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胖子在俱樂部里對我熱情倍至，恩寵有加，我猜測他又在打什麼主意，思來想去也不知道他在我身上還有什麼利益可圖。

    最後，他終于說他要辦一本俱樂部的內部刊物，希望我來當主編。我說我的水平寫幾篇平庸文字尚可，這種重任難以勝任。他說知道你忙，就掛你個主編，把握一下大的方針和方向，具體工作讓執行主編去做。我說這種撿便宜的事落到我頭上了？他說我對江師弟的文采一直很欽佩，滿俱樂部無人能出其右。我說就憑你這幾句昧著良心的奉承話，我干了，大不了被你賣了，兄弟我一樣幫你數錢。他說能賣得了你的人，只有你父母，還得在你三歲之前動手，現在誰跟你比智慧抖機靈，那就是自尋死路。我說哥哥，別說了，我都想倒退二十年重新塑造人生了，敢情我這國之棟梁被自個兒給廢了啊。他說你還年輕，萬事皆有可能。

    鄭胖子最後一句話格外中肯，當然他的言外之意是他的機會已不多，關鍵時刻用得著我的地方，希望我能相助一臂之力。我知道他不是惡人，精明不是缺點，圓滑不是貶義詞，對他我並不討厭，也許若干年後，這就是活生生的我。

    許寧來公司簽署了常年法律顧問聘用合同，他開出的條件比我想象的低很多，這也許是他顧及朋友情誼，或者是他長期不得志的膽怯。我拐彎抹角地暗示了他幾句，他才咬牙從三十萬增加到四十萬。我說湊個整吧。他羞澀地笑了。

    Vivian擬了一份無懈可擊的完美合同，樁樁代替我簽了字，因為我代表公司授權她全權負責文件往來工作，實際上她更像是“BC計劃”的負責人，許多人際關系也是她拓展的，復雜的關系網都綁在她的身上。有時候，我對此很是擔心，倘若有一天，彼此鬧僵，定然會對“BC計劃”造成很大的影響。到目前為止，樁樁一直保持著辦事謹慎認真，大氣沉穩的姿態，與我也是若即若離，曖昧親密。為此，Vivian起初憤憤不平，和樁樁接觸了幾次之後，兩人就好的跟親姐妹一樣，全然沒了當初的怒火中燒，殺之而後快的敵意。女人心思，男人很難猜，即使你是情場高手，浪里白條，也不知哪片海水深不可測暗礁叢生，一不小心就會葬身海底，長眠不語。

    樁樁對許寧表現的格外熱情，讓我或多或少有些不快。許寧文質彬彬，待人接物謙遜有禮，基本可算是一個紳士範兒的四有青年。當初，這位紳士連滾帶爬追求葉露的時候，身後的小女生也是排成隊地笑著叫他退而求其次。他卻油鹽不進的一次次沖鋒，壯烈得跟甦軍戰士一樣，最終還是留著一口氣，拿下了陣地。至今，葉露都不願許寧去參加同學聚會，當年那些痴迷許寧的女生們，賊心不死的大有人在。若干年後，許寧已退隱江湖多年，但江湖依舊有他的傳說。他依舊是他的母校屹立不倒的好男人典型。許寧偶爾也跟我抱怨，說你不知道做一個典型有多難，每一個極品燕窩都是血和淚的化身啊！

    譚睿通知我明天一起去見李司長，材料準備得充分點兒，一並見面的還有鄰市的市委書記。材料早已在我和樁樁反復推敲下做得天衣無縫，足以堂堂正正光彩奪目地見人了，至于領導們將要提及的問題，也做了多項準備，當然，意料之外的只能隨機應變了。

    我與譚睿兩人前往，路上我一陣陣緊張，仿佛又踏上高考的戰場。

    李司長的秘書把我倆帶到辦公室，說李司長他們正在等我們，我剛平靜的心又開始急速跳動起來。

    李司長見到譚睿主動走過來，並未與他握手，而是拍著他的肩膀，親切地說︰“有日子沒來了，跑哪玩兒去了？”

    譚睿笑著說︰“就圍著北京城瞎轉悠，我現在常年不出城。”

    李司長問︰“這就是你的小伙伴？不錯嘛，一表人才，不趁著年輕做點兒大事就可惜了。”

    我握住他伸過來的手，接話道︰“一心想干點兒事，得靠李司長和領導們支持啊！”我沖李司長身後的鄰市市委書記微笑著，我想此刻我的笑容里肯定帶著謅媚。

    “年輕人知道謙虛是好事。”李司長側過身，介紹道︰“這位是咱們魏書記，你們要想在鄰市做這麼大的事，沒有魏書記點頭，那可是不行啊。”我和譚睿分別和魏書記握了手，四人在沙發坐下，秘書給我們泡了茶，退了出去。

