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旋涡(十七)
作者:一个懒人      更新:2021-09-02 12:31      字数:5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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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浩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整个刑警队一片安静祥和之气,听不到从办公室传出的咆哮声,也不会有人会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发号施令,感觉每一天都过得比放假还欢乐。

    严洛一趁着闲暇赶紧去店里买了个二手手机,重新装上手机卡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跟陈浩道个歉,毕竟人家还费心帮自己安排了住处,可只要一想到这个电话打过去迎接他的必将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之后便退缩了,能躲一天是一天,说不定等那家伙出院时已经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要实在躲不过的话到时再当面认错也不迟。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严洛一这两天也和其他同事一样在刑警队过得逍遥自在,这期间他还抽空去了趟医务室找刘达明,表面上想让他帮自己开一下补身体的药方实则是为了故意跟他套近乎,而套近乎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些有关他父亲严峰当年在警局里的情况,既然这个刘达明在西区警局待的时间最久,那他一定会知道很多有关他父亲的事情。

    可后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刘达明竟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严峰的儿子,依他的话说当他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猜到了。至于具体是怎么猜到按刘达明的原话说是因为自己的样貌和当年的严峰很相像,而且不只是相貌,就连说话的神态都很像,而且又那么巧都姓严,所以他便笃定自己就是严峰的儿子。虽说这话乍听上去也算有点道理,但在严洛一看来这人的思维方式倒是挺耿直的,想来也不会是个心机太深的人,姑且可以信任。

    闲聊中严洛一打听到不少有关自己父亲当年在警局时的往事,听说他父亲当年有两个最要好的同事,一个就是现任的西区局长路展国,还有一个就是东区的局长文正道,这三人当年可算得上是西区警局的铁三角,但奇怪的是后来自打他父亲去世后这两人忽然间开始变得水火不容起来,到后来便各自分道扬镳了,直至现在两人还依旧保持着冷脸相对的状态。

    刘达明并不清楚这其中发生的纠葛,但对严峰的死他打从心里还是感到很遗憾的。在警队这么多年他很少见过像严峰那么拼命的警察,他的拼既不是为了功名也不是为了荣誉,一心要做的就是除暴安良,像他这样做警察能做得如此心无杂念的人实属少见,这也是为何当初他会对严峰一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

    严洛一能从刘达明的言谈中看出他对自己父亲的那种敬佩之情是真心的,并不像是在虚情假意,这一来让他内心对刘达明的防备度下降了不少。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始终坚信父亲的死绝非意外,所以在他还没有完全查明真相之前谁都不能轻易相信,其中当然也包括警队里的人。

    和刘达明聊完之后严洛一大致可以确定此人对当年那场车祸的事情一无所知,临走时没忘问刘达明讨了张中药方子后便悻悻而归。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说连刘达明都能一眼认出他是严峰的儿子,那作为他父亲至交的路展国又怎会全然不知呢?

    回想他进西区警局的第一天开始路展国对他的态度就和一般同事无异,并且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严峰,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到底路展国是真的不知自己的身份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呢?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严洛一却猜不透这其中的原因,想来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去问路展国本人才能知道。

    不过眼下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事情,他真正任务还未完成,那就是先得找出当年有关他父母之死的那份档案资料。若是想替他父母翻案的话就必须先证明那场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而所有的线索和资料现在都在局里的档案库内,以他目前的职位想要私自调出来查阅显然是不可能的。之前他曾想过求助于路展国,但现在看来这个人似乎也并不那么可信,而除了路展国之外警局里还能有这个权利随意出入档案室的人就只剩下陈浩了,可这个人……靠得住吗?

    严洛一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眉头深锁,老实说论能力陈浩确实能帮到他,但问题在于他是路展国的亲徒弟,万一路展国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必陈浩多半会站在他那一边,到时候局面岂不是对自己更加不利。

    经过一番细细斟酌之后严洛一决定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入档案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求助于人,以免给自己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喂,一个人发呆想什么呢?”吴凯杰这时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捧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屁颠屁颠地拍了拍严洛一的肩膀问道。

    严洛一立刻回过神,笑了笑说道:“哦,没事,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我在想要不要出去玩玩。”

    “哟,这你可找对人了,我舅妈就是开旅行社的,想去哪儿你直接找她就行。”

    “是吗?那我去能打折吗?”严洛一顺势聊了下去。

    “必须的啊,我介绍去的人那可都是VIP待遇,说吧,你预算大概多少我这就帮你问。”聊起这个吴凯杰立马就显摆起来。

    “行啊,我的预算大概……大概200吧。”

    吴凯杰大概是头一回听到如此惊人的数字,楞了两秒后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啥,您老还是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吧。”

    严洛一呵呵笑了起来,先前颇为烦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对了,咱们头儿今天出院了。”吴凯杰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烦躁的心情一下又回来了。

