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如果有來生（4）
作者︰
mengna 更新︰2021-08-18 15:17 字數︰2549
芭芭拉笑了起來，幾乎是仰天長笑。這一笑，讓坐在一邊的姚听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勞倫斯做飯有這麼好笑嗎？在中國，男人們有時間做做飯當作憐愛妻子的一種方式。
“你曾抱怨我不做飯不帶孩子，讓你忙了公司忙家里。可現在呢？”
“都過去了。”
“過去了？你以為因為我堅持要離婚就將過去忘掉了嗎？”芭芭拉情緒激動地嚷起來。
“請你冷靜些。沒有人能夠忘掉共同走過25年婚姻的彼此。何況我們還有兩個孩子。但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我為你和弗蘭克的分手感到很遺憾。我曾勸過你，你大他十七歲，這樣的戀愛不是太合適。”勞倫斯很真誠地說。
這話倒把芭芭拉激怒了，她大發雷霆地說了一通勞倫斯的不是，又傷心傷意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追憶和她剛剛分手的男朋友之間的恩恩怨怨。仿佛坐在她對面的不是她離 婚的前夫，而是她的兄長，她的知己，或她的長輩一樣。好像一腔苦水憋得肚子發脹一樣，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排泄的機會， 里啪啦全部傾泄出來。
姚听雪坐在一邊看著芭芭拉一時怒氣沖天，一時傷心落淚，一時仰天長嘯，一時又沉默無語，整個人像被安裝了什麼機器一樣，只要情緒的按鈕打開，指針指向哪里，那一部位的神經就會被牽動，要麼發怒，暴跳如雷；要麼悲傷，痛哭流涕；要麼歡樂，大笑不止，仿佛瘋子。姚听雪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勢，更沒有見過這樣如此情緒化而變得難以琢磨，她的風雲突變，陰晴圓缺，實在是把姚听雪嚇住了。她感到如坐針氈一樣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瞅了瞅勞倫斯，眼神里有些怪他不該拖她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而芭芭拉此時突然又哭了，她的眼淚像一滴滴黑色的血讓姚听雪聞到了那個叫弗蘭克男人的殘酷腥味。同是女人，姚听雪能夠體會到芭芭拉失戀的感受，體恤她目前孤苦無助的疼。她懂得一個女人愛男人的痴心和堅定，也懂得一個女人被男人冷落後的無助與淒涼。她也听得動容，站起來給芭芭拉去拿紙巾。
“謝謝！”芭芭拉接過紙巾轉換了冷漠的語氣說。
姚听雪輕聲問芭芭拉︰“我給你續一杯咖啡？或你想換別的什麼飲料？”
芭芭拉的情緒緩解下來，她搖搖頭，這時第一次抬頭看看姚听雪，笑容有了友善的意味。
“那麼，勞倫斯你呢？”姚听雪問丈夫。
“你別忙，坐下吧。”勞倫斯有氣無力地說，他受夠了芭芭拉這樣瘋瘋癲癲的表現，不是今天，是很多年。他們之間的愛，早已不復存在了，誰都心力交瘁。
“不了，我還是回房間去，你們談吧。不打擾了。”姚听雪說完，欠欠身禮貌地離開了。
二樓臥室敞開的窗戶正對著後花園。後花園里有幾棵高樹矮枝上結著紅紅的小果子，鮮艷飽滿，葉片上沁滿透明的水珠，一滴滴地往下落翠。籬笆旁有兩棵矮花樹，一樹開著紫色的花，一樹開著粉色花。周圍有無數野花小草，開著七彩斑斕的花。用瑪瑙石築成了一個不大的魚池立在院子的角落，池內有很多紅色，白色，黑白相間、粉紅和白色相間、大小不一的魚兒在游動，偶爾還听到幾個青蛙蹦跳的聲音。院子的地面是用土磚砌成，構成一幅美麗的幾何圖形。院子中央放著一個橢圓形白色橢圓形桌，圍著四把白色靠背躺椅，一把遮陽傘高高的、霸氣地撐在桌子上方，似乎要把勞倫斯和姚听雪以及芭芭拉的天空永遠縮小到它的傘下。
“好吧，你想在花園里談，那就請吧。”勞倫斯的說話聲。
