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罪愛（四十一）
作者︰
一個懶人 更新︰2023-03-18 22:03 字數︰5084
41
下午兩點，繁華的商業區人流絡繹不絕地涌動著，這里是江源市最中心的地段，不僅有最美的城市建設，也有最昂貴的消費標準。
秋風街，一條在繁華中顯得頗有些冷清的街道，平日里來往的行人不多，但也因它的幽靜和雅致也成為了很多精英人士洽談業務的地方。
一家格調走歐式復古路線的高檔咖啡館內，一個穿著打扮與店內悠然雅致的氛圍充滿違和感的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張望。他的嘴角還掛著被毆打過的痕跡，深藍色的外套上印有一行“紅葉山療養院”的小字，並習慣性在衣兜里插著一支筆，可即使是一套不怎麼體面的工作制服，但對于穿著者來說卻是他唯一一套能見人的衣服。
男人拿起桌上免費給到的冰檸檬水喝了一口，這已經是店員給遞來的第三杯檸檬水。他一邊喝著檸檬水一邊忍受著店員及其他顧客投來怪異的目光，內心的自卑感令他如坐針氈，感覺在這樣一個環境中的自己完全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甚至都不配坐在這里。
男人焦躁地等待著，口中全是檸檬水帶來的酸澀味，他何嘗不想體驗一口奢侈的咖啡是什麼味道，可囊空如洗的他現在就連店里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都消費不起。
他怨，他恨，他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約莫五分鐘之後男人忽然雙眼一亮，當即挺直腰背，將目光鎖定在 即將走進咖啡店的身影。
叮鈴，隨著一聲清脆的門鈴聲響起，一個西裝筆挺一身精英範兒的男人推門而入，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旅行包。
“歡迎光臨。”店員面帶笑容向進門的客人招呼道，但是男人卻對店員的熱情視若無睹，用冷冰冰的視線朝四周掃了一圈後面無表情地走向靠窗的位置。
“老板。”鄒國強起身向著走來的男人點頭哈腰道，瞥向對方手上的旅行包兩眼發光。
男人隨手將包放在了腳邊，接著便一言不發地就往沙發椅上一坐，連最基本的招呼都懶得打。
店員見男人落座便立馬拿著一份下午茶菜單走到男人身邊，畢恭畢敬道︰“先生您需要喝些什麼？我們店除了咖啡還有……”
男人不耐地打斷了店員的介紹，直接問道︰“有藍山一號嗎？”
店員略顯尷尬，臉上卻依然保持著微笑回應道︰“不好意思先生，這個我們沒有，但您可以試一下我們的高山一號，味道也是很不錯的。”
男人微微蹙眉，無奈之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算了，就高山吧。”
“好的，就一杯高山是嗎？”店員自動略過坐在男人對面的鄒國強，因為他並不覺得有那個必要，卻沒想男人抬手比了個二，“兩杯。”
“好的，請兩位稍等。”
待店員一走鄒國強立馬露出諂媚的微笑，對男人恭維道︰“嗨呀，老板就是老板，能喝上您請的咖啡我可是三生有幸啊。”
男人看著鄒國強小人得志的嘴臉輕蔑地勾起嘴角，“馬屁別拍得太早，雖然我今天把錢帶來了，但並不代表我會給你，這得看你的籌碼是什麼。”男人漫不經心地抬起右腳雙腿交疊，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或者說……值不值得我給你。”
鄒國強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對方的態度很明顯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不過無所謂，現在的他就是一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魚死網破，隨即嘿嘿一笑，“老板，咱們都是明白人，要是無關痛癢的東西您覺得敢跟您開口要錢嘛。”
“當然，道上的規矩我也懂，這一次要不是錢丟了我也不會來找你，但您放心，這也是最後一次拿您的錢，我以性命保證今日之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眼前。”
男人沒有耐心听他將這些浪費時間的話，直截了當道︰“少廢話，東西呢？”
其實在來之前鄒國強就已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覺悟，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比起讓他繼續在貧民窟里窮困潦倒過著如螻蟻般的日子，他寧願拿自己的一條賤命來賭把大的，賭贏了一朝翻身，賭輸了一命嗚呼。
鄒國強也不再廢話，接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音頻後遞向對面坐著的男人，“您先听一下，然後再考慮一下值不值。”
男人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在听到手機里傳出的聲音後嘴角略微往下一沉，一雙冰冷的招子在鄒國強的臉上劃過一道犀利。
鄒國強知道在他對面坐著的男人絕非善類，因此多少還是有些畏懼對方，但眼下他也只能強裝鎮定，恰好這時店員端著兩杯香氣四溢的咖啡走來，一杯放在男人面前，一杯放在鄒國強面前。
