手指头,他就自焚。后来怎么样了呢?安德平又问。谁知道呢,我等着上班呢,哪有时间看呀。同事说。

    怎么样了呀?安德平偷偷给陈虹打电话问。正如他期待的那样,市领导顶不住压力,答应重新研究国际商城项目的拆迁补偿办法。陈虹说,大家说了,领导们可能是敷衍大家,如果达不到目的,过两天大家还去**。

    很快,国际商城项目拆迁补偿标准提高了,但与大家的要求相比,差距依然很大。于是大家又开始**,补偿标准又提高了一些。再**,补偿标准再提高。就这样,经过几次**,凡是拆迁公告发布前建好的所有房屋,都按合法的建筑补偿。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得知这个消息后,安德平对陈虹说,不然我也不敢冒险去建房子。不过,老婆的功劳还是很大的,我是要犒劳的。

    国际商城项目的拆迁还是很顺利的。“三证”全无的被拆迁户,好像生怕政府再反悔似的,很快都签了协议。只剩下那些“三证”齐全的,觉得自己吃了亏,开始抱团要求提高补偿标准。还原房安德平是不要的,名字是赵安东的,谁知道以后会有多少麻烦?还是要钱稳妥。

    协议我替你签好了,过两天你就可以拿到你要的钱了。赵安东电话对安德平说。安德平觉得,赵安东的语气里明显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安德平并不介意,只要能拿到钱就好。咱们去祥瑞酒店,我请你喝酒。安德平乐呵呵地说。

    安德平和赵安东几乎同时到达祥瑞酒店门口。一个在马路这边,一个在马路另一边。快点过来呀,安德平招手示意。赵安东也摆了下手,开始过马路。马路算不上太宽,那一刻也很空旷。可意外还是发生了。赵安东走到马路中间时,一辆红色的轿车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快得像一颗愤怒的子弹。小心!安德平大声喊道。还是晚了。赵安东已快速弹向空中,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旋即重重的落在地上。恍惚间,安德平觉得那条弧线很优美。再看赵安东,身下有一片殷红正在扩散,鲜艳如玫瑰。红色轿车已经停了下来,一个年轻人正半蹲在赵安东面前。安德平觉得那年轻人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正发愣之间,那年轻人已钻进车跑了,安德平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安德平跑过去,抱起赵安东,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赵安东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疯狂的红色轿车,说,他是李春生的儿子。话完,手垂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李春生,这个名字安德平感觉很熟悉。是谁呢?

    120赶到时,赵安东已经彻底断了气。

    赵玉莲,赵安东唯一的女儿,第二天,就和丈夫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

    安德平已经想起了李春生是谁,一个酒鬼,在祥瑞酒店见到的那个酒鬼。肇事者是他的儿子,叫李强。警察已经了解清楚,一夜暴富后,李强立刻买了车,又到驾校报了名学车。前不久他刚被吊销驾照,没想到仍然敢开车。

    李强还在逃逸。

    李春生托人来找赵玉莲,说愿意赔钱,赔多少钱都行。但必须私了。赵玉莲只是冷冷地笑。她不肯放过李强。撞的是她爸呀,他已经知道了是她爸,怎么能还不施救呢?赵玉莲不能容忍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李强必须受到惩罚。

    安德平曾试图劝赵玉莲,私了吧,能赔不少钱呢。可她说,钱有什么用,能让我爸活过来?

    但李强一直在逃。

    安德平其实是很内疚的。他常常想,那天要不是自己非要请他喝酒,赵安东就不会死了。但安德平的自责只是在心里,他对谁都没说。至于为什么会在现场,安德平说他只是恰好路过那儿。他对所有人都这样说,包括警察,也包括陈虹。但陈虹还是隐隐感到了什么。因为有一天夜里,安德平说了句梦话,虽然不甚清晰,陈虹还是听明白了。安德平说的是,我要不是请他去喝酒就好了。第二天早晨,陈虹问安德平,他那句梦话是什么意思,安德平揉揉惺忪的睡眼,说,什么意思也没有,梦中的事他什么也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