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作者:小+      更新:2024-02-22 00:44      字数:1926
    “这都怎么回事啊。”林月渚微蹙着眉头,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你跑去干嘛了,弄得一身伤。”

    “没干嘛啊。”周歧装作满不在乎,“小磕小碰很正常。”

    林月渚拉他时碰到他的手,冰凉红肿,甚至有些僵硬,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进车里。空调热风开到最大,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周歧缩在座椅上,看着林月渚在一旁忙东忙西,神情焦急,忽然鼻子一酸。

    林月渚像是自言自语着碎碎念,又像是哄着说给周歧:“没事啊,很快就不冷了,马上就暖和了—一怎么哭了,到底什么事啊,受欺负了吗?”

    周歧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小时候在北县,那边冷,也穷,家里都是烧煤取暖。当时妈妈也这么跟我说的,很快就不冷了,马上就暖和了。”

    林月渚听得心里一紧,他摸摸周歧的头,又怕弄疼他的伤口,动作都很轻柔:“疼不疼?”

    疼,很疼。

    周歧却说:“一般吧。”

    “我先带你回家,就这么呆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回家我给你涂点药,再弄点东西给你吃。”林月渚说着就挂挡要起步了。

    “不要!我不去!”周歧的反应比想象中激烈,“我才不去,你们家里人还要过年呢,我跑过去算什么。而且还有林予昂….…”

    林月渚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他应该出门了,他今晚和他同学约了看电影来着,零点场,这会儿应该已经去玩了。”

    “那也不行,我不去。”周歧开始胡搅蛮缠,说着就要下车,被林月渚拦住。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天这么冷,你还一身的伤,哥哥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的。或者你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

    最终周歧还是妥协了,跟着林月渚回了家。

    他之前在脑海里无数次构想,林月渚,林予昂,他们究竟住在怎样的房子里。眼前的这个家,明亮温馨,一尘不染,他胆怯地躲在林月渚身后,却用眼神扫视着四周,谈不上豪华,但却处处温馨,电视柜上摆满了家人的合照,玻璃柜里是林月渚和林予昂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状。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爱的味道,是一种周歧从未闻过的沁人芬芳。

    林月渚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儿子领了客人回来笑得和蔼。周歧手脚局促,微微点头以示问候。似乎是发现了他身上的伤,他朝他走过来:“这怎么搞的啊孩子,在哪受欺负了是不是?”

    “没事爸,您别操心了,我去帮他处理。”

    直到周歧被领着走进房间,姬昌还在外面担忧地唠叨着:“要好好消炎,不然会感染的。”

    “知道啦,您放心好了!”

    周歧坐在林月渚床边的地毯上,他感觉除了这里之外,沙发,椅子,床角,都不是自己能玷污的地方。犹豫了半天,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林月渚拿了药箱过来,看周歧坐在地上,笑了起来:“怎么坐这里?”

    “我裤子不干净,坐这里就行。”

    林月渚用棉签蘸了络合碘,蹲在周歧的面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捏着棉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像哄孩子一样帮他吹着,轻声细语道:“不怕,忍一下就好。”

    周歧眼睛都不敢睁开,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林月渚实在是离得太近,他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和羊绒大衣上一样。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温度,甚至还能感知到他的鼻息。难道这是被爱的感觉吗,他内心惶恐,一切太不真实。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他,对待他脸上的一块烂肉。之前周歧的伤口都是自己闷着闷着就愈合了,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受伤了要消毒,要擦药。会有人捧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怕。周歧心里嗤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根本一点也不疼。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怜至极,会被父亲拳打脚踢的人,当然不会觉得上药疼。

    林月渚察觉到周歧不愿说伤的来历,自己心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便不再问。他仔细地把周歧脸上身上检查了个遍,红肿淤青数不胜数,周歧一脸无所谓的死样子:“哎呀,这都根本没事,淤青这个东西,你只要不碰它,它就没感觉。”

    林月渚不跟他争辩,只是把药整齐地理好:“我这边药很全的,你觉得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一定跟我讲。”

    周歧抬头看时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再过不久就是零点跨年了。叨扰太久,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撑着地板想站起来,身上撕扯着他疼得呲牙咧嘴:“我已经没事了,该回去了。”

    “小歧,你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留下来。”

    周歧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向林月渚,他一脸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睡我这屋,我可以去客厅,这没关系的。”

    “大哥,你在逗我玩吧?大过年的我真不能这么得寸进尺了。”

    “我认真的。你留下来我会安心很多,至少不会受委屈。”

    周歧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林月渚会默认自己受伤是在外面挨了欺负,受了委屈。他从小都会为受伤而羞耻,小时候跑得太快绊倒在土坡上,膝盖流着血回到家,会被责骂太调皮。或是邻院小孩抢了自己的玩具还把自己推倒撞在石头上,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回到家依然会被质问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受伤,意味着他调皮捣蛋,意味着他惹事闯祸。一直延续到今天,受伤他都只会装作若无其事,害怕被人察觉,如果有人施舍给他多一点关怀,他会立刻手足无措,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无福消受的关心,糊弄过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