陽光下，泛著金黃色的咖啡香氣四溢，琉璃制的咖啡杯連同咖啡一起在鄒國強眼里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如同內心對于金錢的極度渴望，令他目眩神迷中忘乎所以。
就在鄒國強剛準備伸手端起咖啡品嘗一口時就听啪的一聲，男人毫不客氣地將他的手機甩在了桌上，看向他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道︰“看不出來你道行挺高啊，只不過這區區一段錄音並不能代表什麼，如果你想要拿這個來作為要挾的籌碼……”男人頓了頓，“怕是不值那麼多錢吧？”
鄒國強對男人的說辭並不感到意外，而他真正要下的賭注也不在男人身上，而是另一個人。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威脅，但我卻可以用他來幫那姓嚴的警察洗脫嫌疑，你覺得這種好事我該不該做呢？”
男人的目光驟然間冷了下來，與之前帶著不屑的冷不同，鄒國強在這雙眼楮里看到了更深一層的冷，那是一種真真切切的……殺意。
鄒國強在男人的注視下不禁冒出了冷汗，現在想來得虧他多長了個心眼，故而刻意將這次交易定在一個人來人往又到處都布滿監控的地段，若非如此恐怕他下一秒就要去見閻王了。
兩人安靜的氛圍中對峙了片刻，鄒國強揪著一顆忐忑的心等待著男人的回應。
末了，只見男人低頭發出一聲嗤笑，“可以啊鄒國強，想不到你還有點腦子，看來這錢我非給不可了。”
鄒國強心下一喜，他果然賭對了，其實對方真正的目的不是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頭，而是借他的死栽贓家伙給那個年輕的小警察。
“但是……”男人的神情再一次冷了下來，“我怎麼確定你這是最後一次跟我要錢呢？”
為了能順利將錢拿到手鄒國強竭盡所能，在對方面前上演出一套又是裝可憐又是發毒誓的戲碼，雖然他也沒把握能起到什麼作用，但至少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確信男人也不敢把他怎樣。他早就盤算好了，只要等錢一到手便立刻遠走高飛，去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城市重新開始，到時天高任鳥飛，誰還TM找得著誰啊。
男人像看笑話似的看著鄒國強滔滔不絕，即沒表示信也沒表示不信，而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插著褲兜，一手拎起地上的旅行包，兩步走到鄒國強身邊將包提在他面前晃了晃，笑著說道︰“別演了，你不累我看著都嫌累，不就是要錢嗎？拿去吧，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檢查一遍，別又說我給的不對再來問我要。”
“鎭，好 。”鄒國強迫不及待地接過男人手里的包，並興奮地拉開拉鏈查看里面的錢，其實就算男人不提醒他也會這麼做，畢竟他未來的好日子就指著這袋錢了，還是有必要謹慎點的。
此時鄒國強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一疊疊厚厚的百元大鈔所吸引，壓根就沒留意男人手上轉瞬即逝的小動作，以及咖啡杯里微微泛起的波動。
“別只顧著點錢，咖啡冷了就不好喝了。”男人坐回自己的沙發椅上用漫不經心地口吻說道。
“對對對，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浪費呢。”鄒國強笑容滿面地的拿起咖啡杯一口就灌下了半杯，這時候他哪還有心思品什麼咖啡啊，況且除了一嘴的酸苦味也沒嘗出啥特別的，想來有錢人喝的高級玩意兒也不過如此，還不如他平日里喝的速溶咖啡呢。
鄒國強沒有看到在他低頭數錢的時候男人嘴角揚起的微笑，而此時就在相隔百米開外的一家西餐廳內，卻有人正在替他注意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餐廳當下是非營業時間，門口豎著一塊休息中的牌子，可即使如此仍有兩個人坐在了店里，並在二樓靠窗處的位置聚精會神地坐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小時他們沒有用來吃飯，也沒有用來閑聊，而是聚精會神地盯向窗外的某一處，或者準確點說，是用來監視。
驀地，手拿望遠鏡的男人眉頭一蹙，身體向窗邊傾了傾。
“咋了？有動靜？”坐在一旁的另一人見狀立刻問道，礙于他手里沒有望遠鏡，因此只能巴巴地等著男人的回應。
“嘖，你倒是說話呀！”見對方不應他索性上手一把將望遠鏡奪了過來，于是便看到了鄒國強正低頭翻看一個黑色包袋，拉進焦距後隱約可見一摞摞紅白相間的顏色，當然不用猜他也知道包里放的是什麼。
“呵，倒還真被你猜對了，對方果然肯給錢。”
“我這不叫猜，叫合理分析，懂？”話音剛落男人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匆忙向樓梯走去。
“你干什麼去啊？……浩子！浩……”肖華立刻放下望遠鏡跟了上去，雖然他不知道陳浩想做什麼，但一定是沖著鄒國強去的。
就在陳浩準備走出餐廳的時候肖華拉住了他，“哎，我說你可別做打草驚蛇的事兒啊！”
陳浩嘴角一抿，煞有其事道︰“人都快見閻王了你還管他打草驚蛇？”
