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更新:2016-04-25 22:35      字数:2057
    烟雨如梦是我故乡的特色,而就在这烟雨如梦的故乡里,我的不登大雅之堂却与一道名不见经传的菜——大杂烩较上了劲。之所以我的囊中羞涩如此钟情于它,是因为它的内容丰富多样经济实惠。这道菜配料杂多,鸡鱼肉蛋素应有尽有;因此,自我读大学时起至今每次放假或者探亲回家,路过故乡小城的时候,我的一层不变都要点上一道品尝回味。最初是因为我的经济拮据,后来则是因为我的习惯沿袭或思乡怀旧。年复一年,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异想天开便在想,如果生活也能拼成一道大杂烩,让人也能在同一时间领略到生活的百味,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事与愿违,有一次,我的心情愉快却在无意间被故乡的大杂烩彻底地破坏了。那次,也是探亲回家,故乡小城的变化缓慢迟钝,多年的小餐馆依旧开在那儿,我的习惯成自然也便依旧存放在那儿。但是,当大杂烩菜——我的钟情偏爱端上餐桌来的时候,我的急不可耐便抓起筷子夹吃。这时,一条白蛆突然从菜堆里面拱了出来,扭动着它的细长腰身,一拱一拱的,就拱进了我的视线眼帘,将我的食欲拱得踪迹杳无。白蛆的目中无人从盆里拱到桌面,并且还慢慢地朝我拱来,我的全部思维都在敏感地感觉到它在拱我的肌肤,在拱我的骨髓,甚至是我的神经大脑。顿时,我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痒,都像是白蛆在拱动。那一刻,我的沮丧悲哀就在反复思想:“我完了!”我的思维印象几乎都被白蛆拱碎了,碎得只剩下一堆粉沫,如果经风轻轻一吹,就会飞得无踪无影。于是,我的痛苦挣扎努力地抬了抬胳膊,想验证一下它是否还能灵敏活动。但是,当我的意识清醒低头再看我的浑身皮肤之时,我的崩溃情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见起满鸡皮疙瘩的皮肤,极其瘆人,一点一点的,就像蛆蛀留下的痕迹。我的忍无可忍愤怒地将筷子一扔,拍案而起夺门而去。后来,我的追根求源深入了解后才知道,大杂烩实际上只是剩菜的拼揍而已。这使我的人生经验联想起现实生活中的另一次类似经历,一如我彻底毁灭对大杂烩的味口一样,令我的美好愿望彻底地毁灭了对女房东王雍的平常印象,也像一不小心吃下了一只蠕动的蛆一样。

    说实话,在租赁王雍家房子的那段时光里,我的诗意盎然几乎将我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消磨在窗前看风景上了;因此,我的生活质量也就过得一塌糊涂,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锁碎凡事总是令我心烦意倦,并且潮涨潮落般地对我纠缠不清。有时,两个季度的煤票,一个季度的油、米,莫名其妙地就被我的粗心大意一个月消灭干净,不知道怎么烧的,怎么吃的,一切都在稀里糊涂中迅速度过。然而,当时我的毫不设防从未介意过,也从未往思想深处思考过,脑中的意念总是觉得反正也无人去偷。于是,我的一如既往便依然故我地看我的风景如画,直至那个大雾的早晨。

    那个早晨的大雾真大,它的浓重深厚又一次从我的窗外河面上,袅袅地升起了乳白色的弥漫流动。不一会儿,它的弥漫流动就将满目清晰的世界全部占领了,即使是太阳的潮湿温暖晾晒在风中雾里,也显得有些昏暗不明。一切都属于我,一切又都不属于我,只有遐想神思拥有着一切;一步能够靠近一个秘密,一步又能够远离一个存在。我的审美欣赏急于要走出屋外,想将烂漫自我置身于弥天的大雾里。可是,当我的脚步急促拍打着地面走出屋外的时候,我的猝不及防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便莫明其妙地进入了我的厨房,令我的惊诧不已僵持在那里,心想:“这个时候,谁进我的厨房干啥?”隔着一层厚厚的雾罩,我的目光短浅无法看清事实真相,一股强烈的好奇欲望便从我的心底涌起,驱驶着我的脚步身躯前去探明就里。然而,打死我的想象能力我也想象不到,我的君子之腹无意中揭穿了一个发生在雾里的丑陋秘密。呈现在我眼前的女房东王雍正在我的厨房里,将我的煤球一块一块地搬在一块窄长的木板上。我的目不转睛看得眼睛发涩,就像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在看一个明明白白的白日梦;然而,它的事实真相又不是梦,却是那样的真实可视。试想想,我的涵养城府需要保持多大的克制忍耐,才能不至于惊诧怪异地发出大呼小叫来?更别说,我的耐心等待还能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一任她的毫无觉察完成她的未尽事宜了。就这样,我的平心静气直至等到她的木板之上垒满了三层煤球,然后她的双臂同时发力,木板悬空而起之时,都未发出半点声响;还是她的万事俱备只欠离开在猛然转身时,她的目光旋转碰撞到了我的目光迎接,才在那儿上演出一幕尴尬窘迫剧来。我们四目以对,目光碰撞到一起,便碰撞出一片奇异的火花。那一刻,是我所见到的她从未有过的最羞愧的时刻。于是,我的目光凝视便看到她在我的目光的火花中,自疚地燃烧着,她的肥胖躯体也因此萎缩下去,煤球“哗啦”一声,也落英缤纷般地在我厨房的地面上,一个个摔得粉身碎骨。这时,我的鄙夷目光什么也未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狠狠地在她的脸上挖了一眼,丢下她的目瞪口呆扬长而去了。

    从此,我的喉咙与思维里就像卡着一只煤球的黑蛆在拱,毫不亚于故乡小餐馆里那盘大杂烩中的白蛆,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浑身上下思维内外只觉得极不自在。于是,每每见到王雍的不期而遇之时,我的避之犹恐不及便竭力躲开,仿佛是我的品德低下偷了她的煤球似的,反而羞得我难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