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荷兰100年家族聚会(1)
作者:mengna      更新:2021-07-30 09:07      字数:3706
    房·德·弗莱特家族第二次100年家族聚会选址在阿姆斯特丹维多利亚公园广场酒店。

    时间定在春暖花开的5月29日,这天正好星期六。

    所有事项包括郊游的路线全部印在一个精致的家族聚会册上,封面便是维多利亚酒店壮观的图标和入店时间。(SpreeuwenparK Rondwandeling familiereünie 29 mei 2010)再翻页是家族在酒店活动的每一个细节和详细时间表及郊游地点的美图与路线,即便走丢,也会沿路返回起点。而后是每一个家族的姓名旁支亲属介绍及目前居住国风景。

    一大早,蓝天中飘着一朵朵奇形怪状的浮云,整个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蓝底色布上被夸张地蜡染了疏朗的图样,在疏与密之间,层次丰富着构成天的绮色,虽不很明亮,却也不会黑云滚滚,毫无天光。但我还是担心会下雨,问弗莱特需不需要带伞。他转头推开窗望着天沉吟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像他回过头来站在镜前继续打领带的样子,拿不定主意。这条蓝底色领带上有同色暗条点缀,严谨、饱满、大气、潇洒,给这条明亮的领带赋予了生动的神秘感。我是蛮喜欢这条领带,所以推荐,正好配上他新买的淡蓝色衬衣,如同天空的某一个边角料做成领带而幸运的被他获得,使得他今天格外的明亮。

    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天蓝色,因此,也穿上一身天蓝色衣裙,但怕外出郊游时风大而着凉,也带了一套稍微挡寒的衣裙和风衣。正好新烫的长发,波浪卷一样从头上滚滚而下,流动着披在半腰上,“背影很阳光”,这是他调侃我的画。我自己倒觉得美的不行,凑到镜前扭扭捏捏地照自己,前后左右,妖里妖气了半天。他退后一步站在我后边,正好高出我一个头,镜里的两个人像一对连体婴儿,连笑容都仿佛灿烂在一起了。他系好了领带,漫不经心地说:“你看,云向另一边跑去,这就意味着现在不会下雨。”

    果不然,我们出门时,天空又湛蓝湛蓝起来,浓云散去,淡云浮上,此时我俩的心情也充满阳光,特别明朗。一轮红日耀眼地照在我们的车窗玻璃上,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下前窗的挡光板。我悠然自得地坐在副驾上,不想用挡光板遮住太阳,便戴上了墨镜。    我作为房·德·弗莱特家族外姓媳妇之一的唯一一个中国人第二次参加了这次盛会。上一次在鹿特丹。这次选在这个家族最早居住的地方——阿姆斯特丹,弗莱特本人便出生在这个城市,我常常这样跟他说话:“嗨,阿姆斯特丹人,晚饭后陪我出去散步吧。”

    之所以选择维多利亚公园广场酒店(ParK Plaza Victoria Amsterdam)举行,是因为这个酒店历史悠久,正面朝向阿姆斯特丹运河,两侧则是热闹非凡的阿姆斯特丹主干道。离中心火车站也近,几步路就到,交通十分方便。

    这天,来自世界各地近100名房·德·弗莱特(van der Fluit)姓氏的家族成员以及家眷欢聚在这家建于1890年的大酒店里。      

    的确,维多利亚公园广场酒店位于阿姆斯特丹交通要道地段,环境优美,交通方便,地理位置独特:对面是阿姆斯特丹火车站,旁邻水坝广场和皇家宫殿,还有安妮法兰克之家相伴。两公里外是梵高博物馆和花卉市场,离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也只有19公里之遥。来荷兰旅游下榻此饭店真是得天独厚。该酒店24小时服务,前台工作人员提供多种语言服务,包括保险箱服务等。大堂酒廊提供饮料和具备世界各地的风味小吃;店内还设有一间温馨、清静的酒吧。四周简单、流畅、淡雅的装修和摆设给人一种放松、休闲、安逸的感觉。让我又一次体验到了荷兰人喜好随意、自由、不拘一格的颇具独立个性的居住和休闲环境。世界各地的酒水、茶点、咖啡等一应俱全,所有的小吃、糕点等都具有荷兰人以奶制品为主的独特风味。来此之前我被告知,今天这间酒吧是被房·德·弗莱特家族包下了。  

    上午9点30分左右,维多利亚酒店入口处几乎成了弗莱特家族的专用通道,前台一位英俊的男服务生穿着笔挺的工作服站在服务台内,脸上一直洋溢着彬彬有礼的职业热忱,眼睛含笑地看着这个大家族的每一位绅士和太太、女士、小姐和孩童款款入内。    

    我先生牵着我的手走进大厅,我注意到头顶上的那盏水晶吊灯一直朝着我笑,脚下的大理石地板把我的鞋底摩擦得轻轻作响,我稳住了它的狂想和兴奋,在镶嵌彩色玻璃的穹顶下一步一摇地跟着进了饭店酒吧内。

    服务生忙碌在我们中间,送酒、咖啡、茶、点心、蛋糕和苹果派等等饮料佐食。我先生和我暂时没有加入到肚腹享受的阵容中。

    我们首先得与在座的每一位家族亲人拥抱、亲吻再寒暄几句。有的家族成员从来没有见过,当然是指我先生。两年前举行过一次,那是房·德·弗莱特家族100年来的第一次家族聚会。

