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走後，我行尸走肉一樣的躲在房間里，在光明和黑暗的交替中默默彳亍著。

    百無聊賴成為我最好的生活寫照。臥室的地上橫七豎八的全是空酒瓶，一支支燃盡余生的香煙頭。不分時候，酒裹著煙，一起穿過愁腸，抵達生命的端點，產生一種醉生夢死的快感。

    外面傳來細細碎碎的談話聲，有幾個人影隔著玻璃窗往里張望，似乎想要見證一場不屬于自己的生死折磨，好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談論談論，為生活添加點滴樂趣。

    對這群還算和睦的遠親近鄰，還能說些什麼，或許無話可說就是這種感覺。

    白晝的光線刺痛我緊閉許久的雙眸，四五分鐘後才勉強適應屋內的亮度，睜開眼一看，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被子的一角遮蓋半邊身子。

    摸索到實處，雙手支撐地面，艱難的移動腐朽、僵硬的身體，每動一下，就如同千萬只螞蟻從心底爬過。短暫的清醒被刻骨銘心的記憶吞噬的支離破碎，疲憊感重重壓在心口，每呼吸一下便覺身體沉重一分。

    一股饑餓感蔓延全身，可卻提不起勁，酸痛、腿麻控制著身體，口干舌燥牽動干裂的嘴唇。一陣疼痛喚醒滄桑錯變的記憶。虛脫失我足足一個小時後才掙扎著起身。

    順著牆走到廚房，櫥櫃上還剩半瓶老白干，一口氣全部吞掉，略微有點力氣尋找食物吃。

    打開櫥櫃一看，里面盤子全是空的，只剩一點冷酸湯和冷飯。無奈之下只得強行吞咽下去。

    “咚咚，咚咚，一航哥，你在嗎？”徐妍的聲音透過厚厚的牆，輕靈又帶點急切的問到。

    我停止咀嚼冷硬難咽的飯菜，走回床邊坐下。現如今的我，沒有任何心思和欲望出現在他人面前。

    漠視一切，是我真切的心理想法。

    “一航哥，你還記得對我說的那句話嗎？——無論何時，我們都沒有權利放棄自己的。就算我們為別人傾盡余生去悲痛、記憶，又有何用，有人理解嗎？那個人她知道嗎？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有人知道，就你自己而已。我們的內心是脆弱的，但不是每一件事和人都值得我們放棄一切，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怎麼會輕易舍棄。一個不願為別人負責到底的人，她只是一縷撩撥心事的清風而已……”

    “一航哥，認識你的時候，你總是羞羞的，言語很少。我知道不是你不喜歡說話，只是你甘心情願把自己說話的空間留給另一個人，听她發牢騷，抱怨，講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事……”

    徐妍的出現，並沒能敲開我的心門。她的關心卻讓我破損的心有了點溫度，慢慢多了些念想。記得初次見到徐妍，驚為仙子，那種美自然而柔和。第一感覺就是凡人本性的景仰，不帶一絲貪欲，生怕破壞純潔的神聖。

    現在的徐妍早已失去那種仙氣，可卻與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世事難料，誰曾想過自己與別人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自卑心讓美更美，讓丑更丑。

    沒有徹底絕望的心，想要逃離這座城市的控告，等熟悉變得陌生了，眷念變為追憶的時候，再回來吧。

    想到這里，手忙腳亂開始收拾東西。橫放在枕邊的針織衫，是正月初九買的，上面專門定制了一個圖案“　煙與一航”。手抓住袖口，緊握的心突然釋放了，微微一笑收進背包里。

    提起衣服的瞬間，枕頭掉地上，一封信從枕芯開口處滑出一角，第一個字是“煙”。我伸手輕輕抽出，上面落款是　煙，收信人“夏一航”，日期2013年1月25號。

    1月25號，那是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天，我與　煙發生了結婚以來最狠的一次爭吵。這次爭吵成為我們之間最大的裂痕，　煙摔門而出就是三個月，後來經過多次勸解，她才勉強同意重回家里。自此之後，我們彼此都小心翼翼的。我的謹慎是為了不讓　煙傷心難過，而　煙的謹慎卻是為了與我保持距離，加之她性情的改變，那個溫馨的家一點一點面目全非。

    原來一切因果並非一人之錯，千千萬萬道的問候與撕心裂肺的責備沒有什麼錯，唯一錯的就是我們不在珍惜彼此，反過來無情的責怪、厭棄對方。

    若“問世間情為何物”，我想到的不是“生死相許”，而是得到後的不知足。

    　煙給我的信上留有這樣一句話︰“天空之所以陰沉，是因為看她的人不干淨……”

    我的大腦讀到這里已是一片空白。原來只有讓自己干淨了，所做的一切才會更加干淨，所看到的才不會變質。

    我的心顫抖著，不敢拆開信封，我在怕，怕什麼也不知道，本能的害怕。

    最終選擇藏進背包里，或許某一天能面對自己的時候，在拆開吧！

    經過一番策劃，決定九月出發去最南邊的大海，尋找兒時的沙灘夢。

    我居住的地方在城鎮的邊緣，單獨坐落在月望山的南面。周圍離我最近的就是徐妍的住處了。她原本不是住在這里的，但在五年前搬到這里，就一直住下。

    記得她剛搬來那會兒，常往我家跑，好幾次　煙追問我和徐妍的關系。記得我和徐妍相識還在　煙的前面，只是那時徐妍她不認得我。

    沒想到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我們都已不再是年少的模樣。

    徐妍曾經和我有過一段戀情。不過說來可笑，我們彼此從沒向對方說過“我喜歡你”這句話，感覺對方可能喜歡自己，默許狀態下處了半年，後來徐妍走了，從那以後再無半點消息，這段情感也隨她一起消散……

    真是往事一幕幕，那份懷念，該與何人說？

    還是李清照理解人生的不易，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便說完了要一輩子經歷的無奈。

    九月的桂花香，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更濃了，從我的唇瓣滑入心底，那麼清，那麼晶瑩，那麼純真。

    從桂花的花蕊中，仿佛看到了　煙的身影。我們初次相識時她和我聊天的場景，又變得那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