    “魏書記，以後還靠您多支持啊。”我誠懇地謙虛著。

    “你們到我們那里去投資，我應該代表全市人民感謝你們，李司長是我的老領導，你們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在政策允許的情況下，我市會給予你們最大的優惠條件，這也是為我市造福嘛。”魏書記的話可進可退，慷慨中游刃有余。

    我和譚睿應和著，把材料交給李司長，他快速地翻看了一下，肯定了我們的認真態度和材料的全面，同時也指出了幾個細節，讓我們回去調查清楚，寫出更詳實的可行性報告。接著又問了幾個敏感的問題，我事先做了功課，簡明扼要地做了回答。這其中許寧的功勞很大，有些事怎樣擦著政策的邊緣闡述，他掌握得精確得當。我的回答讓兩人很滿意，但這僅僅是表面上一種印象分，並無實質進展，就當開了個好頭，算是成功的開始。商人在官員心中的印象分很重要，他對你印象好，便會覺得你能辦事，而且辦事讓他放心，政績利益其次，安全不出事是前提，沒有信任，那一切都將變成空談。我和譚睿離開的時候，心里充滿了無限的希望和喜悅。

    本打算和譚睿慶祝一下，結果他約了文工團的一個女孩。我說女解放軍你也敢招惹？他說解放軍不敢惹，前面加個女就不怕了。我說有個電視劇叫《女子特警隊》你看過沒？他說看過，咱這是文職干部，練的是文藝，不搞打打殺殺那一套。我說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唉。他說你丫盼我點兒好。我說你好她也好。他說滾你丫的。然後開車一溜煙跑了。

    我給許寧打了個電話，約他一起吃飯，今天的問答，讓我領教了許寧的實力，在那個事務所的確是屈才了。我倆在一個叫做“天方夜譚”的地方踫了頭兒。這是個外表特別妖艷的地方，一進門，碩大的水族箱環繞著整個大廳的四周，幾個穿著暴露性感的“美人魚”在里面嬉戲著，室內裝修得金碧輝煌，仿佛置身海底龍宮一般，任何一家海洋館也沒有這里令人著迷，雖然這只是一家以魚而聞名的飯館。我和譚睿曾經來過一次，就記住了這里，一是這里的魚確實鮮美，二是這里誘人的“美人魚”。這讓我想起了那句話︰食色，性也。我想這里的老板一定也是個會享受，懂生活的人。

    譚睿曾說這個名字給飯館可惜了，改天把丫買下來，改頭換面開一酒吧，絕對拉風。我說天方夜譚和你挺配，一筆寫不出倆譚來。他說就是，就應該是我的。

    我和許寧連干了三杯，痛快而興奮，許寧尤其激動，仿若養兵千日終可上陣殺敵了。我倆正熱火朝天的時候，樁樁的電話打了進來，說她妹妹從上海過來看她，問我哪有好吃的。我說巧了，我正在一美食聖地，你們趕緊過來吧。

    二十分鐘後，樁樁和她妹妹飄然而至，雖是親姐妹，但美麗的氣質不同，姐姐成熟而性感，妹妹清純而嬌嫩。我和許寧引兩人坐下，四周便迎來男士們火辣辣的嫉妒目光，我挺直腰板，感覺倍兒有面子。

    “這是我妹妹，小名叫妞妞，剛從上海的大學畢業。”樁樁向我倆介紹道。

    “討厭，姐，你怎麼老把我小名告訴別人，我都長大了，有法定姓名。”妞妞不高興地撅著嘴，表示抗議，惹得我和許寧都笑了。

    “妞妞，很好啊，一听就招人疼。”我哄著這個小丫頭。

    “真的嗎，我覺得特土。”她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楮望著我。

    “俗雅本在一念之間，因人而已，芙蓉高雅吧，用到某人身上，又如何？妞妞，用到別人身上我說不好，用到你身上，就是一種憐愛一種性感。”許寧借著酒勁兒說。

    “性感？我一直覺得只有我姐這樣的才叫性感。”她看了看樁樁，明顯有些羨慕和嫉妒。

    “你姐姐當然性感，性感也分很多種，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種性感，那何來環肥燕瘦，秀外慧中呢？有人為你姐姐茶飯不思，自然也會有人為你輾轉難眠。”許寧頭頭是道地分析著。他的法律專業素養用在哄女孩上，也算獨樹一幟。

    “誰為我輾轉難眠，你會嗎？”妞妞扭著臉，直直地盯著許寧。

    許寧忽然臉一紅，比酒精的作用還快，喃喃道︰“也許，也許吧。”

    我和樁樁看著倆人的可愛勁兒，相視一笑，仿佛看著兩個孩子玩耍的家長，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可奈何。

    當天，許寧酒壯英雄膽，滔滔不絕，妙語連珠，令我很是驚訝，看來人才真是被埋沒了，這金子要是發起光來，真是耀眼奪目啊。等到我們酒足飯飽，準備離開時，妞妞纏著許寧送她回家，正好我和樁樁要去公司處理“BC計劃”的細節問題，只好由著小丫頭任性，讓許金子同學擔當護花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