    “这么快?!”严洛一诧异道,原本他还以为这伤筋动骨少说也要休养个把月的时间,却不想到好日子到头得如此之快。

    “嗐,这你可就太不了解咱头儿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就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

    “也是,他还真不是一般人。”严洛一无奈地撇了撇嘴,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深表认同的。

    “不过他那妈把他接回去了,说是非要让他在家多养几天,要等伤好全了再让他回来上班,看这情形还指不定哪天能回来呢。”

    “我去,你倒是早说啊,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严洛一直接朝他扔了个白眼。

    “嘿嘿,瞧把你吓得,想不到连你也怕他啊。”吴凯杰在一旁忍俊不禁起来。

    “胡说!我哪儿怕了,我……我只不过是希望他能把身体养好再来上班。”他慌不迭地替自己辩解道。

    正所谓越描就越黑,等吴凯杰自顾自笑完后平声静气地对严洛一说道:“其实吧,咱头儿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要说他这人吧,讲义气、有担当、能力强,关键长得还帅,缺点呢就是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难免有时说话难听了点。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他这人就那样儿,对事不对人,名副其实的刀子嘴豆腐心。”

    吴凯杰的一番感言让严洛一蓦地想起裴莉曾经好像也对他说过相同的话,看来这鬼见愁的风评似乎并没想象中那么差。但旁人的话终究只能作为参考用,至于陈浩此人是否值得信任,这事还得由他自己来下定论。

    “对了,洛一,你有没有发现头儿对你有些特别啊?”吴凯杰冷不丁这么一问倒让严洛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特别?你指什么?”

    “就是……这……这怎么说呢?我老觉得他对你特别得关心,我说你该不会是……”吴凯杰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严洛一。

    严洛一一脸的莫名,这眼神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该不会是什么?你有话就说,别神神叨叨的。”

    “你……该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吧?”

    “……”……

    东区公安局,人事资料科。

    文正道站在门口叩叩敲了两下,警员小张抬头一看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迎上前问道:“哟,文局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调一个人的资料。”文正道客气地笑了笑。

    “行,是什么案子?”

    “呵呵,也不是什么案子,这人是西区刑警队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说不定以后能来我们东区帮忙。”

    “成,你给我个名字就行,我这就帮你查。”

    “他姓严,严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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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您回来啦。”

    “嗯,少爷呢?”汪琴从公司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询问自己宝贝儿子的情况。

    “少爷啊,他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呢。”刘妈微笑着走上前随手接下汪琴脱下的外套。

    “哦,他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饭倒是比前两天吃得多了,就是老吵着想要喝酒,医生说他在还没痊愈之前必须忌酒,我费了半天劲才劝消停些。”

    “唉,这孩子真是……”汪琴蹙了蹙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换上拖鞋后缓步朝小花园方向走去。

    邵家的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一旁的小池塘几条里五颜六色的小锦鲤在游来游去,伴着一缕阳光,整个小花园看上去就像个浓缩版的世外桃源,汪琴平日里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什么的,时间久了便不知不觉打造出了这么一个微型小花园。

    陈浩此刻正躺在一张摇椅上安静地闭目养神,一上午他把别墅统统搜了个遍也没找出一瓶酒来,眼下他除了闭目养神也实在不知道能干些啥。他此时已是懊悔至极,早知会像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听汪琴的话回来住,即便在汪琴的“以死相逼”下他只答应在这儿住一星期,但这种被限制自由的日子着实快把他逼疯了。

    掐指一算,还有三天,三天……天呐,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额滴神哟……”他嘴里小声喃喃道。

    “你一个人在这儿瞎叨叨什么呢?”汪琴悄无声息地走到陈浩身后,吓得陈浩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妈!?你啥时候来的?我说麻烦以后走路出点声行不,瞧把我给吓的。”陈浩一看是亲妈索性将直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继续惬意地摇啊摇。

    “唉,你啊好不容易回来住几天,没事多和你邵叔叔聊聊天吧。他也知道他一直很关心你,虽然不是亲生但毕竟也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别让我这个当妈的难做,好吗?”

    陈浩最烦听汪琴说这些,也正因为不想听所以才让自己躲得远远的。事实上他对邵文忠本就没有什么敌意,只是不想纯粹为了让汪琴开心而违心地喊别人一声爸,他可以对邵文忠做到最基本的尊敬和礼貌,却永远做不到父子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相亲相爱。只可惜汪琴始终不能理解他的心思,一味的勉强只会让他心生厌恶,这也是导致他一直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

    “你看你,一说起这个你就给我摆张臭脸,我这也是为你好,将来邵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你爸好好接受你邵叔呢?”同样的话汪琴说了不下百遍,可即使希望再渺茫她也不愿放弃,但偏偏这儿子就是个认死理的主儿,和他那位死去的亲生父亲完全一个模样。

