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摩擦着手中的金币，没有焦距的混白眼珠转动几下：“桃花村在十年前就被妖怪屠村，也不知道被谁布下结界，人妖都无法入内，这少年又是谁，如何与被灭的桃花村扯上了关系？”

    她一勾嘴角，甩手卸掉这幅苍老的伪装，扯掉身上脏乱的麻布粗衣，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面容、以及一身淡蓝色的漂亮衣裙。尽管十年过去，曾经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已成长，依旧可以辨认，此女并非她人，而是曾经出现在桃花村的女孩——穹月国四大隐世家族雀族嫡女——雀斯羽。

    对于十年前桃花村被屠，萍水相逢的雀三被杀一事，雀斯羽至今耿耿入怀，如今突然有了桃花村的消息，她如何不激动几分，也或许她更加希望得到关于一些消息来应证雀三未死！

    想到这里，雀斯羽听音辨位，行动如风地追踪雀三，朝着伙房后山扑去。

    伙房后山生长着一片茂密树林，茂密树林深处是一片被层林掩盖、终年不见天日的沼泽地，由于众多死尸日积月累的丢弃此地，数百年来，腐尸成山，使得密林深处终年被瘴气笼罩，使之成为众人口中的“万骨坑沼泽”，使得久居云溪岛的两个妖大王都讨厌进入。

    时间一久，再经过岛上小妖一忽悠，此处沼泽便成为一些喜好探险之人不惜以身犯险、流连忘返之地，其目的便是从中寻找传说的陵墓宝藏，此地的外围密林自然成为小妖们伏击人类的最佳场所。

    “从密林外围进去，就是万骨坑沼泽，他不会也听信谣传前来寻宝了吧？”

    雀斯羽跟在雀三的后面，甚至多次悄然走近，对方丝毫未觉，她欲要放弃这种好笑的行为，忽闻密林深处几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她所跟踪之人的声音：

    “呀喝！小鬼！”雀三对死在血泊中的几个成年男人置若罔闻，瞧了眼大喊“救命”的人，这大喊“救命”之人是一小鬼，年纪不过七、八岁，此刻这小鬼正被一小妖提起，磨刀霍霍欲杀之。他挥了挥手，打起招呼道。

    “救命！救命！”快要被杀的小鬼顾不上那么多，喊叫中挣扎得更加厉害。

    “既然你有力气喊叫，何不想办法自救。”雀三瞧着惊慌失措的小鬼，郁足的摇了摇头。

    原来就在雀三过来的瞬间，这群杀气外漏的妖怪就被僵在原地。小鬼一听，这才发现这几个妖怪举刀僵在原地，他急忙挣扎脱身，惊慌失措地撒腿就跑。

    雀三面色平静地望着小鬼跑出密林，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这身肮脏的衣服，欲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忽闻身后“咔嚓”一声，他还未转身，就被藏在暗处之人从背后控制住行动：

    “喂，那小鬼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跑了，你算是白救了他。”控制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伙房内假扮老妇的雀斯羽。

    “他是自己逃出去的，与我无关。”雀三瞧着地上的红影，暗想：师父曾说过，在苍魂大陆上，只有意念师能在百里之外控制他人行为，却因师父突然去世，还是没能学成：“倒是你，装扮老妇骗人，不怕被妖怪吃呢？”

    “我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不会使用魂火之力的人，你可知道终日乱用魂火之力只会缩短了性命，自焚而亡。”身后的青面僵尸就是这少年利用魂火之力催生出的具象化，是一种什么样的怨气让他催生出这种令人胆寒的怪物做媒介。雀斯羽一勾嘴角，继续道：“哎，生生是可惜了。也罢，那两妖怪也快到了，还想活命，还是快些离开。若非你身上有我需要的线索，本姑娘才懒得理会你这个怪物。”

    “怪物……”

    “你嘀咕些什么，妖怪快来了，还不赶紧逃命！”

    “你所说的是那两个打架的妖怪吗？”雀三声音沙哑，却不夹杂一丝晦涩：“它们是进不来这片树林沼泽的。”

    “妖族妖怪也分了上三妖中三妖下三妖九等，虽然这二妖不过是中三妖之末，却也是活了上百年的三等妖怪，你怎么断定它们进不来万骨坑？它们的目标可是你！”雀斯羽这双混白眼珠转动几次，娇俏的声音带着嘲讽。

    “原来这片沼泽就叫万骨坑。师父说了，凡有陵墓之地，妖怪是不会踏入的，因为妖怪很讨厌陵墓的尸腐之气了，意念师，我说得对否？”雀三回答道。

    “既然你能从你师傅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怎么就不学学如何控制魂火之力，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师傅。”见此，雀斯羽竟然有些抱屈。