肖華一怔，“啥意思？誰快見閻王了？鄒國強嗎？”
“廢話，不是他還能是誰。”
陳浩沒時間多解釋，隨即快步走出了西餐廳，肖華也緊隨其後。
“他敢在這里動手？不能吧？那膽子也忒大了。”肖華跟在陳浩身後表示不怎麼相信的樣子。
“這里他或許不敢，但他可以帶鄒國強去別的地方下手。”
肖華嗤笑，“那鄒國強也不是傻子，拿了錢不還趕緊跑路還等著被殺人滅口嗎？”
“怕就怕他想走都走不了。”
“……”
肖華不明其意，想繼續追問的時候卻陳浩拉到了一旁的小巷里，馬路對面就是咖啡館，由于角度問題他們的視野里只能看到鄒國強。
肖華仔細觀察著鄒國強的一舉一動，不一會兒的工夫便感覺到不太對勁，于是小聲對陳浩說道︰“誒，這哥們兒該不會被下藥了吧，怎麼看著有些犯迷瞪呢。”
“嗯，那個穿西裝的剛才在給鄒國強遞包的時候，他的手在咖啡杯上有一瞬間的停頓，本來我只是懷疑，現在看來他果然是準備對鄒國強動手。”
“那你準備怎麼做？等著抓現行嗎？”
陳浩擰眉，思慮片刻後說道︰“不，抓現行風險太大，萬一……”話沒說完他神色一凜，見鄒國強正被西裝男從椅子上攙了起來，並在完全沒有反抗的情形下一起走出了咖啡館。
鄒國強此刻腦袋里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也都被附上了一層模糊的焦距，腳下輕飄飄的，仿佛每一腳都踩在棉花上，感覺好像在做夢，又好像不是，“錢……我的錢……錢……”他下意識呢喃著，對于金錢的渴望幾乎佔據了他所有心智。
“要錢是嗎？有啊，等你到了陰曹地府，你要多少我就給你燒多少。”男人的眼里劃過一抹陰狠，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從裝模作樣原先的攙改成了拽，徑直朝停在前方的黑色轎車快步走去，卻不料這時突然從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喲，這不鄒國強嘛，你小子可算是被我撞上了。”陳浩用高大的身軀擋在男人的面前，氣勢洶洶地沖著鄒國強喊道︰“今兒個我看你怎麼躲，要是不還錢你哪兒都別想去！”說著一把抓住鄒國強的衣服把人拉到了自己跟前。
男人在短暫的詫異之後立刻回復了平靜，隨即還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我說陳隊，您什麼時候改行當要債的了？”
陳浩一愣，想不到這家伙竟然認識自己，也罷，既然如此他也不用演這出了，直接朝男人身後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男人轉頭一看，只見肖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不禁面色一冷，緊接著手腕上便多出了一副手銬。
面對眼前的突發狀況男人依舊保持著處變不驚的模樣，即使在肖華沒有給到任何理由給他戴上手銬的狀況下也沒有做出反抗，甚至還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淡定得貌似有些過分。
肖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反常，不過眼下他也沒心思多想，先把人拿下再說，陳浩眼見兩人都被自己控制住後便立刻指揮道︰“走，帶回去。”
肖華︰“往哪兒帶啊？”
陳浩隨即抬手指向男人，“這個我帶走。”然後朝著鄒國強下巴一揚，“這個你帶走。”
“好。”肖華頷首，因為他知道陳浩這次計劃的真正目標並非鄒國強，而是前來和他做交易的人，按照陳浩的說法，這個人很有可能會是一個重要線索，原本在此人出現之前他還有些將信將疑，但現在看來陳浩的判斷多半沒錯。
然而就在陳浩將鄒國強交給肖華的一剎那，一個令他們猝不及防的變故卻發生了。
鄒國強驟然間身體一僵，而後直直倒地，一顆從後方不知哪兒射來的子彈擊直接穿了他的頭顱，血濺當場，一槍斃命。
“華子快叫人！馬上封鎖現場！快！”陳浩震驚之余立刻下達指令，隨即扭頭瞪向一旁滿臉寫著得意的西裝男不禁咬牙切齒，“可以啊，竟敢當著我的面殺人。”
男人嬉皮笑臉地側過身晃了晃手上的手銬，氣定神閑道︰“看到了沒？我這兩只手可都被你們拷著呢，你想要冤枉人是不是也得找個靠譜點的借口啊。”
陳浩氣急，上前扯起男人的衣領厲聲道︰“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走出西區警局的大門！”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狡詐，“行啊，那我就等著唄。”
陳浩眸色一冷，猛地一推將男人反身摁在了牆上，迫使男人動彈不得。
男人被他粗暴的行徑給惹惱了，忍著怒氣說道︰“陳隊，你這是做什麼？仗勢欺人也得分個場合吧，這周圍到處是監控攝像頭，你可要想清楚動我的後果。”
陳浩沒有理會男的警告，二話不說從口袋里摸出一條白帕伸進了男人的左邊褲袋里，男人當即臉色一變，前一秒還道貌岸然的臉上頓時凶相畢露，想不到這次居然踫上了個硬茬。
少頃，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用毅然決然的氣息一字一頓道︰“後果是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天網恢恢，而我，就是老天爺給你送來的那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