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春天很快到来。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是一年忙碌的开始。

    云水谣在正月初八这天，正常开门营业，与周围同样开业的商铺不同的是：这家饭店门前少了“叮叮咣咣”鞭炮齐鸣的场面与热闹景象。

    店里的几名员工来回走动着，打扫着卫生，收拾着桌椅板凳。因为春节刚过，有不少员工没能赶回来上班，赵大海和后厨一名员工去了菜市场。

    云昊天在二楼办公室，整理着必要的账目和文件。

    有个员工敲门进来说：“云总，有人找您。”

    他说：“请她上来吧。”

    话音刚落，门口便多了一位处处透着青春与活力的妙龄女子。

    云昊天笑着说：“请坐。”

    他问：“今天这么早过来，是来给我拜年？”

    欧阳青一脸灿烂的笑容：“好久没见，过来看看你不行吗？”

    云昊天淡淡一笑：“当然可以，喝茶吗？”

    欧阳青说：“还是算了，我可没你这么有雅兴。今天是外出采风，路过你这里，看到你的车在，过来和你打个招呼。我有两个同事在外面等着呢，马上就得走了。”

    她疑惑地问：“人家开门营业都大张旗鼓，红红火火的，你这怎么这么冷清？”

    云昊天说：“你是指放鞭炮吗？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处。一、制造噪声，会扰民；二、烟雾太重，污染环境；三、仅仅是为了表达心情而不顾其他，有些不合适。另外，我也不认为放几挂鞭炮制造点响声，就可以带来好生意和好运气。”

    欧阳青听到这里，突然拍了下双手叫道：“就是它了！我得走啦，还有任务，多谢啦！”

    云昊天看着风一样离去的欧阳青，笑了笑，心想：她一定是找到了报道主题和新闻素材。

    次日早上，云昊天一家人正在吃早饭，《早间新闻》里出现欧阳青熟悉的身影。

    她手持话筒，身后是“噼里啪啦，轰轰隆隆”爆竹声，还伴随着烟雾缭绕，甚至在画面中，就可以闻到呛人的硝烟味儿。

    她今天报道的正是：烟花爆竹所带来的城市污染问题。自古以来，每到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或要庆祝的日子，都少不了爆竹声声、烟花齐放的景象，在今天却成了雾霾和城市空气污染的主要源头之一。到底是该放，还是不该放，更是引发了一系列争议的讨论。

    云昊天和陈萍一边吃着饭，一边默默地看着电视画面。身旁的云朵却突然叫了起来：“小青阿姨，爸爸妈妈你们看！”

    两人被云朵这一叫嚷，吓了一跳。

    陈萍忙对云朵说：“宝贝儿，爸爸妈妈看着呢。”

    云朵连嘴里的饭都顾不上咽下，说：“妈妈，我想和小青阿姨玩。”

    陈萍说：“小青阿姨要工作，哪能经常陪你玩？你要是真的想她，那等小青阿姨休息的时候，再请她到我们家来好不好？”

    她说完默默地看着云昊天，似乎是在等他的默许。

    云昊天看着小嘴巴里还塞着满满的云朵，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他笑笑说：“先吃饭吧，等周末休息，爸爸就给小青阿姨打电话。”

    云朵兴奋地笑起来，嘴巴里的饭菜都差点要喷出来。

    陈萍连忙把手挡住，说：“看你这孩子，赶紧吃饭，吃完饭自己看会儿书去。”

    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把嘴里饭菜咽下，大眼睛忽闪着说：“谢谢爸爸！”

    饭后，陈萍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刘雨？你回来了？”

    陈萍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还拎着抹布，和电话里的人聊得不亦乐乎。云昊天则悄悄起身，关掉电视机，慢悠悠地泡起了茶。

    刘雨和陈萍是多年的好姐妹，嘉兴本地人。两家原本是邻居，后来刘雨的父母相继离世，她变卖了家里的房产，再后来听说她去了国外，就少了很多了解。

    陈萍放下电话，激动地走过来说：“老云，刘雨她回国啦。说要到我们家里来，我们好多年都没见了。”

    云昊天并没有被陈萍那几乎欢呼雀跃的情绪所感染，只是笑笑说：“好。”

    陈萍依旧异常兴奋地说：“不行，我要赶紧把家里收拾好，他们过会儿就到了。”

    半小时后，她再次接到刘雨的电话。

    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三十岁左右，衣着华丽，打扮时髦。男的一身西式休闲打扮，大腹便便，脑袋油光的没有一根头发。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克拉”的黄金项链，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陈萍叫了一声“刘雨！”快步迎了上去，刘雨喊了声“阿萍！”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陈萍把他们请到客厅，去忙着沏茶。

    她喊：“老云，你看谁来了？”

    云昊天听到声音，从二楼书房缓缓走了下来。

    云昊天和刘雨四目相对，竟凭空的停留了两秒钟。

    他道：“好久不见。”

    刘雨惊讶道：“云昊天，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云昊天笑着说：“岁月催人老。请坐。”