姚听雪趕緊從窗口離開，退到衣櫃旁，打開衣櫃，里面玲瑯滿目都是她的衣服。她望著它們，眼淚不禁流下來。
芭芭拉的驕橫跋扈是她曾經叱 風雲的銀行董事長父親嬌寵出來的，他特別疼愛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可在女兒眼里，他卻是一個沒有家庭觀念的工作狂，不愛妻子的負心漢，不肯花時間陪伴孩子的沉悶老頭。如果硬要把他與父親的符號畫等號，他不過是一個家族沿襲的姓氏。再放寬泛一點說，他是維持家庭經濟富有的錢袋。除此之外，在芭芭拉心里，這個父親並無其他更豐富的意義。當初母親在世，她還能忍。母親去世後，父親很快續弦，讓三個孩子來不及反應，後母就歡歡喜喜地坐在母親的位置上了。從此，父女倆的關系水火不相容，連勉強的溫暖時光已漸行漸遠，一如火把墮入了冰水里，連白煙也冒不起來。
芭芭拉把這一切歸罪于男人的自私與貪婪，男人的狂熱與冷血。她心里有恨，以至于遷怒于勞倫斯，直到她找到了真愛，年輕于她17歲的法國男人弗蘭克這位花花公子時，她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懂得了她的日子之前為什麼那麼磕磕踫踫，別別扭扭，原來是沒有找對人。那時，她像個小女生一樣依偎在弗蘭克寬厚的胸膛前，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幸福與青春的再度煥發，她隨著弗蘭克年輕了17歲。但弗蘭克不能冷下來，不能有自己的空間，否則，她會犯病。但她听了弗蘭克的勸告，她終于肯半信半疑地承認，醫生給她的診斷是準確的︰患有抑郁癥的心理疾病。但這有什麼關系？弗拉克信誓旦旦要守護她一生一世，天涯海角，永不分離。卻不到半年兩人就分道揚鑣，這位英俊瀟灑的公子哥兒像甩抹布一樣甩了痴心于他的痴心情人。
年齡並不是他們分開的原因，真愛是沒有年齡層面的。她失去弗蘭克後，痛不欲生，幾次想離開這個世界，一了百了，追隨她的母親去。是勞倫斯救了她，安慰她，陪伴她，他們又勉強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始終是貌合神離。一年後，芭芭拉又和弗萊克和好如初，兩人又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像連體嬰兒，無法分開。這也是芭芭拉那麼強硬地要離婚的原因。
這一次像試婚，兩人商量著搬回到弗蘭克的農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世外桃源的日子即將敲響鑼鼓時，兩個熱戀中為是否再生養一個孩子發生了巨大的分歧。弗蘭克執意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芭芭拉決意不生。這一次，弗蘭克是怎麼也不妥協了，不久愛上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後閃電成婚，徹底斷了芭芭拉重溫舊夢的念想。
芭芭拉傷心至極，為了安慰也為了報復，她也閃電般與人同居，那位湯姆大叔是填補空缺的人選。但她心里仍然不平衡，她始終放不下弗蘭克。于是，她決定回頭來找前夫勞倫斯評理。雖然湯姆大叔阻止她不要這樣做，但執意要來。
當然，來之前，她是寫了預告信的，但她並沒有告訴勞倫斯，她會登門造訪。
寫這封信，她是聲淚俱下地寫，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個人嚎啕大哭，一個人狂笑不止。整晚上，寫了撕，撕了再寫，往事不堪回首，她是被往事碾碎的女人。樁樁件件，都是坎坷；和心酸；她40年走過的每一寸光陰，都是錯誤與漏洞；向前，前途未卜；朝後，後悔莫及；停頓，頓足��胸。如何是好？她走投無路了。但她是好面子的人，她至少不能在中國女人面前失去風度，承認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