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午夜令人惊悚的敲门声!
作者:童行倩      更新:2016-01-23 14:54      字数:2816
    胡刚回忆着那段往事说:“咱俩没冻死才有今天一家三口之乐,对不对?”说着托起秋霞的脸说:“还记得场院的小屋吗?”秋霞怎么会忘记那个小屋呢?那是他俩初尝禁果的地方……

    他俩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场院。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里移了出来,把银辉无声地撒在场院上。秋天收割的大豆和夏季脱了粒的麦秸,山峰一样地把场院围了起来。场院边上有棵树,树边上的小屋乖巧安静地立在那里,给人一种拥娇入怀的温存感。李秋霞停住了脚步,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压抑不住的等待:“我走不动了。”说着靠在了树上。“好,你等着!”胡刚说完转身,冲锋般地抱起一大捆麦秸,迅速地跑进小屋,铺到地上。他第三次抱着麦秸冲进小屋时,秋霞已经一点点挪到了门边,紧跟着“扑通”一下跌倒了。胡刚上前把她托起来放到麦秸上,又跑出去捡了一些树枝,往黑洞洞的地上一扔,随后问:“你在哪里?”秋霞没有回答。“腿还麻吗?好点没有?”屋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鼻息。胡刚循着鼻息一步一步地摸索着,黑暗中摸到了秋霞。秋霞下意识地往边上闪了一下。胡刚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轻声说:“棉衣没结冰,还有一点点温热。”少顷又说:“再坚持一会,我腾块地方,把火点上。”黑暗中胡刚把麦秸堆到墙角,再扒开一块空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打着了打火机,点着一小堆麦秸再把树枝引着。屋里亮了。胡刚把秋霞抱到火堆旁,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顺着秋霞的棉裤慢慢地烤着。秋霞眼中涌出的眼泪滴在棉袄上。胡刚吃惊地抬起头,笑着说:“怎么?棉裤烤化了,眼泪也烤化了?”他拨一下火里的树枝又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极度刚性的人。”秋霞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脸,火光下秋霞眼睛亮亮的闪着少女特有的光泽。胡刚感到一种电流通过的感觉,于是慌乱地拨弄着火说:“哎,再说说我第一天到连队的事吧?”秋霞腼腆地低头一笑:“你们北京大城市的就是存心欺负我们小地方来的人。”胡刚一笑,说:“你不懂了吧?其实,就是在那一天,你给了我特别深的印象!”秋霞瞪眼问:“真的?”胡刚若有所思地说:“真的,那是一种亲和的感觉。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记得离开北京的那天,火车站台上,满是送行的人。我看着同学们的亲人都隔着车窗,叮嘱着他们已经重复过多少遍的话,而我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座位上,你知道,那心里是什么滋味吗?”秋霞一愣,问:“你的家人呢?”胡刚说:“我父母隔离审查,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哥哥也回了乡下老家,所以,没人来送我。火车没开的时候,我还想,没人送就没人送,男子汉无悲也无忧!可是,当火车一声长鸣,车身‘咣当’一声启动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一紧……”少顷,又说,“站台上、车厢内,顿时哭声一片。我坐在车窗边看着一点点移动的站台,在心里说了一句,‘别了,北京’!这一路上,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苍凉,直到遇见了你。你知道,就在你扶我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对你产生一种亲近感。这人啊,真是奇怪。”说完看了一眼秋霞。

    火渐渐的熄灭了。秋霞入神而忘情地听着胡刚的讲述,眼睛在星星点点的火星余光里闪着异样的光辉。长时间的寂静,彼此的呼吸随着“咚咚”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弥漫起伏着。最后的一点星火灭了。胡刚顺着温暖的鼻息凑过去轻声问:“暖和过来了吗?”秋霞近乎呢喃地轻轻“嗯”了一声。胡刚轻声说:“靠近点。”秋霞轻轻地靠过来。胡刚轻轻地说:“我感觉到你的棉袄还是温热的。”说着用颤抖的手摸着棉裤轻声说:“棉裤没干透,恐怕还会结冰的……”接着呼吸急促地轻声问,“腿还麻吗?”秋霞呻吟般地轻吐“不麻……”胡刚猛地抱起秋霞,躺到了墙角厚厚的麦秸中……