    陈萍说：“他呀，就这样，你什么时候见他年轻过。”

    刘雨随即附和着说：“这倒也是，当年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哈哈哈。”她不禁想起了当年的一幕。

    她指着身后介绍道：“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男朋友，叫：Mikesun（迈克孙），是做珠宝生意的，现在是加拿大国籍。生意做得很大嘞，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投资开分店的。”

    刘雨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发起了“嗲”，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她似乎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觉得她找了个好的靠山，而且还是个钻石王老五。

    云昊天和陈萍几乎同时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卡的有些不舒服，却又吐不出来。两人礼节性地对迈克孙笑了笑说：“幸会。”

    迈克孙礼貌地回应着说：“你好，请多指教。”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晃着那油光的大脑袋，特意挺了挺看起来像是有五个月身孕的大肚子。

    云昊天接过名片，只见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加拿大远洋国际珠宝公司，迈克孙。

    陈萍转身对云昊天说：“老云你去买点菜吧，今天中午就让刘雨他们在家里吃饭。”

    云昊天应了声，刚要往外走。

    刘雨继续发着“嗲”，笑盈盈地说：“不用了啦，我们出去吧，我请你们。阿萍，我们好多年没见啦，我们好好聊聊。”

    陈萍用不安与无奈的眼神看着云昊天，等着他的回应。

    云昊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刘雨抢了先：“走吧，一起去，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说：“去吧，把云朵带上，要是晚上住不惯，我再去接你们。”

    陈萍去房间换了件衣服，带上云朵跟着刘雨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商务酒店，应该是本地最豪华的酒店了。刘雨带着陈萍和云朵进了电梯，迈克孙到前台去开房间。

    刘雨带着她们走进房间后，就把随身带的某国外著名品牌的包包往床上一扔，说：“阿萍，怎么样？这酒店还可以吧？”那语气，既像是在显示主人的豁达与大方，又像是在得意地炫耀。

    陈萍环视着整个房间，无论是格局与摆设，都处处透着豪华与奢侈，显然能住进这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些对于陈萍来说，却没有那么敏感，只是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

    陈萍小声问：“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一定很贵吧？”

    刘雨得意地说：“没关系，小意思啦，我老公有的是钱。”

    陈萍惊讶地问：“老公？你们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结的？”

    刘雨说：“没有啦，反正我早晚都要嫁给他，就这么叫喽，这样才亲嘛。”

    陈萍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从刚开始见到刘雨时，她就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与她之前熟识的那个刘雨截然不同。言谈举止间，处处显露着她对现在生活的满足与自我陶醉，甚至是有些刻意地炫耀与嘲讽。陈萍不会去在意她的嘲讽与炫耀，只是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刘雨拉起陈萍的手说：“走吧，我们先下去吃饭。”

    酒店的餐厅在五层，她们的房间是在八层，陈萍牵着云朵跟在刘雨后面，来到了餐厅。

    迈克孙见她们走来，他很绅士地安排每个人就座。

    陈萍多年一直在家，对这种场所更是不曾涉足，倒是刘雨显得格外放松与熟练。

    吃饭间，迈克孙一直都很客气，主动帮她们分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只是不怎么说话。或者是因为他和陈萍不熟，或者他觉得这应该是她们姐妹的主场。陈萍渐渐地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些许好感，至少不会觉得讨厌。却依然在心里，隐隐地对他有一些防备和不安，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雨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年她在国外的生活与见闻，包括她和迈克孙的感情史。说到兴处，还不忘了跟她的男人暧昧的调情，有些得意地忘了形。陈萍只好装作看不见，时不时地低下头，帮云朵擦拭着嘴角留下的痕迹。

    刘雨把胳膊伸到陈萍面前，张开五个手指头，说：“阿萍，你看我这个钻戒漂亮吗？是我老公送我的呢，很贵的哎，要五万多加元哪，换成人民币要二十多万。你要是喜欢，让你们家云昊天给你买一个，到我们店里可以打折，咯咯……”她笑得更得意了。

    陈萍尴尬地笑着，摇摇头说：“还是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戴不起，我还要过日子呢。”

    刘雨依旧不断地展示着，她从头到脚，所有可以展示的物品和首饰，那神情与姿态，俨然一副富婆的样子。

    饭后，刘雨拉着她们去了酒店边上的商场，给陈萍和云朵买了几件衣服、鞋子。陈萍一再拒绝，最终也没推辞得掉。

    到了晚上，云朵早早睡去。

    刘雨却依然兴奋不已，海阔天空地和陈萍讲述着她的传奇经历，陈萍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不愿意面对刘雨的巨大变化与反差，只是出于照顾姐妹多年的情分，以及对昔日好姐妹的关心，不得不仔细认真地听着。她想：只要她过得好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一夜，两人聊到很晚。

    除了刘雨侃侃而谈自己的经历与未来的打算，少不了回忆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日子，还有那永不复返的，难忘青春。陈萍简单地讲述着这些年和云昊天在一起的时光，更多的则是生活琐事与柴米油盐。

    最后两人都实在困得不行，才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