    想当初为了和陈铎结婚她不惜与娘家决裂,可是没想到她婚后始终都无法适应那些柴米油盐的清贫日子。于是她开始埋怨陈铎不求上进,开始想尽办法撺掇他放弃自己苦苦支撑着的那家小餐馆跟她一起回到汪家继承汪家的家业。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陈铎却并不接受,他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更不愿意去看汪家人的脸色过日子。再后来他们有了孩子,汪琴为了能让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导致内心的焦虑感愈演愈烈,夫妻之间经常为此事争吵不休,即便后来陈铎查出自己得了癌症也不肯将餐馆卖了替自己治病,就连汪琴娘家给的钱他也不愿拿一分一毫,直至最后死在病床上的一天。

    汪琴不想看着儿子也走上陈铎的老路,她希望陈浩的将来一辈子衣食无忧过着富裕安乐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这次的车祸让更她下定决心定要让儿子走上正途。

    “唉……算了,说些别的吧,昨天妈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汪琴立马换了个话题,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另一条路走。

    “哪件事啊?”陈浩漫不经心地随口回道,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离开这里,人都快憋死了还哪有心思考虑别的。

    “别跟我装傻!”汪琴猛地将摇椅往下一摁,颠得陈浩只能乖乖坐正听他亲娘训话,“听着,我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朋友,但今天晚上你和罗家大小姐这门亲事必须给我定下来。”

    “亲……亲什么?!”陈浩整个人都懵了,“妈,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卖什么卖,我这摆明是送!唉,你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早点结婚生孩子整天瞎折腾什么呢?就说上次花家那姑娘,人长得漂亮个性也好,虽然年纪上比你大两岁,但至少她是真心喜欢你,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汪琴苦口婆心道。

    “抱歉啊妈,我这人就这样,没耐心哄人,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们,来一个绝对会气死一双。所以说我还是劝你别操这个心了,免得将来我把人都得罪光了连邵家都跟着倒霉。”

    “你……!”汪琴硬是将一口闷气给咽了下去,想想的确不能因为她自己想儿子好就给邵文忠惹麻烦,毕竟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至亲,于是她只好改用迂回战术,“好,那你告诉妈你想找什么样的?”

    “嗯……我想想啊。这第一呢要长得好,第二身材要好,第三不粘人,第四不拜金不爱买包,第五要会做家务,第六要聪明贤惠,这第七吧……”

    “打住打住!”汪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是吧,世上要有真这种女人那还轮得到你?少做梦了。”

    “嘿,女的没有男的也行啊。”

    “呸呸呸!还男的……男的也轮不到你!”汪琴直接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听他瞎贫,轻叹道:“算了,今天人已经替你约了,不见也得见,就当是给我和你邵叔叔一个面子吧。”

    陈浩挠了挠头皮,勉为其难道:“成吧,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啊,下不为例。”

    “好,妈答应你。”至此汪琴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抬手看了看表,“哟,还有半小时人就到了,你赶紧回房间捯饬捯饬,别跟个二流子似的。”

    “遵命,母亲大人。”陈浩无奈地附和道,而后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对了,刘妈给你准好了新衣服就放在床上,一定要换上啊!”汪琴冲着陈浩的背影喊道。

    陈浩边走边摇了摇头,唉……还是亲妈套路深呐。

    就在他往自己房间走的路上正好经过邵文忠的书房,恰巧这时管家刘妈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空掉的餐盘笑容可掬地对他点头招呼。

    陈浩顺带往房间里瞟了一眼,隐约听到邵文忠在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便随口问道:“里头谁啊?”

    “嘘,老爷正在里面谈生意呢。”刘妈朝他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

    “噢。”陈浩对邵文忠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应了一声后便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陈浩换完一身崭新的西服套装正打算从房间出来,不料他刚打开房门就瞧见邵文忠书房的门也打同时开了,于是他迅速将刚开的门又拽了回来,由于没有将门彻底关上所以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他不想在邵家与外人有接触,一方面是不想让邵文忠当面介绍自己是他继子,一方面也懒得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所以干脆把自己当成空气就好。

    隔着门他听见邵文忠正和对方有说有笑,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呵呵,季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想不到小小年纪已经是山海集团的副总,还有自己酒庄。我个人平时对红酒也颇有研究,改天一定要去红叶山上看看你的酒庄,顺便再给自己买一瓶好酒,麻烦季先生到时可一定要帮我挑一瓶最好的呀。”

    “哪里哪里,邵总您太客气了,以后还需请要您多多指教晚辈才是。”

    季先生?红叶山……!!

    陈浩的双眼蓦地闪过一道厉色,他将门稍稍推开一点缝隙,从屋内顺着邵文忠说话的方向望去,刹那间他好似嗅到一股来自于猎物般的气息。

    “果然是你!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