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修白      更新:2015-10-29 16:37      字数:4156
    巧珍记挂着过年回家的事,自从上次给郭庆打过电话,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思来想去,还是到他单位去找找看。为了万无一失,去之前,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电话是黛儿接的,黛儿听出是巧珍的声音,就手捂着话筒对郭庆道:“你家老大。”郭庆听了又眨眼睛又摇头,朝她直摆手。黛儿就对着话筒说:“他现在不在,出去拍片子了。”巧珍急切地问:“什么时候回来?”郭庆就朝黛儿摆手,黛儿说:“不清楚。”

    过几天,巧珍又打电话来的时候,刚好是郭庆接的,这下跑不掉了,郭庆不敢当柳眉的面和老婆说话,就故意朝楼上喊:“黛儿,电话。”楼上楼下本是一个号码,黛儿刚拿起听筒,郭庆就挂了。

    柳眉没有发现这个破绽,郭庆怕老婆再打电话过来,就躲到男厕所去了,他在厕所用手机给老婆打电话,他说:“我都忙死了,你找我干什么?”巧珍笑笑说:“天冷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妈也怕你冻着,叫我把你的毛衣和棉袄送过去。”

    最近天气转凉了,郭庆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冷,冬衣都在家,没有带出来,巧珍要把衣服送过来,表示巧珍已经想通了,她送衣服来的话,刚好谈谈离婚的事,想到此,郭庆就说:“再带一床宽一点的厚被子来。”

    第二天晚上,巧珍就扛上一大包冬衣去了。开门的女子是和柳眉合租两间房子的小姐,也是过去和柳眉在一家洗浴中心做桑拿的,巧珍不认识她,她听巧珍说是找柳眉的,就朝柳眉住的房间噜了噜嘴。

    巧珍也不客气,径直朝柳眉的房间走过去,巧珍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柳眉正在屋子中间炒菜,满屋子的油烟;辣椒炒腰花已经装在盘子里,正在炒的菜是韭菜炒鸭心肝,都是郭庆平时爱吃的菜。

    柳眉炒好菜,随手关了火,她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对巧珍说:“外面怪冷的,你吃了再走吧。”郭庆把两盘菜放好,就去床肚子底下拿啤酒,巧珍也不推辞,三个人在床边,围着两张方凳拼起来的桌子,坐了下来。

    巧珍端着饭碗,一边慢慢吃,一边和柳眉说一些天气之类的话。吃过饭,既没有吵也没有闹,客客气气的就走了,搞得郭庆一头雾水,他想和她谈离婚的事情都没有机会。柳眉也在想,几个月不见,这个狐狸精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她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呢?

    曾经水桶一样身材的巧珍,如今变得这么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少吃和锻炼;第二个就是内心深处的焦虑。白天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到了夜里,独守空房,伤心的魔爪每夜都抓得她遍体鳞伤,怎么回家和老妈交待,怎样才能度过这一关,巧珍头疼呀。

    既然已经瘦下来,她就特别注意保持住;荤菜基本不吃,每周要去美容院做两次美容,天天抽空去体育馆跳健身操。她原来是新区村委会的妇女主任,主管计划生育工作。现在,村里的土地给国家征收以后,村民大多数都托劳上班去了,她的工作就轻松多了,村里又有了钱,划归街道管理以后,村里的干部急需提高文化知识和觉悟。

    这时,村里刚好分到一个上党校的名额,村长就派她去上党校。在党校上课的这段时间,巧珍生活变得充实起来,气质也在不知不觉中有所变化,对付郭庆的二奶,更讲究方法论了。她基本上不会跟她发生正面的冲突,还主动给她送过被子。

    过了几天,天气预报寒流来了。柳眉的床铺底下什么也没垫,她用钱很节俭,手头一向比较紧,床上除了床板就只有一层旧的发花的破布毯子。晚上,两个人睡到下半夜,越来越冷,她也能将就。郭庆讲了她好几次,她都舍不得去买一床棉花胎来垫。

