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去南方出差談一個醫療器械的生意。在讓人心慌意亂的江南水鄉，認識了杜小阡。我由于前一晚喝醉了酒，第二天一大早，出來透透氣，以緩解宿醉的頭痛。我坐在一個小公園的長椅上，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裝的女孩從我眼前跑過，她很漂亮，典型的南方美女，眉目清秀，皮膚白皙細膩。我拿出手機偷偷地拍她，當她跑了幾圈之後，有些氣喘吁吁地坐在我長椅的另一端。我看著她起伏的胸脯，有些心曠神怡。

    “給我看看。”她歪著頭向我張開白嫩的手，表情古靈精怪。

    “看什麼？”我竟然有些驚慌。

    “看你把我拍得好不好看。”她笑著說，明眸皓齒。

    我把手機遞給她，她看了看說︰“拍得太難看了。”說著做了個嘟嘴的表情自拍了一張，然後鼓搗了一會兒，把手機遞給我。笑了笑，翩然而去。我看著她跳動的背影，心滿意足地失落著。

    晚上，我和當地市政府一個叫方成林的副職吃飯，他排名最後，分管科教文衛等工作，有些郁郁不得志。我說這些工作也很重要啊，尤其是衛生，現在的人都惜命。他說有疫情災情的時候，才有點用武之地，還提心吊膽，怕挨批。平時，找你的不是安排工作的，就是要錢的。

    我說︰“你要這麼說，我們平頭老百姓還活個什麼勁兒，手拉手跳富士康大樓得了。”

    他笑著說︰“不滿足啊，攀比心太重。”他端起酒杯剛要喝，手機響了。

    接完電話他苦笑著說，“我外甥女，讓我給安排工作，換了兩家醫院了，還不如意，非要現在來找我。”

    大家起哄道︰“來吧，來吧，相中我們哪家算哪家。”在座的都是當地各個醫院的頭頭腦腦，巴不得給主管領導獻個殷勤。

    我跟著開玩笑道︰“首長，您可千萬別叫她來，我這幾天正滿大街踅摸漂亮女孩呢，讓她來不是羊入虎口嗎？”

    方成林笑道︰“你要真把她帶走了，我真謝謝你了。”

    大家又起哄道︰“江來，快跟你老舅喝一個。”

    我和方成林笑著喝了一杯酒，盤算著這筆政府采購的單子基本上是拿下了。正當大家樂此不疲地為我和方成林確立外甥女婿和舅丈人的關系時，一個打扮時尚的女孩闖了進來，沖方成林甜甜地叫了一聲舅。

    我抬眼一看，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再一看，愣住了。她沒有坐在方成林的身邊，而是挨著我坐了下來。

    一個院長笑著說︰“丫頭，我們正和你舅給你找婆家呢。”

    “呀！找誰啊？”她臉紅著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她環顧了一周，最後定格在我身上，盯著我看了兩秒鐘，“撲哧”一下樂了。

    “他呀，不行不行，拍照水平太差了。”她笑著拒絕。

    眾人面面相覷，方成林舉到嘴邊的酒停了下來︰“這里面有事兒？”

    我沖方成林尷尬地笑笑︰“沒事沒事。”生怕她說出我偷拍她的事，雖說不是什麼大事，方成林倘若把我當成騷擾他外甥女的流氓，把這事上升到人品高度，那這樁買賣就泡湯了。

    “早上我逛街的時候，請他幫我拍照來著，拍得一點兒也不好看。”她解釋完，還撅了一下小嘴，表示不滿。她故意說了個“請”字，我就從流氓變成了雷鋒，漢字的博大精深，一字之差，天壤之別啊。

    “緣份，絕對是緣份。”那位院長恰如其分地調節著氣氛。

    “得，我這老舅你是躲不掉了。”方成林笑著和我踫杯。他當著下屬如此說話，並不是他隨和，也不是他確定對我印象美好，而是取決于譚睿給他的某位領導打過電話，他才如此支持我的倒買倒賣生意。

    “來，老舅，干一個。”我笑著應和，能搞定這樁生意才是正道。

    很快，我順利談妥了這筆買賣，本想請方成林吃頓飯，結果他下鄉去檢查農村醫療衛生工作去了。我給甦格買了兩件衣服，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打道回府的時候，手機響了。我拿過手機一看，上面顯示著一個嘟著嘴的可愛女孩照片，正是方成林的外甥女。

    “喂？”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接起了電話。

    “你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呀，白給你存號碼了。”電話那頭嗔怪著。

    “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有你電話，我要知道準保一天打八百遍。”我終于明白那天早上她自拍完之後，在手機上鼓搗半天，原來是存她的號碼和設置來電圖片。

    “現在知道也不晚，生意談成了，要走了嗎？”她並沒有因此生氣。

    “嗯，明天就走。”我話出口就後悔了，不知道為什麼後悔，卻生怕錯過什麼。

    “那我請你吃個飯吧，盡個地主惡霸之誼。”她笑著說。

    “那叫盡地主之誼，沒有惡霸。”

    “我學過的課文里，地主和惡霸向來不分家，都是連在一起出現的。”

    我爭辯不過她，兩人在電話里恣意地笑了。

    當晚，我們一起吃了飯，喝了酒，飯沒吃幾口，話說了不少。酒沒喝多少，卻迷迷糊糊。什麼時候回的酒店，幾時睡得覺全沒了印象，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被子里露出了一絲不掛的杜小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