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翻云覆雨(六)
作者:闲庭晚雪      更新:2016-01-23 22:51      字数:4488
    烦愁既起,宇文川远频频举杯,“晚儿,今日,你姐姐都在忙什么?”他自然是知道乔津亭在忙些什么,无非就是在龙啸殿里一日三次为皇帝针灸,细写她离开后的用药方子,但他所欲知者是乔津亭在毫不设防的家人面前自然流露的真情实性。

    乔含晚却茫然不解宇文川远曲折辗转的情怀,闻言轻笑,“姐姐挺忙,宇文大哥,你不知道吗?”

    宇文川远凝注着酒杯里碧绿的酒色,她这样的忙碌不过是为了早日抽身离去而已,他焉能不知?乔,你对他人良善,唯独对我却独独多情却尽化了无情?

    窗外突然刮起了风,吹得林梢沙沙作响,户内乔含晚殷殷把盏,与宇文川远言笑晏晏,不多久,素日里酒量颇佳的宇文川远竟有了几分薄醉,渐渐的,宇文川远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乔含晚俨然就是乔津亭,不停地在晃动。乔含晚犹自未觉异样,频频劝宇文川远进食。殊不知东宫形势就在户外的暗影拂动中已变幻了风云。

    今夜合该有事,方才成别思被宇文川远遣去了皇帝处,宇文川远偏又性喜清净,所以在书房周围巡视的侍卫人数不多。阴何情不费多大的劲就解决了问题。

    不多久,宇文川远觉得燥热难安,一股莫名的冲动在腹间来回地窜动,并迅速推向了脑海,几乎控制了宇文川远的神智!

    宇文川远大惊,凭着仅剩的一点清醒,指着酒菜,“晚儿,这酒菜……是怎么……一回事?”

    乔含晚见宇文川远面颊潮红,言语不清,吓得花容失色,“宇文大哥,这酒菜怎么啦?”突然想起酒菜从乔姮手中而来,惊呼一声,“酒菜里有毒?”

    宇文川远摇晃着身子,烦躁地扯去身上外衣,正准备呼一声:“来人!”但“来人”二字尚未出口,身后黑影晃动,嗓音一哑,身子一麻,穴道被封,径直地往地上倒去!

    乔含晚惊呆了,不待她回过神来,阴何情已将乔含晚制服,与宇文川远一般如法炮制,然后将乔含晚放倒在睡榻之上!乔含晚动弹不得,惊惧万分地望着宛若忽然从地狱飘出的恶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上下跳动,几乎让她昏死过去!泪水,突如泉涌,不可遏制!

    这一切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阴何情桀桀怪笑,将宇文川远拖至乔含晚的身边,解开了宇文川远的穴道,灯火之下,眸中跳跃着幽幽火焰,伴着嘴角得逞的阴笑,苍白的脸庞上快意纵横,喉间滑出一声冰冷的笑声:“尊敬的太子殿下,在临死之前,阴某让你好好地享受享受,到了阴曹地府,你也该知足了!”

    药力已然发作,欲念如江潮迅猛扑来,在顷刻之间就摧毁了宇文川远的残存的一丝神智!

    阴何情将宇文川远推向了乔含晚,随着一声撕锦裂帛的声音响起,宇文川远已形同疯魔,排山倒海的欲望如在体内四处撞击,几乎要生生地将宇文川远撕成碎片!

    睡榻上的乔含晚如羔羊待宰,泪水滑过鬓角,湿了如云秀发!虽不能动弹,但神智清醒,生在名医世家,虽不曾亲手沾染药物,但耳濡目染,自然明白自己在无意中将宇文川远推进了欲望的漩涡,乔姮,借了她的手准备毁了宇文川远吗?为什么?恶魔就在眼前,如尖利的寒冰,如熊熊的野火,意欲绝灭眼前的一切,包括宇文大哥包括自己!

    粉红的纱衣在狂暴的宇文川远的手下如花凋零,片刻成了碎片,在宇文川远的一次次扬手之间黯然无奈地跌落罪恶的深渊,银红色的心衣被狠狠扯起,丝带刮破乔含晚柔嫩且如玉莹润的肌肤,如鞭笞的痛!

    泪水滂沱,浇灭满室的光亮,乔含晚心痛如火灼烧,自小体弱多病,辗转病榻多年,上天已然待己不公,缘何今日竟受了这等羞辱?恶魔就在身旁,如地狱里嗜血的修罗,高挂着一面阴谋得逞的阴笑,一一睹尽她的屈辱和羞耻!

    宇文大哥,既然是晚儿害了你,就让晚儿用自己白璧无瑕的身子来偿还吧!至少,今夜占有晚儿身子的是自己一心爱慕的宇文大哥!乔含晚痛惜地用模糊的目光锁住迷离疯狂的宇文川远,内心一声长叹,双睫艰难地一扇,泪珠滚动,滑下清净的脸庞,蜿蜒至嘴角,苦涩袭来,难以断绝!