    白天,郭庆到了单位,心里就暗自盘算开了。他对黛儿说,她做小姐也做了那么多年,家里面再穷,再怎么样也该有点积蓄,少说十几万要有的,你看她什么首饰都没有,多一双鞋子都不会买,一个夏天就盯着一双凉鞋穿,连个换脚的鞋子都没有,这么省,肯定有钱,她也跟我说过,你不要烦了,等我们一结婚,我就去买一套房子,再也不跟人家合租房子住了,连个厨房都没有。我就问她,你有多少钱,南京的鸟房价,现在长成这个样子,你还买得起?她说,你不要烦了,我们会有房子住的。

    黛儿就说,你问问她到底有多少钱,你也好有个打算,她要是没有钱,你将来怎么办?

    郭庆说,是哎,她始终不和我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最近,我老婆娘家要拆迁,一拆迁的话,估计能分到一百多万的拆迁款。我要是跟她离婚了,一分钱都拿不到,她妈给大女婿二女婿气死了,一分钱都不会给她两个姐姐的。老太也没得儿子,现在,身体又不好,就靠我家老婆伺候她,等她腿一伸,这么多拆迁款不给我给哪个?

    老婆家的拆迁款,对郭庆来讲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想,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再跟柳眉这样混下去,上半夜热火朝天,下半夜冰天雪地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再提离婚结婚的事,郭庆心里的小九九时不时的就要盘算一下了。

    柳眉跟郭庆上班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她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情况。天天这样混,没得收入,也不是回事。柳眉是个要钱的女人,她去找过去玩得好的小姐妹。小姐妹介绍她去山西路的一家美容院做小姐,去美容院美容的多是一些女人。对这个工作,郭庆是能接受的。

    其实,就算她再回头去做小姐,只要她把钱都交给自己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问题是她既然做小姐挣了钱,钱又不给自己,他不是吃亏了吗,那样的话,就不能让那些鬼孙子沾了他女人的便宜。

    柳眉去美容院上班的事,巧珍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很大,大得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碰面,这个世界有的时候也很小,不想见的人,总会窄路相逢,巧珍自从老公嫌她胖,和柳眉混在一起以后,她就在这家美容院办了一张包年的美容卡。

    柳眉跟在领班的后面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小姐正在往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咖啡色的海藻泥。柳眉当然不会注意到她,但是她是非常注意柳眉的,当她发现她在这里上班以后,她感到机会来了,她出了美容院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公打电话。

    她故意用嗲兮兮的腔调说话:“老公,你大后天要过生日了吧,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郭庆一听,飞来的好事,怎么能够拒绝。就问她:“什么礼物?”巧珍说:“我带你到宝庆银楼去挑,拣你喜欢的买,怎么样?”郭庆一听这话,就紧盯着她说:“你说话还算数?瞎说是狗日的。”

    巧珍看他上钩了,嗲得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巧珍说:“我们村子的地不是给征收了吗,村委会现在有钱了,刚给我们村妇联发了年终奖,不少呢,这下你相信了吧,今天,趁我二姐在家照顾我妈,我没事,陪你去宝庆银楼。”

    郭庆一下班,就赶到宝庆银楼去了。他注意到,好久不见,巧珍瘦多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往日肥胖的痕迹。今天她打扮得很漂亮,头发染黄了,直直的纯纯的,像瀑布,从肩上一直流泻到腰际;穿了一套时尚的职业套装,端庄又大方。她过去是从来不晓得打扮的,现在,人一瘦,看上去,就有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郭庆的心里已经好久没有对妻子滋生过这样的感觉了。

    她早就来了,已经转了半天,看到郭庆进来,她就陪他又转了一圈。她想给他买一枚钻石方戒,但是郭庆不要,他说:“戴戒指的男人是俗气的,没得文化的男人才戴个大方戒。”

    况且他的手指上还纹有黑字“巧珍我爱你”,怎么洗也洗不掉,再戴个戒指就更难看了。他每个柜台转了一圈后说:“买个金项链。”