    二战时,很多家族成员都去了他国定居,并在那里生根结果。从我先生父辈这一代算起,他的爷爷和奶奶共同养育了9个孩子。而这9个孩子中,现在只有一个最年轻的姑姑还健在,她老人家已经年过七旬了。她现在就成了这个大家族中的“贾母”——老祖宗了。而聚会的第一发起人就是她。所以,她两次都兴致勃勃地为儿孙们讲解房·德·弗莱特的家史。上一次,她一直站在大屏幕前,随着幻灯片的放映,从祖先有过的第一张照片讲起直讲到在场的这一代人。此外,每个子孙都会轮流地拿出缺席的家人照片给每一位在座的介绍并转达他们的祝贺与问候。我在中国的女儿和女婿的照片也在被介绍之列。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热情的问候。大家真诚的跟我说,下一届家庭聚会,一定不要忘了邀请他们从中国来,无论这个聚会将在哪个国家举行。

    我记得第一次聚会前一个星期,我先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像中国特殊年代里的忆苦思甜大会那样,一字一句地给我讲他们的家族史。可惜我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不停地打断他的叙述而一问再问,这个是你的哪个伯父的儿子,那个是你的哪个姑妈的女儿,谁谁谁在加拿大,谁谁谁在新西兰,谁谁谁在美国,谁谁谁在巴西,谁谁谁你们从来没见过面等等。外国人名把我的脑子搞得像一锅粥迷糊着,可是仍然减退不了他的信心。其实,等我再听到老祖宗的讲述时才知道,他的族谱读得结结巴巴的。那一天,我俩来得很早,因为他是弗莱特家族的长孙,他应该作为主要家族成员而必须首先站在门口热情地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每一位家族成员。

    齐齐的人堆里就我一个亚洲人,一位小巧玲珑的中国女人。外嫁来荷兰,成了这个庞大家族的一员。荷兰的亲戚我大都认识,而生活在其他国家的亲戚当然就陌生了。连他们互相之间家族成员也是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何谈我这个外乡媳妇呢?

    他们的父辈不在后,这些后辈们开始延续家族之间的联系。过去是通信,后来是电话、电子邮件,通过这样的方式互相转告,才得以有近年来的两次世界性的家族聚会,一转眼,这个家族的人已经分散在世界各地一百年了。这一百年来,全靠家族的长辈们的家族历史的传承与坚持才能沿袭到今天,大家在一起讲起这些祖先的历史来,都是热泪盈眶。

    很多故事都是我先生告诉我的,“我很荣幸,因了你的原因,能够成为历史悠久的家族成员,谢谢你。”每一次我都如此真心地告诉他,他会很开心。看到他开心,我更开心。

    维多利亚酒店门前此刻就我和先生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身后是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对面望远是秀丽的阿姆斯特丹清清运河,抬头是阿姆斯特具有欧洲特色的丹栉比鳞次古楼,古色古香又恢弘壮观。马路上的游客川流不息,悠哉游哉。我俩傻傻地站在酒店门口等待客人,迎接客人,今天要扮演夫妻档迎宾员。

    我出于礼貌不得不满脸微笑地站在我先生身边和来宾一一握手拥抱。我纯属跟班,脸上的笑容都像雕刻在那里一样,始终如一。而我先生更像某位领导接见外宾一样,既彬彬有礼,又热情有度。时而也像孩子一样,满脸兴奋,与来宾紧紧拥抱,行贴脸礼,有时爽朗地大笑,有时却满含热泪,我也跟着鼻酸眼湿。

    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得像外星人,一个矮得像矮人国里的仙姑,那种不协调,我自己都不忍多想。可是,我们就是这样的一对儿,怎么办?这可能是我红着脸冲来人傻笑的原因吧。

    记得我先生两个新西兰来的堂妹,熟悉了后悄悄地告诉我说:“我们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堂兄痴痴地爱着一个中国姑娘的故事……”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我红着脸,像大姑娘头一回上轿一样,羞涩地开玩笑说:“那可不是我的错。”

    30年(今年2020年,10年过去了,现如今与他相知相爱40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说得明白,也不是随便可以忘怀的。

    我俩经历了24年的风雨才艰难地走在一起。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与重,几乎都经历了。24年的暴风雨后,我们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从认识到结婚,那是一个传奇。爱,永远是人类的主旋律。    

    这次,家族中的人向我请教中文,我也乐得充当一回国际教师。最可乐的是来自加拿大的兄弟俩,是我先生的堂弟,他们都带着家眷来的。其中一位刚一见到我,一点陌生感也没有,反倒像老朋友一样,满脸微笑地冲我就来了一句洋味十足的广东话“新年好”,当然是南腔北调的,去掉中国字的平仄四声,一律一抹平川。

    老天爷这天非常眷顾这个家族,从早上到下午5点钟之前都是大晴天,阿姆斯特丹的天蓝得让人钟情,淡淡的云彩让人想飘上去。荷兰现在还没有到夏天,真正的夏天该是6月21日。但阿姆斯特丹的街头早就是一派炎夏的景象:到处都能看到穿着飘动着彩旗一样的薄连衣裙的漂亮姑娘们和穿着T-恤、短裤的小伙子们。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穿着冬装。我们这一行家族队伍却都穿着相当于节日的盛装,女士各领风骚,男士西装革履。我和我先生也是穿上了最礼节性的服装,我一袭长裙,他西装革履,正统礼仪,像参加某个重要商会。

    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不同家族的圆牌,上面都写着自己的名字。