    秋霞想到这段往事心里一阵绵软。她倚在胡刚的胸前轻声说:“咱现在这个库房比场院那个小屋强多了,是不是?”胡刚一阵感动,把秋霞紧紧地抱在怀里。秋霞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任凭内心的柔软无声地释放。

    深夜,月光从库房小窗口投射在床铺上。胡刚一家三口沉沉地睡着。突然,“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夜半强化着令人惊悚的分贝。秋霞惊坐起来瞪着眼半天回不过神儿。胡刚大声问:“谁呀?大半夜的。”说着披衣下床。

    “查户口的!”

    胡刚打开门。几个穿便衣的人走进门。胡刚边穿衣服边问:“查户口?什么意思?”为首的便衣拿着手电边走边照,说:“查户口都不知道?新来的吧?”胡刚“呵呵”一笑说:“是。离开北京十几年了,不知道又添了新规矩。”

    “今天有人到保卫处反映,说你库房这有人来?”

    “噢,我媳妇,来探亲。”胡刚急忙强调“探亲”。

    “报临时户口了吗?”

    “什么临时户口?”

    “你真是刚从山里来的吧?告诉你,拿着你的户口本,到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办临时户口。来人住多长时间得有个登记。”说着,手电照到了睡在铺上的秋霞娘儿俩。秋霞本能地将被子往肩上提了提。便衣连忙转过身扔下一句:“唉,瞧瞧,都摆开龙门阵了。”说着与几个人一同走出库房。

    胡刚回到床铺准备躺下。秋霞坐起身说:“胡刚,我们娘儿俩是不是来得早了点?刚才那人说咱们摆龙门阵,你听见不?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影响你转正?”

    胡刚一梗脖子说:“他管得着吗?还不能有个家属探个亲啦?”

    秋霞想了想说:“你星期天再去找一下小川,问问转正的事,顺便把临时户口办了。咱们到哪儿就得守哪儿的规矩。”

    胡刚说:“这样吧,星期天我休息,咱们一家三口去我哥那见见我嫂子,把临时户口办了,再看看小川。我也应该去看看他家老爷子了。”

    秋霞靠在胡刚肩头说:“行吧。北京跟俺们那小地方就是不一样。俺到了北京就服从你的领导吧。”

    胡刚伸手搂着秋霞说:“我不转正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你知道,库房原来有三个人呢。两个人分黑、白班管库,还有一个管搬运。我是把搬运的活儿也揽了过来。这回因为要接你过来,上白班的那人家在农村,我就私下里给他放了假了。我想,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转正的时候也有个说辞。”

    秋霞直起身说:“哎呀,你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咱一家三口进城,这库房咋整?”

    胡刚说:“反正就一天。再说星期天也不会有啥事。”

    秋霞摇摇头说:“不行!你可别大意。星期天你带着莹莹进城吧,我在库房守着。再说了,你嫂子原本就怕咱们去跟他们挤,咱们三口子一去还吓着他们了呢!”

    胡刚一笑说:“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哥家就不大的一间半房,加上他丈母娘也四口人哪。咱们确实也挤不进去了。”

    秋霞说:“那就这,你进城把要办的事都办了吧。带上20块钱,给小川他爸买点啥?”

    胡刚一愣:“嚯!20块?我一个月才挣18块!你别吓着我啊。”

    秋霞说:“该花的时候就得花。要不,把我带的老人参给他爸?”

    胡刚说:“小川有话,姓管的那个劳资处长一定要打点好,据说这个人很黑,转正的事都是他说了算。上回我想把咱东北的纯粮酒给小川,小川一口回绝了,并且明说让我给老管上供用。”

    “那你就买点点心和水果了啥的。两家呢,得20块钱。送少了比不送还丢人。你放心吧。我有积蓄。我在连里给我妈寄的钱她全给我存起来了,好几百呢。”

    胡刚夸张地说:“嚯。我媳妇财主哎。”

    秋霞捅了他一下说:“行了,别贫了,睡吧。转了正我心里才踏实。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