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返回府中的甦軾對著夫人怒氣沖沖地大聲質問︰“小妹她人呢？”

    王閏之料想丈夫看見了小妹，故而毫不隱瞞地道出了實情。

    “夫人啊！夫人，要我怎樣說你才好？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日不同。狀元樓里有主考官、考官和復審，假如讓他們知道小妹女扮男裝出入狀元樓，試問︰這些官員會做何感想？子瞻日後還如何過活……”

    “夫君一味考慮自己的感受，根本不顧及潤之的難處。您一方面要為妻代行母親之責，教育小妹如何做人，一方面又要為妻體貼入微地照護好小妹。小妹年歲不小了，那些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花花公子，小妹看也不會看他一眼，而那些表面上經綸滿腹、學富五車……”

    “好了，我就這麼一說，也招來夫人忒多的感觸。”見妻子嘮叨個不停，甦軾連忙打斷了她的話語。

    王閏之低聲泣曰︰“是為妻不好，盡管再努力，也不如堂姐做得好。”

    見妻子泣下如雨，甦軾連忙走到近前安慰︰“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我要求過分，既要夫人管好小妹，又不讓小妹受半點委屈，讓夫人不知怎樣做才好而憋屈難受。其實潤之和王弗一樣，都是我的紅顏知己和摯友。”

    談及前妻，甦軾低聲哭泣。

    見丈夫如此，王閏之反倒安慰起丈夫來︰“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冀夫君能盡早從失去堂姐的悲痛中脫離出來……”

    “夫人別說了，就讓我一人靜靜地待會兒吧。”

    王閏之默不作聲地悄悄離開，走進房內。

    她深知夫君的心里永遠忘不了已逝去五年的堂姐。

    此時內心處在無比痛苦中的甦軾，腦海里情不自禁地想起過去與前妻王弗的絲絲縷縷……

    王弗乃眉州青神（今四川眉山市青神縣）人，是鄉貢進士王方之女。她從小就聰明沉靜，知書達理，十六歲時即與十九歲的甦軾結成了伉儷。

    嘉元年（1056年），婚後二年的甦軾便跟弟弟甦轍隨父甦洵出川進京赴考，夫人王弗留在老家。

    嘉二年（1057年）甦軾與父甦洵、弟甦轍同屆進士及第後，奔母喪回蜀，夫婦重見。

    嘉六年（1061年）甦軾帶王弗進京，因須到鳳翔任職又同赴鳳翔，並于鳳翔任滿後，于治平二年（1065年）正月回到京城。

    王弗侍親甚孝，對甦軾更是關懷備至，二人情深意篤， 恩愛有加。可惜天命無常，治平二年（1065年）五月，王弗猝然離世，年方二十七歲。

    王弗聰明沉靜，知書達理，剛嫁給甦軾時，未曾說自己讀過書。婚後，每當甦軾讀書時，她都陪伴在側，終日不去；甦軾偶有遺忘，她還會從旁提醒；甦軾詢問其他，也能對答如流。

    “老爺，小姐不肯回來怎麼辦？” 高俅的叫喊聲驚醒了處在憶念中的甦軾。

    “她待在客棧為了什麼？”甦軾急忙問道。

    “等候榜眼上官均哪！” 听見高俅說小妹在等候榜眼上官均，王閏之連忙從房內走到了客廳。

    “夫君，我們的小妹定然是喜歡上了上官均，才會執意不回地等候他。”

    “上官均雖說優秀，可他是職方員外郎上官凝的次子，上官凝的職位雖說不高，但他身份特殊，其妻是太後高氏的妹妹高源源。”

    “如此，豈不更好？”

    甦軾極其認真地說道︰“高太後崇尚節儉、辦事公允，對外戚行為更是嚴加約束。若不是我應雍王趙顥、曹王趙之邀與王、邢恕一起入福寧殿跟神宗評判、講理，又哪知上官均就是太後高氏的親外甥？”

    “什麼？夫君竟跟皇帝評判、講理，這不是瞎胡鬧嗎？潤之一听，驚訝不已。

    甦軾一邊搖頭，一邊嘆道︰“我能不去嗎？若是應邀不到，雍王、曹王如何想我？況且太後是為了上官均的名次打抱不平，才被神宗一句‘母親是愛屋及烏，任人唯親’氣得暈 倒在地。”

    “夫君當時說了什麼？皇上可有怪罪夫君？”

    甦軾沒有回答妻子的問話，而是讓高俅去傳喚弟弟甦轍。

    潤之的心頭隱隱作痛。她原想自己能夠代替死去的堂姐，與夫君既是生活上的夫妻， 也是事業上的知己，卻不想，那麼大的事情夫君也不告訴自己一聲，若是堂姐在世……

    王閏之從小暗戀甦軾。她既仰慕甦軾的文采和人品，又被甦軾對堂姐的一片深情所感動。 她知道，這樣的男人足以托付一生，嫁給他，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

    小姐咋會如此狼狽？難道有人欺負不成？”見王芳全身濕漉漉的，管家一邊領著小姐偷偷進府，一邊悄悄詢問。

    李木英剛想回話，見王芳狠狠瞪眼，只好陪著小姐走上了繡花樓。

    主僕二人梳洗、打扮一番，便原貌原樣地坐在了床沿上。

    見小姐偷笑，李木英連忙問道︰“小姐高興個啥？是否因為跳河一事？”

    “死妞子還敢說？見死不救哇！虧我待你如同自己的親姐妹。”

    “奴婢跳河救小姐，效果只會適得其反，小姐的心思木英知道，目的是考驗上官均。”

    “哎喲，你這個死妞子，還真是我肚里的小蛔蟲。上官均真夠意思，他不會游泳，卻為我毫不猶豫地跳到水里。”

    “說得也太夸張了吧，小姐咋就知道上官均不識水性？”

    “迷糊了是吧？待本小姐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快快道來，小姐又是如何得知上官均不識水性？”

    “本小姐是有條件的。”

    “哎呀！只要告訴原因，什麼條件都行。”李木英急不可待。

    “往後我們姐妹相稱，你別叫我小姐，我不叫你妞子。”

    “不行！不行！這主僕不分，要是給大人知道，那還得了？我還叫您小姐，您還叫我妞子。不過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木英一心一意地幫著小姐的分上，別在妞子的前面加個 ‘死’字。”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若還是叫你死妞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芳的一番話語，讓李木英感慨萬端、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