    郭庆挑了一根又一根,挂在脖子上比试,总觉得不够宽,不够大。营业员觉得这是一个有钱的主儿,客气的不得了,也不搭理其他的顾客,就围着他一个人团团转。

    这正合了郭庆的心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最后,他叫营业员到仓库,找了一根最粗的拿出来,给他带上。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脖子上金灿灿的一圈,真亮,真摆。

    巧珍在心里想笑他,却用劲抿着嘴,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巧珍说:“跟我们家拴狗的链子一样粗呢。”郭庆就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怎么样,狂粗!”

    郭庆说“狂粗”两个字的时候,泛青的脸上,胡子茬朝外喷着一汩汩热气,两只眼睛亮得像刀,暧昧的眼神朝女营业员喷射,嘴一噜,嘬过去,都要碰到人家的脸了,自我感觉好的不行。

    巧珍“嚯”的一下,脸就红了,她知道郭庆在说什么,每次郭庆都要向她炫耀他的“狂粗”。她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呢?”郭庆就说:“不知道?哪天带一个人来跟你干,一比就知道了。”

    两个人离开宝庆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到哪里去呢?老婆刚给他买了这么粗的项链,他也不好意思说走就走。他就说:“我请你去北圩路的鱼馆吃酸菜鱼怎么样?”

    巧珍的心里面想,你都不知道和柳眉去了多少次,老板娘都知道你找了个二奶,你不嫌丑我还嫌丑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知道她只要一提到柳眉,他就会变脸,跟她来真的,那样,她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母亲在病榻上对她说过的话,两个姐姐离婚的事,把母亲搞伤心了,母亲变得有点神经质,衰弱的样子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母亲病了这么久,郭庆从来没有去看过一次,每次都是骗她说郭庆去外地拍片子。母亲唉声叹气的样子,似乎她已经嗅到了什么不祥的兆头。

    她顺势对他说:“我妈病了这么久,在床上老是念叨你,你也不去看看她,今天,我二姐在家烧饭,你想吃酸菜鱼的话,我就打电话回去叫她烧,我们一起回家吃吧,顺便看看我妈。我家的房子拆迁,已经和拆迁办谈好了,大概能拿一百多万拆迁款,够我们买两套新房子了,到时候,你只要不离婚,我妈肯定会给我们一套。”

    郭庆到了丈母娘家后,老太太一看到女婿来了,喜出望外,硬撑着要坐起来。郭庆就过去,把老太太抱起来,又给她背后腰部垫了一个枕头,二姐热心的忙前跑后,给他泡了杯茶过来,站在他对面,一个劲地夸他的项链好看,二姐说:“衣服是新的好,老婆是旧的好,只有老婆对你才是真心的。”郭庆说:“那当然,老婆就像鞋子,虽然穿旧了,但是不磨脚,舒服得很。”老太太听了这场对话,心里踏实多了,精神也好起来。

    晚上,二姐陪他们吃了晚饭,要赶回家照顾小孩,就急匆匆的先走了。平时都是巧珍在家陪老太太睡觉,小孩有老婆婆管着,今天,老太太看他们成双入对的,也不忍心分开他们,就劝女儿和女婿一起回家。

    她说:“郭庆这么忙,能来看看我,我已经满足了,我也没得儿子,三个女婿就剩你一个了,他们都不听话,提起来我就生气,气死我了,我这个病就是给他们气出来的,还是我们郭庆好,不像他们,你要好好和巧珍过日子,她有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我骂她,郭庆呀,天不早了,你和巧珍回去吧。”

    巧珍不放心母亲一个病人过夜,又怕郭庆跑掉。两个人犟不过老太,只好双双回家去了。

    郭庆在心里盘算,这会儿去柳眉家也没得好日子过,她肯定要对他三堂五审的,还睡什么好觉,不如就跟老婆回家算了。老妈和儿子也许久不见了,回去后住一个晚上,明天顺便带一床垫被到柳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