    阴何情突然省起了什么,轻巧地越窗而出,不一会,一手搂着娇小的乔姮跃进了书房。

    此时,乔含晚的衣物尽被委弃于地,玉体在晃动的烛光之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宇文川远如极度饥饿的野兽,眼见温顺的猎物就在咫尺之近,一声未能出口的吼声在喉间上下急促地律动……

    一阵身体被硬生生撕开的痛楚传遍乔含晚的五脏六腑,迅速遍布四肢,如浪涛如急雨凶狠地拍打着她,病弱的躯体终于无法承受这狂烈的撞击,无声的痛苦地蹂躏着她,终至化作一声声悄无声息的吟哦,深深埋入含晚年轻的躯体,植根岁月的流光。

    穴道被制的乔姮被阴何情挟持着,栽倒在太师椅上,惊惧地张大了柔美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紧睡榻上施云布雨的宇文川远和乔含晚,嫉恨在俏眸中上下跃动,她费尽心思,却没有想到竟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眸光转向阴何情,嫉恨如闪电,隐入夜幕的惨淡,惊悸复又升起,阴和情,他到底要干什么?

    阴何情欣赏着乔姮眸中的惊恐不绝如缕,得意地蹲下身子,用两只精瘦的手指恶狠狠地抬起乔姮的下巴,逼迫乔姮正视着自己!

    “好侄女,你肯定很好奇阴师伯在干什么吧?”阴何情森肃如夜半啼鸦的嗓音在乔姮耳边低低萦回,但威力却不亚于巨雷在半空轰然炸开,“你当真以为我是在帮你么?”手指轻轻从乔姮脸上的肌肤划过,浪荡轻薄尽在这一指的活动之间,“你太天真了,与你娘一样无知和傲慢!”

    说起乔姮早已谢世的母亲,恨意和屈辱如烛火漫射,扭曲着阴何情的身心,怒不遏制地,“吧”的一声,大手在乔姮的脸颊上烙下了一个深红的痕迹,“小娼妇,当年你娘不知廉耻,身为我的未婚妻却红杏出墙,剩下你这小孽种。”

    乔姮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阴何情竟然曾经是母亲的未婚夫!那么,阴何情此番作为是为了报复母亲当年的“红杏出墙”么?这样看来,京城的会晤断然不是偶然;设法将她送进宫中也非意外;给她“醉玉散”也是蓄意为之。可是,如果仅仅为了报复她,报复乔家,为什么要搭上太子?这当中还有什么阴谋吗?

    阴何情盯着乔姮失色的花容,虽不敢大肆喧嚣,但笑声在喉间口腔里“咕咕”暗响,低哑浑浊,又如闷雷在云层中滚动,窒闷地让人发狂。习惯性地摸摸手背上轻浅的疤痕,“好侄女,你可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你母亲入殓前的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瞬息劈开乔姮刻意尘封的记忆,直直插进她的心脏,这般的血肉模糊,已经不是一个“痛”字可以形容!母亲入殓的那个晚上,暗雨惊风中,一室惨然,两行清泪,三柱清香,她哭倒尘埃,昏昏然然,竟在这样的一个晚上,一个黑衣人闯进了简陋的灵堂,在她母亲的棺木之前,丧尽天良地占有了她,从此,她失去了童贞,失去了做人的廉耻,失去了原本对生活的美好期盼!之后,她浪荡江湖,以色为饵,游戏风尘!这是一段何等惨痛的往事?如今被阴和情从记忆中剥离出来,虽是事隔多年,依然是痛彻了骨血!突然,她想起在当年的拼死挣扎中,她曾经在黑衣人的手背上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在看眼前阴何情微微摸着手背的动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是他,是他!霎时间,恨和痛,惊和怒,一齐涌上心头,乔姮几乎无法承受这突其而来的狰狞真相,然而,咒骂在喉中未能出口,唯有泪水如黄河决堤般,在雪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四处纵横,奔流不息!老天待她何其残酷!

    阴何情十分满意自己制造的戏剧效果,哈哈一笑,用冰凉的手指狠狠一捏乔姮的下巴,“好侄女,你觉得师伯的手段还行吗?往后,你就好好地侍候师伯,师伯高兴了,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如若不然,嘿嘿……”

    乔姮的脸上泪痕重重叠叠,目光离散,旧事不堪回首,她被迫一再回顾,痛难自己;现实酷烈,她竟无法回避;将来,余生,难道,她要在阴何情的阴影之下了了残生?

