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眼症虽不致命，但很麻烦。蓝小月辞职先回岳玲身边治疗。天天需要去小诊所打干针。以后再找工作，也比较麻烦，适合的不会太多。刚刚有些缓和的经济，又显困难了。蓝小月本不是个喜欢唠叨的人，这些话，都放在心里，不说的。最难解决的，是看望点点更麻烦了。需要把药来回带着，最重要的，张家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知道哪里有扎干针的地方。再说，现在不工作，要还房贷，再来回探视，花销也不能不考虑了。蓝小月也没有说自己的病情，只是发短信给张天宝，说这阵子有点忙，忙完了就去看点点。张天宝没有回复。蓝小月习惯了这样有去无回的交流，怕点点把自己忘了，又发了一条短信说：“妈妈的点点，你要记住妈妈哟！”

    杜嵘嵘特地回了娘家一趟，看蓝小月的。两个儿时的伙伴，再相见时，恍如隔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男人是不能说的，孩子也不能说的了。就只能说自身了。蓝小月看杜嵘嵘，回复了从前惹火的身材，衣着比从前也更有品味了。不禁苦笑：“嵘嵘，你能玩转生活的。”嵘嵘握过小月的手，两人算是和好了。

    “小月，那段时间，替你急。然后出口就直跳。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说的玩转，倒真是的。我回想宝宝小的时候，也后怕。那个时候，朵朵生下来没有奶。我妈比较能理解，婆婆那张脸拉得。我心里就特别堵。然后婆婆做的所有饭菜，就只有催乳的。当我是奶牛呀。确信不会产出乳来了，直接就不再有菜了。这些事，你要计较，一辈子有得计较呢。我就张牙舞爪地喊，妈，你虐待我呀！几次下来，婆婆也不当真了。后来，真处出感情来了。”

    蓝小月也叹：“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我们不是婆媳问题。我嫁的男人不懂我。”杜嵘嵘不说话了。家事永远是这样。你如果要说，永远有得说的。杜嵘嵘抽了几天时间，留在蓝小月身边陪伴她。蓝小月电脑几乎不用了，手机也被控制。

    杜嵘嵘剪来一把野菊花，和蓝小月一起插着。蓝小月很抱歉地说：“嵘嵘，拖累你了。要不，你把朵朵也一块儿带来吧。”朵朵真的带来了，蓝小月触景伤情，落泪了。嵘嵘看着蓝小月永远疏离笨拙的哄宝宝方式，不禁笑了：“要说，点点也真是遇上你了。其实，你的婚姻，失败在调度无力。”蓝小月有些吃惊，她已经很少回头再去反思自己的婚姻了，开始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变得自己都无从回忆起了。朵朵追着太阳下自己的影子，一个人玩得兴兴头头。嵘嵘在更新微信。蓝小月惊住了：“你是女人香气的编辑？”杜嵘嵘笑了。“怎么？你也感兴趣？”蓝小月淡淡地：“转发过几篇。”

    太出乎蓝小月意料了。很偶然的一次，蓝小月读过那些文字，觉得很是击中自己的内心。很多文字自己还小结了一下。杜嵘嵘自从怀孕了，蓝小月就不再看得上眼了，一副大妈的装扮。约好了就两个闺蜜临时疯一下的，杜嵘嵘铁定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反悔：“朵朵在闹呢，下次再聚吧。”真正扫兴。没有想到，杜嵘嵘和自己一直那么接近相像。

    杜嵘嵘坐在蓝小月对面，手指在平板上不停地点着，不长的时间，轻吁一口气，点击发送，朝着蓝小月轻笑了起来。

    蓝小月伸头去看：《那些没有被孩子毁掉的文艺女青年》。杜嵘嵘笑，看着追太阳的朵朵，对着小月说：“你有没有想过，每天我都会躲到我们小区外面的咖啡屋里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只属于我一个人。喝茶，听音乐。更新微信。朝来往的服务生吹个口哨。出了那个咖啡屋我就拔腿奔向菜场，跟人家还价，买那个草鸡蛋，专拣蛋上面有很多鸡粪和血丝的买，婆婆说，那个是散养的，香。买鱼，鱼池很浅，鱼在里面跳得水花四溅，我能准确地捞到那条我要的。”

    杜嵘嵘回家了。蓝小月耳边全是杜嵘嵘的话。“你那么卖力地做你的设计，公司转手了，你满身技艺也打了水漂。现在的文案工作，今天你一走人，明天就有人来填坑。”这是实话。同事告诉蓝小月，她的岗位已经有人接上了。“可是点点会是你一辈子的财富。你在他身上，投入一点，孩子的成长，会回报更多。”杜嵘嵘有些后悔自己来晚了：“没有一个女人，带孩子不是最困难的时刻。不要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人家林徽因那样的盖世才女，为孩子们补破衣比写一篇建筑论文要难上上千倍，人家一样养大两个孩子的。所有的离开，都是推卸的遁词。”

    蓝小月听到最后，终于听出来了。杜嵘嵘是来劝她复婚的，以点点之名。蓝小月这次倒没有抵触得厉害，她不再顾忌医生的劝告，点开所有被隐藏的相册，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眼睛灼痛得厉害。点点31个月了，医生抱出来的瞬间，犹在昨天，最伤心的是，那次去看他，竟然疏离得不肯和蓝小月一起过夜了。蓝小月这一刻突然很想点点，那个从前义无反顾的人，还是自己吗？

    张天宝正在翻看蓝小月的两条短信。想回复的，想想又放弃了。刘文燕一看张天宝的脸色，就知道短信来自蓝小月：“又说啥了？”“让点点记住她！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她常来看点点，多陪陪点点，点点不是自然记得她了？她是要一次相见想念终生？”刘文燕倒是觉得是个机会：“我看她最近想过来了，对点点比从前上心了。如果这样，我们就圆一下，点点有个完整的家，太重要了！”张天宝真佩服女人的记性，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何况这个伤疤还会时时被揭开。刘文燕不急不争：“只要她肯回头，她对我们再不好，对抗儿再不好，对咱点点总会是最真的！”张天宝觉得太残忍了，张抗也才三十出头，却要和这样的女人，因为点点捆绑到一起，张天宝拍着桌子：“永远不要！儿子的幸福一样重要的！”张天宝突然哽咽了：“太舍不得我们家抗儿了！”刘文燕不再坚持了，弱弱地：“咱们在这里吵成一团，还不知道抗儿的想法的。”刘文燕拨响了张抗的电话，张抗快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妈，这个星期，我们回家。可以好好陪点点呆两个星期的。”

    张抗电话挂断了。张天宝和刘文燕面面相觑，两人同时问着：“我们？”张天宝难过了：“但愿不是那个人！”刘文燕却心有期待，上苍果真开眼？赐她点点一个意想不到的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