    “不是师傅不教，而是他已经没有机会教授徒儿任何东西。”想到被“人妖血契”的反噬猝死的师傅，雀三更加痛恨残忍妖族。

    与此同时，随着两股黑沉沉的妖风席卷，无面姑娘与蛇娘子两大妖王齐齐来到，它们瞧了眼密林深处的万骨坑方向，怒目相向：

    “那少年竟然进了万骨坑沼泽！？”无面姑娘一张没有面容的脸皮狰狞地鼓动几下。

    “死不要脸的，你生气也没用，纵然你是黑山寨大王，也进不了这满林子腐尸的万骨坑沼泽，哈哈哈哈！”蛇娘子仰天狂笑，扭着细软腰肢闪身飞出密林，期间一个响尾鞭倒古木无数。

    “这个蛇女，竟然敢激我！不过一个还不成熟的人类，何须我亲自去万骨坑抓来！”无面姑娘咬牙切齿地瞧着蛇娘子飞身离开，示意数十妖怪守着空寂的密林外围，也便一甩云袖，飞身朝山下的云溪泉奔去。

    虽说二妖王败兴而归，留下的数十个妖怪守在密林外围，还有几个妖怪盘旋在密林上空，虎视眈眈地盯着密林深处的动静，欲等雀三侥幸归来伺机捕之。

    此刻，雀三走在密林深处，起初还相安无事，越往深处，方发现茂盛的草丛变得枯黑，原本不算高大的树木，也稀疏的挂着零散枝叶，渐渐的，浓黑瘴气越加浓郁深重，冰凉的空气也变得近乎凝滞、冷冽。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去陵墓之路？”瘴气深重，不仅遮掩了整片沉寂密林，也使得他们寻不到正确的道路，迷失了方向，就算雀斯羽有些功法，始终敌不过数百年变化之后的瘴气侵袭。

    “谁说我要去陵墓了，如果没有计算错误，再深入一些路程，便可以绕过沼泽走出密林。”雀三毫不怯弱地行走如风。

    “密林瘴气甚重，伸手不见五指，这种辨别方位的方法也是你师傅教的？”密林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雀斯羽盯紧了那副青面僵尸不敢放松，曾几何时，她开始假象着少年的背影，或宽或瘦，并与曾经那个弱小却又坚强的背影重叠起来。

    二人在浓雾弥漫的密林中快步前行，直到前方出现窸窸窣窣地嘈杂声，待他们快步走上去，奇异的黑色浓雾渐渐淡去，他们已然出了密林。

    雀三远远瞧了一眼鼓着黑泡、冒着黑气的黑色沼泽，视线最终停留在黑色沼泽旁站立着的男人们身上，这群孔武有力的男人们穿着统一的墨绿色服饰，手持各种武器，扮相凶神恶煞。他们整齐有序地站在万骨坑沼泽旁，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一群妄想进去陵墓的宵小之徒，喂，你不是要离开吗，膨胀的贪欲还是把你带来这里。”雀斯羽不明白为何会把他与那个只能在愧疚的思念中方能出现的瘦弱背景重叠。想到这里，她的言辞中嘲讽更多。

    “万骨坑沼泽避无可避，便无需再避。走。”雀三的行动力依旧被雀斯羽控制在百米范围之类，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瞧雀斯羽，也不知道雀斯羽的白目中白影一片，看不见任何活物。

    “我看你就是冲着陵墓来的！喂，魂火之力都不会使用之人，还是快些离开，免得丢脸。”雀斯羽嘴角一撇，嘲讽道。

    她嗓门之大，让徘徊在万骨坑沼泽之人听得真真的，此刻雀斯羽与雀三在他们眼中，虽然只是柔弱少女与无知少年，他们始终没有因为他们是弱者而放松警惕。毕竟能够活着进入密林之人都不是善茬。

    “妈蛋，现在这万骨坑怎么连女人都能进呢？”一魁梧男人咬了一口妖猪肉，咧着宽大厚嘴嘲讽道。这男人一看就是为首之人。

    “头儿，我们要不要——。”一手下凑到这魁梧男人耳后，叽歪着在脖子下方比划一下。

    “把他们赶出去就好。”魁梧男人唾了口唾沫，道。

    “是，头儿。”手下回答得很快，踏步朝着雀三与雀斯羽走来。他的目的很简单——执行头儿的命令——把不相干之人驱赶出密林：“万骨坑沼泽已经被我们控制，你们还想活命就快点离开。”

    “打劫的口号还真拙劣！”雀斯羽甩手把雀三拉在身后，朝着前来驱赶之人就是一脚踹过，这一脚速度着实快如闪电，硬生生地把人撞到树叉上昏死过去。

    “被一女娃娃踹掉，真丢人。”魁梧男人再示意几人群起攻之。

    然，这些光有武力没有头脑的家伙如何是拥有魂火之力而成为意念师的雀斯羽的对手，因此，这些人的下场只能更加凄惨。

    “雀之焰，你是雀族之人!？”魁梧男人终是看清雀斯羽额头出现的艳丽红光，这种红光与雀三背后包裹青面僵尸的猩红死光迥异，是一种代表希望的艳色，有种旭日初升之感。

    “雀族……你是雀族之人……”

    雀三忍不住回头瞧向雀斯羽，两人不见仅隔十年，恍如相隔千万年之久……

    “——雀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