    时光流逝,烛芯“剥”地一声炸开,烛火复又明亮了起来,阴何情不再理会乔姮,眸光转向宇文川远和乔含晚,自言自语地:“差不多了!嘿嘿,原本也无须多此一举!不过,乔津亭,你就替你的父亲还了这笔债吧!”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刀柄上刻有一个“流云”二字的匕首,将精疲力竭混混然意识模糊的宇文川远从睡榻上拉了下来,匕首一挥,深深插入宇文川远的胸膛……

    鲜血从宇文川远的身上迸出,溅上了乔含晚的身躯和残破的衣帛上……

    一种浓重的不详之感紧紧地缠绕着乔津亭,越缠越紧,似乎勒进了乔津亭的心里。乔津亭急急地往东宫里乔姮的宫室里赶。然而,侍女告诉乔津亭,乔姮不在寝宫之内!敢情是给在书房理政的太子殿下送膳食去了!乔津亭一听膳食二字更加惴惴不安。

    见成别思迎面走来,心脏在胸腔里霍然一跳,“成总管,你怎么没有在殿下的身边侍候着?”

    成别思恭恭敬敬地向乔津亭行了个礼,面露喜色:“乔庄主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吧?”

    乔津亭心急如焚,“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成别思见一向淡定从容的乔津亭隐隐地面带惊惶之色,惊道“乔庄主,出了什么大事了?”

    乔津亭强自让自己较为急促的呼吸稍稍平息下来,“还说不准,先去见了殿下再说吧!”

    乔津亭闯进东宫之事早已有人禀报了太子妃萧琰。

    乔津亭与成别思二人还未到书房就被萧琰挡住了去路。

    回廊曲折,廊上挂着多彩的宫灯,在秋风的晃摇之下来回地摆动,四散的光照在萧琰的脸上,却照不进萧琰冷漠幽深的眸里。

    “成总管,还有规矩没有?这样横冲直撞的?”成别思一愣,素日里,萧琰虽是高高在上,但对常年侍候在太子身边的宇文川远从来都不曾像今夜的疾言厉色。

    乔津亭自然明白萧琰是冲着她来的,但事态紧急,她无暇与萧琰做无谓的纠缠,脚步不曾因萧琰的话语而停留片刻。

    从萧琰的身边越过之时,萧琰已然气白了一张俏脸,语带讥诮,“乔二姑娘这是去找太子吗?我劝姑娘别去了,乔大姑娘乔良娣此刻就在太子的身边侍候着,乔三姑娘也巴巴地从‘飞鸾静轩’赶来凑热闹,乔二姑娘就不避讳一下?”

    成别思和侍女诧异万分,萧琰素来自矜身份高贵,言语举止从不逾越了身份半分,可是,那个雍容高贵的太子妃似乎凭空消失了,眼前尖酸刻薄的女人哪有一丝一毫的端庄大度?

    怎么含晚也在宇文川远那?事态似乎越发地复杂了,但乔津亭已无暇多思,并按捺住一把刮在萧琰脸上的冲动,蔑视地,眼角扫向萧琰,一个吃醋的女人竟可以丑陋如斯,倒也让人可气可叹。“成总管,咱们走吧!”这东宫太大,除了“飞鸾静轩”之外,她鲜有踏足东宫的其他地方的时候。没有成别思的带路,要在众多的宫室中找到太子的书房恐怕不是易事。

    成别思向萧琰躬身告退,准备带领乔津亭离开。谁知萧琰不依不饶,“成总管,这东宫里,除了太子,还有谁才是正主儿……”

    话音刚落,乔津亭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在鼻端飘过,她皱起了眉头,眸光四射,突然,眸光凝注之处竟有烟光在跃动!

    今夜风势较大,很快地,乔津亭发现火焰又往上窜了几分!指着起火之处,“成总管,那是什么地方?”

    成别思吓了一跳,“那是东宫的膳房!”

    萧琰吓了一跳,“快,快,快,成别思,快去救火!”

    火势迅速蔓延,浓浓烟尘弥漫在东宫的上空,惊动了东宫所有的人。一时间东宫人声鼎沸,一团忙乱。

    乔津亭暗自吃惊,她知道萧琰治下甚严,东宫执役之人无不兢兢业业的,深怕出了差错,按理说,失火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膳房火势颇大,不像是点滴星火所引起,莫非今夜有人闯入东宫,故意纵火?一念至此,一股寒流激灵灵得在身体内流窜,怕是今夜有人向宇文动手了。“成总管,今夜起火,恐怕不是偶然,赶快让人赶往膳房,发现可疑之人务必将其生擒,千万要留了活口;让人带我去见太子,迟恐有变!”

    成别思见惯大事,临危不乱,让人带了侍卫赶往膳房而去。萧琰花容骤变,对乔津亭指挥东宫之人救火的“越权”举动也不放在心上了。“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